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柳永词评价的“合论”现象分析.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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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23年7 月第4 2 卷第7 期洛阳师范学院学报Journal of Luoyang Normal UniversityJul.,2023Vol.42No.7历代柳永词评价的“合论”现象分析张琼(忻州师范学院电子系,山西忻州0 3 4 0 0 0)摘要:在柳永词的历代评价中,有一种较为常见的“合论”现象。“合论”现象是文学评论家按照一定维度的品评标准将两个写作风格相似或文学地位相近作家的作品进行相互参照的文学鉴赏现象。在词学批评中将柳永与张先“合论”,体现了宋初词坛对“警策”之句的一种美学追求,时人所谓“张优柳劣”,实质是词派斗争的微妙结果;将柳永与康与之“合论”,体现了宋代词学所蕴含的道
2、德因素的评价;将柳永与周邦彦“合论”,则是清代常州词派完成其理论建构的重要组成部分。“合论”现象本质上是词学批评的一种比较范式,具有较强的主观色彩和个人体验,对其应当持审慎态度。关键词:柳永词;“合论”现象;词学批评中图分类号:1 2 0 7.2 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 0 0 9-4 9 7 0(2 0 2 3)0 7-0 0 7 1-0 5柳永被后世誉为“盛世之藻”的丹青手,是“北宋时期最受崇拜的词坛偶像”1 。关于柳永的词,宋代以降的评价可谓矣,形成了丰富的词学批评资料。在这些词学批评资料中,有一种较为常见的“合论”现象。“合论”在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中较为普遍和常见,最早可追溯至魏晋
3、南北朝时期的士族人物“品藻”,如“王谢”(王氏、谢氏均为世家望族)合论,“崔卢”(崔氏、卢氏均为豪门大姓)合论,这种“合论”主要是政治层面的品鹭高下。后来“合论”开始由关注人物本身转向文学作品层面,出现“潘陆”(潘岳、陆机)合论,“颜谢”(颜延之、谢灵运)合论,“李杜”(李白、杜甫)合论,“王孟”(王维、孟浩然)合论,“高岑”(高适、岑参)合论,“元白”(元、白居易)合论,“刘柳”(刘禹锡、柳宗元)合论等。有论者指出,“合论”一般有三种类型:一是“某一时期文坛横断面的扫描”;二是某种风格集中呈现”;三是“某种文学流派的表现形态”2 。抽绎以上史料,笔者认为,“合论”现象是文学评论家或鉴赏者按照
4、一定维度的品评标准,将两个写作风格相似或文学地位相近作家的文学作品进行相互参照的文学鉴赏现象。本文所探讨的柳永词的“合论”现象,包括张、柳(张先和柳永),康、柳(康与之和柳永),周、柳(周邦彦和柳永)的“合论”。本文不瑞浅陋,试图通过对这些“合论”现象收稿日期:2 0 2 3-0 2-1 3基金项目:山西省高等学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项目(2 0 2 1 zsszsx090)作者简介:张琼(1 9 8 1 一),女,山西平遥人,讲师,研究方向为唐宋文学。进行细致的梳理分析,拟探讨三方面问题:齐名作家优劣论的实质,“合论”中是否存在道德因素评价,“合论”是否成为批评家话语构建的重要组成部分,以期就教
5、于方家。一、北宋词学批评中的“张柳”合论现象在北宋真宗、仁宗时期,词坛上活跃着两个填词名家,一个是被称为“三影郎中”的张先,一个是有着“奉旨填词”雅号的柳永,当时二人并称“张柳”。张先(9 9 0 一1 0 7 8),字子野,乌程(今浙江省湖州市)人,其词与柳永齐名,才力不及柳永,但诗词较含蓄,韵味隽永,有安陆词,又名张子野词。张先和柳永并称为“张柳”,究竟有着怎样的历史机缘?为什么“张”在“柳”前,抑或仅仅是为了音韵上的平爪?这些都需重新检视。(一)“警策”:张柳齐名的真正原因关于张先、柳永齐名的记载,宋代以降历代词话中的记载。如“张子野(张先,字子野)与柳耆卿(柳永,字卿)齐名”3 1 2
6、 3“张柳 齐名有一个共同的出处,即出自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晃补之的评本朝乐章,因为“不具诸集”,所以屡屡为人所称引。那么“张柳”齐名的真正原因何在?这需要还原到当时的语境中去。北宋前中期的词坛,由于慢词的创作还远未成.71.洛阳师范学院学报2 0 2 3 年第7 期熟,词人们大抵还只能在小令的圈里创作,追求“一丘一壑也风流”的“警策”之句遂成为词人们的普遍共识。从北宋词与花间词、南唐词的关系来看,这样的现象可以远绍到对南唐中主、冯延已词句的评议,宋人胡仔评价李璟的“小楼吹彻玉笙寒”、冯延已的“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都是“警策 之句 3 1 7。所谓“警策”,又叫精警或警句,有三种解释:一是谓以鞭
7、策马。如曹植应诏诗:“望城不过,面邑不游。仆夫警策,平路是由。”4 二是引申为督教而使之做戒振奋。如叶适上宁宗皇帝札子之二:“若今所委付果已得人,尤宜晓夕用心,事事警策,件件理会。”三是形容词句动人心魄,言近旨远。如文选所言:“文片言而居要,乃一篇之警策。”5 本文的“警策”应取第三种解释,即凝练新奇的词语,构筑生动传神的意象,使词中的单句或片段具有含蓄隽永的美感,成为词林传诵的名句,词人也因此而声名鹊起、名噪一时。张先、柳永都因各自词中精妙传神的“警策”之句而为词坛所推崇。如张先有“张三中”“张三影”“云破月来花弄影”郎中的雅号。柳永亦有“露华倒影柳屯田”“晓风残月柳三变”等美誉。结合二人年
8、龄,柳永长张先6 岁,早于张先2 4 年辞世,他们以“警策”之句闻名天下,并由此“齐名”是有可能的。这里还可以举一个旁证,在推崇北宋词的清初,追求“警策”之句一度盛行,直可认作北宋词坛风流的重现。清人在“警策”之句上做足了功夫,并时时以此自诩。如毛先舒,雅号“毛三瘦”,因其词中有“不信我真如影瘦”“书来墨淡知伊瘦”“鹤背山腰同一瘦”三句而得名。清初“警策”之句的盛行,被誉为词坛繁盛的表现,也是清初词人推崇北宋词风的表现。(二)张柳优劣论:词派斗争的结果以上讨论了张先和柳永因各自创作的“警策”之句而齐名词坛。晃补之评本朝乐章:“而时以子野不及耆卿。然子野韵高,是耆卿所乏处。”补之检讨前人“张不及
9、柳”的说法,自出机下断语日“张优于柳”,而原因也只有语焉不详的“韵高”两个字,恐怕很难服人。朱东润先生在介绍张先生平时,只是把这句话简单地翻译了一下,他说:“其词与柳永齐名,才力不及柳永,但较含蓄,韵味隽永。”6 这里我们注意到,一是朱先生认为张先在“才力”上略逊于柳永,这点显补之没有明说。二是把晃文所提到的“韵高”理解为“韵味隽永”,为我们进一步解读提供了极好的思路。柳永在宋代词坛的影响是当时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比拟的,苏轼第一.72次作小词后便自嘲“虽无柳七郎风味,亦别是一家”7 ,颇有些“影响焦虑”的意味。柳永的词当时就能够“天下咏之”,并且传布至宋周边的高丽、金国,“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
10、词”,这些都是张先所“不及”的。晃补之文中的“时”应理解为当时的词坛实际情况。一般认为柳永、张先都是婉约词派的大家,然而柳永实有着异于婉约词的特质。余传棚先生将柳永纳入“颓放词”一派,推其为开山鼻祖。他认为:“颓放词派与婉约词派之关系,二派一时并兴,同坛竞技,各有渊承,各有趋取,看似分庭抗礼,雅不相容,实乃暗相借鉴,创作中时见其同。其实质性差异,主要异在对花间词派所创艳科传统或依或违,态度有殊。”8 先说“一时并兴,同坛竞技”。柳永词的创作主要集中在宋真宗、仁宗时期,而这时也是婉约派大家晏殊、欧阳修、张先等叱咤词坛之时。再说“各有渊承,各有趋取”。婉约词派是直承南唐词派发展变化而来,主导风格是
11、“清切婉丽”,即写景尚清,达意贵切,抒情重婉,属辞尚丽。其词既少有南唐一派词之哀而伤,更罕见花间一派词之乐而淫,恰恰表明其已于自觉不自觉地用实际创作显示出对花间、南唐二派背离传统诗教之不满,并企图反拨、纠正,以复归于传统诗教。而颓放词派与婉约词派相反,是直承花间派发展变异而来,主导风格是颓靡放逸,抒情贵直,属辞尚俚。所作词虽然少见南唐一派词之哀而伤,但较花间一派词更见乐而淫,对背离传统诗教之“艳科”传统不惟首肯,而且扬厉。最后再说“分庭抗礼,雅不相容”。这两派的冲突有这么几次:一是柳永与晏殊的冲突。关于晏殊黜退柳永,张舜民画嫚录中有柳永谒见晏殊寻求知音之宽慰,晏却以柳只会作“彩线枯伴君坐”等小
12、儿女之语,对其讥逍的记载 。事件的前奏是柳永以醉蓬莱词犯讳真宗挽联,被仁宗斥退,但是柳永心有不甘,他找到晏殊说理,自信既然晏殊也填词,当有惜才之心。然而晏殊说自已从来不作“针线慵伴伊坐”这种没有品位的词,俨然要和柳永划清界限,绝不含糊。二是欧阳修与柳永蝶恋花的著作权之争,事见王国维人间词话删稿,王认为“此等语固非欧公不能道也”1 0 1 4 2 6,认为柳永这种轻薄文人是断然做不出这样意境高远的词的,于是乎率然剥夺了柳永这首词的著作权。据此,他还把这首自认为是欧阳修所作的蝶恋花和晏殊的蝶恋花、辛弃疾的青玉案一起来做学问的三种境界。王国维之所以会有如此的态度,是因为柳永作词有“薄语”,冠柳。”1
13、 3 1 8 4 7 这大概是清代人对于王观的评价,然洛阳师范学院学报2 0 2 3 年第7 期对此等文人,即使如龚自珍这样的大家也一概之柳三变,滴粉搓酥左与言 之对”,北宋末南宋初的以鼻,这是典型的“因人废言”。三是张先对柳永作左誉(字与言)曾恋钱塘名妓张,为之作了不少柳品的微词。此事见于宋人胡仔所撰的茗溪渔隐词永式的香艳之词。学柳的词人还有康伯可。刘扬忠话,张先讥逍柳永词轮台子语意颠倒,质量已先生认为“康与之(字伯可)风格追随柳永,为南宋落下乘。按刘天文柳永年谱稿,这首轮台子作学柳第一名家。南宋人论其词,往往康柳并于景祐元年(1 0 3 4)初春,柳永从鄂州启程赶赴汴京称”。除了左与言、康
14、伯可二人外,学步柳永作词的“参加恩科考试”。词的上阀点明词人是在“邻鸡还有曹组。此外,还有词人欲与柳永一比高下,如唤觉”后“匆匆策马登途”的,则天还没有亮,后边词集以冠柳命名的王观(字通叟)。王奔清等撰写“过霜林、渐觉惊栖鸟”,鸟儿尚未离巢,天色当写的历代词话曾转引黄昇的话云:“王通叟,元然没亮,张先所言“已辨辩色”自然是“想当然耳”,何祐中官翰林,宣仁谪之,自号逐客,词名冠柳。其况这首词的上闵结尾处明明说“楚天阔、望中未踏青一词,风流楚楚,又不独冠柳词之上晓”,可见是写词人拂晓早行的经历,是没有“语意也。”1 3 1 1 5 冯金伯词苑萃编:“王通叟观作庆清颠倒”这样的硬伤的。朝慢踏青词,风
15、流楚楚,世以为高于屯田,集遂名由上可知,晏殊、王国维、张先等对柳永词的非难,都难免有些牵强,这其实也揭示了一个现象,即婉约词派作家已经开始自觉地抵制以柳永为代表的颓放词派。苏轼又接过婉约派的权杖,继续进行着将词坛“去柳永化”的斗争。不仅自已亲为,而且严禁门人臀越。如宋人叶梦得避暑录话记载,秦观因作词有柳永的风味而被业师苏轼责备,苏认为秦观词“气格”之病似乎也跟柳永有关。对于苏轼的批评,秦观先是辩解,日“某虽无学,亦不如是”,继而“惭服”,师生之间,一问一答,而褒贬之意,可见一斑。论述至此,再回到前面的“张柳优劣”论。张先与晏殊、欧阳修、宋祁、王安石等众多北宋词坛名家都有较深的交往,他的词风也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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