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耶纳 走入中世纪的画卷.pdf

ARTINSIENA锡耶纳走入中世纪的画卷走入锡耶纳老城，脚踩着具有干年历史的砖块，逻巡在婉蜓曲折的小道之中，就仿佛行走在锡耶纳画派的壁画之中。整座锡耶纳老城不大，占地仅仅1 1 8 平方公里，老城墙环城而立，高算、削瘦的中世纪建筑组成了这座城市的天际线。这里诞生过伟大的艺术，也经历过衰败，但如今整座城市依然完整与鲜活，一如壁画中所绘的乌托邦。文图/周思谕编辑/唐依敏80TRAVELER旅行家ART目的地/艺术锡耶纳老城。壁画中的乌托邦停留在锡耶纳的几日，手机信号常常不满半格，室内无线网络也跟随着无故失灵，房东杜乔不断地向我道歉，却不论怎样也修不好。我不以为意地对他笑笑，顺着他身后高大的玻璃窗向外看去，托斯卡纳初冬暖阳的照耀下，开阔的田野和微微隆起的小山坡依然一片青绿。一面姜黄色的城墙拔地而起，映衬着托斯卡纳特有的圆蓬蓬的树冠，显得更加坚定和决绝，仿佛某种带有自我意志的活物。我暗付，这所有的故障恐怕都来自锡耶纳城墙神秘的力量。我始终记得站在图菲城门（PortaTufi）前那一刻的感受。眼前是三面圆拱门，朱砂红的墙身已经掺杂了岁月流逝的灰黑色，城门上方是方形的锯齿护栏。图菲城门整体于1 3 2 6 年用砖砌成，是位于锡耶纳老城最南的城门。锡耶纳从6 0 年代开始重新规划现代交通，将火车站安置在老城之外、远离中心的西南角，所有的公路主干道也环绕于城墙外部，老城内部限制车辆进出。走入城门，迎面而来的就是蜿蜓狭窄的街道，成片的老建筑在两侧密不透风地延伸开去，将正午的太阳遮挡得照不到地面。我想起美国作家希沙姆马塔尔（HishamMatar）在书里对锡耶纳的描写：“这老城仿佛一团庞大的生物，你在它的阴影里每走出一步，它就为你腾挪出一条全然未知的曲折小道来。环绕于老城的城墙，不仅仅是一道物理性质的屏障，同时也是一种精神意义上的边界。城墙所行使的功能，在抵御外部世界的入侵之时，更仿佛在划定和坚守锡耶纳本身某种精神性的内核。”也正是这样一座城市滋养出了锡耶纳画派，画派兴盛于1 3 1 5 世纪，其命名是因为画派中的主要艺术家都来自锡耶纳。在当时，锡耶纳画派与如日中天的佛罗伦萨画派平分秋色，不过后来，随着城市的衰败，文艺复兴盛期的佛罗伦萨群星璀璨，而锡耶纳却渐渐淡出了华丽的历史舞台。眼前的一切亦如锡耶纳画派大师安布罗乔洛伦泽蒂82TRAVELER旅行家antoniolaurial（A m b r o g i o L o r e n z e t t i）在壁画好政府在城市的影响所描绘的那样，壁画详尽描绘了一座中世纪城市在好政府的管理下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城市内秩序井然，不论是画面左下方骑马跛步、前呼后拥的王宫贵族，还是右下方忙忙碌碌的贩夫走卒，人人皆衣着体面，神态自若。无论如何，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们的幸福与快乐是完全世俗化的，不沾染任何宗教的气息。画面的上半部分全部为各色高低错落的建筑所占据，复杂的穿插关系之中却带有一种别致的秩序和张力，和下方的人群在相互衬托之时又带着一些疏离，仿佛宣示着这些建筑才是上层部分真正的主角。这些高耸、削瘦、略带空洞与疏离的建筑群背景几乎是锡耶纳画派代表性的标志，整个作品也因此散发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神秘气质。直到走入锡耶纳老城，脚踩着具有千年历史的砖块，遂巡在蛇蜓曲折的小道之中，我才真正感受到，这些古老的建筑物在每个人的视野中具有着多么压倒性的存在感。整座锡耶纳老城不大，占地仅仅1 1 8 平方公里，不到紫禁城建筑面积的六分之一。老城墙环城而立，其中包括九个来自中世纪时期的城门。整座城市在今天依然完整与鲜活，一如中世纪壁画所绘的乌托邦，锡耶纳老城也因此于1 9 9 5 年被列入联合国世界文化遗产。田野广场与市政厅。定格的锡耶纳画派顺着老城的小道信步而去，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田野广场。这里是锡耶纳不可置疑的中心，呈贝壳形，也因此也被人称为贝壳广场。锡耶纳市政厅位于贝壳窄部的最低点，广场由此沿着一片缓坡辐射开来，四周环绕着贵族的官邸。市政厅的右侧仁立曼吉亚塔楼，高1 0 2 米，是整个锡耶纳最高的建筑，超过了富丽堂皇的锡耶纳主教堂，这也象征了市政厅在当时掌握着连教会也无法比肩的至高权力。旅行家TRAVELER83锡耶纳作为意大利最为富庶强大的城邦之一，在中世纪的早期依然受到主教的管辖。随着主教势力在1 2 世纪的逐渐衰败，锡耶纳政府最终于1 1 6 7 年宣布脱离主教的控制，真正实现独立，并于1 1 7 9 年颁布了成文的宪法。与当时很多中世纪城邦的政治理念不同，锡耶纳市民选择组建了一个由九人委员会组成的共和政府。城墙四周的九道城门就是呼应了九人委员会这一最高的权力机构，而田野广场，作为中世纪欧洲最大的广场之一，则是共和政府在与宗教权力斗争中所建立世俗的生活中心，直到今天也被看作是欧洲最具有代表性的市民公共活动空间。锡耶纳画派大师安布罗乔洛伦泽蒂于1 3 3 8 年受到九人政府的委托，为市政厅的内部创作壁画。所有壁画的主题都体现世俗的市民生活，而不是宗教故事，这在中世纪时期是极为罕见的。他历时1 5个月，完成了好政府与坏政府的寓言系列壁画，意在提示九位执政官，“他们作出的决策，将会产生多么巨大的影响和后果”。这些壁画至今仍安放于市政厅的九人议政大厅，也被称为和平大厅。我买票进入市政厅，沿着楼梯一路向上，穿过一系列精美壁画，只为亲眼一见洛伦泽蒂所谓“无可争议的杰作”，却在和平大厅的门口被工作人员拦下，告知说现在壁画正在修补，不对外展出。在我百般央求之下，工作人员将门打开一条缝，让我站在门外远远地探望。整个和平大厅呈长方形，南侧的墙面上开着唯一的一扇窗户，其余三面墙上画满了壁画。东侧较长的一面墙上就是好政府的影响。这时我才看到，在好政府在城市的影响城墙的外侧，是一大片连绵不断的群山和田野。商贩马群由城门走出，而远处的外国商队正84TRAVELER旅行家在不断靠近。再靠后的背景里，农民们正在田间劳作，似乎是丰收的季节，粮仓外堆满了麦子。西侧和北侧的壁画由于正在进行修补，已经被完全遮挡。但是我知道，北侧入口的最上方就是好政府的寓言其中六个美德一一和平、勇气、审慎、慷慨、节制和正义一一被画作六位头戴皇冠的女性人物，各司其位，中心是名为公共利益（commongood）的老者。而西侧墙面上则描绘了坏政府的寓言，其中正义被缚，暴政取代公共利益端坐于王座之上。乡野间一片凋散，战乱横行，民不聊生；城市里满眼肃杀，市民们相互抢夺，暴力横行，横尸街头。至此可以看出，好政府与坏政府的寓言系列壁画不仅仅是来自画家作为市民的训诫，更代表了政府对于其构想的乌托邦社会进行的政治宣言。绘画与建筑就这样在理想与现实层面与政治理念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构成了锡耶纳作为市民共和城邦最为坚实的身份内核。洛伦泽蒂此时正值中年，年富力强，工坊里有大批的学徒弟子，艺术声望如日中天。他见证了锡耶纳在九人政府治下最为辉煌的几十年。就在这半个世纪前后，锡耶纳的羊毛贸易和金融业得到了空前的发展，甚至向教会放贷，并得到了高额的利润。锡耶纳大学于1 2 4 0 年创立，成为意大利最古老的大学之一。军事上，锡耶纳于1 2 6 0 年以少胜多，大败佛罗伦萨。从各个层面而言，此时的锡耶纳已经能够和佛罗伦萨分庭抗礼。但洛伦泽蒂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十年之后，一场瘟疫的到来，会将一切彻底改变。1348年年初，洛伦泽蒂听到一则流言，一种来自欧亚大草原的瘟疫，经由中东和北非，一路传播到了欧洲。时疫所到之处，尸横遍野。据后世历史学家估计，中世纪欧洲各个国家黑死病的平均死亡率高达骇人的4 5%。一片风声喉之中，有人选择闭门不出，有人开始从城市逃离。洛伦泽蒂反复思量，最终决定带领所有学徒一起留在锡耶纳城中。锡耶纳宏伟高大的城墙，在时疫的面前却显得如此无力。宗教势力趁虚而入，将瘟疫解释为来自上帝对于子民的试炼。随着保守势力的抬头，社会氛围开始收紧。一只无形的巨手，顷刻间将锡耶纳的现实从欣欣向荣的好政府的影响转换到了肃杀萧条的坏政府的影响。随后锡耶纳在疫情中彻底沦陷，金融业遭到重创，经济一不振。洛伦泽蒂和手下几位大弟子也纷纷感染瘟疫，最终死于1 3 4 8 年6 月，锡耶纳画派从此一不振，迅速衰落。随着经济支柱的倒塌、洛伦泽蒂的去世和宗教势力的崛起，锡耶纳九人政府的权力很快就遭到瓦解，并被随后成立的十二人政府所取代。旅行家TRAVELER85ART目的地/艺术作为现存意大利最为精美的大教堂之一，锡耶纳主教堂的西立面杂了法式爵特、托斯卡纳罗曼主义和古典主义的建筑风格。86TRAVELER旅行家锡耶纳主教堂杂的艺术殿堂从田野广场往西走不到2 0 0 米，一段台阶赫然出现在眼前。拾阶而上，眼前白黑条纹相间的庞然大物，就是锡耶纳主教堂。走到主教堂的西侧，我相信没有人不会为其正面精美繁复的装饰所折服。作为现存意大利最为精美的大教堂之一，锡耶纳主教堂的西立面杂了法式哥特、托斯卡纳罗曼主义和古典主义的建筑风格。三扇巨大的圆拱门位于立面的底部构成了教堂的正门入口。正中的拱门上方悬挂一个巨大的青铜太阳雕塑。随着九人政府的瓦解，教会重掌了锡耶纳政治和文化艺术的控制权，斥重金雇用锡耶纳最好的艺术家为主教堂增添了无数美轮美免的艺术珍宝。走入主教堂内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黑白双色大理石条纹装饰的墙面和立柱。这种双色相间的装饰风格常见于文艺复兴时期，而黑白双色正是取自于锡耶纳的城市徽章。这座教堂里曾经存在的最有名的作品之一大概就是由锡耶纳画派创始人杜乔迪波尼赛尼亚（DucciodiBuoninsegna）绘制的祭坛画。他出生于1 3 世纪中后期的锡耶纳，作品中有着强烈的拜占庭元素，并开创了锡耶纳画派特有的哥特式风格。1 3 0 8 年，教会委托杜乔为锡耶纳主教堂绘制一幅祭坛画。杜乔把握住了这个机会，一战成名。这幅祭坛画叫做马赛塔，是庄严圣母的意思。杜乔通过对称的方式将圣母的庄严呈现出来，无论是圣徒的神情还是服饰的褶皱，都被杜乔细致地刻画出来，同时主体部分的大理石宝座又凸显了圣母的高贵。1311年，绘制完成的马赛塔被送往锡耶纳主教堂，那天所有的商店都关门停业，锡耶纳人排起了长长的游行队伍，画作被护送到高高的祭坛上，并在那里待到1 5 0 6年。毫无疑问，他的杰出作品已经荣耀了这座城市，也奠定了锡耶纳画派的基础。但这幅巨作在以后却遭到被肢解的命运，现在世界上好几座博物馆里都藏有它的局部残片。铺满整个主教堂的大理石地板镶嵌画是同时期意大利建筑中最为精美的一种。整个工程在1 4 世纪开工，一直持续到1 6 世纪，其中包括5 6 幅以圣经故事和宗教为主题的画作，前后一共有4 0 余位艺术家共同完成。最早的作品命运之轮完成于1 3 7 2 年。如此精致华美的中世纪镶嵌画举世罕见，因此大教堂的地板画在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被保护遮蔽起来，只在9 月前后展出短短两三个月。除此之外，主教堂内部还陈列了许多精美的大理石雕塑和大量的油画。皮科洛米尼图书馆位于主教堂内部的一个大厅，内部收藏了大量中世纪教会内的乐谱、手稿以及1 6 世纪精美的插画作品。图书馆的天顶画和壁画尤其精美，为拉斐尔的师父平托里乔于1 5 0 7 年完成。走出大教堂，沿着来时的台阶折返，就能看到位于大教堂地下的受洗堂和于1 9 9 9 年才发掘出来的地下陵墓。地下陵墓埋葬的都是锡耶纳中世纪早期重要的贵族和宗教圣人，墙上来自1 2 和1 3 世纪古朴的壁画已经斑驳无比。他们不会知道，就在平托里乔完成皮科洛米尼图书馆美轮美免的天顶画的5 0 年后，锡耶纳由于经济和政治的持续衰落，最终于1 5 5 5 年被佛罗伦萨所吞并。看着壁画上脱落的空白，如同一道道时间的缝隙，我不由地想，如果锡耶纳所代表的乌托邦从未消逝，我们的世界又会变成怎样？旅行家TRAVELER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