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平坦世界还是洞穴世界--科幻叙事中的后人类未来.pdf

走向平坦世界还是洞穴世界 科幻叙事中的后人类未来赵潞梅 摘 要 科学技术的发展将为人类带来福祉还是灾难，随着“脸书”更名为“元宇宙”而再度成为热议的焦点。一种乐观的看法认为科技可以帮助人类达至一个真正平等的平坦世界；另一种悲观的态度主要存在于科幻作品中，认为科学技术的发展不但没有帮助人们走出柏拉图所说的洞穴世界，反而通过虚拟囚居把大众封闭在这种洞穴中，成为科技和政治精英奴役人们的手段。近年来大科技公司的表现使这种之前主要存在于科幻文艺作品中的担忧蔓延至现实世界。科技的两面性以及它对于人类的意义早已在普罗米修斯盗火的神话中体现出来。一方面，它如同火一样是保存、发展和传递文明的工具；另一方面，它也会具有某种危险。人类自身在发展和使用科技过程中的主体性作用因此变得非常重要，重新思考由谁以及如何发展和使用科技，会帮助人们避免科幻作品中那种灾难性的未来。关键词平坦世界 洞穴世界 柏拉图 科幻叙事 虚拟囚居：，走向平坦世界还是洞穴世界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青年基金项目“后人类思潮 与文学理论新议题研究”（）。赵潞梅，文学博士，太原师范学院文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后现代与后殖民理论、后人类思潮与文学理论新议题。，：；一 科学制造，两种未来：平坦世界和洞穴世界美国东部时间 年 月 日，马克扎克伯格宣布 （脸书）将更名为 （元宇宙），彻底引爆了元宇宙（）这一年度话题。作为一个拥有 亿用户体量的社交平台，扎克伯格的 近年来一直被质疑干涉政治、操纵选举，这一更名的举动似乎表明扎克伯格不再掩饰他的野心：用科技建立其新型政治帝国。月，大西洋月刊 执行主编阿德里安娜拉弗朗斯（）撰文，从土地、货币、治理哲学和人民等组成国家的核心要素，以及扎克伯格一贯塑造的国家领袖形象入手，分析 转向 后的性质。拉弗朗斯认为，文化研究（第 辑）（年夏），“：，”，不是一家普通公司，而是一个敌对的外国势力，“一个另类国家，由没有主权的人居住，由拥有绝对权力的领导人统治”。显而易见，扎克伯格正在建造一个宇宙主义的模拟物，在这个虚拟王国中，他拥有几乎不受约束的绝对权力，那些科幻创作中令人担忧的后人类未来似乎正在他的手中转化为现实，人们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把科技作为统治、欺骗和奴役手段的洞穴世界。事实上，科学技术的发展给人们带来了很多对于未来的乐观想象与理想展望。在 世纪，世界由于电报的发明而被缩小；世纪 年代以来，世界由于互联网的普及变成了地球村；年后，元宇宙将会为人们开启虚实互融的数字孪生世界。这让人们见识到技术的威力，“技术是一种本体论的机器，它给人类世界和人类本身带来的是无穷无尽的变化”。在万物互联的时代，有人认为，“我们正生活在一个迅速的和持续的技术创新的时期，这种创新具有比以往更广泛地和更迅速地把世界各地的事件和活动连在一起的影响”。美国学者托马斯弗里德曼（）认为全球化是一种促使人类进步的力量，而且全球化最终会形成一种经济制度，这种制度能保障人类摆脱战争、暴政和贫困。在 世界是平的 世纪简史 一书中，弗里德曼详细梳理了开放源代码、外包、离岸生产、供应链和搜索技术等铲平世界的十大动力，并在此基础上阐述了全球“变平”的过程。他指出，随着 世纪以来这些新形势与新动力在全球各处的推进，世界将从球体变为平坦，而在这些打破区域主义桎梏的力量为各种新型合作方式扫清道路后，一个更加完整的全球商业网络将会建立起来。弗里德曼相信，在科技和通信的更新迭代所推动的平坦化世界里，人们终将拥有更加平等的力量和更加平等的机会。所谓平坦世界，依托于弗里德曼的隐喻，可以 走向平坦世界还是洞穴世界美 阿德里安娜拉弗朗斯：世界上最大的专制“国度”，新约克译，文化纵横 年第 期。荷 约斯德穆尔：赛博空间的奥德赛 走向虚拟本体论与人类学，麦永雄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第 页。美 约翰格雷：世界是圆的：评 世界是平的：世纪简史，张达文译，国外社会科学文摘 年第 期。美 托马斯弗里德曼：世界是平的 世纪简史（版），何帆等译，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说是这样一种状况，即靠新型经济力量和技术革命消除区域主义桎梏后的世界主义的逐步实现。弗里德曼关于平坦世界的构想并非不可能，越来越多的人致力于世界的平坦化进程。年 月，在杭州举办的 峰会确定了“构建创新、活力、联动、包容的世界经济”的主题。人们看到一种蓝图，人类未来将建立一个超级物联网系统，通过高效协作和行业细分来优化配置全球资源，从而将整个社会带入价值创造和吸收的大循环中；而且，“联动化”（）的世界经济前景就是整个社会越来越共享化、公开化、公共化。依托于全球物联网的发展势头，以趋于零边际成本（）的免费和共享经济为导向，美国学者杰里米里夫金（）在零边际成本社会：一个物联网、合作共赢的新经济时代 一书中探讨了一种更为充分具体的全球化平坦之路。他认为未来 年内，人们将打造以通信互联网、能源互联网与物流互联网为主干的万物互联平台；同时，随着新兴物联网的发展不断释放极致生产力（），到 世纪中期，协同共享即建立在共享基础上的社会经济将取代资本主义经济而占据主导地位。里夫金设想，从交换经济到共享经济，人类“正在进入一个部分超越市场的世界，在这里，我们正在学习如何在一个相互依存性越来越强的全球协同共享中共同生活”，而全球性协同共享系统最终会促成全球经济生活的民主化。国内学者刘方喜认同里夫金把物联网经济称为分享（）经济的理念，他认为具有普遍意义的分享产生的重要背景和条件是由物联网促发的极致生产力，这也是使“分享 成为 主义”的前提，并主张“把这种能够体现物联网之 道 的 分享（共享）价值原则概括为分享主义（）”。刘方喜继而认为，当分享已开始具有较强普遍性时，会对现有社会结构产生越来越大的影响，用他的话说，物联网将会开启一个审美分享主义的新时代。需要指出的是，里夫金在书中强调了协同共享经济时代的生态效益，他认为协同共享经济促成的零边际成本社会也是一个提倡生物圈意识的更公平、更可持续、更繁荣的后碳生态文明，文化研究（第 辑）（年夏）美 杰里米里夫金：零边际成本社会：一个物联网、合作共赢的新经济时代，赛迪研究院专家组译，中信出版社，中文版序。刘方喜：当“分享”成为“主义”：物联网开启新时代，读书 年第 期。刘方喜：物联网与审美分享主义建构，中国社会科学报 年 月 日，第 版。并勾勒了人类未来的“生物圈生活方式”。可以认为，里夫金提倡的生物圈文明是一种在可持续富饶基础上的充分实现人类生态主体自由的新文明。弗里德曼提出的全球平坦化之路具有强烈的乌托邦色彩。世界是平的 世纪简史 一书的译者就以“世界仍然是崎岖不平的”作为译后记的标题，并在文中指出，弗里德曼“把和平的希望寄托在跨国公司和网络技术上面，这种论断是令人担忧的”。扎克伯格通过经营科技公司而进行的隐秘政治实践逐步浮出水面，印证和加深了人们的这种担忧。那么，科学技术的发展到底是解放人类的途径还是奴役人们的手段？这并不难以理解，在日新月异的科技发展背后，仍然是那个古老的问题，即谁在掌握科技以及如何使用科技的问题，本质上这是一个普罗米修斯盗火神话中的政治智慧难题。年夏天，北京折叠 获雨果奖，人们看到了中国科幻在刘慈欣之后的巨大潜力。同时，受“折叠”时空启发，笔者开始将变形世界作为思考人类朝向平坦世界的参照，之后逐步形成自己有关洞穴世界的一些认识，并将“科幻叙事”作为探讨洞穴世界与后人类未来状况的观照对象。二 两种洞穴：柏拉图与反柏拉图柏拉图在 理想国 第七卷里提出了著名的“洞喻说”。他认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如同生活在洞穴中，洞穴中的囚徒只能看到墙壁上的幻象而不能认识真理，走出洞穴的哲人能够也应该返回洞穴帮助人们破除幻象、认识真理。柏拉图的洞穴隐喻探讨人们哲学与认知上的洞穴遮蔽，本文探讨的后人类洞穴处境，既是地理形态的现实壁垒，也是哲学上将人们的身心囚禁于舒适区和盲区的无形界限。柏拉图以洞喻表明，无见识的 走向平坦世界还是洞穴世界参见 美 杰里米里夫金 零边际成本社会：一个物联网、合作共赢的新经济时代，赛迪研究院专家组译，中信出版社，第 页。何帆：世界仍然是崎岖不平的，美 托马斯弗里德曼 世界是平的 世纪简史，何帆等译，湖南科技出版社，第 页。王峰认为，基于人类在生存实践与文化想象层面发生的剧烈变革，也许我们可以将当下这种从人类纪转向后人类纪的过渡时代视作一种界定宽泛的生成中的“后人类状况”；同时，至少在后人类的初期状况里，除了现实向度外，还有其另一个非常重要的构成部分 科幻叙事（包括小说和电影），而且“科幻叙事与后人类的关联构成当代文化的独特性质”。王峰：后人类状况与文学理论新变，文艺争鸣 年第 期。古希腊 柏拉图：理想国，郭斌和、张竹明译，商务印书馆，第 页。洞穴人因为“只具有日常的尺度，所以就根本不可能看到这个场景中令人奇怪的东西”，也不会把自己在洞壁上看到的阴影当作阴影，甚至会对走出后又重返洞穴的另类者 富有智慧的哲人施加暴力。虽然引导洞穴人起立、转身、迈向阳光是一种艰巨的挑战，但柏拉图的洞喻始终是一种趋光的求真的价值导向，他的哲学与政治隐喻是希望洞穴人能够在哲人的引导下获得真正的解放和享受真正的美。在“理想国”里，尽管看见光和真理的哲人，其“心灵永远渴望逗留在高处的真实之境”，但他们不会只为追求自己的超脱而停留在阳光地带，而是为了洞穴中的人回来，去洞穴中引导洞穴人进行灵魂转向。因为，柏拉图的理念是，“我们的立法不是为城邦任何一个阶级的特殊幸福，而是为了造成全国作为一个整体的幸福”。科幻叙事设定的后人类“洞穴”意象，看起来是柏拉图洞穴隐喻的翻版，但是，有一个根本差别使科幻作品中的洞穴叙事成为反柏拉图洞穴隐喻的载体。对于柏拉图而言，少数掌握了真理的哲人的使命是扮演拯救者的角色，帮助洞穴人走出认知困境。而在科幻作品的叙事中，少数掌握了高科技的精英则是以科技为工具把大众驱赶和封闭在洞穴中，其动机和后果完全是反柏拉图的。柏拉图的洞喻中，哲人的使命是解放洞穴中的人类，反柏拉图式洞穴则是权力操控者有意为之的集团化与制度化设计，即人类“精英”凭借技术社会的统治系统将底层弃民从“洞外”压制于“洞内”，阻断其与外界沟通的渠道，导致洞穴人的生命认知彻底受限，并永久剥夺个体追求未来的机会。柏拉图式洞穴致力于将人引向本源的光明和真正的解放的理念，可以作为反柏拉图式洞穴功能研究 考察其对生命展开的政治骗局、差异分配、生存权操控以及潜意识殖民的一种理论背景。科幻叙事中以科技与媒介为控制手段、体现人类幽暗未来的地理形态型洞穴设定，是反柏拉图式洞穴最为基础和典型的艺术推演。如影片 大都会（，）里的地下工厂城、银翼杀手（，）里受辐射污染后的地球、逆世界（，）里双生世界中的“下界”社会，雪国列车（，）中象征阶层等级并用来封闭穷人的末节车厢，阿丽塔：战斗天使（：，文化研究（第 辑）（年夏）德 海德格尔：论真理的本质 柏拉图的洞喻和 泰阿泰德 讲疏，赵卫国译，华夏出版社，第 页。古希腊 柏拉图：理想国，郭斌和、张竹明译，商务印书馆，第 页。古希腊 柏拉图：理想国，郭斌和、张竹明译，商务印书馆，第 页。）中地面人生活的废墟钢铁城，等等，都体现了富人与穷人在地理空间上的绝对隔离。正所谓，“一边是光洁闪耀的高科技天堂，一边是藏污纳垢的穷街陋巷，空间固化了 的社会分配，并永远隔绝和阻断了上升与转化身份的社会可能”。威尔斯早在其 年出版的科幻小说 时间机器 里，就以地面上下的隔绝对立来推演人类的未来处境。小说最具寓意的一点是，生存空间的恒久割裂导致地下的莫洛克人彻底适应了黑暗，人类后代中演化出了食物链上新的“洞穴物种”一种状如猴狐的夜行食人动物。将民众挤入地下而独霸地表，权贵在接受地下人奉养的同时又利用媒介资源使其将社会规训指令镌刻于日常习性。美国科幻作家菲利普迪克（）的科幻小说 倒数第二个真相（）展现的是一个极具代表性的反柏拉图式洞穴世界。政府之间由于火星的利益纠纷引发了战事，战争使民众被分割为两类：一类是地面的精英队伍 扬斯人（），一类是地下“蚁箱”（）中的“蚁民”（）。蚁民的义务是生产战争物资 各种型号的智能机器人“来敌”（）。年复一年穴居于蚁箱，议事大厅里的巨大公用屏幕成了蚁民了解外面世界的唯一窗户，每日播报的新闻十几年如一日地跟踪地面战事，人们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收看官方媒体传达的战况。法国哲学家阿兰巴迪欧曾以巨大的电影院改写洞穴寓言，他指出，“柏拉图的囚徒都成为了被当代大众媒体囚禁的观众”。犹如巴迪欧所说的媒介囚徒，小说中被困已久的蚁民丧失了质疑媒介意图的自觉，或者说他们根本无法意识到自己在侥幸躲避战事，地下世界里所有的战况报道都是政府为了维护地面的领地系统，通过媒介渠道制作给他们看的“电影”。地理形态的洞穴世界，其控制体系仍有其系统漏洞。就像小说 孟婆汤 里的主人公在“睡仓”发生故障后，因发现自己一直生活在政府定制的虚拟家庭里而崩溃一样，蚁箱的民选主席扬斯人为了救人偷偷到地面后，走向平坦世界还是洞穴世界戴锦华：未来的维度，乐黛云、法 李比雄主编 跨文化对话（第 辑），商务印书馆，第 页。此书初版为 年，本文参考文本为 年版。，：，。法 阿兰巴迪欧：柏拉图的理想国，曹丹红、胡蝶译，河南大学出版社，第 页。不知道该相信自己十几年来形成的战斗神经，还是相信自己初次看到地表景象时的眼睛：阳光下是扬斯人绿意盎然的庄园，蚁民拼命制造的“来敌”不过是扬斯人用来充当随从和军队的私产。扬斯人经过种种奇遇，终于见识了官方调控的战争“真相”。知道即权力，权贵从千百万合法主人手中偷来了整个地球，作为策划者，他们以全知视角利用媒介系统操控政治骗局。与此同时，“那成百上千的地下蚁箱政特，凭着和地面的联系无不像独裁暴君一样统治着各个蚁箱”。作为两个世界联结纽带的政治特派员，他们无不发挥主观能动性，在蚁箱中将每一个政治谎言执行到细节：通过对影像内容进行现场提问和答疑，“政特”将官方“读物”艺术化地渗透进了蚁民的日常认知。柏拉图理想中那些掌握了真理的哲人 即便受到依然被火光和倒影迷惑的洞穴人的讥笑和嘲弄，甚至会遭到折磨和迫害，仍认为“向人类揭示真理、为人类的共同幸福而奋斗是哲人义不容辞的责任”。与 理想国 中的哲人完全相反，政治特派员则是一群洞壁幻影的表演者和代言人，他们加固了蚁民所面对的洞穴壁垒。洞穴民众犹如井底之蛙，处于一种信息豢养状态，他们无法形成自我认知的心理地图。“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便不知道自己是谁”，因无法确知自己在世界中的位置，洞穴人沦为一种生命认知结构残缺的畸形存在。此外，由于无法跨越洞穴壁垒所施加的与真实世界之间的巨大鸿沟，洞穴人反而成了洞穴本身的一部分，并以自己受限的视角理解和改造这部分“现实”，将虚假信息与媒介幻象合理化，如 倒数第二个真相 中存在于虚构中的战争瘟疫。甚至在每一个洞穴背后，还有另一个更深的洞穴敞开着，如隶属于精英队伍的扬斯人在图书馆看到的、两类档案，也不过是官方伪造的历史影像与宏大叙事。这种以假乱真的所谓现实也体现了作家菲利普迪克一贯对“何谓真实”的思考，即权力渗透下的文字记载与影像叙事能否靠得住。需要追问的是，在虚拟现实与数字技术越来越介入日常体验的当下时代，人们将去哪里以及以何种方式探索真实。何况，在洞穴世界升级后，时空规律被人为改变，民众明知生存权受限却无可奈何，抑或 文化研究（第 辑）（年夏）美 菲利普迪克：倒数第二个真相，孙加译，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第 页。古希腊 柏拉图：理想国，王扬译注，华夏出版社，第 页，译者前言。美 厄休拉 海斯：地方意识与星球意识：环境想象中的全球，李贵苍等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第 页。他们对自己的无知永远一无所知，完全浸泡在时空抽离的虚拟天地里，“反认他乡是故乡”。三 洞穴世界的升级：时空体制与虚拟囚居权力精英施展技术手段控制洞穴人最大限度地开发生存资源，除了对地理空间进行清场外，他们还对人类存在的时空资源进行全新规划，直至达到资本主义系统需求的极致状态，即一种毫无伦理观念可言的时空体制。凭借全新的时空秩序，权力集团对民众实施一种极度严密的技术控制。在科幻叙事的艺术设定里，有两个文本对时空的人为分配进行了透彻的艺术表达，一个是影片 时间规划局，一个是小说 北京折叠。这两个科幻作品都涉及对时空的科技改造与重新分配，电影里由于时间的存贮与流通引发了空间的切割，小说中由于空间的折叠而导致时间的伸缩。总之，在人为规划的时空秩序里，天然的时间节奏被彻底打乱，自然的生物规律被完全打破，人类通过科技缔造了后人类时代的永生与猝死、天堂和地狱，人间万象似乎变成了一套可以升级优化的计算机程序。在后人类这一多义性的概念中，其核心的义项应为生命形式的“技术 存在”本体论，如“媒介 身体”作为人类新的身体模式，又如生物技术与基因编辑产生与“自然人”（）相对立的遗传阶层 “基因富人”（）。无怪乎有人称，其实基因与生物技术“就是一个科技怎样将神话注入人体，然后又反过来将人体变成神话的神话”，而且，“这不是创造外在于主体的机器，而是创造主体本身，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在影片 时间规划局 中，经过基因植入和遗传进化后，人类的衰老极限被设定在 岁。人们的手臂上从出生起就天然携带了一个计时装置 时钟（），岁后，人的自然寿命只有一年，只要时钟倒计时归零，肉身就会立即“报废”。基因改造后，人们的生命本身成为社会的流通货币，走向平坦世界还是洞穴世界英文片名为 ，年在美国上映，导演为安德鲁尼科尔（）。曹荣湘选编 后人类文化后人类文化术语基因富人，上海三联书店，第 页。王建元：文化后人类：从人机复合到数位生活，（台北）书林出版有限公司，第 页。罗岗等：基本收入隐私权主体性 人工智能与后人类时代（上），读书 年第 期。一个人犹如一张储蓄卡、一个支付码，人们以生命进行交易、支付和消费，人生的全部意义就在于增加自己的“时钟”数值以延缓计时器归零。时间规划和量化后，人类的肉身转化为一种时间载体，人与人的差别简单粗暴地呈现于时间差额上，差额即生命力，数字即绝对实力。同时，由于时间可以在个体之间转移，人际关系便直接转化为利益折现。如若发红包只需给对方传输几分钟生命；杀掉一个人也只需抽光他的时间，在时间强盗那里，消灭一个生命就像卸载一个计算机软件一样干脆利索。“时钟”的存在使人类的生存权限可视化，个体的生命力也完全数字化，而数字作为一种“社会控制的直接工具”，以其标准化特征彻底征服了人们的差异性，人类有机体被归化为一种充值芯片，而整个社会则形成一个大数据系统。与影片 生化危机 异形等科幻叙事的技术本体论世界观相类似，技术就是权力，技术把人缩减为它的工具和象征，而操控技术的资本大鳄通常凌驾于政府之上。在这些没有反对派的社会里，技术社会演化为统治系统，对技术系统的掌控奠定了垄断财团极权性的帝国力量，它们“不仅决定着社会需要的职业、技能和态度，而且还决定着个人的需要和愿望”。犹如 时间规划局 中，垄断财团唯伊思（）通过遍布各地的支付终端、时间银行自助终端和强大的缴费系统建立了一个时间数据库，将社会上所有的时间存量与流通状况连接在一个强大的计算机系统中，并将其投放在一个高清时区地图显示屏上，大人物们通过大数据来监控生命与时间的布局与流向，至此，“人类与系统融为一体”。时间数据库的建立实现了官方对民众的全新管理模式 时区制度，人们以自身拥有的时间额度与消费实力被划归在不同的时区：穷人区 代顿镇（），字面义为只拥有一天的时间存额；富人区 新格林尼治（），寓意为时空秩序的新型经纬，而且富人的时间库存 文化研究（第 辑）（年夏）美 阿尔君阿帕杜莱：消散的现代性：全球化的文化维度，刘冉译，上海三联书店，第 页。如 生化危机 的“保护伞公司”（）、异形 的维兰德工业（），时间规划局 里则是唯伊思公司（）。美 赫伯特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刘继译，上海译文出版社，第 页。以 尤瓦尔赫拉利：今日简史 人类命运大议题，林俊宏译，中信出版社，第 页。不设上限。设立在不同时区之间的一道道时间税收关卡，是一道道分割社会阶层的分水岭，是穷人与富人之间永远无法转换的秩序阶梯。建基于“时区”制上的时空秩序，是科幻叙事对资本逻辑延伸至后人类状况的一种艺术透视，穷人的一生都在死亡线上加速奔波，而富人则以用不完的时间积蓄悠然度日。科幻叙事中会出现诸多不同形态的人类与“类人”化的生命形式，如美丽新世界 千万别让我走 中的“生物种姓”，我，机器人 攻壳机动队 中的赛博格，银翼杀手 机械姬 人工智能 中的仿生人，等等，都使得后人类想象中稳定单一的人类主体或生命形态受到冲击。如果说 时间规划局 中的人类肉身被科技优化，以使身体永远维持在 岁的最佳生理状态，让人觉得是一种人类梦想的美好实现的话，北京折叠中的世界景观则更像是由现实中的小区门禁系统演化而成的立体“魔方”社会，人类肉身并没有发生改造，但同样造成了生存权的绝对落差。从时空变动来看，时间规划局 主要凭借生物科技内在地改变人类的自然属性并创造出接近永生的存在条件；北京折叠 则主要通过改变物理空间的运转状态，凭借外在地转换空间位置外加睡眠技术而改变了生命的有效时限。为什么要搞一个折叠北京的工程？“迄今为止，能用钱买到的顶多就是地位的象征，但很快就有可能买到生命本身”，以色列学者尤瓦尔赫拉利预测，只要存在延长生命的可能性，社会权贵就会找到砸下手中大把财富的新目标。北京折叠 就预演了一种刷新时空分配的北京方案，昔日平面空间的各“环”被立体的各“空间”取代。第三空间的人们“受胶囊定时释放出的气体催眠一睡就是整整 个小时，到次日晚上再睁开眼睛”，这一空间的生命时值在折叠状态下被人为压缩成自然状态的 （以 小时为折叠单位，只拥有 个小时的清醒时间），也就是说，岁的光阴到了第三空间的人那儿，只有 年的时光属于自己，还被挤在了暗夜。第三空间的人们以自己的沉睡为代价给第一、第二空间的社会精英让渡了宝贵的生命。由折叠空间的方案来看，科技发展并没有带给所有人美好的人生体验，反而助力于权贵将大多数不具经济价值的底层民众屏蔽至城市死角。“人类在财富和权力、地位方面的不平等仅仅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但人类在死亡面 走向平坦世界还是洞穴世界以 尤瓦尔赫拉利：今日简史 人类命运大议题，林俊宏译，中信出版社，第 页。郝景芳：北京折叠，载 孤独深处，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第 页。前的不平等却是人与神之间的差异。”可以说，两个文本推演了人类技术精英在迈向永生阶梯的后人类道路上可能拥有的筛选方案与技术实力。政治权贵凭借技术系统将人类分类拣选，一类是绝大多数无用的作为社会配件的普通人，另一类是一小部分经过层层升级的塔尖人。其实，这两部作品也是探索后人类状况下普通民众将以何种样态存活的两则寓言。荷兰当代哲学人类学家约斯德穆尔（）在 赛博空间的奥德赛 走向虚拟本体论与人类学 一书中梳理了“世界观的信息化”这一命题，他认为信息科学“把世界转化成为一个充满虚拟可能性的领域，存在被认为是可操控的信息”。与穆尔的见解类似，台湾学者王建元也考虑到数字技术时代人的本体论变化问题。他认为，在生存环境发生改变的状况下，“人”的定义也会随之动摇，“不论在经济、政治与生存意义上，一个 电子存在论（）的建立，似乎已是不可避免”。当下时代的虚拟技术确实为人们创建了多元“现实”，不断升级的立体视觉交互技术带来的社会互动模式日益冲击着人们对现实的体验和理解。如手机作为一种“体外器官”与 网络环境相结合，会使得百度等搜索引擎日益扮演人们心灵拐杖的角色，焉知人类未来不会形成一个集体的大脑，而虚拟养成也许会成为人们习焉不察的存在状态。在互联网和智能手机尚未问世的时代，菲利普 迪克就曾在小说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一书中设计了情绪调节器（）和共鸣箱（）等电子设备，此类媒介依赖都在使人类在精神上瘾的同时导致了生命力的丧失。犹如当下的现实状况，人们相当 文化研究（第 辑）（年夏）刘慈欣谈科幻，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第 页。荷 约斯德穆尔：赛博空间的奥德赛 走向虚拟本体论与人类学，麦永雄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第 页。王建元：文化后人类：从人机复合到数位生活，（台北）书林出版有限公司，第 页。如虚拟现实（）、增强现实（）、混合现实（）、扩展现实（）等。有一种看法认为，手机就是人类“体外进化”的一个典型的“体外器官”，手机的“器官化”可以使人们随时随地接入网络。张鹏：人类“体外进化”的终极阶段，美 韦德劳什编 十二个明天，陈楸帆等译，北京联合出版公司，第 页。（第五代网络技术）的特点是：大带宽、低时延、广连接。美 菲利普 迪克：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许东华译，译林出版社，第 页。，？：，此书初版于 年，本文参考文本为 年版。一部分日常体验与信息接收来自于手机互动软件，而用户的参与也使得自己成为媒介的内容，即自我的人生经验不经意间被所浏览的视频流干预，这种生存状态被称为“媒介互动的结构动态关系”。可以说，虚拟与现实之间的动态结构关系影响并改变着人们的生存体验，也转变着人们的思维模式与认知结构，致使人们对“真实”这个概念产生怀疑，及至影响着人们对我们是谁、我们拥有什么以及如何拥有的理解。相对于柏拉图以洞喻引导人们超脱感官惰性去追求更高层次的真实，科幻叙事在探索后人类可能遭受的时空囚禁外，也探讨民众精神上遭遇的心灵穴居。如小说 华氏，书名“华氏”代表“纸的燃烧温度”（“”）。在未来的房屋具备了防火功能后，“放火”而非“灭火”成为消防员的使命。当权者致力于通过焚烧书籍来瓦解民众的智慧，并安排“电视家人”以各种信息和“事实”喂饱人们，让“他们就会觉得自己在思考，明明停滞着却有一种动感”。心灵穴居使得人们感知生活细节的敏锐性日益萎缩，人群中的异类逐渐消失，人们从里到外、从生活习性到欲望追求都被打造得一模一样。心灵穴居也是当下数字文化时代人们所面临的精神危机，加速社会的提升逻辑、不断膨胀的人际关系生产着一个个饱和的自我，人们马不停蹄地追踪着自媒体的更新节奏，一种社交“点赞”式与情境式的自我认同似乎征服了个体长远的人生规划，“只要有新的、更具吸引力的机会，都可以随时转换跑道”。麦克卢汉早在 世纪 年代就指出，媒介在对人体进行延伸的同时也会肢解人体，使躯体在一定程度上发生瘫痪。当人们沉迷于神经漫游，习惯了借助数字“化身”（）在虚拟空间观邦、观天下时，就疏于以自身独特的视角去实地经历每一件事，以至于有人无不夸张地说，现代的人除了插上插头通电之外就什么都不会做了。以探讨真实和虚拟的混淆与倒置为主题的科幻叙事，也在思考当虚拟体验在人们生活中占据越来越多的 走向平坦世界还是洞穴世界加 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何道宽译，译林出版社，第 页。，：，美 雷布拉德伯里：华氏，于而彦译，上海译文出版社，第 页。德 哈特穆特罗萨：新异化的诞生 社会加速批判理论大纲，郑作彧译，上海人民出版社，第 页。分量时，会不会导致对存在的遗忘。尤其是权力集团或人工智能利用头盔、睡仓、人造子宫等“连接主义”的技术来诱导和操控民众，使人们神游于虚假家庭、虚拟世界与虚假梦境而不自知，如 孟婆汤 死亡迷局 等小说和 黑客帝国 盗梦空间虚拟革命 等影片所呈现的境况。同时，人工智能失控的情节也成为科幻叙事的一大焦虑性艺术投射，如 黑客帝国 中的母体与 终结者 中人格化的天网，人们发现“网络经过异化而具有自我意识，成为人类的对手”。在颠倒认知、重构记忆、倒置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这一艺术设定上，科幻小说 死亡迷局（）堪称电影 黑客帝国 的创作先驱。在小说里，人们以脑机结合技术进入多重人生（）虚拟游戏世界，并通过精神电路断路器适时回到现实。在一次由计算机动态设计情节的游戏里，人们一个接一个死于意外和谋杀，在小说的最后部分，也即小说叙事的外层框架里，人们陆续摘下游戏套筒，醒悟到惊魂未定的杀戮原来是他们经历的一场虚拟游戏，他们的现实身份则是“珀尔修斯 号”飞船上的船员。相对于 死亡迷局 里可以适时中断的虚拟游戏，影片黑客帝国 则呈现了一种由人工智能彻底控制的虚拟世界，计算机化的上帝将人类开发为给机器智能提供生物能量的人肉电池。为了让睡眠状态的有机体更高效地提供生化能量，智能计算机系统设计了母体（）这一占据人类心灵的虚拟世界。至此，人类智能已完全沦为人工智能策划的游戏角色。无论是地理形态下的洞穴世界，还是人为改变时空规律后形成的时空体制与屏蔽机制，虽然其权力运作体系依赖技术系统，但人类的社会结构并没有发生本质性的变化，国家机器还是由人控制。但人工智能系统则不同，“它将使国家机器变成一部真正的机器同时，由于 网络几乎拥有无限的精力，可以对每一个社会个体进行完全的监视和控制”。可以说，当 控制世界时，社会将只剩下规律，没有系统漏洞，没有情感变数，可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而这就是影片 黑客帝国 的洞穴世界。文化研究（第 辑）（年夏）王坤宇、张桂丹：人工智能电影概念：一个亟待厘清的元命题，上海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年第 期。黄鸣奋：后人类伦理，中国电影出版社，第 页。美 菲利普迪克：死亡迷局，朱宁雁译，四川科技出版社，。，此书初版于 年，本文参考文本为 年版。刘慈欣：刘慈欣谈科幻，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第 页。影片里，人工智能对人类的系统性控制并不是为每个人设计独立的虚拟母体，而是通过协调程序使人类拥有同一个母体 主体间（）地分享同一个虚拟世界。虚拟的主体间体验或主体间的虚拟体验，保证母体里的生命存在拥有完整的社会关系和清晰的自我定位，人们完全脱离现实而化身为一种虚拟生命。母体的终极掠夺能力，致使人们无法意识到自己神游于虚拟世界，也不知道在他们身上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由电子脉冲刺激大脑产生的幻影。人类适应了人工智能给他们创造的现成角色，于是，生活于母体里的“每一个人的生活就像一卷松散的电影卷轴一样在上帝面前展开”。在小说 死亡迷局 里，人们切换到现实世界后会明白，自己在虚拟世界的死亡并不会导致其在真实世界的死亡，只不过有类似的生命感受。影片 黑客帝国 则更进一步，虚拟世界的死亡也会导致真实世界里的死亡发生，“精神死了，肉体也活不了”，心灵会错误地以为死亡是真实的，并使得其在身体里发生。也就是说，在人工智能系统控制的虚拟世界里，现实对彻底的幻象牺牲者已经不再开放，母体中的人们没有办法在更高的认识论层次上超越幻象看到生命真相，在虚拟世界的死，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生命的终结。据此，有人论及尼欧不可能从母体中获救，因为他没有现实的生命经验，也没有办法辨认真实和虚拟，因为“如果一个人处在一个系统的欺骗的世界里，那么他如何获得谈论那个世界的能力呢？”正因为尼欧并没有一个现实中的自我，所以他就无法以现实的立场来认识母体。也就是说，母体中的人不会把虚拟世界当成现实的颠倒性存在，虚拟世界就是他们的存在本身。同时，被母体虚拟化的人，没有做出真实选择与自由行动的能力，他们已经成为一些没有特征的斑点。从不断升级的洞穴世界可以看到，科幻叙事一方面思索科技的进化与创造力将给人类的生存带来何种改观，一方面推想后人类洞穴世界里的穴 走向平坦世界还是洞穴世界比如，尼欧在母体里与一同到饭店里吃饭的其他人的经历就存在一种连贯的关联，理论上可以从这些人的大脑里找到与尼欧日常交往的踪迹，同时，他们也可以觉察到尼欧在母体中的消失。美 小西奥多希克：命运、自由和预知，美 威廉欧文编 黑客帝国与哲学 欢迎来到真实的荒漠，张向玲译，上海三联书店，第 页。，“，”，：，：，居生命最终以何种存在价值被保留。从“人化的自然”到“人化的生命”，科技是后人类时代最具主宰力的大他者，从科幻的推演可知，科技在社会中扮演的角色越重要，洞穴世界的构造就会越严密，社会运作机制对于个体而言就越会成为一个知之甚少的黑箱。此外，科幻叙事之所以在后人类洞穴世界的架构方面多有探索，恐怕既有对人性深处不择手段的贪婪与欲望的批判，也有对人类群体无法适应无限更新的技术进化的担忧，这使得这样一种心理变得易于理解 即便人们未生活于母体内，也对母体存在的可能性充满忧虑。结 语在洞穴世界的艺术架构中，社会权力系统凭借技术实力不断强化洞穴壁垒，借以实现对生命可控性的极限开发，从而呈现了一种后人类的控制观。当今时代的科技发展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甚至面临科技反噬人类的危险，人们需要警觉科技依赖所带来的风险和后果。从未来预警这一层面而言，人们应当充分认识到科幻叙事中洞穴世界这一艺术设定的价值和意义，意识到洞穴世界对后人类技术统治系统的批判意图、对资本开展潜意识殖民（如虚拟现实、母体和元宇宙等）的警惕与批判立场。同时，后人类洞穴世界并非处于一种全面性的退化现实，尽管自然生态有可能被彻底破坏，但人类在技术领域也许达到了创造力的巅峰状态，这使得洞穴之外的世界主人享受着科技发展带来的君临一切的天堂体验。这说明，科技进化可以释放无穷的杀伤力，也可以爆发无穷的创造潜力，因而，什么人掌握科技以及如何运用技术的政治问题需引起人们的深思。这种伴随着科技的发展而同时产生的对于科技的乐观想象和悲观预测，可以说是镌刻在人类文明的基因之中的，普罗米修斯盗火的故事即是这一基因在西方文明中的原初表达。普罗米修斯为人类盗取的火种既可以为人类带来福祉，也可以为人类带来不幸，同样的，现代飞速发展的科技对于 文化研究（第 辑）（年夏）如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中的放射尘，雪国列车 中的气候异变，黑客帝国 中“真实的荒漠”。如 时间规划局 中的富翁储存了十亿年的时间来享受永生，倒数第二个真相 中的领袖将所有人造器官占为己有傲视众生，而 北京折叠 中的技术精英因人道主义关怀而保留第三空间的工作岗位。人类也是如此。如何避免科幻作品中所描绘的那种科技奴役人类的悲惨状况呢？有一点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火是带来福祉还是制造不幸，科技是帮助人类追求更美好的生活还是成为奴役人类的手段，皆依赖于我们如何去使用乃至控制它。当 大西洋月刊 惊呼扎克伯格建立了自己的虚拟政治帝国以操纵现实世界的人类生活时，我们不要忘了，马斯克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打造他的星链，努力使全世界的人们都可以不被任何权力控制，从而自由地获取信息。平坦世界并没有在我们面前关闭，我们能否走出科幻叙事中所担忧的反柏拉图式的洞穴，在某种程度上依赖于人类如何保证掌握科技的精英如同柏拉图的哲人一样保持着帮助人们走出洞穴的意愿。走向平坦世界还是洞穴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