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高等教育西化的困境与出路——以南开大学教育中国化改革为中心.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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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23年8 月第2 7 卷第4 期扬州大学学报(高教研究版)Journal of Yangzhou University(Higher Education Study Edition)Aug.2023Vol.27 No.4民国高等教育西化的困境与出路以南开大学教育中国化改革为中心张喆(中南大学,湖南长沙4 1 0 0 8 3)摘要:发生于1 9 2 4 年末至1 9 2 5 年初的南开大学“轮回教育”风波,暴露出民国时期高等教育因过分崇洋而导致的困境。针对盲目西化的教育体制,南开大学师生从务实的角度出发,在课堂讲授语言、编写教材、课程设置以及社会实践等方面进行了一些改革,探索出一条以服务国家
2、与社会为本位的民国高等教育中国化道路。南开大学教育中国化改革不仅是南开大学办学史上极为重要的事件,也对民国的教育界和学术界产生了积极影响。关键词:“轮回教育”风波;南开大学;民国高等教育;教育中国化改革基金项目:辽宁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坚定不移地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L19WTB027)作者简介:张喆,中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博士,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学术史研究。中图分类号:G649.29文章编号:1 0 0 7-8 6 0 6(2 0 2 3)0 4-0 0 7 8-0 8 收稿日期:2 0 2 1 1 2-1 6DOI:1 0.1 9 4 1 1/j.c n k i.1 0
3、0 7-8 6 0 6.2 0 2 3.0 4.0 0 9 文献标志码:A中国近代高等教育是在清末民初西学东渐的背景下建立和发展起来的,这使得中国高等教育的探索之路从一开始便蒙上了一层西化色彩。作为民国高等教育史上的一面旗帜,私立南开大学的学制、分科和教学自建校伊始便照搬美国。这种纯西式的教育移植到中国不久便遭遇了危机,本着“教育救国”“学术救国”的青年们逐渐发现自已在大学所学的知识难以与中国情形产生关联,更不用说将它们应用在中国社会之中,这样一来,又何谈救国呢?无怪乎蒋廷发出“我们的大学不为中国造人才,反在为英美法造人才”2 的感叹。民国的高等教育是舶来品,想培养真正为中国服务的人才,必须从
4、崇洋走向务实,而所谓“实”,就是中国的实际。南开大学的“轮回教育”风波及之后的教育中国化改革可以说是民国高等教育所面临的西化困境及其寻求出路的一个缩影。关于南开大学教育中国化改革,张伯苓教育思想研究(梁吉生,1 9 9 4)、南开大学史话(龚克,2 0 1 6)等研究成果详细梳理了其缘起和经过。南开经济研究所“学术中国化”研究(1 9 2 7 一1 9 4 9)(易仲芳,2 0 1 3)结合南开经济研究所的具体实践指出了此次改革的实用性原则。本文在现有研究基础上,将南开大学的“轮回教育”风波及教育中国化改革放在近代高等教育史中加以考察,进一步探讨民国时期的高等教育因过分西化而陷入了何种困境,又
5、如何在中国化中寻得出路。一、民国高等教育西化的困境:南开大学“轮回教育”风波1924年4 月,南开大学周刊由南开大学学生会出版股创刊出版,自第一期开始,便第4 期陆续发表了一些学生对于学校教学内容过于西化的不满。比如汪心涛在三年来未吐之中谈道,如今大学生对于欧美历史的熟知程度胜于中国历史,对欧美政治社会变迁的认识比中国更为详细。在大学教育中,“中国学问可不知,而外国学问不可不知”,实为“教育之变态反常”。3 1 9 2 4 年华北六大演说比赛上获得第一名的南开学生潘景武在其演说词中反问道:“近年来的大学毕业生,有几个能把他们在课本上学的一点外国死东西,适用到中国社会?这就是中国学问不能独立,专
6、门抄袭不合中国现状和需要的外国教育所发生的恶果”,“现在大学教育的趋向,似乎是要造成欧美的国民、西洋的博士”。4 更有甚者,有人将大学教授的教学法比作“挖外国矿”,即挖出外国的矿苗不加以熔炼便转售给中国人。由此可见,彼时的南开大学校园中已有不少学生对学校教育中存在的崇洋媚外现象抱有怨言、颇为不满。在这种氛围下,1 9 2 4 年1 1 月,宁恩承以“秋萍”为笔名在学校周刊发表了轮回教育一文。该文主要描述了教育界存在的两个“轮回”现象:其一是学生的出路问题,即大学生毕业大都去做中学教员,教中学学生升大学,大学毕业后还是做教员,“如此循环不已,一代一代的当教员”;其二是学生所学知识问题,即大学毕业
7、生去美国留学,拿到博士学位回国便“捧着他自外国带来的notes一念”,学生不管能否消化,只管记下来,“预备将来再念给别人”。5 事实上,这两个“轮回”反映的是同一个问题,后者是前者的因,前者是后者的果,正是因为学生所学的理论知识过于西方化,无法与中国社会产生联系,才导致其毕业后很难与中国社会接轨,便只得去做教员。据宁恩承回忆,这篇轮回教育是他在周刊发生“稿荒”之时受编辑部负责人的邀稿和催促,偶然写成的一篇杂感短文,没成想在校园内外引起一场不小的波澜。轮回教育及之前发表在周刊上的几篇批评文章,引起了学校和教授们的注意,尤其是轮回教育一文,使用了一些诸如“欺哄”“草包博士”“令人作三日呕”等激烈言
8、辞,让教授们感到深受侮辱,不满情绪在之后的几周内不断发酵。1 2 月1 1 日和1 2 月2 0 日,学校方面两次召学生会及出版股负责人谈话,先是警告周刊审稿务必谨慎,之后又要求学生会交出批评文的作者名单,并提议批评文作者与校长就文章相关议题进行公开辩论,如果作者获胜,校长即离职,如果校长获胜,作者则需要向教授和学校方面给出一个交代。学生会于12月2 1 日召开会议,商量对策。会议对学校方面的两项提议均予以否决。学生们认为,一方面为保护刊物的言论自由,不应交出作者名单;另一方面学生和校长辩论,无论哪一方胜出,另一方便需离开南开,实无必要。与此同时,全体教员向校长张伯苓递交联名函件,要求校长询问
9、轮回教育一文系个别学生之意见还是全体学生之意见,若是个别学生之意见,应使其出面给个说法,若是全体学生之意见,全体教员便集体辞职。此时,南开学生与教员之间形成了难以调和的对垒局面,张伯苓只得召集全体大会,照教员要求询问学生意见。结果,学生方面亦丝毫不退让,坚持由全体学生共同对该文言论负责。张伯苓一气之下出走北京,全体教员也集体罢课,南开大学所有课业遭到中断。风波一起,轮回教育一文很快得到许多中英文报刊的转载和报道,一时间影响范围极广,就连身处东北的张学良都因此文而对宁恩承颇为赏识,愿意资助他到海外留学。南开学生、各路媒体乃至教育界人士对该文所道出的中国教育界现状更是深有同感,并予以声张喆:民国高
10、等教育西化的困境与出路7980援,使得舆论完全倒向学生一边。可见,此次风波表面上是由一篇文章偶然触发,实际上却是由于长期的西化风潮使高等教育与中国现实形成割裂,引发学生对新教育的不满而必然造成的一次冲突。这次风波暴露了民国高等教育因过分西化而造成的诸多问题。1学校教员多为留学生,对国情知之甚少。在1 9 3 1 年出版的中国当代名人录中,教育界收录有1 1 0 3 人,其中有留学经历的就有9 0 4 人之多,占总人数的8 2%。6 诚然,这些留学生将国外的现代学科体系引进国内,对中国近代高等教育事业做出了很大贡献,但留学生群体在知识结构上往往存在问题,容易偏听偏信留学国家及其学校教授的一家之言
11、,将其奉为真理,反而对中国传统与中国社会没有太多的了解。舒新城对当时的留学生这样评价道:“大部分留学生出国以前既不曾明白国情,回国以后,又以为学问已造极峰一一此实多数留学生的普通心理一一更不愿研究国情;而以生计问题,又不能出其所学以养人,只有搬用外国材料,赞扬外国文物制度之一法。”7 也就是说,留学生在出国前所接受的教育基本是西式的,这使得他们出国之后更容易盲目地模仿西方。可见,留学生教员的全盘西化教学模式既是造成“轮回教育”的因,又是“轮回教育”产生的果,想要打破“轮回教育”这个怪圈,只能从国内高等教育的改革入手。2学校教学内容实用性低,与社会严重脱节,使得学生在毕业后难以寻得合适的出路。自
12、然科学知识大都不分国界,尚可不论,人文社会科学因其本身是以某一国家和地域为标本加以研究,其理论知识带有一定的时空限制,如果不加以中国化,便难以与中国社会产生联系,更难以达到改良社会、救国救民的目的。这是高校毕业生除教员以外难以找到其他出路的重要原因。当然,民国时期高校毕业生出路不佳与民国社会经济的不发达也有关系。教育家庄泽宣就针对此次风波说道:“今日人人当教员最大的原因,是没有别的职业要这些人,换句话说,就是各种事业不发达。这却决不是教育界中人所可解决的问题。8 1 但也有学者认为各种事业的不发达绝不应成为当今教育事业失败的借口,若要发达事业,仍须从教育改革人手,一方面“求学问与职业一贯”,造
13、就实用型人材;一方面“改良教学方法”,使得教师将教学重心放在对研究的指导和精神的陶冶,而不是一味求考试和文凭。9 3国学在近代中国高等教育中的式微。虽然民国时期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燕京大学、齐鲁大学等校开设有国学门或国学研究机构,但主要是供本校文史学科教授研究中国固有学术而设立,不仅招生名额有限,且就学校的通识教育而言,并没有形成太大的影响。钱穆批评当时教育界的各级学校对外国语和数理极为重视,“对于本国文学,则力求其通俗浅易,而本国历史则在中国现教育界绝无地位 1 0 。学生也对国学相关的课程不以为然,曾就读于清华学校的潘光旦回忆道,“在历史课上,教师所讲的和教本或讲义上所引的根本没有差别,只
14、是把文言翻成白话在对待中国固有文化的态度上,老师们成了失败主义者,而学生们扬州大学学报(高教研究版)第2 7 卷比如民国日报评论道:“这次南开风潮,就使是教员一时压伏学生,最后的胜利,总不是教员的中国教育界那种客观事实一一轮回教育,并不因“道歉赔礼而消灭,一双手决掩不住天下目!”(春蕃:教员与轮回教育一一评南开大学风潮,民国日报觉悟1 9 2 5 年1 月2 7 日)现代评论也认为,“现今国内教育制度的不完全,学校教授方法的不满人意,本来是全国各专门以上的学校共有的现象,青年学生在这种情势下之不平,他们对于教育效果之怀疑,是当然应有的事”,轮回教育一文“深中现今社会教育要点之处,值得国内教育家
15、之充分注意”。(南开大学风潮,现代评论1 9 2 5 年第1 卷第4 期)第4 期则成为取消主义者 1 1,这就使得清华的汉文课堂形成老师不用心讲授,学生更无心倾听的景象。南开大学在1 9 2 1 年前后也曾与梁启超、蒋百里等人筹建文化学院,用以弘扬中国古典文化,但此计划因资金不足等原因不幸流产,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国学在民国高等教育中的境遇。1 2 在“轮回教育”风波中,南开大学的教员几乎失语,只是在华北明星报的采访报道中,一位教员表示“学生和教员之间的关系已经破裂,这场风波的解决,只能有赖于批评文作者的回应以及学校对周刊颁布更严格的写作规则 1 3 。事实确实如此,由于教员罢教态度坚决,
16、此次风波持续时间有一个月之长,直到1 9 2 5 年年初才在南开学校董事会出面调停下,以学生向教员和校长赔礼道歉而告终。虽然“轮回教育”风波得以平息,但由此次风波暴露出的问题并非一朝一夕所能解决。南开大学作为此次风波的主人公,深刻体会到了西化教育的诸多弊端,率先开始实行教育本土化的改良,取得了颇为可观的成绩。为国家造就人才,是民国时期国家正处危亡之际,又恰逢实用主义教育思潮风靡一时的情况下教育家办学的普遍宗旨。南开大学也不例外。张伯苓创建南开时就抱着“痛矫时弊,育才救国”的崇高理想,他曾不止一次地强调教育宗旨应当本其国情而定,教育目的在于谋全社会的进步。尽管如此,国内兴办大学之初,无论是学校教
17、员的教育背景还是授课内容,乃至授课语言,基本是纯西化的。事实证明,纯西化的教学虽然很大程度上将西方的课堂搬进中国的教室,却无法使中国的教育进一步发达起来,造就合乎中国需要的人才。“轮回教育”风波就是反映教育实践未能符合教育宗旨、达到教育目的的极具代表性的个案。经过此次风波,南开大学开始实施一系列的教育中国化改革。1 9 2 8 年,南开大学通过了南开大学发展方案,将“土货化”作为南开教学的一大方针,提出了“知中国”“服务中国”的口号,并致力于打造“以中国历史、中国社会为学术背景,以解决中国问题为教育目标的大学”。1 4 有关南开大学教育中国化改革的具体实践包括以下几点:1授课语言,除外语课外一
18、律使用国语讲授。民国时期正处于中国现代学术的萌芽阶段,大学所授内容多是从西方而来,其中一些词汇和专业术语一时间很难在中文里找到相应的表述,教授为图方便起见,往往使用英语讲课。另外,大学乃至中学课堂多使用英语讲授还归因于许多教师和学生把洋文看得比中文更为高级。有人曾将授课语言分为三类,纯国语、纯外语和中西参半,其中,纯国语的课程被当作时代的落伍者,“常受学生们的白目”,而纯外语课程则“为一般人所颂赞,尤其是受学生的钦羡和欢迎,居最高的位置”。1 5 但事实上,用纯英语授课有很多弊端,比如造成学生将过多精力用在英文学习上,使得专业知识学习的效率降低,又如有时会使学生不能清楚理解教师所讲授的内容。而
19、且,若中国的教育界乃至学术界都以英文为主要语言,那么中国学术也是难以发达起来的。对此问题,教育部早在1 9 1 8 年的全国专门以上学校校长会议上就做了提案,决定“教室讲授时除外国教员及关于外国语学科外以用本国语讲授为原则”1 6 。尽管如此,高校教师国语讲授的执行情况并不可观。南开大学的国语讲授问题是1 9 2 4 年南开大学周刊创刊号上由三年来未吐之一文率先提出,紧接着又有数篇文章就此问题发表意见,支持教员特别是文科教员授课时改用国语。1 2 月2 3 日,南开4 4 名学生正式就国语讲授问题提出议案,促使南开大学教张喆:民国高等教育西化的困境与出路二、务实求变:南开大学的教育中国化改革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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