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问题的问题》.pdf

视界观 OBSERVATION SCOPE VIEW8西昌的四五月，在往年而言是一年中最为炎热的时候。而 2020 年却感觉不到往年的炎热，倒是感觉气候温凉适宜，像大多数的时日一样淡而又淡。恰巧是在这样淡然的日子里，我看到了一部水墨山水画般清新淡雅的艺术电影。于西昌的风轻云淡中远离尘嚣，让自己可以安静下来耐心、细致地观看由梅峰执导、范伟领衔，根据 1943 年老舍先生的短篇小说所改编的电影作品不成问题的问题。影片有着老电影一般浓郁的影像风格，其画面宁静恬淡、留白天地间、讲究规矩对称，有着传统水墨山水画的清雅意境。人物个性鲜明又无刻意之嫌，作品在淡而又淡的表述里将人情世故尽显其中。故事发生在抗日战争时期的重庆郊区，一座江边小山半腰上有如世外桃源的“树华农场”里。由三位依次出场的人物农场老主任丁务源、“全能艺术家”秦妙斋、农场新主任尤大兴将故事分为三段，按先后顺序拼接完成，犹如巨幅水墨国画分三幅拼接杀青一样。梅峰导演的创作没有用插叙、倒叙这样的手法而是完全的平铺直叙，中规中矩地去完成剧情架构。丁务源作为主角无疑是作品的灵魂人物，他带着“不成问题”的口头禅贯穿始终。电影开场就是丁务源整理着装，涂抹发油后对着镜子拱手而言：“三太太，肥鸡肥鸭给您放厨房了”。那谦恭的神态，轻柔有度的声音，就已然把他即将要面见之人的高贵身份悄然展现。随即丁务源带着跟班寿生来到许府，见到了正在牌局的三太太和佟小姐。三太太是树华农场大股东许老板的三姨太，佟小姐则是树华农场另一股东佟老板的千金。当丁务源毕恭毕敬地告知三太太东西已放厨房，并把三太太需要的芦苇花、佟小姐需要的上海“周福成”记的画笔以及马头牌的颜料呈上时，丁务源为人处事的周到细致、滴水不漏、左右逢源的圆滑就有了通透的表现。不成问题的问题淡而又淡的中庸之道文/秋池8视界观2023.49影视大观“全能艺术家”秦妙斋很像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意外到来便赖在农场里骗吃骗喝，还骗得佟小姐那无疾而终的爱情。从秦妙斋最后与丁务源的对话中，我们得知秦妙斋和几个同学是受学校指派送吴教授来重庆，下船后的吴教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众人寻找的画面是缓慢移动着袅袅薄雾的山野、树丛，最后遥现江边水面上一顶漂浮的礼帽。至此，吴教授的去向自然明了。但吴教授为何溺水而亡？是自杀还是他杀？秦妙斋是何身份又是从何而来？这些都成了作品淡淡的留白。树华农场从前几任主任到丁务源接手都一直亏损，但丁务源是许老板的人，所以在佟老板暗自操纵下，作为留学英国的园艺博士尤大兴携夫人明霞来到了树华农场，准备接替丁务源的主任之职。尤大兴是锐意改革派也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实干家，他的到来自然危及到丁务源的职位包括秦妙斋赖以生存、还尚未交付房租的住地。一向貌似平静的树华农场围绕主任一职，依旧的平平淡淡中其实早已暗流涌动，开启了暗战之争。作品从头至尾都保持一种简约风格，简单的色调、简单的画面、简单的道具布景；无论远景还是近景，镜头都是一如既往地平静移动，十分注重人物、道具在画面中的平衡与对称。这样静水深流的意境颇有中华古风的朴素醇厚。而刻画人物上却是在简单的表象下，如同国画留白隐匿了人性里不可示人的诸多复杂元素。范伟塑造的丁务源不温不火，处处显现谦卑厚道。在三太太眼里他是能干、忠心、会办事的人，是值得信赖之人，在农场视界观 OBSERVATION SCOPE VIEW10工人面前他又是平易近人的随和，对工人的小偷小摸、消极怠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有宽容之心；对不速之客秦妙斋底细不清，所以他是表面热情尊敬，内心保持谨慎，暗自观察揣摩。当他发现秦妙斋并不像其自吹的艺术全能，而且身无分文离不开农场时，恰好寿生传来股东们已商定要调换农场主任。丁务源一方面拿出收藏的古董给许老板和三太太送礼，一方面是不动声色的试探秦妙斋，暗示自己与他面对的敌人是共同的，将秦妙斋无形中变成了自己对付新主任的利器。在尤大兴催促农场交接之际，借口重庆有重要事务需要他前往，而避开尤大兴来势正猛的风头。至于丁务源那几天到底去了哪里？又遇到什么让他带着一副死里逃生的落魄样儿回到农场？同样成为作品的又一处淡淡的留白。秦妙斋为了能继续留在农场，鼓动被尤大兴辞退的工人去找明霞并送去从农场偷来的鸡蛋，以便坐实尤大兴一家受贿的事实。继而亲自书写多条“打倒尤大兴”的标语，领着工人集体去尤大兴门前示威呼喊驱赶口号。再由丁务源适时出面劝解明霞，最终迫使尤大兴一家主动离开树华农场。农场给丁10视界观2023.411影视大观务源官复原职的庆祝会上，丁务源很突兀又像是很随意地向秦妙斋提起吴教授的失踪案，并承诺不管与秦妙斋有没有关系都没有关系，自己上面有人，让秦妙斋感佩不已。之后不久，为丁务源坐回原位立下汗马功劳的秦妙斋，莫名地就被宪兵带走了。至于什么原因，自然还是作品一处淡淡的留白。这场关于争夺主任职务博弈的暗战，丁务源是最终赢家。春风又得意时他对三太太委托佟小姐的终身大事，再次掷地有声说出：“不成问题！肯定不成问题！”。其实，范伟以貌似淡而又淡的表演，赋予了丁务源于乱世安身立命、为人处世运用中庸之道之娴熟。范伟更是凭借对男主角丁务源的精彩演绎，一举拿下台湾第五十三届金马奖影帝。丁务源是代表着一个群体的，是这个群体中一个浓缩的影子。这个影子不仅存在于过去、还存在于当下、也一定会存在于将来。剧中的好些画面摄影，是很美且很有意境的。小河潺潺上那座独木桥是树华农场通向外面世界的唯一通道，丁务源来来回回总是稳稳当当。而当尤大兴和明霞来农场过桥时，却摇摇晃晃地把盆也掉进了河里，导演的用意是不言而喻的。初到农场的明霞，在窗边擦拭桌面的近景很有民国范儿，将明霞旧时传统女性的温良、婉约呈现得生动优雅。镜头再度定格在即将离开农场的尤大兴与明霞，两人分别侧身相对站立在夜幕落下的窗前和门口，那对剪影意象优美深远，尤大兴志向受挫的不甘与明霞渴望安定的不舍，皆在画面里表现得淋漓通透。影片尾声是窗外那缓缓转动的风车，一下就让我想起尤大兴对明霞说的：“他们就像没有开化的虫子一样，只知道吃喝偷懒，他们是最、最、最低等的生物。只有让历史的车轮无情地往前走，才能碾压出新的时代来”。而此时转动的风车就隐喻着那历史的车轮，只是它转动得实在是太过缓慢。电影结束了，夜也把故乡埋得很深、很远。唯有中阮大师冯满天，在剧中配乐的中阮弹奏声还在余音袅绕，那韵律古朴的弦音漂浮得我梦里全是。视界观SJG作者秋池，西昌作家协会会员，凉山州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视界观2023.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