道德学习的身体生成力——以王阳明身心之学为中心的教育学探究.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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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社会科学家2023 年第 05 期【教育新探索】收稿日期:20221028基金项目:湖南省“十四五”时期社科重大学术和文化研究专项项目“中国传统教育智慧研究”(项目编号:21ZDAZ10);2021年度湖南省研究生科研创新项目“美善相乐:柏拉图教化哲学视域下的公民教育及其当下路径探究”(项目编号:CX20210464);2022 年度湖南省研究生科研创新项目“意义世界的生成与建构:先秦儒家教化哲学研究”(项目编号:CX20220486)作者简介:蔡光悦(1993-),广东阳江人,湖南师范大学古典教育研究中心博士生,研究方向为教育基本理论研究。道德学习的身体生成力以王阳明身心之学为中心的教育学探
2、究蔡光悦(湖南师范大学古典教育研究中心,湖南长沙410081)摘要:王阳明的身心之学作为一种道德学习的范式,是个体通过身心的体履以达到对道德的认知的体悟之学。王阳明的身心之学强调道德学习的身体性,对于当下应对道德学习的离身性问题具有启发性。身心之学的发生以身心一体的身体为基础,这意味着道德学习依靠的不是他人的间接性经验,也不是依赖人的纯粹性意识之思,人的身体体验才是道德学习发生的源泉。其具体的生发机理为内感外应、交养互发。道德学习的发动首先是以个体的身体因事物应感而动,并给予事物以回应为基础建构起人与世界的感官认知关系;个体以身体的方式参与到具体的道德情境并与情境交养互发,在互动中推动道德的身
3、体转化。在具体的生成之道上,个体要切己体认,以身体为基础去“体之”;消除“客气”,为道德之学提供良好的身心条件以及进行持续的体究践履,在行动中不断地转化道德之知,以达到道德学习的身体生成。王阳明的身心之学提出,道德学习是一种身体实践,要关注人的身体性;重视情境性,创造合适的情境以促进个体道德学习的切身发生。关键词:道德学习;王阳明;身心之学;具身认知理论中图分类号:G4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3240(2023)05014405现代具身认知理论认为,人的认知过程受身体的影响与塑造,而在这里,身体既包括人的身体形态、感觉系统和运动系统,也包含了身体与周遭世界的相互作用。1这意味着,人的
4、认知与身体密切关联。具身认知理论的提出,给我们重新认识身体、认知与世界的关系提供了新的视角,拓展了我们理解人的道德学习的视界,即人的身体影响人的道德认知生成。然而,当下学生道德学习的过程忽视了身体对于道德生成的作用。正如有学者批判的,“学生的道德学习就是对条目性的道德知识进行识记、推理和论证,道德学习是心智的任务,与身体毫无关系”。2尽管道德学习可能是涉及身体的,但身体充其量被认为是给心智提供物质能量和模糊的感觉刺激,或者执行心智发出的指令。3这种抑身扬心的道德学习观念,在根本上是将道德化身为普遍化的行为规范以及由行为规范构成的知识体系,追求的是对抽象的道德规范的理解、知识的掌握,导致道德从人
5、的生命中剥离出来,背离了道德成人的价值本性。王阳明的身心之学强调道德学习的身体性,较为全面、系统地探讨道德学习的身体生成蕴含、机理及实现之道,探讨其身心之学思想,对于我们当下理解道德学习的身体性问题具有启示性的意义。一、身心之学:基于身体的道德学习尽管王阳明的学说被称为心学,但在他与学生共同探讨身心之学的语录里,可以看到大量的诸如身心一社会科学家SOCIAL SCIENTIST2023 年 5 月(第 5 期,总第 313 期)May,2023(No.5,General No.313)144体、万物一体等的身体哲思。由此可见,王阳明的身心之学不仅探讨心的学问,也与身体相关,探讨基于身心以及指向
6、身心转化的学说。(一)道德学习的身体性王阳明曾在与弟子的对话中说道:“世之讲学者有二:有讲之以身心者,有讲之以口耳者。讲之以口耳,揣摩测度,求之影响者也。讲之以身心,行著习察,实有诸己者也。”4他依据人的学习是否在身心上体履为标准,将学习区分为了身心之学与口耳之学两种形态,其中,身心之学才是为学的正途。身心之学与道德相关,以人的德性、德行生成为目的。这一点在王阳明的语录中也多有提及,如“致良知之外,无学矣”;4“学者学循此良知而已,谓之知学,只是知得专在学循良知”,4都在说明身心之学就是学致良知,也即成就人的德性。由此可见,身心之学在性质上并非一般意义上的基于身体的知识、技能的学习,而是以成就
7、人的德性为旨归的道德学习。以德为学、以德成学的前提,是学者能够真切地笃行修学,在身心上体履,故王阳明说:“讲之以身心,行著习察,实有诸己者也。”“身心”“行著习察”“实有诸己”道出了身心之学的基本特征:它总是关切人的身心的,也即身心之学必须是通过人的身心行动去感受、体验来获致为学的内容,由此达致人的道德的完善。因此,学就在身心之行中,正如有学者解释的,“从内涵上看,所谓身心之学包含相互联系的两个方面。其一,与入乎耳出乎口不同,它以身体力行为自悟的前提,将心体之悟理解为实践过程中的体认(表现为 体 与 履的统一);其二,体与履的目标,是化本体(心体)为内在的人格,并使之与个体的存在合而为一”。5
8、与身心之学相对的则是口耳之学,所谓“口耳之学”,是以纯粹的意识之思,将为学内容作为一个客观对象,揣摩测度,从而获得关于为学对象特征的掌握或者是对为学对象特征进行思维提炼加工。如此产生的结果是,所学的内容已经是作为自身现成存在的东西在那存在着,所学的内容除了给为学者提供为学的资源之外,别无其他的关联,那么,为学的内容就与为学者有着根本的隔离。王阳明一再地将身心放在身心之学的突出位置,强调在身心的切身行动中达到道德的体认,这也意味着道德学习实质上是一个以身体之的过程,身体在道德学习中占据了关键的地位。因此,基于以上的理解,身心之学可以理解为通过身心的体履,着实在自我的真切存在中以自我的践履达到对道
9、德本体的体悟之学。6(二)身心一体的身体与非对象性认知的道德学习身心的参与是身心之学得以发生的基本前提,王阳明充分肯定了身心在道德学习过程中的作用。人认识世界需要依赖人自身身体感官的作用。人的身心会在人的认知过程中提供生理性的基础,离却人的身心而谈认知的达成实际上是困难的。但如果将身心仅仅当作生理性的躯体去理解,是什么驱动人去思考、决策与行动,这本身是一个问题。既然身心之学是基于身体的,对于身体结构以及性质的理解决定了身心之学的发生特性,有什么样的身体就有什么样的身心之学。关于“身心”,王阳明说:“这视听言动皆是汝心:汝心之视,发窍于目;汝心之听,发窍于耳;汝心之言,发窍于口;汝心之动,发窍于
10、四肢。若无汝心,便无耳目口鼻。所谓汝心,亦不专是那一团血肉。”4作为“身”的一部分的耳、目、口、鼻,能发挥视听言动的功用,离不开“心”之所发,“心”能把视、听、言、动之感发挥出来,离不开“身”之显现。依照这样的看法,王阳明肯定了身、心的统一性,无心则无身,无身则无心。从现实来看,“心”与“身”在结构上是身体的感觉器官,各个感觉器官能发挥功能,都依据完整交织的感觉器官集合的整体才能获得实现,“身心”本身是交融的统一整体。在这里,王阳明所说的“身心”不仅是这样的生理躯体,正如他所说的“不专是那一团血肉”,而是超越作为生理性身心统一的躯体,在更高的层面上展示身心一体的意蕴。“所谓汝心,却是那能视听言
11、动的,这个便是性,便是天理”。4心乃是超越生理性意义上的存在,是“性”“天理”的载体,如王阳明的著名论题“心即理”,实际上赋予了生理性的“心”以道德的意蕴。因此,心已然是一个具有价值判断、意识、情感能力等综合性存在,它能驱动人去思、去行。正如有学者总结的,“心 是含知、情、意、理的一统的 心,或者说,心就是与身相对并内转相连、可互为转化的自然之心心与身之贯通、与天地之贯通有气、有道,有身心无我、人我宇宙的呼应、相通和交感”。7可见,心贯通了知、情、意、性、天等多重意蕴,具有开放性、无限性、联结性的特征。在这个意义上而言,王阳明的身心一体在存在论上乃是心-身-性-理-物一体贯通的整体。它既是身心
12、一体之身,也是身物一如之身。当人之主体性以身心一体作为现实表达,其所展现出来的认识世界的方式并非对象化的,呈现出主体与客体二元对待的结构,而是非对象化的、一体化的,在人我归于同一,并在同一中把握事物。那么,基于身心一体的道德学习就并非以心解身或以身解心的对象性的知识认知,而应当理解为非对象性的活生生的身体认知,这意味着人身与物相不需要依靠中介性的条件就获得了直接性的关联。在这里,人之道德学习依靠的不是他人的间接性经验,也不是依赖人的纯粹性意识之思,人的直觉性身体体验才是道德学习发生的源泉。道德学习的身体生成力/蔡光悦145社会科学家2023 年第 05 期二、道德学习的身体发生机理既然依靠人的
13、身体能够实现身心之学,取得良好的效果,那么基于身体的身心之学的内在发生原理是什么?王阳明给出的回答是:“行著习察,实有诸己”。身心之学的真正发生依靠人的以身体验,通过人的长久道德体证才能实现。面对这一具体发生过程,王阳明说:“心者身之主也,而心之虚灵明觉,即所谓本然之良知也。其虚灵明觉之良知,应感而动者谓之意。有知而后有意,无知则无意矣。知非意之体乎?意之所用,必有其物,物即事也。如意用于事亲,即事亲为一物。”4,这段话体现了王阳明关于人身是如何与世界相联系的理解。“心者,身之主也”,虽有以心统身的意味,但如前所论,在王阳明的视域中,身心乃是一体的存在。这一身体本具的“心之虚灵明觉”(良知)拥
14、有认知的能力,它在具体的与物相接的过程中发生,表现为“意”。“意”可理解为人应感于物而生成的意向,而这一意向并非空空的意向,而是在应感于物的具体情境中生成,所以“凡意之所用,无有无物者”。从王阳明描述的这一个情境可以看出,构成身心之学发生的要素大致有“身体”“知”“意”“物”(事),其基本发生原理可概括为:人因物(事)而感启动了身体的意向,激发人以身体的方式参与到具体的道德情境,在身体与情境的互动过程中转化了身心,人的道德之知就在转化中得以生成,并以身体的方式体现出来。其具体发生过程可理解为内感外应、交养互发。第一,内感外应是指道德学习首先是个体的身体因物(事)应感而动,并给予物(事)以回应。
15、这一“感-应”的过程被称为“意”,“意”联结起“心”与物(事),也建构起了人与世界的感官认知关系。这种联结不仅仅是意识层面的“关心某物(事)”,更是身体行动层面的“以行动关心某物(事)”,物(事)因人的身体行动得以真正地出场,人的身体行动也因物(事)的出现而有意义。因此,“意”之起必是双向的运动,一方面,“意”之感发以人的整体之身为基础,以身为根,由身的内生向外扩展,落实到身体的经验呈现出来;另一方面,“意”的反应也离不开外部条件的影响,也即人身所处于事的具体发生情境。由此可见,“意”作为“心之动”,它是心在特定的与物相即的事态中的显现状态,如王阳明所说的:“夫人必有欲食之心然后知食。欲食之心
16、即是意,即是行之始矣。”4“欲食之心”的“意”相比于“知”总具有在先性,其拥有内在性的特征,总是从身体由内而外生发出来。因此,道德学习之为身体的行动,其发生的逻辑原点就在身体这里,身体启动了,道德学习的发生在逻辑上就真正地开始了。第二,道德学习依赖于身体的行动体验,这种体验又发生于身体与情境的交养互发,在互动中达到道德的身体转化。如上所述,“意”建立起了身体与世界的联系,而这一联系与身体行动所处的情境有关,它必须是与情境产生互动,所以,“如意用于事亲,即事亲为一物”,这里的“物”已经不是对象化的客观存在物,而是与人的身心相关的情境发生形态“事”。人只有置身事中,才能领会事境;置身事外,人则难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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