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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母亲节
林凤贤

母亲节到了，我想起了母亲。母亲离我很遥远，她已经去世四十多年了。虽然在我刚刚有记忆时母亲就去世了，但母亲的音容、笑貌都深深地刻印在我的心里。母亲正直、善良、刚直不阿，是我终生学习的榜样。
父亲兄弟姐妹很多，奶奶又是大地主家出身的小姐，规矩多。在这个家里，母亲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还要参加生产队劳动。每天天不亮就起炕，推碾子压面。在碾棚里，微弱的煤油灯光照着母亲瘦小的身体，母亲吃力的推着沉重的碾碡碌，用沾满面粉的手一把一把擦着脸上的汗水。在碾子吱吱吜吜的吟呻中，母亲碾完满满一簸箕面，这时天才放亮。全家二十多口人还在梦乡中。
　　母亲头顶着满满一大簸箕面回到家中放下，从水缸里舀半瓢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用手擦擦嘴，抄起水缸边上的水桶和扁担去担水。这时大娘也起来帮母亲做饭，大娘有严重的气管炎，稍干点活就喘得死去活来，家里的活几乎都是母亲干。这一大家子人，洗脸水得烧半锅，就不用说做多少人的饭菜了！家里人几张桌吃饭时，母亲就抓紧时间喂猪喂鸡。大家吃完饭各回各屋，母亲边收拾碗筷边吃饭，这时生产队响起了出工的头遍哨子。当二遍哨子吹响时，母亲边梳着头边走着出工。
　　母亲宽宏大度，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在生下我不久，老叔就要结婚。老婶相中母亲住的那两间瓦房，正房，采光好。母亲二话没说，就搬到了用两间羊圈现改成的东厢房，单层豆腐块小格子窗户，用毛头纸糊着。奶奶和大娘住的上房遮着光，一天也难得见一会太阳，而且是草房。山墙歪歪扭扭，在房外山墙根下垒起土坯上面用几根木头顶着，屋里炕梢的山墙象巨人的驼背，凸显着劳累的一生，烟油从墙缝中挤出，一行行流下来，在诉说人生的辛酸。一到冬天，房檐上的冰棱有两尺多长，我和哥哥背着母亲，用长长的木棍打下来，当冰棍吃。
母亲心地善良，叔伯五大娘六大娘都早早去世了，每家留下三个子女。母亲晚上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替他们做衣、做鞋，常常做到半夜。三个堂姐大些以后，母亲就抽时间手把手教她们做衣、做鞋。为此没少遭奶奶的谩骂和众姑姑们的数落和责难。堂姐们的爷爷和我爷爷是亲哥俩。哥俩分家后，我爷爷和奶奶抽大烟把家产败落，就和堂姐们的父母借粮。时间长了，被拒绝。爷爷奶奶就把两个大点的姑姑分别嫁给两家富农做儿媳妇换些钱粮。两个姑父都配不上两个姑姑。两个姑姑没过上几天温饱日子就解放了，时常陪姑父挨斗，一辈子在婆家抬不起头来。为此奶奶和没出嫁这些姑姑们对五大爷六大爷两家耿耿于怀。母亲不理这些，照样照顾这两家人。奶奶和姑姑们就挑拨父亲打母亲。
大娘是大姐和二姐的继母，生性懦弱，身体有病。我们这个大家是母亲干活，奶奶姑姑和大姐二姐当家。后来母亲生了我们兄妹四个，只有母亲和父亲挣工分，她们看到和我们过下去会吃亏，就分了家。
后来凭着母亲的勤劳，家里准备盖房。那时文化大革命正如火如荼，二姐是公社干部，今天批这个明天斗那个，母亲作为婶子出于道义，多次规劝二姐。二姐认为母亲在阻碍她升官，对母亲的规劝怀恨在心，多次对母亲找茬谩骂。
　　我小时候很是淘气，腊月天，见母亲淘米的水盆在地上放着，见地上有一麻袋谷子，就学母亲的样子，舀几瓢谷子在盆里淘，弄得满地都是。母亲压碾子回来，一见此景，骂了我几句，几把扒下我的棉裤，把我塞到炕头发面盆跟前，用棉被盖上，收拾完我的杰作就又顶着簸箕去压碾子。我在屋中闲得无聊，听到哥哥们在院中的笑声，拉开窗门喊哥哥们进屋和我玩，哥哥们不但不听，还用手划着脸笑话我光腚。
在屋中实在闷极了。我就数炕席花，数着数着，想起了母亲编席编得很熟练，我就认为编席很简单。看到母亲编补破炕席还剩下些敉子，就把母亲编好的席子用剪子绞了一个大盆口那么大的洞，编了起来，对一个四岁孩子来说，谈何容易，结果母亲回来把我狠狠揍一顿。母亲生气说，你要和你大姐似的，我多养你几年，你要是这么不让人省心，我早早就把你嫁出去。
二姐下班回家，大姐为了显示自己，篡改了母亲的原话。说母亲说的，我要是像她，就多养几年，要是像二姐这么不得人心，早早就给嫁出去。大姐这下捅了马蜂窝，二姐像疯子一样冲进我们屋，对躺在炕上奶妹妹的母亲扯着头发拖到地下，拳打脚踢。有着四个孩子的母亲哪是比她小四五岁的二姐的对手。二姐打了母亲还不依不饶，奶奶大爷姑姑们都骂母亲，父亲赶车刚一进家，听了这些人添油加醋的告状，不听母亲的辩解就对母亲大打出手。一腊月一正月，父亲在这些人的挑唆下，多次打母亲。母亲怎么挨揍也和父亲辩解，父亲说母亲打烂身子打不烂嘴。正月母亲忍受不了这一大家子人的打骂，服毒离开了人世。那年妹妹才八个月，我五岁，弟弟两岁，哥哥八岁。
我五岁就看八个月大的妹妹。妹妹会走，奶奶就瘫痪在炕上。我给奶奶端屎端尿梳头洗脸整整八年。那年月都是吃糠咽菜的，奶奶时常拉不出屎来，我就用小棍给她抠，伺候奶奶就成了我个人的专利了。做饭，喂猪喂鸡，推碾子，还得挨父亲的打骂、别人的欺负。
去年冬天，父亲去世时，姑姑们回娘家，说起我们这个大家族谁孝顺谁不孝来，姑姑们一致说，老少姑奶子，我是最孝顺的。有她们这句话，我也就知足了。
结婚以后，因为我没了工作，婆婆家人很是看不起我，处处刁难，我都是忍辱负重。因为我心眼好，爱帮助别人，婆婆整天骂我是快相老婆没裤子穿。前年婆婆临离开人世前一个月，在大姑子家给我打电话说我心眼好，说了很多我的好话，大姑子也在电话里说我的心眼好，她们都觉得那些年对不起我。
儿子刚满月就住院了，同病房有个小男孩生下来才四五天，孩子母亲在乡下老家坐月子不能来，孩子的奶奶和姥姥陪床。孩子瘦瘦小小的，哭起来象小猫叫，叫得让人揪心，大人们背后议论说这孩子怕是活不了，连母亲的奶水都没吃上一口。我就每天把我的奶水挤在小勺里，让两位老人饮孩子，直到孩子病好出院。两位老人拉着我的手，流着泪说：你姐，你心眼好啊！好心会有好报的！
　　母亲给了我坚强的性格，善良的心态。在我这四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中，我始终是生活的强者。
母亲节，写下此文以表对母亲的哀思！
那样的妈妈

这次回家又看到了我家隔壁的那个女孩。令我意外的是，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她5岁就没了妈妈，在她的脑子里，似乎总有一个幻影，每次碰到我，她都会拉着我的手，兴奋地说：“姐姐姐姐，我觉得妈妈离我好近喔，白白的皮肤，很漂亮，亮亮的嗓音，爱唱歌。”她很想，想出走的妈妈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再抱抱她。
13岁的时候，她的爸爸患了癌症走了，她成了孤儿，面临着辍学，在村子里好多人的帮助下，才艰难地读完了小学，中学，直到大学。现在，她就快要毕业了，自立、美好的日子，仿佛在不远处向她招手。
可是妈妈出现了——那样的妈妈：
浑身散发着难闻的味道，衣服脏得辨不出颜色，头发黏黏地纠结在一起，精神分裂，苍老呆滞，在大路上乞讨。她到底遭遇了什么？她不说，也没人知道。
5岁的时候，女孩就渴望着能像别人一样在妈妈的怀里撒娇，可是没有妈妈；上学了，她希望可以向妈妈问一道自己难解的数学题，可是没有妈妈；少女时代，她希望能够从妈妈那里知道生理变化的原因，可是没有妈妈；上大学了，她同样希望能够像别的女孩一样得到妈妈的祝福，可是没有妈妈，而现在呢？妈妈出现了，却是这样一种状况。
或许母女相逢的情景一直在她脑海中上演，然而却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妈妈出现了。
怎么办？她能像梦里梦到的那样一头扑进妈妈的怀抱吗？她能把她带回家吗？给妈妈看病，母女俩生活，都需要钱。
那样的妈妈，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包袱，村里的人都在感叹：命苦的孩子！
可是，别人再怎么说是他们的事，女孩没有丝毫犹豫，把妈妈留在了身边，她牵住了她的手，她要跟她一起生活下去，那样的妈妈，也是妈妈！
我心里，只有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