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历史里的小写作——“小写作”写作理论导言.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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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历史里的小写作“小写作”写作理论导言贾未舟(广东财经大学 应用伦理研究中心,广州510320)摘要 每个人都应该成为自己的作家,成为一个“写者”,这是生命的需要,是认识自己、整全自我的最好的内在超越的方式,是现代人本己的存在方式。“小人物”在“小历史”里的“小写作”,为生命而写作,而非为生活而写作。“小写作”的写作主体是个体,叙述方式是白描,内容是小历史,体裁是正式文体,写作特质体现在个体性和真实性,其思想基础是存在主义心学。“小写作”首先是一种生命活动,并不刻意追求文学价值,拒绝碎片化日常,实现个体性的存在与超越才是“小写作”的精神追求。文章着意提出并阐释一种“小写作”写作理论。关键词 小
2、人物;小历史;小写作;写者;存在方式 中图分类号 I109.5 文献标志码 A doi:10.3969/j.issn.2096-8574.2023.02.011 文章编号 2096-8574(2023)02-0084-13Little Writing in Little HistoryIntroduction to the Writing Theory of“Little Writing”JIA Wei-zhou(Applied Ethics Research Center,Guangdong University of Finance&Economics,Guangzhou 510320,C
3、hina)Abstract:Everyone should become their own writer and become a writer.It is a necessity of life and the best way to understandoneself and complete oneself through internal transcendence.Similarly,it is the inherent way of existence of modern people.The“little writing”of“little people”in“little h
4、istory”is writing for life,not for living.The writing subject of“small writing”is the in-dividual.The narrative method is line drawing.The content is small history.The genre is formal literary style,and the writing char-acteristics are reflected in individuality and authenticity.Its ideological foun
5、dation is existentialist psychology.First of all,“smallwriting”is a kind of life activity,which does not deliberately pursue literary value.It refuses fragmentation daily life.The spiritualpursuit of“small writing”is to realize the individual existence and transcendence.This article aims to propose
6、and explain a writingtheory of“small writing”.Key words:ordinary individual;little history;little writing;writer;existence mode 收稿日期2023-04-03 修回日期2023-05-01基金项目2021 年 广 东 省 教 育 科 学 规 划 课 题(德 育 专 项)“新 时 代 传 统 文 化 视 域 下 大 学 生 生 命 教 育 新 生 态 构 建 研 究”(2021JKDY046);2021 年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新时代高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思维方式转
7、化研究”(GD21CJY16);2013 年 广 东 省 高 校 人 文 社 会 科 学 课 题“通 识 教 育 模 式 的 转 化:从 概 论 型 到 经 典 精 读 型”(2013WYXM0149);2018 年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三五”规划项目“晚明儒家天主教徒天主教化儒学研究”(GD18CZX01)作者简介贾未舟(1971),男,河南林县人,副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中国思想史、教育哲学。第 25 卷 第 2 期南昌航空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Vol.25 No.22023 年 6 月Journal of Nanchang Hangkong University:Social Scie
8、ncesJun.2023 一、何为“小写作”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作家,自己就是自己的作家。作家这个称谓,是社会性的,也是职业性的。作家写东西的动机比较复杂,很难完全透视,不过,可以确信的是,他们是写给别人看的,当然,也有的自诩是写给历史看的,甚至说是写给后世人看的。而我们看别人写的东西,免不了有雾里看花的迟钝,免不了产生隔靴搔痒的困惑,因为别人的 文字,充其量是知识性存在,很难完全“贴己”。既然这样,一个人,如果他已经有足够的心智,如果只是要记录和整全自己的生命,让文字帮助我们去掉生命中的困惑,那为什么我们每个人不动手写下自己生命中的一切?这是一个生命中非常严肃的问题:我们为什么不成为自己的作家?
9、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自己的作家,这并不会很难,前提是能够意识到成为一个“写者”的重要性,同时也能发现其可能性。写作无非两个功能:其一,教化别人;其二,整理自己。写作无非两个指向:其一,面向他者;其二,面向自己。前一种是“大写作”,其基本特征是鸿篇巨制、宏大叙事、舂容大雅、教化至上,这是社会性的写作,是智性写作。智性可以说是社会性写作的特质。智性写作预设太强烈的思想立场,注入太多知识元素,过度注重叙事技巧和形式化 1。“大写作”也是“他者写作”。“他者写作”是“作者中心主义”,具有本质性的“他异性”和“外在性”,作者从主体性出发,“自我”相对于“他者”具有至高无上的“先在性”2。大写作,一般人不太能
10、奢望,也大体上缺乏这能力,应该说,这是天降大任于斯人的事业,这是少数人的职业。不过,写作还有另外一个向度:整理自己。面向自己的生命而写作时,写作就可以成为每个人的事情。这样,每个人可以说都是自己的作家。这种写作,可以称之为“小人物”对“小历史”的“小写作”,是一种地地道道的私人写作。“小写作”不是智性写作,但也不是反智。“小写作”,是对自己生命的书写,里面有叙述,有沉淀的感悟,有实践理性的思索。“小写作”,自有大乾坤。但凡一个能够反思和深入体验的人,都可以从事“小写作”。成为自己的“写者”,只要你愿意,并且有基本的读写能力,有理解自己和理解世界的冲动。甚至可以说,每个人都必须成为自己的作家,因
11、为通过写作,整理自己的思想和生命过程,就可以更好地理解自己,而不理解自己的存在,就是一种无“我”或者说不自知的生命。进一步讲,理解自己也是理解世界的前提,整理自己能够更好地理解自己、从而更好地理解世界。一个人生命的失序,最根本的原因不是外部世界挤压的结果,而是内在性缺乏所导致的混沌,这里就有心学的味道,正是王阳明所谓“人人自有罗盘针,万化根源总在心”。而在问题产生后,心理咨询师就充当了一个治疗者的角色,用一套业已形成的理论无差别地去修正不同的个体。后现代心理学反对这种知识性治疗,而强调个体的自我治疗。个体的自我治疗强调个体所拥有的“本地化知识”,也就是个体基于对自身的了解而创造出来的知识和经验
12、,对自己的问题对症下药,会有更好的治疗效果。现代叙事学也认为,人应该是自己故事叙事的主体,而不是客体。心理咨询师就类似于前面谈到的社会性作家的角色,个体应该是故事叙事和精神建构的主宰者,而不是客体,不只是“被叙述者”,而应该是叙述者。这不再是一个集体教化的时代,而是一个个体的时代,每个人都需要自己去叙述自己,去治疗自己,去解放自己。而写作,则是最好的整理自我、认识自我的方式。王小波所谓的“立志写作是一个反熵过程”3,我倒觉得,“小人物”对自己的“小历史”的“小写作”是一个“减熵”过程,也就是说,生命从混沌到有序,越来越看清自我,找到自己存在的理由。因而可以说,成为自己的“写者”,是生命的需要和
13、必要,是进入生命澄明之境的方式,是自我成全也是自我完成。“小人物”在“小历史”里的“小写作”,是自己对自身存在的书写,是现代人本己的存在方式。第 2 期贾未舟:小历史里的小写作 85 二、何谓“写者”“写者”既不是以上所谓传统意义上的职业作家,也不是所谓的业余作家。业余的意思是说自己的工作和写作要分个主次,对于“写者”而言,没有这种分别。人的生命是一个整体,不能分为互不相干的几橛,很难说哪个是主,哪个是次。道德经上说的“大制不割”4(75),就是这个意思。对于“写者”而言,生活和思想是一体的。写作,对于他们而言,不是茶余饭后的消遣,而是一种对生命的追寻与思考。写作,不应该是一个职业,不是应景、
14、酬对或者提供一种特意制造出来的心灵鸡汤,也不是那些无病呻吟的缺乏生命体验的挤牙膏一般的文字卖弄。写作不是鬻文为生,不是谋生手段,写作,是为生命而写,不是为生活而写,但是生活必须是写作的起点,写作只有以生活为起点,才是真实的,而不是做作的。赞扬那些基于真实的生活体验而来的文字,比如像“打工文学”那些最底层的人的文字,这是一种特定意义上的现实主义,如果这种文字不是展示不幸而是讴歌生命的真相的话。大凡以“者”自况而非“家”自居的人,则更具有践行者的味道,比如“忍者”“仁者”等。称呼为“家”的人,比如作家、“文学家”,则更有“论道”的味道。“小人物”在自己“小历史”的“小写作”,他就是一名“写者”。“
15、写者”具有“行者”的味道。“行者”在佛教里多指剃度的苦行僧。文化史上有两个有名的“行者”,分别是武松和孙悟空,他俩都果敢坚毅、特立独行,他们都有一个世人不知的内在的超越世界。有一个细节需要关注,他俩行动都不借助任何工具,都是“步行者”,这是“行者”的本意,放大来看,他俩都是以个性化的“行走”来丈量、细磨和感知这片大地,以及自己的人生,如果他们能写,愿意写,一定能用出家人的超脱给我们叙述一个独特的俗世的感悟。每一个“写者”都是自己的心灵的行者,无需剃度,他是他自己的“出家人”。如歌行板,行踪隐秘却不诡异,他的肉体和思想都在路上,他是别人的“常人”,却是自己肉体的“行僧”,也是自己灵魂的“独行侠”
16、,这是独独属于自己的心灵的事业,与外界无关,因此也不需要任何组织、头衔和活动,无门无派自成一体,有自己的节奏,自己书写自己的人生。他不一定走遍大地,但是却是以自己的书写去展现自己生命世界的每一个痕迹。他是自己生命之旅的丈量者、解释者、守护者和记录者。这个世界要多小就多小,要多大就多大,其大无外,其小无内。他能梳理和认清这个世界,也就是自己的小历史,在自己的文字里看到独特的自己,因而他就是这个宇宙的主人。因为发现自我之“心”才是万有的根源、万事之因缘,“写者”的书写,发现了自我之“心”,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前世和来生,也整全所有时空的得失错漏,获得了生命的满足感,这是极简主义的写照!极简主义的形式是
17、“断、舍、离”,其目的则是决痈溃疣,犹如激光那样聚集能量,去做自己认为有价值的事情5。“写者”开始“小写作”,人生就是一篇篇安静的文字的累积,在岁月里缓缓沉淀,就像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卷绵绵不断地展现在眼前。继续行走,不断行吟。自媒体的时代,是个体永恒的春天,这个时代,“小写作”是最便利的心灵事业,是对生命最大的馈赠,不去写作,则是对这个时代恩赐的辜负。“写者”“小写作”的时候,“写者”是行者,肉体和思想都在路上,身心不二,灵肉合一,再渺小的生命,也装着一个“宇宙”。对于“写者”而言,写作,是自己的事情,不是为求别人理解而写,而是为自我理解而写,与他人无关,与世事无关,只是和自己的生命有关。如果真
18、的开始了“小人物”对“小历史”的“小写作”,理解自己就成为可能。人们总说最难认识的和理解的就是自己,其实不然,当你在“小历史”里的“小写作”徐徐铺展自我的时候,文字是灵性的,文字是有温情的,文字是亲和的,文字是体己的,是有穿透力的。一个人最能理解的就只会是自己,“写者”的“小写作”是最好的自我理解的方式。这样,“写者”的写作,不是稻粱谋的工具,不是表演的道具,只不过是自己生命的记录,灵魂的 86 南昌航空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 25 卷自我拷问,自己理解自己的方式。如果写作成了谋生的工具,势必会影响写作的内容、热度与方式,势必为外部要求所左右,那种为名利的写作,就更遑论理解自我了。仅当写作是“
19、为写作而写作”时,文字就会有生命的神圣感、生活的庄严感,带来一种生命的反思意识,那种所谓的“假装生活”的状态就不可能出现。写作,是对自我生命的警醒与引导,没有比文字更好的生命记录了,没有比在文字中更好的自我问答、自我理解了。短暂而又空疏散漫的人生,需要这样的文字书写,否则生命会显得凌乱,显得轻忽,叫人绝望。白驹过隙的人生也需要这样的文字记录,否则生命的过程会显得有点儿陌生,显得模糊,显得不可理喻。“写者”,为写作而写作,“小写作”所体现的个体性、真实性和人本性是人性的本质。三、从“小写作”的典例再论“小写作”清人沈复的浮生六记,这是一部典型的“小人物”对“小历史”的“小写作”。里面的文字清新率
20、真,独抒性灵,娓娓其细,琐琐其详,其品趣、情怀、叙事和传情栩然真切,叫人不禁,令人不忍。里面的那些轻微的人和事,就像漂浮在头顶的白云,就像踯躅在窗前的微风,就像倏忽而至的浪花,轻柔至,悄悄走,那生命中的人、事、物,那爱、那恨、那情、那仇、那生和那死都像思绪,把留不住,徒唤不走。浮生六记在文体上大体属于明清以来独具一格的小品文。小品文在题材上短小精悍,体裁上则不拘一格,序、记、论、跋、碑、传、铭、赞、尺牍、笔记体小说等文体都可适用。相对于舂容大雅之篇,小品文更加注重个体化、生活化、情感化和独特的审美趣尚,其在思想内涵、历史深度方面虽不及先秦两汉、唐宋散文,但是小品文反映了晚明以来的个体生成、现实
21、生活性和个性觉醒,是极富文学价值的,是极其契合时代思潮的特点的。晚明以来小品文的作者,既有“三袁”、张岱、李渔这样的大家,也有像沈复、陈裴之、冒襄、蒋坦等一般文人。后世的俞平伯、周作人、林语堂、梁实秋等大家也都很推崇小品文写作,林语堂甚至认为沈复浮生六记里的芸娘和蒋坦秋灯琐忆里的秋芙是中国古代最可爱的两位女性 6。当读到芸娘孤灯残夜客死异乡时,这种“实情实景”的文学式描述,作为一种生活,而不是一个文学虚构,真叫人肝胆欲裂、催人泪下。其人已逝,音容永存,在颠沛流离、陆沉世违的生命里,“万人如海一身藏”,反求诸己、鞭辟向里,在个体生命的独特经历和感悟中去安抚人世的短暂、仓惶与无奈。沈复的浮生六记和
22、蒋坦的秋灯琐忆一样,是清代以来的“忆语体”文学的代表性作品,可以说是小品文中之极品,沈复沈三白虽是一落魄文人,却独辟蹊径,写下了中国文学史上最真切的文字。这本书面世多为“四记”之残本,据说足本六记是后人在苏州冷摊上偶拾残稿、欢喜不得交人付梓的。它的版次问题,则成为一桩公案7(2)。这个“偶”,就像是生命一样的“浮”,就像“小写作”一样“小”。小人物自有小人物的活法,并不是“出隐”“达穷”之间的权宜流转,没有“帝王将相宁有种乎”的戾气,也没有“天命何不在我”的霸气,也没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自许,也无关乎任何的特别的主义或者吓人的真理,亦非有“执笔安天下”之抱负。有判断而不执于是非,有事功而
23、不念兹成败,安之若素于际遇,甘之如饴于极简。那些不经伪饰的文字,实情实事,就像涓涓细流,从林间石上,流淌开来,那是一个个体真实地鲜活地浅唱低吟。“浮生”二字,典出李白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中“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8(610)。不必要非说这是一种颓废主义,这只不过说出了人生的某种真相而已。这倒像是一个尼采意义上积极的虚无主义者9,有勇气承认生命的虚无本质,但是却不颓不废,积极面对。“小写作”,不是对抗而是有意识地对虚无本身做了无声的消解。也似乎,当你娓娓道来生命中的点滴,就是一种自己对自己生命的交 第 2 期贾未舟:小历史里的小写作 87 代,就是自己
24、对自己的生活一种品尝,就是能让人在那种虚无里,感觉到一丝的实在,一丝的真切,一丝的平淡,一丝的从容,能多些慰藉,能坦然面对生命的流逝、所爱之人与物的离去,以及所有的不堪。小品文是从文体上而言的,从写作类型上讲,则可以谓之“小写作”。“小写作”出现的前提是“小历史”的出现。小品文迟至晚明才发扬光大,是和晚明社会的启蒙、个体解放思潮的出现相关的。晚明是一个“小历史”大放异彩的时代。“小历史”是个体生活史,无数个“小历史”才构造成“大历史”,“小历史”构成了大历史的滥觞,“小历史”丰富了丰满了才会有大历史的广阔。由于“小历史”专注于个体、专注于个体日常,关于“小历史”的叙述就充满了个体生命情怀。这是
25、“抢救记忆”!和“小历史”相对应的,是“大历史”的存在方式和叙述方式。“大历史”往往压制“小历史”,“大历史”先产生原则,然后去规范框定“小历史”的具体存在。从存在方式上讲,“大历史”强调“家、国、天下”利益的优先性,在伦理秩序上强调天理对人欲的优先性。在叙述方式上则是典型的粗线条的“宏大叙事”,价值观先行,历史观框架先定,几乎没有个体性表达的空间和可能,这种“历史帝国主义”,通过删除那些与既定历史观不相符合的历史具体存在来完成“主流价值观和历史观”的顶层设计,来保证这种被制造出来的历史的逻辑性、完整性。很显然,那种充满个体性的“小历史”,是完全被排挤出这种历史叙述世界的。这种“大历史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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