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所绘1∶5万比例尺《华东》系列地图（1926-1946）及其价值.pdf

近代西方国家在中国各地开展了大量测绘活动，绘制的各类地图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长期以来，学界对英国在中国西部及对海岸线和主要内河航道的近代测绘活动较为重视，而对其在华东和华北地区进行的测绘活动，则关注较少。本文围绕英国所绘 1 5 万比例尺 华东 系列地图（19261946）展开讨论，通过介绍其基本情况并探讨其绘制背景，试图揭示其在近代史研究和城市化研究中所具有的独特价值。该系列地图作为英国官方在上海、北京和山海关等地的测绘成果，不仅反映着当时测绘技术的变革，更与 20 世纪上半叶国际国内的政治环境息息相关。而该系列地图具有精度较高、比例尺适中、色彩鲜明、绘制精美等突出特点，不仅较为准确地反映了当时上海、北京及其周边地区的地理环境，而且便于进行计算机数字化，又与当代遥感影像数据契合度很高，有利于多源时空数据的构建和长时段城市化研究的展开。关键词 近代地图 近代测绘 城市化 多源时空数据自 19 世纪中叶至 20 世纪中叶，西方国家在中国各地开展了大量测绘活动。近代西方人在华绘制的各类地图，不仅承载着当时的地理环境乃至社会状况等方面信息，也常常反映出相关测绘活动同当时的政治环境、科学技术、思想文化之间的密切联系。因此，这些地图对于今天的研究者而言，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在列强中，尤以英国在华的测绘活动最为频繁。晚清以来，英国在中国西部、香港地区以及对海岸线、主要内河航道的地图881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项目号：18ZDA247）和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会面上资助项目（项目号：2021M690671）阶段性成果。测绘活动，一直受到历史学和地图学研究者的重视。然而，英国在近代对华东、华北地区进行的测绘活动，可能由于材料相对缺乏，既有研究相对较少。笔者近来在研究中，注意到西方部分图书馆藏有一套英国于 20 世纪20 年代绘制的 1 5 万比例尺 华东（Eastern China）系列地图，乃英国相关部门在上海、北京和山海关等地进行测绘的成果，正可弥补这一研究缺憾。该系列地图测绘质量较高，且前后印行多次，直到二战期间仍有相当的影响力，却一直未曾引起国内学界的重视。有鉴于此，本文将围绕这套华东 系列地图展开讨论，试图探究其绘图背景，进而从多个角度讨论其在近代以来城市化研究中的价值。一英国所绘 1 5 万比例尺 华东系列地图的基本情况英国所绘的这套 1 5 万比例尺 华东 系列地图（GSGS 3789），包括北京（Peking）、通州（Tungchow）、山海关（Shanhaikuan）和 上海（Shanghai）四张分图。以下首先分别从该套地图的版本、内容及精度等方面，对其基本情况做一介绍。（一）地图版本该套地图最初由英国总参谋部地理分部（Geographical Section，GeneralStaff，简称 GSGS）测量和搜集相关地理信息，由英国地形测量局（Ord-nance Survey）于 19261927 年绘制。19421946 年，英国陆军部军事测量局（Directorate of Military Survey，War Office，由 GSGS 改组成立，简称981英国所绘 1 5 万比例尺 华东 系列地图（19261946）及其价值如房建昌 近代西藏测绘史略，中国历史地理论丛 1993 年第 4 期；李鹏：近代外国人对长江上游航道的地图测绘，中国历史地理论丛 2017 年第 2 辑；恽文捷：19 世纪英属印度对喀喇昆仑通道探查测绘考述，中国历史地理论丛 2017 年第 4 辑；王涛：天险变通途：鸦片战争时期英军在中国沿海的水文调查，近代史研究 2017 年第 4 期；牟振宇、宋海燕：英国海道测量局所绘黄浦江实测地图初探（18401911），史林2018 年第 6 期；房建昌：近代南海诸岛海图史略 以英国海军海图官局及日本、美国、法国和德国近代测绘南沙群岛为中心（16851949 年），海南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3 年第 4 期；艾买提江阿布力米提：英国人在中国新疆的探察活动研究 19 世纪中叶至 20 世纪中叶，新丝路学刊 2018 年第 1 期。DMS）对该系列地图进行了翻印，部分地图更是多次再版。同一时期，美国陆军制图局（Army Map Service，AMS）也以英国最新版本为基础，进行了多次翻印；而1946 年英版的 山海关 分图，又是英国陆军部（War Of-fice）以 1944 年美版为基础重印的。这一系列地图在英国、美国、澳大利亚和加拿大等国的国家图书馆和部分高校图书馆中有藏，笔者汇总的各版本及收藏情况如表 1 所示。（二）地图覆盖范围华东 系列地图主要覆盖今北京市主城区、北京市通州区、山海关地区和上海市中心城区。具体来说，根据图廓上注明的经纬度数值，北京分图的覆盖范围是 3949N400N/11611E11633E，通州 分图的覆盖范围是 3949N401N/11632E11654E，上海 分图的覆盖范围是 317N3127N/12118E12138E。因未见 1927 年原始英版 山海关 分图，暂时未能获知该图精确的覆盖范围，但据20 世纪40 年代第二版中绘制的分度带推算，其覆盖范围是 3951N407N/11929E11958E。（三）地图内容华东 系列地图使用多色套印技术绘制而成，采用多圆锥投影，并标有三角点的位置和高程。除 上海 分图外，其他三幅地图均绘有棕色等高线。上海 分图上绘有租界边界。街区和村落等建筑的空间分布在图中用区块表示，并标有各级地名；各分图上均绘有详细的道路交通信息，包括两类铁路，以及电车轨道、主要道路和其他道路等三类公路，在 北京通州 分图、1934 年重印的 1927 年英版 上海 分图以及 1944 年美版上海 分图中，还用棕色表示适合机动车行驶的公路。电报线路、城墙、废墟、寺庙、佛塔、矿山、窑炉和墓地等要素的位置亦均有载。在自然环境方面，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该系列地图对地表水体的绘制十分精细，包括各级河流、池塘和时令河等，以蓝色显示；植被方面，则记录了树林、湿地、沼泽和水田；此外，沙地裸土则用棕色表示。091近代史学刊（第 28 辑）Jack F.Williams，China in Maps 1890-1960：A Selective and Annotated Cartobibliography，EastLansing：Asian Studies Center，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1974，p.27.191英国所绘 1 5 万比例尺 华东 系列地图（19261946）及其价值表 1 1 5 万比例尺华东系列地图版本及主要收藏情况分图名分图号分图信息第一版第二版第三版北京（Peking）16/2200出版年份1926（英）1942（英）1944（英）1944（美）收藏地点美国国会图书馆、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斯坦福大学图书馆、大英图书馆澳大利亚国家图书馆、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澳大利亚国家图书馆耶鲁大学图书馆、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斯坦福大学图书馆、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图书馆、哈佛大学图书馆、曼彻斯特大学图书馆、俄亥俄州立大学图书馆通州（Tungchow）19/2200出版年份1926（英）1942（英）1942（美）收藏地点澳大利亚国家图书馆、大英图书馆、美国国会图书馆澳大利亚国家图书馆、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斯坦福大学图书馆耶鲁大学图书馆、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图书馆、哈佛大学图书馆、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图书馆、雪城大学图书馆、俄亥俄州立大学图书馆山海关（Shanhai-kuan）无出版年份1927（英）1944（美）1946（英）收藏地点 未见耶鲁大学图书馆、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斯坦福大学图书馆、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图书馆、美国国会图书馆、哈佛大学图书馆、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图书馆、雪城大学图书馆澳大利亚国家图书馆291近代史学刊（第 28 辑）续表分图名分图号分图信息第一版第二版第三版上海（Shang-hai）620/1235出版年份1927（英）不详1942（英）1944（美）收藏地点美国国会图书馆、澳大利亚国家图书馆、雪城大学图书馆未见未见美国国会图书馆、耶鲁大学图书馆、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图书馆、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哈佛大学图书馆、俄亥俄州立大学图书馆、雪城大学图书馆 注：表示馆藏目录中存在，但笔者未能得见。出版年份后括号表示在该年份出版此地图的国家。大英图书馆馆藏目录中显示有华东系列地图，但未显示所藏分图及其版本情况，笔者查询到明确馆藏信息的是 1926 年的北京和通州分图，因此仅在表中列入这两项；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图书馆馆藏目录中显示有华东系列地图，但未显示所藏分图及其版本情况，笔者查询到明确馆藏信息的是 1942 年的通州和山海关分图，因此仅在表中列入这两项；加拿大国家图书馆和加利福尼亚州立大学北岭分校图书馆馆藏目录中包含华东系列地图，但未显示所藏分图及其版本情况，因此未列入表中；另据 JackF.Williams China in Maps 1890-1960：A Selective and Annotated Cartobibliography，华盛顿大学图书馆当时藏有华东系列地图，但笔者未在目前的馆藏目录中搜索到。在英国方面印行的该系列地图的各个版本中，除以 1944 年美版为基础重印的1946 年版 山海关 分图外，其他各图均覆盖了边长为 1 公里的英军作战用方位参考网（British Grid），并在图廓的四个顶点标有经纬度。而在 AMS于1944 年以后重印的版本以及1946 年英版 山海关 分图中，英军作战用方位参考网被删除，取而代之的是边长为 1000 码（约 914.4 米）的全球多圆锥格网（World Polyconic Grid），每条格网线标有东距和北距，图廓四个顶点的经纬度未进行标注，而是在图廓上将经纬度每隔 5加以标注。华东 系列地图不同版本之间的差异，除上述地理格网的区别外，1942 年美版 通州 分图还增加了“河流故道”的图例。此外，北京、通州 和 山海关 分图各个版本反映的地理信息一致，并无更新。与这三张分图不同的是，上海 分图在历次印刷中内容在持续更新。在 上海 分图系列中，1944 年美版在 1927 年英版的基础上，对建筑、陆上交通和地表水体等地表要素以及地名信息均进行了更新，并从不同程度上完善了地图西北角、西南角和浦东地区的空白区域，以及绘制得较为简略的地区的地表信息。例如，在浦东部分地区，可以清晰地看到建筑区块的数量和空间分布有所变化，出现了新的道路，河流的数量、面积、结构和空间形态也发生了显著改变，反映了城市空间的扩展，以及人类活动对地表水体的改造（见图 1）。图 11927 年和 1944 年的 上海 分图在浦东部分地区的对比391英国所绘 1 5 万比例尺 华东 系列地图（19261946）及其价值Clifford J.Mugnier，“Grids&Datums：The Republic of the Philippines，”Photogrammetric Engi-neering&Remote Sensing，Vol.83，No.6，June 2017，pp.393-395.华东 系列地图在 20 世纪 40 年代再版时，之所以唯有 上海 分图中的地理信息被修订与更新，可能同当时的政治形势有关。1937 年卢沟桥事变后，日军迅速占领华北地区，英美等国人士已基本不太可能再度于这一地区开展测绘活动。而日军虽在淞沪会战后占领了上海大部分地区，却没有立即进入苏州河以南的租界地区，这一区域进入了所谓的“孤岛时期”，直到 1941 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向英美正式宣战为止。在这一时期，居留在租界的英美人士，应该依然可以搜集到很多相关材料，甚至进行一定程度的测绘活动，因此可能为 上海 分图在 40 年代修订再版提供了诸多较新的地理信息。这两个版本的 上海 分图，让我们可以从对比中部分了解上海特别是浦东地区在这十余年间的开发情况，为我们了解民国时期上海的城市发展提供了很有价值的资料。（四）地图精度许多古旧地图的使用者对地图内容更感兴趣，而对地图的精确度，即地图的误差大小关注较少。然而，地图精度是衡量地图质量的重要标志之一，了解地图的精度更是利用地图进行定量分析的前提。有鉴于此，本文以 1926 年版 北京 和 1927 年版 上海 分图为例，对 华东 系列地图进行精度分析。精度分析以 OpenStreetMap 作为参照，利用历史地图分析软件 MapAnalyst（https：/mapanalyst.org/）完成。OpenStreetMap 是全球测图和专业数据更新的重要数据来源，具有较高的准确性，故用其作为参照地图。选取控制点进行配准，对 上海 分图选取控制点 20 个，北京分图选取控制点 12 个，基于五参数仿射变换模型计算误差。结果显示，上海 分图的均方根（RMS）误差为 106.7 米，而 北京 分图的均方根误差为 95.5 米。为了将两张分图在不同区域的几何变形精度以便于理解的方式展示，采用地图变形可视化方法 变形网格（Dis-491近代史学刊（第 28 辑）Elri Liebenberg，“Mapping British South Africa：The Case of GSGS 2230，”Imago Mundi，Vol.49，No.1，January 1997，pp.129-142.本文主要衡量的是地图的平面精度。董海峰、周晓光、赵变利：OSM 简单目标增量更新质量控制与评价的自动化方法，地理信息世界 2020 年第 1 期。Bernhard Jenny，Lorenz Hurni，“Studying Cartographic Heritage：Analysis and Visualization ofGeometric Distortions，”Computers&Graphics，Vol.35，No.2，April 2011，pp.402-411.tortion Grid），变形网格的旋转和缩放反映地图的旋转与局部变形。为便于与地图上覆盖的 1 公里格网相比较，叠加的变形网格中每个方格的边长也设为 1 公里，如图 2 中网格所示，网格中颜色较浅的部分是不确定的区域，即与控制点距离过大的区域。从图中可以看出，北京 和 上海 分图分别向逆时针和顺时针方向整体有轻微扭转，其中，北京 分图逆时针旋转角度约为 231，上海 分图向顺时针方向旋转角度约为 130。此外，地图上不同区域的局部变形情况有所差异。例如，北京 分图东南部区域的旋转角度稍大（图 2a）；局部变形更为明显的是 上海 分图的浦东地区，部分区域顺时针方向旋转角度达 320左右（图 2b），而浦西地区的绘制精度较高且较为一致。若只计算浦西地区的几何变形精度，则其均方根误差仅为 42.5 米。图 2华东 系列地图中 北京 和 上海 分图的几何变形可视化展示上述计算结果显示，华东 系列地图在各分图之间存在精度差异，但差异不大（北京 和 上海 分图精度的对比）；在每张分图内部，精度也会随不同地区重要性的差异而有所不同（浦西与浦东精度的对比），这与591英国所绘 1 5 万比例尺 华东 系列地图（19261946）及其价值Bernhard Jenny，Lorenz Hurni，“Studying Cartographic Heritage：Analysis and Visualization ofGeometric Distortions，”Computers&Graphics，Vol.35，No.2，April 2011，pp.402-411.其他民国地图精度分析得到的规律类似。此外，考虑到与按计划逐步完成的地形测绘相比，因战争等需要而紧急执行的测绘工作往往会对精度做出一定的牺牲，民国时期的 1 5 万迅速测图即是如此；华东 系列地图虽然是因应紧急需要而制作（详见下文），却依然保持了相当高的地图精度。二 1 5 万比例尺 华东 系列地图的绘制背景以上简要介绍了 华东 系列地图的基本情况，可以看到，该系列地图的绘制较为精确，所反映的地理信息较为可靠。为了进一步说明该系列地图所具有的历史价值，我们还需要了解其绘制背景。对于近代的西方列强来说，在东方进行的地图测绘多属国家行为，与其殖民侵略活动有密切关系。首先打开中国门户的英国人，早在 19 世纪初就开始在中国沿海地区私自开展测绘活动。为了开拓中国市场，英国人于1807 年秘密测绘了广东沿海的港口；第一次鸦片战争后，英国对中国领海的测绘行为更趋频繁；及至清末，英国官方已经对中国沿海诸省和主要内河流域进行了全面的测绘，制作了从 1 4800 到 1 50 万的多种比例尺的航海图和内河航道图。1920 年，英国政府又以解决天津水灾问题的名义，将测绘的范围扩展到华北平原，实测并绘制了 1 1 万比例尺水利图 2778 幅。此外，英国人在中国西部地区也派出许多测量考察队并进行了测绘。据印度测量局（Survey of India）统计，从 1864 年到 1935 年，各国在西藏、青海、西康和新疆等西部内陆腹地考察测量共计 146 次，而其中就以英国和俄国考察的人最多，范围最广，也最为详细。19 世纪以来英国主要的测绘机构，包括陆军部军事测量局（DMS，前身是 GSGS）、印度测量局、地形测量局、殖民测量局（Directorate of Coloni-al Surveys）和海道测量局（Hydrographic Office of the Admiralty）等。这些机691近代史学刊（第 28 辑）孔云峰：民国初期河南省 1 10 万地图精度分析，地球信息科学学报 2011 年第 2 期。Charles Frederick Close，Text Book of Topographical and Geographical Surveying，London：H.M.Stationery Office，1905，p.2.浙江省测绘志编纂委员会编 浙江省测绘志，中国书籍出版社，1996，第 148149 页。中国测绘史 编辑委员会编 中国测绘史 第 2 卷，测绘出版社，1995，第 197 页。王庸：中国地图史纲，商务印书馆，1959，第 105 页。王庸：中国地图史纲，第 102 页。构针对英国的不同需求，均曾在中国广大地区开展测绘活动，其中在中国进行地形测绘的最主要机构就是 DMS。二战之前，GSGS 作为军事测绘部门，隶属于英国陆军部军事情报部（Intelligence Department of the War Of-fice）。1940 年，GSGS 成为一个独立机构，并于 1943 年更名为陆军部军事测量局。从 1881 年起，GSGS 开始发行有四位数字编号（包括四位数字编号后加上字母）的系列地图，这一编号系统在 20 世纪的大部分时间仍在行用，即使在机构改组乃至更名后，仍在继续以“GSGS ”作为地图编号。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以 GSGS 编号的地图系列就是英国军事测绘的历史。早期的 GSGS 本质上只是一个能够制作地图但无法收集原始数据的绘图办公室，因此需要依赖地形测量局或殖民测量局等军队其他部门才能制作新地图。一战使英国政府对地图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庞大需求，促使从事军事测绘的人数大幅增加，各类测绘机构的分工也日趋明确。到 20 世纪 20年代初，GSGS 主要负责满足英国政府对海外地图的需求，其承担的海外测图项目中最重要的项目之一，便是对香港进行航空摄影测量。此项目使用飞马号（HMS Pegasus）上的水上飞机进行实测，现存的 GSGS 于 1922 年所绘 1 31680 比例尺香港系列地图（GSGS 2994），即是此项目的重要成果。但是，由于 20 世纪 20 年代中期中国先后发生了五卅运动与北伐战争等重791英国所绘 1 5 万比例尺 华东 系列地图（19261946）及其价值Jack F.Williams，China in Maps 1890-1960：A Selective and Annotated Cartobibliography，EastLansing：Asian Studies Center，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1974，p.27.Jack F.Williams，China in Maps 1890-1960：A Selective and Annotated Cartobibliography，EastLansing：Asian Studies Center，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1974，p.27.Crispin A.Jewitt，Maps for Empire：The First 2000 Numbered War Office Maps，1881-1905，London：British Library，1992，p.xi.Mark Monmonier，ed.，The History of Cartography，Volume 6：Cartography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15，p.895.Mark Monmonier，ed.，The History of Cartography，Volume 6：Cartography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15，p.895；Jack F.Williams，China in Maps1890-1960：A Selective and Annotated Cartobibliography，East Lansing：Asian Studies Center，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1974，p.27.Mark Monmonier ed.，The History of Cartography，Volume 6：Cartography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15，p.896.Mike Nolan，“The Cruise of the Pegasus and GSGS 3868，”Proceedings of the Symposium on“Shifting Boundaries”：The History of Cartography in the 19th and 20th Centuries，Elri Lieben-berg，Peter Collier，Imre Josef Demhardt，eds.，CD-ROM.Portsmouth：International Cartograph-ic Association，2008.大事件，政局较为动荡，英国政府在远东的关注重心也从局势相对稳定的香港转向内地。与此相应，GSGS 推迟了继续对香港进行测绘的计划，转而在中国内地一些受到英国政府重视的地区有选择地开展测绘活动，以备“不时之需”。华东 系列地图由 GSGS 测量、地形测量局绘制的第一版，便应运而生。而该系列地图只有 4 幅的原因之一可能在于，对当时的英国而言，北京及周边地区、山海关和上海正是最亟须进行测绘的地区。GSGS 和地形测量局等英国测绘机构绘制的中国地图，其质量之高是当时其他制图机构难以匹敌的。20 世纪 10 到 20 年代的 GSGS 系列地图不仅地形测量较为精准，而且其使用的多色套印技术在当时相对先进，印制效果相当精美。因而英国所绘制的地图，多有被其他国家直接据以改绘的情况：英国人在 20 年代针对华北平原实测并绘制的 1 1 万比例尺水利图，即曾被中国的顺直水利委员会结合自身实测结果制成 1 1 万和 1 5 万比例尺的一系列顺直地区地形图；而 华东 系列地图，更是在 40 年代被美国人几乎不作改动地拿来使用。另一方面，华东 系列地图之所以在二战时期受到美国政府的重视，并被美国政府多次翻印，也是其来有自。二战之前，美国的地图测绘事业发展较为落后，经常只能使用英国和法国绘制好的地图。随着太平洋战争爆发，美国正式参战，美国陆军制图局（AMS）也作为美国国防部的军事制图机构成立。AMS 隶属于美国陆军工程兵团（U.S.Army Corps of Engi-neers），由工程师再版厂（Engineer Reproduction Plant）、地图图库（MapLibrary）与陆军部总参谋部（War Department General Staff）制图科合并而成，负责为美国陆军部总参谋部制作地图，并着力推进制图和地图印刷技891近代史学刊（第 28 辑）Mark Monmonier，ed.，The History of Cartography，Volume 6：Cartography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15，p.897.Jack F.Williams，China in Maps 1890-1960：A Selective and Annotated Cartobibliography，EastLansing：Asian Studies Center，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1974，p.27.Arthur R.Hinks，Maps and Survey，5th ed.，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44，p.72.王庸：中国地图史纲，第 105 页；阮淑静：顺直地形图测绘档案在白沟河治理工程中的利用，河北水利 1995 年第 6 期。Jacob Skop，“The Evolution of Military Grids，”The Military Engineer，Vol.43，No.291，Janu-ary-February 1951，pp.15-18；Mark Monmonier，ed.，The History of Cartography，Volume 6：Cartography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15，p.894.术革新。起初，AMS 的主要工作是对现有地图进行简单修改，如添加地理格网和图边要素等，以方便美国军方使用。后来，英美之间达成 Loper-Ho-tine 协定，AMS 全权负责对北美和南美、澳大利亚、新西兰、太平洋岛屿、荷属东印度群岛、日本、西印度群岛、冰岛、格陵兰和百慕大进行测绘，而英国则负责其他地域，包括欧洲、非洲、南亚和东南亚等，双方在此基础上共享彼此的测绘成果。同时，由于英国早已在海外开展过诸多测绘活动，英方也承诺将其已经取得的测绘成果提供给美方。正是在这一背景下，英国政府将20 年代绘制的 华东 系列地图提供给美国，而后 AMS 对其地理格网和图边要素进行了简单修改，即再版印行。英、美印行的 华东 系列地图在地理格网上存在的差异，也是受到了国际政治因素的影响。地理格网作为一种坐标参照系，在传统制图学中被广泛应用，是表达图上地理现象空间分布的重要地图构成要素。一战期间，协约国各国均使用自身定义的军用地理格网，彼此之间并没有一定的标准。当时法国使用名为 Nord de Guerre 的地理格网，采用兰勃特等角投影，并以“米”作为距离单位。但“米”对采用英制单位的英国人来说非常陌生，他们采用的是“码制格网”（Yard Grid），并且出于自身算计，还采用了特殊的参考系统，与法国和美国人使用的都完全不同：单就格网的大小来说，英国地图上的格元边长为 1000 码，而法国人的是 1 公里，这给英法军队在协同调动时带来了诸多不便。经过一段时间的协调，到一战结束前几个月，英国接受了协约国盟友提出的标准化措施，同意放弃码制格991英国所绘 1 5 万比例尺 华东 系列地图（19261946）及其价值Clifford E.Fleeharty，“Army Map Service Semicentennial，”The Military Engineer，Vol.52，No.346，March-April 1960，pp.95-97；Mark Monmonier，ed.，The History of Cartography，Volume 6：Cartography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15，p.1655.Mark Monmonier，ed.，The History of Cartography，Volume 6：Cartography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15，p.896.Brigadier A.B.Clough，The Second World War 1939-1945：Maps and Survey，London：The WarOffice，1952，p.43.Mark Monmonier，ed.，The History of Cartography，Volume 6：Cartography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15，pp.886-887.周成虎、欧阳、马廷：地理格网模型研究进展，地理科学进展 2009 年第 5 期。Jacob Skop，“The Evolution of Military Grids，”The Military Engineer，Vol.43，No.291，Janu-ary-February 1951，pp.15-18.William Goodenough，Colonel MacLeod，G.T.McCaw，A.R.Hinks and H.J.L.Winterbotham，“The Use of the New Grid on Ordnance Survey Maps：Discussion，”The Geographical Journal，Vol.82，No.1，July 1933，pp.47-54.网，转而采用法国的 Nord de Guerre 格网；一战结束后，英国军方根据协约国盟友使用的军用格网系统，建立了英军作战用方位参考网，格元边长定为 1 公里，但为了让一般英国军官仍然能够快速读图测距，采用新格网体系的地图上仍然标注了以“码”为单位的各类比例尺。在 20 年代英国制作的地图中，该格网体系已广泛应用开来，其中就包括 华东 系列地图。而且该系列地图和英国绘制的其他采用这一格网体系的地图类似，地图下方同时标注了以米和码为单位的图解比例尺，并注明换算比例。一战时，美国独立测绘的战区地图较少，只能主要利用英法绘制的军用地图。因而其作战时只能使用地图上原有的格网，而英法两国的军用地图使用了不同的格网，以致当美军的炮组从一个防区转移到另一个防区时，有时会因为格网转换出现一定的混乱。因此，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国在 1919 年建立了一个基于多圆锥投影的格网系统 美国多圆锥格网（U.S.Polyconic Grid）；到二战期间，为适应全球作战的需要，同盟国在美国多圆锥格网和英军作战用方位参考网的基础上进行了一系列拓展和改动，建立了全球多圆锥格网，由 AMS 在 1943 年首次使用。由于美国采用英制计量单位，全球多圆锥格网的距离量算再度以“码”为单位，格元边长为1000 码。在 华东 系列地图上我们也可以看到这一历史过程：在 1945 年印行的美版 华东 系列地图上，均有“英军作战用方位参考网于 1944 年被 AMS 删除，而用全球多圆锥格网代替”（British Grid deleted and WorldPolyconic Grid added by AMS，1944）字样（见图 3）。从以上讨论中可以看到，当我们将这套 华东 系列地图放置在特定的时空背景下，便能发现其中蕴含丰富的历史信息。该系列地图诞生于近代西方列强在中国开展测绘活动的过程中，其中呈现的许多技术方面的问002近代史学刊（第 28 辑）Jacob Skop，“The Evolution of Military Grids，”The Military Engineer，Vol.43，No.291，Janu-ary-February 1951，pp.15-18.William Goodenough，Colonel MacLeod，G.T.McCaw，A.R.Hinks and H.J.L.Winterbotham，“The Use of the New Grid on Ordnance Survey Maps：Discussion，”The Geographical Journal，Vol.82，No.1，July 1933，pp.47-54.Jacob Skop，“The Evolution of Military Grids，”The Military Engineer，Vol.43，No.291，Janu-ary-February 1951，pp.15-18.Jacob Skop，“The Evolution of Military Grids，”The Military Engineer，Vol.43，No.291，Janu-ary-February 1951，pp.15-18；Clifford J.Mugnier，“Grids&Datums：The Republic of thePhilippines，”Photogrammetric Engineering&Remote Sensing，Vol.83，No.6，June 2017，pp.393-395.图 3 耶鲁大学图书馆所藏 1945 年美版 北京 分图的图边要素（局部）题，也与 20 世纪 20 至 40 年代的国际国内政治局势息息相关。若对这些信息进行更深入细致的解读，定能对近代测绘史特别是外国人在华测绘活动的研究有所裨益。不仅如此，该系列地图因为承载着丰富的地理信息且具有较高的准确性，对于研究相关城市在近代的发展状况，乃至其自近代以来的城市化进程，都有重要的价值。三1 5 万比例尺 华东 系列地图在城市化研究中的价值以定量方式开展的城市空间扩展研究，是城市化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北京和上海自近代以来经历了十分显著的城市化过程，研究其近百年来的城市空间扩展，对于深入理解中国城市化进程具有重要意义。载于文字史料（如方志）中的城市情况，其位置、面积和空间形态结构等关键地理信息一般用文字描述，往往语焉不详，如（民国）上海县续志 中记载杨家渡位于“县东黄浦对岸”，即使记载具体距离数值亦难准确定位，如老白渡位于“杨家渡南一里”，更无法获知杨家渡和老白渡的空间范围与面积等信息。地理信息的这种模糊性和不确定性通常不利于研究的展开。相比之下，基于科学测绘结果绘制的近代地图时空精度则远远高于文字史料，如图 1a 中的“Yangchiatu Wharf”和“Lupatu Wharf”，使读图者不仅可以对这两处渡口准确定位，更可获知其空间范围、面积和形态，以及周边地理环境。近代地图的这些特性使其更有利于研究城市空间发展动态，研究成本也更低。华东 系列地图中承载的 20 世纪 20 年代北京和上海地区的地表覆盖信息，正是我们认识当时这两个地区城市化情况的宝贵资料，特别是对于其城市空间扩展和结构演变的研究具有重要价值。102英国所绘 1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