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周時期“作”樂器與樂詩的三重含義.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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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清華大學人文學院歷史系?周秦漢内容提要?傳世文獻記載周武王“作庸”“作頌”,可以同卜辭、金文互證,這與商周之際的重要史事和祭祀典禮密切相關。對“作”具體含義的理解,還關係着對清華簡耆夜周公之琴舞文獻性質及相關詩篇作者的判斷。商周時期“作”庸、豐、鐘、鼓等樂器的“作”應訓爲“奏”,指演奏樂器。所謂作樂、作頌、作歌、作誦、作毖的“作”未必專指製作、創作。“作”還可訓爲“興”“起”“奏”,即指演奏,具體還可指歌唱。“作”字是一個表義較爲籠的統動,具體可引申出多重複雜義項,最多可兼表製作、演奏、歌唱三重含義,其具體所指要依據辭例與語境來判斷。關鍵詞?作?作庸?天亡簋?耆夜?周公之琴舞古文字的“乍(作
2、)”見於晚商甲骨、西周銅器、戰國楚簡,其材料可謂豐富。傳世文獻也曾記載周武王“作庸”“作頌”,可以同古文字材料互證,這與商周之際的重要史事和祭祀典禮密切相關。另一方面,對“作”具體含義的理解,還關係着對清華簡耆夜周公之琴舞文獻性質及相關詩篇作者的判斷。前輩學者對“乍(作)”字已有專題研究,先後有朱歧祥、曾憲通、?陳英傑、?張玉金、?、?本文係?年度國家社科基金冷門“絶學”和國别史等研究專項基金“新出簡帛與戰國古史系統研究”(項目編號:?)的階段性成果。朱歧祥:釋乍,甲骨學論叢,臺北:臺灣學生書局,?,?頁。曾憲通:“作”字探源 兼談耒字的流變,古文字研究第?輯,北京:中華書局,?,?頁。陳英傑
3、:西周金文作器用途銘辭研究,北京:綫裝書局,?,?頁。張玉金:出土戰國文獻“作”研究,古文字研究第?輯,北京:中華書局,?,?頁。普鳴(?簡?)等先生,、總結了“作”字的多重義項。此外,連同甲骨文字詁林甲骨文字詁林補編金文詁林金文詁林補古文字詁林古文字譜系疏證所收“乍”“作”字的早期研究,未見有訓爲“奏”者。將“作”訓爲“奏”較早見於裘錫圭、李學勤先生的研究。隨着對甲骨、金文、楚簡的合證,這一問題的研究空間將得到一定程度上的拓展。本文并不嘗試論定“作”字本義,?而將關注點集中於作樂器(鐘鼓豐鏞等)、作樂、作頌、作歌、作誦、作毖等記載,考察“作”在具體辭例與語境中的確切含義。青銅器銘文有大量“作
4、某器”的辭例,典籍文獻也多言“制禮作樂”及“作某詩”,學者多將其與“作”樂詩、樂器一并理解爲製作、創作。但實際上一些“作”可訓爲“奏”,即演奏之義,還可引申指歌唱。一?傳世文獻“作”字可指演奏或歌唱説文:“作,起也。”?王引之言:“作,起也,興也。”?郭店簡性自命出“禮作於情,或興之也”即義近并用之例。又如禮記樂記“禮自外作”;?清華簡保訓“翼翼不懈,用作三降之德”;”上博簡恒先“氣是自生自作”;皆可訓“興起”。私意本有其物,伏而未發,興而起,可謂之“作”。故可將“興起”視爲商周“作”字的義項之一。“奏”亦可稱“奏興”“起奏”。可見奏、興、起、作,四字義近。禮記仲尼燕居“興羽籥,作鐘鼓,然後謂
5、之樂乎”,皆指演奏。與“制禮”并言的“作樂”確實應訓爲“製作”,一些“作樂”也確實專指“製作樂章”。?然孟子梁惠王下載齊景公“召大師曰:爲我作君臣相説之樂”,?此并非命樂師現場創作,而是令其擇取并演奏一曲已備好的樂篇,此乃“作”訓“奏”的明證。又論語八佾:“樂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是言“音樂演奏初始”。?二二二秋冬卷、?。?”;,?美普鳴(?簡?):“作”字探源,收入普鳴著,楊起予譯,唐鶴語校作與不作:早期中國對創新與技藝問題的辯論,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頁。學界對“乍(作)”的造字本義至今似尚無定論。普鳴先生對此做出反思,反對將“乍(作)”字本義歸結爲一種具體的、單一的含義
6、,反對在研究中預設字義演變是“從單一本義到多重引申義”“從具體到抽象,從簡單到複雜”的“進化論模式”。普鳴:“作”字探源,作與不作:早期中國對創新與技藝問題的辯論,?頁。漢許慎撰,宋徐鉉校定:説文解字第八上,北京:中華書局,?,?頁。王引之:經義述聞,上海古籍出版社,?,?頁。荆門市博物館編:郭店楚墓竹簡,北京:文物出版社,?,?頁。漢鄭玄注,唐孔穎達等正義:禮記正義卷三七樂記,清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北京:中華書局,?,?頁。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壹),上海:中西書局,?,?頁。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三),上海古籍出版社,?,?頁。漢鄭玄注,唐孔穎達等正義:禮記正義卷五
7、仲尼燕居,清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頁。如墨子三辯載商湯“因先王之樂,又自作樂,命曰護,又脩九招”。清孫詒讓:墨子閒詁卷一三辯,北京:中華書局,?,?頁。此“作”“脩”并用,故知“自作”當訓“始製作”。漢趙岐注,宋題名孫奭疏:孟子注疏卷二上梁惠王下,清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頁。魏何晏注,宋邢昺疏:論語注疏卷三八佾,清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頁。古文字“奏”會兩手共持某物之意;“作”亦有从攴、乍聲之形,“攴”會手持棍棒敲打之義。蓋鐘鼓多爲打擊樂器,故“作”“奏”義近。奏樂與歌詩常常相伴而行,故“作”還可能指“歌唱”。文獻不乏以“作歌”“作誦”指“創作詩歌”。史記伯夷列傳“及餓且死,作歌”可能兼指創作
8、與歌唱。、説苑至公載:“國人聞之乃相與作歌。”?并非言國人一同創作歌謡,而是一同傳唱。此文可能是抄撮東周古書,故保留了“作歌”舊義。尚書益稷載夔演奏樂器,“簫韶九成帝庸作歌”。?史記夏本紀作“帝用此作歌”?。此“作”字不僅可能指即興創作,而且還是指舜伴隨着音樂,親自唱歌。故“作”字在具體辭例與語境中又可理解爲“歌唱”。至此,回顧普鳴先生所言,可能不無道理。他强調“要避免簡單地從某一詞族中挑選幾個特定意義,視之爲這一詞族的詞源基礎”;進而以“作”字的“真正本義是一種含義廣泛的抽象動作”。商周時的“作”字可能確實是一個表義較爲籠統的動詞,具體可引申出多重複雜義項,前輩學者曾總結出“作”字的數十種義
9、項,其情况近似於英文中的“?”“”?”與“?”。所以考察“作”具體表達的確切含義,必須深入到具體的辭例與語境當中。二?商代甲骨文所見“作豐庸”商代卜辭中有“作庸”(合集?、?);?“作豐”(合集?、?、?、?、?、花東?);”“作豐庸”(合集?、?);“作美庸”(合集?)。經裘錫圭先生考證,庸、豐即大鐘(大鐃)、大鼓;卜辭“作某樂器”與仲尼燕居“作鐘鼓”皆指奏樂;“万其作庸”(合集?)是言以樂舞爲職的萬人演奏鏞。;宋鎮豪先生則將“乍豐庸”的“作”釋爲“建置、設置”。,王子楊先生考釋甲骨文“作十終”(合集?)意指“奏這種樂曲十節”。?商周時期“作”樂器與樂詩的三重含義、?。?”;,?史記卷六一伯
10、夷列傳,北京:中華書局,?,?頁。漢劉向撰,向宗魯校證:説苑校證,北京:中華書局,?,?頁。漢題名孔安國傳,唐孔穎達等正義:尚書正義卷五益稷,清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頁。史記卷二夏本紀,?頁。普鳴:“作”字探源,作與不作:早期中國對創新與技藝問題的辯論,?、?頁。郭沫若主編、胡厚宣總編輯:甲骨文合集,北京:中華書局,?。下文簡稱合集。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著:殷墟花園莊東地甲骨,昆明:雲南人民出版社,?,?頁。此外另有一例“作豐”見於焦智勤殷墟甲骨拾遺(續五),王宇信、宋鎮豪、徐義華主編紀念王懿榮發現甲骨文?周年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中國福山),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頁。裘錫圭
11、:甲骨文中的幾種樂器名稱 釋“庸”“豐”“鞀”,中華文史論叢?年第?輯,修訂後收入裘錫圭學術文集第?卷甲骨文卷,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頁。本文所引裘錫圭先生觀點皆出自此文,下文不再標注。宋鎮豪:殷墟甲骨文中的樂器與音樂歌舞,李宗焜主編古文字與古代史第?輯,臺北:“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頁。王子楊:甲骨文中值得重視的幾條史料,文獻?年第?期。卜辭還有一條載“王乍奏”(合集?),裘先生讀爲“王作庸奏”。“作”“奏”見於同一句話,或可證兩字義近,可互訓。晚商文字還有“王饗酒,奏庸”(尊)、“奏庸”(合集?)、“庸用”(合集?)、“置庸”(合集?,集成?)。?私意“用”“置”“作”“奏”
12、四個動詞可能指同一套禮儀流程,而側重不同。裘先生生爲“用”字用於“卜問祭祀祖先時是否用庸用豐”。“置”字强調布置陳列,以備祭祀;裘先生生爲“以樂器事鬼神時往往用置字”,進而生爲是一種祭名。“作”可能指將平時儲置的樂器奏興起來。“奏”有進獻之義,?故可能是强調演奏過程的進獻與娱神性質。三?周武王“作庸”與“作頌武”晚商文字中的“(王)奏庸”亦見於逸周書世俘:“王奏庸大享一終,王拜手稽首。王定,奏庸大享三終。”?顧頡剛、李學勤等先生皆以世俘是西周文獻。于省吾先生等已指出此篇可與所謂“天亡”簋互相印證,“同是記載武王克殷西歸宗周後祭告上帝和文王之事”。?其銘文有一句曰:“不(丕)顯王乍(作)眚,不(
13、丕)肆王乍(作)庸。”(集成?)裘錫圭、李學勤先生皆以“乍眚”“乍庸”假借爲“作笙”“作鏞”,與仲尼燕居“作鐘鼓”類似。”多方對照可知,世俘與簋銘屬同義换讀,“作庸”“奏庸”指同一件事,即武王祭祀時的奏樂環節。世俘 進而載:“王佩赤白旂,籥人奏武。”;可與左傳 宣公十二年載“武王克商作武”對讀。,此又是“奏”“作”兩相對照,或屬同義换讀,是言武王命樂師演奏武之樂。吕氏春秋古樂又載:“武王即位,以六師伐殷克之於牧野。歸,乃薦俘?二二二秋冬卷、?。?”;,御雅居:吉金御賞(伍):商邑翼翼 商代青銅器,香港:日動藝術印刷有限公司,?,?頁。商晚期万剢(剥)方彝,舊稱戍鈴方彝,其銘文載:“置庸,舞九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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