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山人的艺术之路与风格形成.pdf

0432023.09ARTISTIC LIFE 艺术生活文/郭慧琳八大山人的艺术之路与风格形成题材，描绘现实，又不拘泥于现实。他独特的画风暗藏着国破家亡的凄楚与无奈。八大山人的作品反映了一个时代文人画家进退两难的境遇，具有深刻的时代意义。绘画风格的形成艺术风格的形成与艺术家所处时代的环境、政治、家庭、教育、人生经历等种种因素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对于八大山人而言，这些影响体现得尤为明显。朱耷身为明皇室后裔，长于诗书世家，从小接受着正统的儒家教育。他的艺术天分很早就有所体现：八岁即可吟诗，十一岁开始画青绿山水，十五岁就已考中秀才，“神童”二字他当之无愧。明末清初的战火葬送了作为文士的八大山人的前程，家国的不幸却是艺术史的大幸，八大山人一生坎坷、满怀忧愤、性格孤僻、行为怪异，借诗书画抒发内心的郁闷。他将内心情感倾注在他所绘的鸟、鱼、石、荷、松等事物上，以物象人格化来传达自己的不满与不屑，因而画面具有极强的感染力，极具个人特色。八大山人在当时的影响力并不是很大，一是政治身份原因；二是当时将“四王”奉为正统；三是八大的名号很多，频繁更换的名字很难让人记住他。因此留存下来的画作不是很多，传承者只有牛石慧、万个等很少的几个人。但是后来八大的画被越来越多的人认可，影响力越来越大。如清朝中期的扬州八怪到近现代的写意花鸟大师齐白石都深受其影响。八大山人独特的画面形式，如“哭之笑之”的署名、翻着白眼的鱼、上粗下细的树干、上大下小的石头，都显示着他对生活、对清政府不妥协的态度。画家独特的绘画语言是儒释道三教合一的综合体现，尤其是艺术风格的体现，这种风格是一种符号化的东西，是长期熟练之后形成朱耷，号八大山人，清代画坛最杰出的文人花鸟画大师。作 为 明 朝 的 皇 室 子弟，他目睹了自己王朝的覆灭，曾经最为尊贵的血统倏然成了最致命的武器，只能在历史洪流的裹挟下艰难求生。不屈不甘的强烈情感与坎坷凄苦的生活经历造就了他独特的艺术风格。本文从八大山人艺术语言的发展过程入手，简要分析其艺术特点。朱耷，清初“四僧”之一，字刃庵，号八大山人。“四僧”是为反对当时居于画坛正统地位的“四王”而出现的，他们反对一味地模古仿古、不求创新。他们是明末遗民，都经历过那场血腥的社会变革。这些文人画家身心遭受创伤，通过绘画排解思想上的矛盾，以隐晦的方式表现情感上的波澜。为躲避清政府的统治与迫害，他们深居山野，或为僧或为道，带着怀念旧河山的意识，痛苦无奈地迎合当时的社会生活，特立独行于市井之间，其中最具典型性的代表是朱耷。朱耷是朱元璋第十七子宁献王朱权的九世孙。朱耷的祖父朱多炡能诗工书，精于绘画，得米家山水的精髓。父亲朱谋觐，一生专攻山水花鸟，在当地颇有名气。叔父朱谋垔著有画史会要，也是一位画家。朱耷自幼便受到绘画世家的艺术熏陶，再加上自身聪慧好学，十几岁时便显露出非凡的绘画天赋。朱耷十九岁时明朝灭亡，父亲离世，他怀着悲痛深居山野削发为僧。“朱”字去掉“牛”，“耷”字去掉“耳”，剩下的就是“八大”。丢掉的“牛耳”意味着明王朝统治地位的丧失。还有一种观点认为“八大山人”的名号来自佛教思想。佛教讲究“四大皆空”，四方加四隅为“八大”，“山人”代指和尚。八大山人以生活中常见的对象为创作美化生活 BETTER LIFE0442023.09的笔墨特征。根据八大山人的生平经历、艺术创作特点及个性色彩的变化，可将其艺术道路大致分为三个历史时期。出家为僧期（1648 1680 年）：写生阶段23岁至55岁这一时期，八大山人刚刚经历过国破家亡、妻离子散，带着满心的绝望东躲西藏，最后匿身于茫茫山林，靠皈依佛门规避世人的眼光。出家为僧后八大山人写了一个大大的“哑”字贴在房门上。不开口说话，但心头又有诸多情感在折磨着他，他就以画画的方式抒发心中的郁结之气。绘画题材多为蔬果、花卉、松梅等，以卷册为主，代表作品有墨花图卷花果图卷。八大山人早期的作品具有集百家之长、不断摸索和探索的特点，以模仿前代名家为主。例如寒林钓艇图轴，在构图上与倪瓒很像，笔墨渲染和技法上又跟沈周、文徵明非常接近。心理矛盾期（1680 1690 年）：强烈的情感表达阶段宋明理学加深了人们忠君爱国的理念，尤其是由明入清的文人画家民族意识很强烈。八大山人的遗民情怀较之普通人更为浓郁、深长，来势更为汹涌。少年时代衣食无忧的皇室宗亲，对比国破家亡后的东躲西藏、漂泊无依，一个时疯时哑的老头该如何在极致的痛苦中压抑度日呢？56岁到59岁是八大山人的“驴”款阶段，他的作品开始出现“驴”的款署。以“驴”为号，大概是八大山人对自己无法撼动清政府的自嘲。因为和尚常常被骂作“秃驴”，八大山人做了多年和尚，于国无补。“八大山人”这一题款是他59岁后才开始出现的，似“哭之”“笑之”的表情正是他半生凄凉后的心境。正是在这一时期，八大山人创作了举世闻名的古梅图花卉图礁石图卷等艺术瑰宝，绘画技巧比前期更为娴熟、舒展。这一时期八大山人有着强烈的情感，但是当情感过于强烈时，未必能找到恰当的表达方式。鲁迅先生在两地书中写道：“我以为感情正烈的时候，不宜作诗，否则锋芒太露，能把诗美杀掉。”“痛定思痛”，在回忆并理解痛苦的一刹那，用适度的感情才能创作出完美以往文人画家善用的政治隐喻，是一种心绪的隐喻，更富有美学意义。“少”的构图下蕴藏着“空”的哲思，这与他为僧的经历息息相关。时光若水，无言即大美；日子如莲，平凡即至雅。从另一个方面来说，王朝覆灭、遁入空门，是否也为八大山人囤出了大量的时间和纯净的空间，为他的艺术创作创造了条件。“静”历来的花鸟画家善于捕捉禽鸟一瞬间的动态入画，画面律动感强，具有感染力。比如北宋花鸟画大师崔白的双喜图，落在画面右上角枝桠上的两只喜鹊啼鸣，视线与左下角回头抬眸的兔子相交，似乎想对白兔诉说着什么。构图形式和动物神态很容易把观者代入画面的故事情节。但八大山人钟爱描绘静态的动物，在他的画中几乎找不到展翅的鸟兽。阖眼的猫、假寐的雁，特别是打盹的小鸟，它们埋着头，总是冷冷的、疏离的，可神情却是坚毅中带着顽强，明明是静止的却有种养精蓄锐、一触即飞的气势。八大不屑于你看还是不看，他只专注于自己内心的的作品。艺术成熟期（1690 1705 年）：艺术风格形成阶段八大山人强烈的遗民情怀在斗转星移下有所消解，剩下无法抹去的部分转化为更深的空灵孤寂。观察双雁图花鸟图就会发现这时的画家少了些戾气，多了一点平淡天真。我们都知道八大山人花鸟画的标志性语言“翻白眼”，他画鸟兽眼睛都很大，且眼白多，以不屑、怀疑的态度注视着满清王朝。仇视的、蔑视的、傲视的、漠视的、无视的，你可以在他的画里看到各种神态的白眼，情感表达十分传神。进入晚年（即70岁以后），八大山人在绘画创作中更加推崇董其昌的墨法，用笔更为精炼，艺术风格逐渐走向成熟。此时他在生活和政治的尖锐斗争中逐步淡定、从容了许多，笔墨中少了很多抗争的情绪，更多表现出他对人生的豁然态度。画面糅合了各家技法，构图严谨、墨色淋漓、风格圆劲，借物传情的手法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画就是人，人就是画，精神上也做到了舒淡和平静。艺术特点禽 鸟 本 身 并 没 有“悲 愤”“不屑”“倔强”等思想，但在八大山人的世界里，他赋予了一切事物丰富的情感表达，这些生灵可以与人对话，向人们展示喜怒哀乐，因此观赏者能够透过纸背看到画家的孤寂和不屈不挠的灵魂。八大山人没有使用传统的象征意义进行表达，他创造了夸张与形式美的和谐平衡，画面既有冲击力又具审美价值。“空”八大山人的画构图精简，笔墨甚少，不拘泥于形式，追求意境和气韵。如涉事，寥寥七八笔，一朵梅花一幅图，有时更是什么都不画，盖上印章就算完成，这是八大山人的“叛逆”。八大山人虽然用笔少，但画面不空洞、不贫瘠，他的画简而有趣。雏鸡图整幅画中只有中央立着一只毛茸茸的小鸡崽，它翻着与“年龄不符”的八大山人标志性的“白眼”，用我们今天的眼光欣赏，还透露着一股“呆萌”的气息。八大山人花鸟画所传达的感情不似0452023.09ARTISTIC LIFE 艺术生活世界。八大山人画的眠鸭图仅一只黑黑的眠鸭置于画面正中，乍一看还以为是块石头，鸭的动态安然恬静，但仍能从它闭合的眼睛里感受到倔强与孤傲。“简”八大山人拥有高超的造型能力、洗练的笔墨意趣、犹如削刻的笔力，取法自然，大气磅礴，把人格化的事物质感表现得生动异常。他的画简约凝练、笔墨甚少，大胆利用宣纸易晕染的特性，大面积点染笔触，待晕开后呈现栩栩如生的羽毛效果。八大山人的著名作品古梅图，画中梅树的枝干是空心的，梅根外露、树皮粗糙，枝干也没有几根、光秃秃的。画花朵也一样“惜墨如金”，草草点映几笔，好一番寂寥萧条的景色。古梅图是八大山人仿照宋遗民画家郑思肖之作，无根兰、根茎裸露，没有“故土”的养育，跟八大山人的心境非常相似。理解八大山人绘画中的“简”，不是简单认为是笔画少，这是画家经历半生波折所积累的对生命的思考。他把复杂的对象归纳概括，加以简化、意象化，进行艺术的加工呈现在世人面前。他晚年画的双雀图落笔大胆，构图奇险。构图全无背景，一对小雀侧立在画面上，寥寥几笔勾勒，以画幅之大衬托双雀的娇小。欣赏八大山人的画有种看鱼空游无所依，却道纸上碧波三万六千顷的感觉。“愈简愈远，愈淡愈真，天空壑古，雪个精神”是对朱耷绘画风格的“简”最贴切的诠释。深远影响八大山人存世最早的花鸟画作品是大约34岁出家为僧期间创作的传綮写生册，到80岁离开人世，八大山人的花鸟画创作历程跨越了半个世纪的沧海桑田，画风也几经转变。观察花鸟画的整体面貌，最初的渊源是来自明花鸟画大师陈淳、徐渭，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又有所超越。他笔下的水墨芭蕉、花竹、芦雁、半开的荷花等都有极高的艺术水准。八大山人的山水画成就也很高，但山水画的价值被他杰出的花鸟艺术光芒遮盖了。他的山水画笔墨透亮、静穆，不是残山剩水，而是地老天荒，在墨海里一笔惊神。八大山人的作品冷气逼人、气氛萧条，但表现的绝非平静的世界。他心中的热情、火焰包裹在冰上的表象之下。画树少枝缺干、画梅无根无土、画石上大下小、画荷残叶败蕊，于萧索中透着激情。八大山人以心为引、以笔为杆、以墨为魂，于方寸之间泼洒大象无形。八大山人的绘画艺术前承古人、后启来者。“扬州八怪”的郑燮、黄慎、金农，“海派巨匠”吴昌硕，直到现代的齐白石、张大千、潘天寿、李苦禅等著名画家都对八大山人推崇备至，都从他的艺术中汲取养分。齐白石先生认为八大山人“远凡胎”；画家黄锦祥称赞他“笔笔精奇”；评论家王进玉更是评述“扬州八怪”虽然风格各异、成就斐然，但他们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八大山人。八大山人独特的笔墨符号历经百年而常新，他那超越时代界限的创造性对今天的艺术工作者依然有着深刻的启示意义。（新疆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