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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投机资本的界定与规模测算方法研究
摘要：20世纪末以来，有关国际投机资本的问题引起了我国学者和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和讨论，但是国内相关研究仍在很多层面存在较大分歧，突出的问题是在国际投机资本的概念界定上比较混乱，导致在其规模的统计口径和测算方法上分歧巨大。本文就国际投机资本的概念界定和测算方法问题，对中外相关文献进行了梳理和总结，并结合我国实际提出了一些建议，以期对进一步的深入研究起到推动作用。
关键词：国际投机资本；概念界定；测算方法
中图分类号：f831.7 文献标识码：b
一、引言
20世纪70年代以来，伴随着经济全球化和金融自由化的浪潮，国际资本流动以庞大的规模、惊人的速度和多样化的形式得到空前的发展，对世界各国，尤其是发展中国家的经济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国际投机资本是国际资本流动中最活跃的部分，它的大规模跨境流动往往伴随着当事国资产价格和货币汇率的异常波动，甚至与区域性货币金融危机和经济危机密切关联。在1997年爆发亚洲金融危机之后，国际投机资本问题逐步成为国际金融领域的一个研究热点。到了2005年的汇改以后，随着人民币升值预期的加强和我国经济持续高速的发展，国际投机资本通过各种渠道进入我国的数量不断增加，国内理论界和社会各界对国际投机资本的讨论进一步升温，逐渐达到了高潮。
国内理论界对国际投机资本问题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1）国际投机资本的概念与特征；（2）国际投机资本的触发机制与影响因素；（3）国际投机资本的结构、流动渠道与出入规模；（4）国际投机资本跨境流动的经济冲击效应；（5）趋利避害的有效监管机制。综观国内的相关研究文献，在国际投机资本的问题上直到目前国内理论界仍然在许多层面上都存在较大分歧和争议，甚至在国际投机资本的具体称谓和概念界定上都没有达成一致。
国内文献中已出现的与“国际投机资本”可以相互替代或大同小异的概念，有热钱、国际热钱、国际游资、国际短期资本、国际金融资本、跨境短期资本、短期国际资本、投机性短期国际资本、燕子资本、逃避资本、外资潜入和非直接投资等等①，尽管这些概念在视角或侧重点上互有差异，但所指对象却是大抵相同的。学者们根据自己的理解或偏好，使用不同的称谓，对概念内涵和外延的界定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因而在其规模的统计口径和测算方法上也同样是各抒己见，各从其志。国际投机资本的概念界定与规模测算方法是进一步深入研究的基础和前提，本文就这两个问题，对国内外相关研究文献进行了梳理与总结，以期对统一研讨平台的确立及进一步的深入研究起到推动作用。
二、国际投机资本的概念界定
中外文献对国际投机资本概念并没有一个统一的界定，对这一概念的界定可按视角的不同划分为以下四类：
（一）期限视角的概念界定
在早期的国外文献中，一般按照资本的期限将国际资本划分为短期资本和长期资本，即借贷或投资期限在一年或一年以下的为短期资本，一年以上的为长期资本。imf在《国际收支手册》第四版(1977)及之前各版都沿用了这种传统的划分方法，并据此在国际收支平衡表（bop表）内资本账户下设立了长期资本往来和短期资本往来科目。国内的文献有很多是严格遵循《国际收支手册》标准界定国际投机资本的。田宝良（2003）认为国际长期资本是指使用期限在1年以上，或未规定使用期限的国际资本；国际短期资本（即国际投机资本）是指使用期限在1年或1年以下的国际资本。冯菊平(2006)认为国际游资是实际发生周期在一年期以下的国际投资资金流动，包括没有明确投资期而流动性强、可变现的各种金融资产的跨境流动。
王国刚、余维彬(2010)认为“国际热钱属于短期国际资本，所谓‘短期’，按照国内外的标准，就是不超过一年”，“如果有一笔国际热钱流入中国，那么从流入之日起计算，它必须在一年内流出中国，否则就不是国际热钱，而一旦它流出了，中国境内（例如外汇储备的当年增加额或者外汇储备余额中）也就没有这笔热钱了”。但是，这种简单按照期限进行划分和界定的方法存在很多不足。第一，随着国际金融市场的发展和金融工具的创新，长期和短期资本的界限日益模糊，期限较长的投资工具也往往有很高的流动性，即使在受到严格管制的市场上，长资短用或短资长用也并不鲜见。第二，这种划分的意义和必要性也倍受质疑。一笔期限为一年以上的长期资本，如果剩余期限不足一年，其实与真正短期资本的区别并不大。世界银行专家claessens（1995）按传统的划分标准对一些国家的国际收支进行了研究，结果发现借贷期限长短不一的资本流动对一国国际收支的影响是相似的。imf在《国际收支手册》第五版（1993）中也特别强调，根据一年(或不足一年)或一年以上的合同期限，划分长短期资产和负债的传统做法，只适用于实际期限比较固定的贸易信贷、贷款、存款以及各种应收款和应付款等其他投资领域，而对于许多国内和国际性交易而言，除合同的实际执行期限固定的以外，这一界线已毫无意义。因此，在《国际收支手册》第五版和第六版(2009)中，imf对原来的bop表的结构和编制方法进行了较大调整，取消了长期资本和短期资本的分类，将资本和金融项目改按投资类型、信用主体和投资主体进行划分。我国的bop表已从1997年开始执行这一标准，联合国近些年来公布的国民经济核算体系(sna)也将资本期限的长短淡化了。
（二）动机视角的概念界定
由于按期限来分类的方法存在种种缺陷，kindleberger（1937)指出有时投资者对究竟应在国外投资多久无法预期，未来的市场变化很可能改变或扭转资本流动的期限和方向。为此，他开创性地提出按照投资者的动机来定义和区分国际长期资本与短期资本，并认为国际短期资本流动是指投资者意图在短期内改变或逆转其在国际间流动的方向，即使这一时刻目前尚未确定，但在未来时机适宜时仍会如此。
宋文兵（2000）和国家外汇管理局资本流动脆弱性分析和预警体系课题组（2005），认为金德尔博格给出的这个定义比较科学，并在这一定义的基础上分别对国际短期资本进行了分类。张明(2008)从投机动机的视角，将热钱定义为“在一国金融市场上投机牟利的国际资本，它不仅仅包括短期国际资本，也包括长期投机性资金，期限可能在一年以下，也可能在一年以上”，并建议用“非合意资本流入”（unwanted capital flow）来替代热钱概念。这一定义抓住了国际热钱的投机动机这一本质，而摈弃了其传统的短期“标签”，扩展了它的外延，但不足之处是把它看作是在“一国”金融市场上投机获利的国际资本，忽视了它在国际间流动的频繁性和易反转性。
（三）流动性视角的概念界定
中外还有一些文献主张按流动性的强弱来划分和界定国际投机资本，如j. handa(2000)在《货币经济学》一书中将热钱定义为“在国家之间流动的、对汇率的预期变化、利率的波动、安全和可兑换性安排极为敏感的资金”，“不受约束的资本流动也带来风险，因为其中的大部分具有高度的流动性，且易受突然的逆转事件的影响——我们给这些资金中最具流动性的部分一个名称：热钱（hot money）”。《美国传统词典》(the american heritage dictionary,第四版，2000)从流动性视角，给出了热钱的定义：“热钱是其持有者迅速地从一种投资形式转化为另一种投资形式，以便获得国际汇率变化带来的好处，或以获得投资的短期高收益为目的的货币”。
李翀（2004）认为国际资本区分长短期的标志，不是资金的偿还期限，也不是所投资资产的期限，而是资产流动性的强弱——流动性弱的资本称为长期资本，流动性强的资本称为短期资本。即流入的资本在一年内难以逆转的就可以看作是流动性弱的资本，它就是长期资本，而流入的资本在一年内可以逆转的就可以看作是流动性强的资本，它就是短期资本。据此判断长期贷款和直接投资都属于长期资本，而短期的存贷款、银行间的拆借、外汇的投资、债务工具的投资、权益工具的投资、衍生金融工具的投资等，都属于短期资本。
（四）综合视角的概念界定
国际投机资本的特点是多方面的，中外的大多数文献是从综合视角，按多个标准对其进行考察和界定的。在国际权威的《新帕尔格雷夫经济学大词典》（中文版，1992）中，brendan brown从动机、期限和流动性的综合视角，将热钱定义为“在固定汇率制度下，资金持有者或者出于对货币预期贬值(或升值)的投机心理，或者受国际利率差收益明显高于外汇风险的刺激，在国际间掀起大规模的短期资本流动，这类移动的短期资本通常被称为热钱”。曲凤杰（2006）按短期性和高流动性两个标准给出了概念界定：“国际短期资本是指借贷期限在一年以内的资本流动和随时可能改变方向的资本流动。具体包括，bop表内借贷期限一年以内的其他投资、证券投资中的货币市场工具，以及bop表以外的隐蔽性和非法的资本流动”。
国内权威的《中华金融辞库》（戴相龙、黄达，1998）按高流动性、短期性和逐利性三个标准，将国际游资定义为“国际短期资本市场中那些高度流通、期限较短、追逐高利的投资资金”。冯建华（2003）也按以上三个标准，给出了定义：“国际短期资本，也叫国际游资，就是常在国际或国内金融市场之间快速调入撤出的短期资金，以套取高额利润为目标，即‘热钱’”。梅鹏军、裴平（2009）指出热钱最显著的特征是其流动的短期性、快速性和易反转性，热钱的“热度”是建立在资本自由流动基础之上的，一旦对资本流动进行管制，热钱将因管制而缺乏“热度”。因此，真正意义上的热钱在中国并不大量存在，而逃避资本管制，通过非正常渠道的“外资潜入”却是不可忽视的。王毅等(2011)按照热钱的逐利性、高流动性和投机性三个标准，将热钱定义为“以追求高额利润为目的，具有高度流动性的国际投机资金”，并特别强调“热钱不只是追求利差和汇差收益，还追求资产价格溢价收益；它也不只是短进短出，其投机期限有可能超过一年”。
唐旭、梁猛(2007)按逐利性、投机性、高流动性和短期性四个标准，将热钱定义为“以获利为目标，以投机交易为手段，在国际间迅速流动的大额短期资金”。根据这一定义，由于我国国内金融市场尚处于起步阶段，外汇管制使境外资金出入比较困难，因而国内并不存在热钱，只能称之为“长线投机资金”。无独有偶，王军等（2010）也按上述四个标准给出了定义：“国际热钱是短期国际资本的俗称，也被称为国际游资，是指以追逐国际间的利率差、汇价差或者是资产价格差为目的的，期限在一年以内的短期频繁流动的国际投机性资金”。刘光溪、陈嘉祥（2009）按虚拟性、逐利性、高流动性和短期性四个标准进行了界定：“在与实体经济的生产或交易不发生直接联系的国际资本流动中，那些独立于商品生产流通之外，无固定投资领域，通常主动承担风险来追求高额短期利润，进而在各国市场间迅速转移的短期资本，称作国际投机资本”，并且认为“对于一些看好中国经济发展潜力，投资期限较长，同时兼得人民币升值好处的投资，不能被看作国际投机资本”。
何泽荣、徐艳(2004)在借鉴了国内有关文献的基础上，总结出国际热钱的虚拟性、高敏感性、逐利性、高风险性、高流动性和短期性等六个特点，并据此将国际热钱定义为“在国际金融市场上对各种经济金融信息极为敏感的、以高收益为目的、但同时承担高风险的、具有高度流动性的短期投资资金”。此外，国内还有一些文献结合我国资本项目管制的现实制度环境，根据国际投机资本流动的“异常性”、“非合规性”、“非法性”等特点或标准，将其定性为“异常国际资金流动”、“非正常外资流入”或“非法国际资本流动”等。
三、国际投机资本流动规模的测算方法
目前，涉及我国国际投机资本流动规模测算问题的文献有很多，文献中有关国际投机资本流动规模测算的观点的两类：一类认为没有可靠的计算方法，只能进行定性分析，如李庆云（2003）、何泽荣和徐艳（2004）、王志浩（2006）等持这一观点；另一类认为可以测算，并试图利用bop表中的数据或不正常的贸易顺差等数据进行测算。至于具体如何测算，目前国际上已形成三种比较成熟的方法，即直接法、间接法和混合法。
（一） 直接法
直接法也称bop表法是从bop表中采集数据，直接相加得到短期国际资本流动规模的方法。这种方法最早是由cuddington（1986）提出的，其基本测算公式（以下称卡丁顿公式）为：
短期国际资本流动净额＝私人非银行部门的短期资本项目+误差与遗漏项目
其中右边第一项是bop表反映的短期国际资本流动净额；第二项代表未被记录的（表外的）短期国际资本流动净额，它出现在借方表示隐蔽的短期国际资本流出，出现在贷方表示隐蔽的短期国际资本流入。后来，kant（1996）对第一项进行调整，提出了三种不同测算口径的测算公式。
在国内早期的文献中，有很多是运用直接法测算我国短期国际资本流动规模的。国内还有一些学者没有拘泥于卡丁顿公式，直接将其认为包含国际投机资本流动的几个项目相加。如李翀（2004）提出“短期资本流动＝股本证券+货币市场工具+（中）长期债券+短期贸易信贷+短期贷款+货币和存款+其他短期投资”；刘华、卢孔标（2008）提出“短期国际资本流动规模＝证券投资中的货币市场工具+其他投资中的短期贸易信贷+短期贷款+货币和存款”；唐旭、梁猛（2007）提出“长线投机资金＝外资利润+fdi折旧额-收益汇出+外资外债新增”。直接法的优点是简单、直观，但其缺点也显而易见。首先，误差与遗漏项是为轧平bop表而设置的一个科目，并非真正统计得来，本身不一定有明确的经济含义；其次，卡丁顿公式未考虑国际投机资本的具体构成，显得过于简单粗糙，而经过调整的各种公式都存在数据难以获得或主观性较强的问题；第三，国际投机资本流动的结构十分复杂，无论在公式中追加多少项目也难免仍有遗漏，这直接导致对国际投机资本流动规模的系统性的低估。
（二） 间接法
间接法是用外汇储备增量减去bop表中的几个项目，得到国际投机资本流动规模的方法。这种方法由世界银行于1985年首先使用的，所以这种方法也被称为世行法或残差法，其计算公式（以下简称世行公式）为：
国际投机资本流入净额＝外汇储备增量-贸易顺差-fdi净流入-外债增量
一些机构和学者对这一公式进行了改进和丰富。摩根信托担保公司（1986）认为商业银行海外净资产也属于外汇储备，但在bop表中未被记录，所以世行公式等号右边要加上“商业银行海外净资产增量”。美国经济学家cline（1987）进一步指出“停留在国外的海外资产再投资收益”、“其他投资收益”和“旅游收入”三项，也应加到世行公式的等号右边。国内学者对我国国际投机资本流动规模的测算大多都是采用间接法，如杨胜刚和刘宗华（2000）、修晶和张明（2002）及韩继云和陈西果（2007）等直接利用世行公式对我国国际投机资本的流动规模进行了测算。鉴于国际资本流动在我国与在欧美自由市场上的流动行为存在种种差异，国内很多学者在运用间接法时，结合我国的实际情况以及数据的可得性和权威性，对世行公式进行了一定的调整和改进。改进的方向有两个：
第一，对被减项（外汇储备增量）进行调整。已被提出的调整思路主要有以下四种：（1）从外汇储备增量中扣除由货币汇率变动造成的估值效应及储备资产投资收益，如刘莉亚（2008）、梅鹏军和裴平（2009）等用外汇占款增量替代外汇储备增量；张明和徐以升（2008）、万光彩和刘莉（2009）等通过估测的方法从外汇储备增量中剔除了央行外汇储备资产的汇兑损益和利息收入。 （2）从外汇储备增量中扣除我国上市企业的外汇融资额，如任惠（2001）、王毅等（2011）扣除了b股和境外上市的融资额。 （3）在一些年度的外汇储备增量上加上央行运用外汇储备资产，对商业银行的注资额、央行与财政部特别国债进行资产置换，以建立中投公司、商业银行用美元缴纳法定存款准备金等交易的影响，如王世华和何帆（2007）、张明和徐以升（2008）等都考虑了央行运用外汇储备的规模。 （4）在外汇储备增量上加上国内商业银行与企业的资本外流规模等，如王毅等（2011）加上了我国对外直接投资额；严启发（2010）加上了商业银行海外净资产增量与正常的非银行部门资本外流；杨海珍、陈金贤（2000）加上了商业银行海外净资产增量与对外贸易信贷；李晓峰（2000）加上了对外直接投资净流出、对外证券投资净流出与对外其他投资净流出；李庆云、田晓霞（2000）加上了商业银行海外净资产增量，长期资本项下的延期收款净额，长期资本项下的对外证券投资额与对外贷款净额以及居民境内外币资产增量。
第二，对三个减项进行调整。出于数据可得性和权威性的考虑，韩剑和徐震宇（2006）、王世华和何帆（2007）、杨俊龙和孙韦（2010），以及国家统计局等很多学者或机构都使用不考虑外债增量的简化公式，即“热钱流入＝外汇储备增量―贸易顺差―fdi净流入”，对我国短期国际资本流动规模进行估算；谢国忠（2005）甚至用更简化的“外汇储备增量―贸易顺差”，估计热钱流入规模；冯彩（2008）将世行公式中的贸易顺差拓展为货物贸易顺差与服务贸易顺差之和；陈学彬等（2007）、余珊萍和张文熙（2008）及梅鹏军和裴平（2009）等将世行公式中的贸易顺差拓展为经常项目顺差；王自力（2005）在将世行公式中的贸易顺差拓展为经常项目顺差的同时，从中扣除了正常的非贸易及个人往来；苏永多、张祖国（2010）在将世行公式中的贸易顺差拓展为经常项目顺差的同时，从中剔除了贸易伪报、资本夹杂和地下钱庄等因素；宋文兵（2000）、任惠（2001）和严启发（2010）等通过将我国统计的对贸易对手的进出口额与贸易对手统计的对我国的进出口额进行比对，测算进出口伪报中隐含的短期资本流动，从贸易顺差中予以扣除；针对fdi中隐含的热钱流动，张明、徐以升（2008）假定这部分资本流动等于各年fdi税后利润与折旧之和减去汇出的投资收益，然后从fdi净流入中予以扣除。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国际收支统计的官方机构，国家外汇管理局在《2010年中国跨境资金流动监测报告》中也是采用间接法测算热钱规模的，具体公式为“热钱流动净额＝外汇储备增量―外贸顺差―直接投资净流入―境外投资收益―境外上市融资”。但报告又指出“这个差额不都是纯粹套利的、违法违规的或者不可解释的跨境资金流动，其中包括了我国金融领域的直接投资交易、企业合法的服务贸易活动、合理的进出口赊账及其他财务运作、个人合法的外汇收支，以及银行部门外汇资产调拨等”，言下之意是报告中的热钱规模被高估了。实际在运用间接法测算（我国）热钱流动规模时，不仅需要考虑还有哪些项目没有扣除，也要考虑扣除的项目中是否包含有热钱，以及是否还存在通过各种地下金融渠道流动，因而未被统计的“表外”热钱。
在对直接法和间接法进行比较时，任惠（2001）作了形象的比喻：“直接法属于“抓坏人”的方法，间接法属于“挑好人”的方法。由于“坏人”难以抓净，造成直接法对“坏人”规模的低估；由于“好人”也难以挑尽，导致间接法对“坏人”规模的高估”。杨海珍、陈金贤（2000）也认为在测算国际资本外逃规模时，直接法容易造成低估，而间接法容易造成高估，可以将直接法测算结果作为资本外逃规模的下线，而将间接法测算结果作为资本外逃规模的上限。
由于间接法的测算结果并非一定造成高估，也很有可能出现低估。对于世行公式而言，它将那些裹挟于fdi、国际贸易和外债中的“非合规”国际投机资本流动一并扣除，并且也没有考虑那些游离于正规货币体系之外，通过各种地下金融渠道流动的国际投机资本，因而会造成测算结果的低估；同时，它把外汇储备的汇兑收益和利息收益、国内企业的境外投融资等都计入国际投机资本流动，这又会造成测算结果的高估。可见，运用世行公式进行测算的方法并不会导致系统性的高估或低估，同时它还简洁明了、数据易得，这是它最大的优点。其缺点是过于粗糙，误差偏大。对世行公式的各种调整有助于降低测算结果的误差，但无论如何调整也都不可能得到完全准确的结果，而且调整后的测算公式一般会面临数据难以采集的问题。
（三） 混合法
混合法是直接法与间接法的综合。如果说直接法是用加法，间接法是用减法，那么混合法则是加法和减法的并用。这一方法由dooley（1986）提出的，因此也被称为杜利法，其计算公式为：
国际投机资本流入净额＝误差与遗漏项（流入）+（各项可识别的资本流入之和-各项正常的对外债务的增量之和）
相比于前两种方法，采用混合法测算国际投机资本流动规模的文献较少。李扬( 1998) 采用“国际资本往来( 净)+误差与遗漏+其他-国际储备资产-库存现金”测算了我国的资本净外流。王信和林艳红( 2005)使用“资本和金融项目差额-直接投资差额+进出口高低报+经常转移中包含的资本流动+fdi中的短期资本流动”测算了我国的非直接投资净额。混合法的优点是统计视野更为开阔，不足之处在于，这种方法一般需要从一些不同报表中采集数据，而不同报表的数据往往存在统计口径或统计方法的差异，这有损于数据的可比性，容易造成测算结果失真。
总之，准确测算国际投机资本的流动规模是非常困难的。尤其是对实施资本管制的国家而言，既然国际投机资本流动要规避东道国政府的资本项目管制，这些资本流动数据自然不会体现到官方披露的相关数据中来；与此同时，由于国际投机资本规避管制的流动渠道或流动方式复杂多样，变幻莫测，因而无论对测算公式中的各个项目做怎样的调整，也都是近似的和粗糙的。这就意味着在测算国际投机资本的流动规模时，要么假定那些“寄生的”和“表外的”国际投机资本流动为零，无视其存在；要么就对这些项目自行估算，然后把这些估算的数据代入近似的公式，测算国际投机资本的流动规模。这样一来要获得资本管制国家国际投机资本流动规模的精确数据，就成为不可能的事情了。但是，不能取得精确无误的结果并不意味着测算工作就没有意义。国内外很多学者的研究已经表明，尽管各种不同测算方法都有误差，而且不同测算方法所得结果之间差异较大，但用各种方法分别测算出的各期流动规模的时间序列数据，在分布规律和变化趋势上却是比较相近的。有鉴于此，王军等（2010）认为“一个变通的做法是，长期运用同一种方法来估计”。
四、结论与建议
1.为了避免概念理解上的分歧，国内学术界在国际投机资本具体称谓的使用上应尽量统一，避免随心所欲。严格意义上的“热钱”、“国际热钱”或“国际游资”在我国现行的金融体制下是很少的或不存在的，国内学术界至少在我国资本项目完全开放之前不应随意使用这类舶来概念，以免长期纠结于概念界定这样的基础问题，或“是热钱还是冷钱？”这类无谓的问题，如“燕子资本”、“逃避资本”和“资本潜入”这样的概念虽形象生动，但其内涵和外延不够清晰明确，不属于规范严谨的学术术语；“非直接投资”虽有清晰的内涵和外延，但这一名称与其外延不完全对应，容易引发歧误；而“国际短期资本”、“短期国际资本”、“投机性短期国际资本”、“跨境短期资本”等都在概念中强调了“短期”的特点，这一方面缺乏实际的意义，另一方面也容易引发争议。权衡了已有的各种称谓后，“国际投机资本”这一称谓突出了事物的本质，既不是表象，而且不易在内涵和外延的界定上引发争议，建议在学术界推广使用。
2.任何一个学术概念都应有严格、排他的内涵和清晰、明确的外延。通过比较分析国内外文献中对国际投机资本概念的不同诠释和界定，本文认为，国际投机资本的基本特征体现在三个个方面：一是行为动机和行为方式的投机性，二是行为决策的高机动性和流动方向的易反转性（即所谓高流动性），三是活动领域的虚拟性。其中，投机性是其本质特征，高流动性和虚拟性是其描述性特征。可以以这三个特点作为标准②，将国际投机资本界定为：本质上与实体经济部门的生产、直接投资和贸易相脱离，以追逐利差、汇价差和资产价格涨跌带来的收益为目的，有时出于避税、避险或自救等方面需要，在国际间的金融市场、大宗商品市场、实物投资品市场、衍生品市场，甚至在房地产市场上从事交易活动，并且可以随时改变或逆转跨境流动方向的国际资金。它既包括短线投机性资金，也包括长线投机性资本；既包括超过qfii额度之外的、非合规的外国证券投资，也包括具有真实、合规的投资背景的qfii；既包括通过各种非法性地下金融渠道的跨境资金流动，也包括隐藏在经常项目、资本和金融项目下，披着合法外衣的投机性跨境资金流动。
3.国内外学者提出的国际投机资本流动规模的测算公式目前已有很多，但是无论采用哪个公式，都不可能获得准确的结果；同时，现有的各种测算公式都只能测算出国际投机资本的流动“净额”，而难以测算出未经“进”与“出”抵消的双向流动规模。另外，由于受到数据来源的限制，现有的各种测算公式一般只能测算出国际投机资本跨境流动规模的年度（低频）数据，难以测算它的月度或季度（高频）数据，使人无法了解国际投机资本流动在年度内的波动情况。
尽管如此，学者们在测算方法上的各种努力和尝试仍是十分有意义的。较好的测算方法和计量公式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数据易得，计算方法简洁；二是理论比较严密，假设也比较符合现实。由于我国资本项目尚未完全开放，国际投机资本在我国的流入流出具有很强的隐蔽性，所以利用经过适当调整的间接测算法是一个较好的选择。国内很多学者都沿着这一方向开展了有益的工作，如宋文兵（2000）、任惠（2001）、张明和徐以升（2008）、严启发（2010）以及苏永多和张祖国（2010）等都在国际投机资本流动规模的估计方法上进行了十分有意义的探索，今后的研究还需在如何测算国际投机资本双向流动数据和高频数据方面继续努力。
注释：
① 为忠实原文起见，本文引述文献时均未对概念做统一化处理。
② 相比于“投机性”、“高流动性”和“虚拟性”三个基本特征，已被学者们总结出的其他特点都不足以作为界定国际投机资本的标准。如文中所述，以“短期性”作为国际投机资本的界定或甄别标准，在现实中是既无可能也无必要的；以“逐利性”和“高敏感性”作为这类资本的基本特征，是画蛇添足的；而 “高收益性”、“高风险性”、“高隐蔽性”、“高杠杆性”、“非法性”和“非合规性”等特点，都不具有世界意义上的普遍性，也不能作为界定或甄别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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