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亨政治哲学的另一面.pdf

第 卷 第 期 年 月湘 潭 大 学 学 报(哲 学 社 会 科 学 版)().柯亨政治哲学的另一面罗伯中陶志强(湘潭大学 哲学系湖南 湘潭)摘 要:柯亨的政治哲学在当前有广泛影响学界一般将柯亨对罗尔斯、诺齐克、德沃金等人的批判理解为马克思主义对自由主义的批判这种解读遮蔽了柯亨的政治哲学与自由主义具有内在关联的另一面 柯亨的运气平等主义的价值观、共同体平等风尚的社会观和不可知的政治观所构成的统一体不仅严重偏离了马克思主义本身而且也脱离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发展轨道柯亨的“获取优势的运气平等主义”核心在于运气平等和分享精神这种平等主义并非社会主义思潮的独有内容“社会主义平等主义”的标签并没有被柯亨自己认可它只是国内学者对柯亨理论的误解关键词:自我所有差别原则运气平等平等风尚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柯亨(.)自上世纪 年代开始就活跃在与自由主义者论战的第一线是左派政治哲学中在社会影响力方面与罗尔斯、诺齐克等人大致相当的学者 他在学术生涯早期对马克思历史观的辩护性研究、后期对资本主义所有制的批判和对平等原则的弘扬等都使人认为他是一个社会主义者 国内学者专门研究柯亨的学术专著的书名就称其理论为“社会主义平等主义”还有学者明确地认为柯亨具有非常深的“马克思主义情结”其学术目标“是为了更好地辩护马克思主义”这些解读遮蔽了柯亨后期政治哲学与自由主义之间的内在关联不合适地夸大了它与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的关系 本文将从他对自由主义的批判和他对平等主义的宣扬角度揭示其政治哲学中人们通常不重视的另一面出发重新定位其学说与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的关系一、柯亨对自由主义的批判具有“与自由主义为友”的另一面柯亨的政治哲学作品大多以对自由主义的批评为基本内容他对诺齐克和罗尔斯的批判影响尤其大人们很少重视他对德沃金、内尔逊的批判而关于他对诺齐克和罗尔斯的批判学者们通常只注意到他“反对自由主义”的一面而没有意识到这种批判还具有“与自由主义为友”的另一面(一)批判诺齐克:柯亨政治哲学的起点柯亨对诺齐克的批判构成其政治哲学的起点按照诺齐克观点分配正义的核心是要实现生产者的公正而非“模式化”的分配原则他强调历史的、非模式化的分配原则才是可取的 他认为在初始状态下只要人们占有无主自然物时没有损害他人利益或占有无主自然物给他人所带来的好处抵消对他人的损害那么这种占有行为就是正当的而在此后与他人交易中只要人们平等自愿的交易行为没有故意使他人情况变得更差这种交易就是正义的只要实现了这种初始的“公正状态”和交易过程的“公正步骤”这种社会就是正义的 对柯亨而言诺齐克的这些观点都基于其自我所有观念由此观念出发所设想那种“公正状态”“是 一 种 幻想”因为占有外部世界一定会导致对他人权利的侵犯而诺齐克对“公正步骤”的讨论也只强调交易程序公正忽视了市场交易行为中的大量偶然性如市场的随机性、竞争性以及交易主体在天赋、收稿日期:作者简介:罗伯中()男湖南长沙人哲学博士湘潭大学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陶志强()男四川资阳人湘潭大学哲学系博士生 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马克思中期政治哲学的文本学研究”()的研究成果运气、获取信息上的差异等 柯亨说:“他们不会签订这样的契约来破坏他们所珍惜的平等因为这样产生的改变会从根本上影响他们的后代所以他们会尤其反对做这样的事”学者们都注意到了柯亨反对诺齐克自我所有制、批判资本主义的积极意义然而从所有制角度来批判资本主义在思想史上并没有新意即使罗尔斯这种自由主义者也从规范性角度否定了自我所有制 柯亨对诺齐克的批判中最大的亮点并非它反对自我所有制和反资本主义而在于它提出马克思作为反资本主义的理论家看似与诺齐克相反实则与诺齐克相似都是非模式化分配原则的坚持者他们的理论都以自我所有权概念为基础 马克思所谓的穷人遭受剥削、遭受不公待遇实际上就是指“自由主义所说的穷人没有从外部世界中得到应有的份额”而在共产主义社会中尽管外部世界的生产资料归社会所有但在个人生活范围之内人们相互支持“任何人都没有把帮助别人完成自我实现当成一种义务”也就不存在剥削 由此柯亨认为马克思“没有直接摒弃左翼自由意志主义”只是通过生产力的无限发达创造出“集体财富的一切源泉的充分涌流”回避了自我所有所带来的问题这使马克思主义失去了规范性的意义我们当然肯定柯亨在批判诺齐克理论时具有积极意义的一面但不可不注意到他在此批判中反对“非模式化”的分配原则、反对生产在社会分配中的决定性地位否定共产主义的科学性等观点的另一面 在这两个方面中后一方面对于理解柯亨政治哲学的形成更为重要 在接触诺齐克作品之前柯亨是一名既对苏联社会主义“几乎不存幻想”但同时又对社会主义的未来还“保存一线希望”的马克思主义者诺齐克的无政府、国家和乌托邦出版后柯亨花费了其晚年学术生涯的/的时间来研究它他对诺齐克思想的批判过程事实上就是他对马克思主义的自我批判、转向非马克思主义的过程 通过批判诺齐克柯亨完成了共产主义信念与历史唯物主义的脱钩此后柯亨将“各尽所能、按需分配”原则变成了一种脱离生产力条件的纯粹政治价值(二)批判罗尔斯:作为罗尔斯主义左翼的柯亨思想框架的形成柯亨很晚才重视罗尔斯他在 年还向斯坎伦说他不记得自己之前是否看过罗尔斯的正义论(年)且他批判罗尔斯的著作拯救正义与平等直到 年才出版 针对功利主义和福利平等主义的分配方案罗尔斯认为有些福利偏好是“冒犯性福利”是有害的福利不应该去满足而另一些福利偏好非常昂贵(如特定类型的残疾人的偏好)非常难以满足所以合理的方案只能是差别原则 按照罗尔斯差别原则的松散解读只要公民的一切行动和准则有利于改善处境最不利者的境况那就是正当的否则就是非正当的 柯亨认为这种松散解读的差异原则可能会被滥用不能达到正义的目标 首先市场培养出来的自私品德与政治公共人格的博爱品德相矛盾差别原则的松散解读会鼓励市场中的自私品德却无法培育政治公共人格的博爱品德这在实践生活中会导致社会不能培养制定社会正义制度的立法者 其次差别原则的松散解读会在道德上鼓励富人追求私利的最大化破坏社会团结柯亨还批评罗尔斯关于正义原则适用场合的观点 罗尔斯认为正义的基本价值只限定在政治、法律制度等基本结构之内而不涉及家庭、学校、教会等私人领域 柯亨认为正义之所以为基本价值就在于它们广泛适用于所有公私领域罗尔斯将正义限制在政治经济领域放弃了在生活中直接的正义判断导致在私人领域中正义影响力消减会不断扩大社会的不公正不管人们支持罗尔斯还是支持柯亨一般学者都只注意到两人思想中对立的一面事实上他们学术立场中共同的另一面更值得重视 他高度称赞罗尔斯的正义论:“我相信在西方政治哲学史上最多有两本书比正义论更伟大:柏拉图的理想国和霍布斯的利维坦”他还明确地肯定学界对他是罗尔斯主义左翼的定位:“有人认为我夸大了罗尔斯给出的东西与我相应给出的东西这两者之间的差异 如此一来如果他们倾向于称我是左翼的罗尔斯主义者那么我既不拒绝也不讨厌这样的形容”他承认在单纯的规范伦理学的领域他和罗尔斯都属于康德主义意义上的自由意志论者而不是很多学者所认为的那样是马克思主义者有了上述柯亨 罗尔斯关系的澄清柯亨对罗尔斯差异原则的批评就值得重新讨论 与很多学者想象的情况不同柯亨并没有批评罗尔斯的理论框架本身他批评的只是其他人对罗尔斯差别原则的“松散解读”而罗尔斯对这种松散解读并不负有直接的责任 我们知道罗尔斯的正义两原则包含“自由平等原则”和“差别原则”两部分柯亨从未批评过罗尔斯的第一原则也没有批判罗尔斯第二原则的第一部分“机会开放原则”他讨论的只是罗尔斯正义二原则中的第二原则的第二点(“差别原则”)不仅如此对罗尔斯正义二原则中的第二原则的第二点柯亨还将它区分为差别原则的“严格解读”和“松散解读”他没有批判过严格解读的差别原则还承认严格解读的差别原则与博爱思想是一致的 柯亨真正要批判的是差别原则的“松散解读”即批判人们对罗尔斯差别原则的滥用 柯亨明确地说道:“我批判罗尔斯是批判他对差别原则的适用 对于差别原则本身 我在此并无争议”也就是说罗尔斯和柯亨在对正义具有政治和经济两个层次、政治自由的平等先于经济平等的观点、经济平等要优先重视机会平等原则等都无异议 柯亨对罗尔斯这些观点的认可正是他宣称其“运气平等主义”的平等观是“弱”价值的重要原因他反复强调“运气平等”价值是有条件的价值而不是不顾一切条件都追求实现的价值共同体的自由就能够约束“运气平等”(三)批判德沃金、内尔逊:柯亨运气平等主义的完成柯亨对诺齐克和罗尔斯的批判都有完整的论著但他对德沃金、内尔逊的讨论只出现在一些论文中这些讨论的篇幅如此之少使学者们很少注意到柯亨与这两位哲学家的学术亲缘关系 柯亨理论以平等价值为中心而德沃金、内尔逊正是因其平等理论而获得卓著的声誉柯亨对这两位哲学家的讨论显示出这两位哲学家对柯亨的影响远远比学界想象的大他们才是柯亨平等理论的直接先驱 柯亨在非常年轻的时候就受过德沃金的影响柯亨回忆道:“年的一天在我大学学院的宿舍里杰里德沃金()难倒了我 由于他的及时提醒我开始从教条社会主义的麻木中苏醒过来”德沃金和内尔逊都认为诺齐克忽视了国家责任而罗尔斯则忽视了个人责任他们希望提出一种兼顾国家责任和个人责任的“第三条道路”内尔逊认为罗尔斯对福利平等主义有其合理的一面但福利平等主义可以将自己限定在“非冒犯性福利”的平等上并将平等物从福利转移到福利机会也就是说只要将福利平等主义限定在“福利机会主义”的内涵上罗尔斯的诘难就可以破解 德沃金也承认罗尔斯对福利平等中的“昂贵嗜好”的批评有其合理性如果社会同意“昂贵嗜好”具有合理性这的确让一些人故意培养出一些“昂贵嗜好”另外福利平等主义为了使残障人士获得与其他人平等的福利就需要补助残疾人更多福利他们无需额外付出就可获得一般人的福利这对非残疾人不公平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德沃金设想了一个初始平等的拍卖会这个拍卖会要拍卖的东西就是初始分配要素包括每个人的初始优势(出生时的社会境况)、运气(自然禀赋、疾病等)和原始能力(智力和技能等)每个公民都可以参加拍卖会人们根据自己的同等购买力的份额自由选择各种初始资源的组合直到没有人再对其他人持有的资源有异议为止正如很多学者看到的那样柯亨与德沃金、内尔逊同属运气均等主义阵营他的理论贡献在于他综合了后两种理论将运气均等主义推向了一个更高的水平 柯亨认为即使某种嗜好是昂贵性嗜好但昂贵性嗜好有“非选择性嗜好”与“选择性嗜好”之分如果昂贵嗜好与非选择的坏运气相关 这种昂贵嗜好的代价就不应该由个人承受因此德沃金对昂贵性嗜好的论述与他关于“选择”和“运气”的原则性区分是相违背的德沃金通过残疾人的例子合理地说明了资源对人的平等的重要性但是这不能完全否定内尔逊福利机会主义的合理性因为残疾人(如双手残疾的工人)在行动的过程中既需要有一定的资源(如假手)帮助才能克服“困难”也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如长期的训练和用假手运动过程中忍受巨大的疼痛)资源的补偿和福利的补偿无疑都是必要的 德沃金和内尔逊无疑都是自由主义的平等思想家柯亨对德沃金和内尔逊的讨论和取舍表明他也只是自由主义平等派二、柯亨的平等主义具有背离“社会主义平等主义”的另一面柯亨并没有自觉地构建一个完整的平等主义政治哲学体系他的平等主义思想散落在他对前人思想批判的各种著作、论文之中 通过整理柯亨的各种散乱的思想我们可以发现他的平等理论是以“获得优势的平等能力”的机会平等价值观、共同体平等风尚的社会观和不可知论的政治观共同组成的政治哲学体系这些观点更加鲜明地体现其理论具有完全不同于社会主义的平等主义的另一面(一)弱平等主义:不敏于事实的抽象价值观正如前文有关柯亨 罗尔斯关系的讨论柯亨是一位自由意志论者 在他看来所有价值体系都由奠基性的基本价值和派生性的特殊价值组成基本价值之所以基本就在于它们不以其他事物或价值为依据也不是对事实的回应“我们的最高信念原则无论如何都不根据任何事实”只有派生性的特殊价值才与其他价值原则或事实相关这些与事实相关的特殊价值具有应用性不具有终极性这种自由意志论的价值观观念决定了其政治哲学无需研究社会历史的实在规律只是一种观念的批判柯亨的运气平等主义是一种“优势获取平等”的“弱平等主张”尽管它与其他自由主义左翼一样重视“平等与其他价值之间的均衡问题”重视自由等其他价值对平等的限制 它的核心是对“获得优势的可能性的平等”(学界目前有“可及利益的平等”“可得利益平等”“优势获取平等”等翻译形式)的强调主张要消除的正是各种“非自愿劣势”很多学者指责柯亨将正义错误地等同于平等“从道德任意性出发的论证将平等确立为分配正义的基本理想”还有人认为柯亨主张将“自然物”人人均等分配的平等主义会对社会资源造成极大浪费 还有些学者认为他的观点脱离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基础“依然充满着道德的义愤”事实上按照“弱的平等主义”柯亨只是在基本价值层面上坚持运气平等的理想性他故意将这种价值理解为脱离生产力基础的理想性在他看来这才摆脱了相对主义才坚持了道德绝对性原则这不仅不是他的缺点而且应该是他的优点基于基本价值和特殊价值的区分他能接受特殊价值与社会具体实践相结合的观点在具体的社会实践中不仅平等价值要兼顾其他诸如正义、自由、民众福祉等基本价值而且在社会治理实践中也要顾及生产力等因素的客观影响 他认为在具体历史条件下执政者甚至可以使用差别原则的“松散解读”来提高社会效率增进民众福祉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不配拥有正义之名柯亨的哲学基本信念和他对批评者的回应显示出他的政治哲学是一种与社会历史规律无关的规范性政治哲学完全脱离了他早期研究过的马克思历史观 无论我们今天如何界定马克思“新唯物主义”的内核柯亨的政治哲学都不可能属于马克思所在的唯物主义传统也偏离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轨道(二)平等主义风尚:与经济无关的社会伦理观柯亨坚信正义价值是整个共同体的社会价值作为共同体社会价值的社会正义的现实存在就是共同体的平等主义风尚而不是成文法意义上的法律制度 这样的现实正义原则不仅适用于政治经济的公共领域而且也适用于家庭、学校、教会等私人领域不过私人领域的正义不同于公共的政治法律领域的正义它不适宜强制推行只能用非强制性的方式推动 在他看来社会平等与政治法律的平等相比较前者更加基础只要社会盛行平等的道德风尚即使有些国家的政治法律制度并不合理它还能部分地实现社会平等 在这个意义上共同体的平等道德风尚具有政治哲学的意义柯亨提出正义原则的真正实现“需要的不只是公正的强制性规则而且还需要一种贯穿个人选择之中的正义风尚”()而这种风尚“促进了一种比经济游戏规则自身所能够保证的更加公正的分配”共同体的平等道德风尚不能仅依靠于法律制度也须从公民的道德动机着手使人们的内在驱动力由私利主义转向共同体中的利他主义 他说道:“要克服不平等决不能(仅)进行经济结构的革命还需要情感与动机的革命”柯亨用人们所熟悉的“野营旅行”模式来描述这种平等风尚在野营旅行的模式中最激进的平等原则和共享原则的结合构成了平等的道德风尚的关键 所谓“最激进的平等”是试图纠正“所有非选择的不利条件”的平等它要纠正的是“当事人本身不能被合理地认为对其负有责任的不利条件无论它们是反映社会不幸的不利条件还是反应自然不幸的不利条件”它的基本价值观与上文“获得优势的平等能力”观念完全一致 在这种原则实现后社会还会有不平等和差异不过这些不平等和差异都是“爱好和选择”的结果而非“自然和社会的权力和能力”的差异的结果“弱平等主张”中的平等价值还需要与其他价值相结合在野营旅行模式下激进平等还需要与“共享原则”相协调 尽管激进平等观允许自愿选择的不平等但却不容忍它对分配结果产生重大影响也不能让这种不平等现象大范围地发生 由此基于共同体成员相互关心和奉献的“共享原则”就必须存在 社会不能强迫社会中的个体做出社会期望的选择但它能基于共享原则促使他们更多地关心同胞并对社会做出更多奉献 柯亨说道:“我认为某些不能以社会主义机会平等的名义加以禁止的不平等却应以共享的名义加以禁止”有些人批评柯亨观点事实上会增加社会的道德强迫性柯亨回应说共同体道德风尚肯定不能像政治法律制度那样具有强制性但这并不意味着社会道德风尚不应该发生作用 还有些批评者认为道德风尚理论否定职业生涯中薪酬待遇的差异否定人们去主动追求高额薪酬待遇的工作的合理性这让公民在职业选择过程中承担了过高的平等道德义务损害了公民的自由权 柯亨回应说公民的职业选择应该基于偏好而非“贪婪”的利益动机平等风尚尊重个人自由选择但平等社会的职业选择不是为了获取更大的私人利益而是为了社会更大的共同福祉而尽可能地发挥自己的天赋才能 有些人认为社会给予那些给生理或心理带来痛苦的职业工作者更高的报酬是合理的 柯亨对此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如果公民强烈抵触与其天赋相匹配的职业选择那么社会就不应该强迫公民选择那样的职业他尤其反对那些“为了实现更平等的社会”用“斯大林主义的强迫”来让人们从事某一职业”的做法 有些批评者认为柯亨的平等风尚源于共同体要流行一种“慷慨”的利他主义精神他们认为这种共同体精神并不现实 柯亨并不认为平等的道德风尚要以利他主义为原则平等并不需要无私奉献精神它需要的是“野营营地社会模式”中的共享互助精神这种精神比纯粹利己主义的零和博弈竞争对人类的生存更有好处人们没有理由拒绝它(三)不可知论政治:与政治体制无关的政治观由于柯亨认为价值独立于社会事实道德风尚也独立于经济状况柯亨就只能针对价值观念讨论价值观念而无法对具体社会经济制度的合理性进行评判 柯亨深知合理的社会制度既要解决人们行动的信息问题也要解决人们行动的动机问题 他认为资本主义通过市场价格机制解决了信息问题但它通过自我所有制承认人的自私动机是依赖自私发动的社会制度它导致“自私的过度膨胀”这就没有解决好动机问题苏联社会主义的计划经济模式虽然解决了自私带来的动机问题但无法有效解决信息问题从经济的角度来看计划经济的社会主义模式“就是一种糟糕的方式”柯亨不仅批评这两种社会体制而且也明确表示不能接受社会主义者倡导的人人劳动、人人报酬平等的“社会主义体制”理想他认为这种体制没有共享精神不能保障那些因残障等失去劳动能力的人的生计和他自己所倡导的运气平等原则相矛盾有学者根据柯亨在哲学家杂志对他的采访内容 认为柯亨坚持一种“生产性资料共有制”的社会主义经济体制这种体制是一种市场社会主义而非中央计划的社会主义 他认为柯亨讲的“共有制”虽然与传统马克思主义讲的“公有制”“在表述上略有不同但这二者之间并不存在本质上的差别”柯亨的确认为市场社会主义略好于传统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他说过:“市场社会主义作为现实的政策来说是个好主意”但是我们整理其思想发展脉络就可以发现柯亨在 年接受哲学家杂志采访中表达的观点并非其最终观点他在此后时间中多次批评了市场社会主义 在他看来像大卫米勒等人将市场社会主义视作理想化的社会是错误的原因就在于:“市场社会主义也不像传统的社会主义因为在竞争的市场契约模式中各企业之间各企业与它们的消费者之间成为竞争对手 与此相应市场机制削弱了传统的社会主义模式所强调的经济平等竞争就意味着胜利者和失败者”市场社会主义者对社会主义原则的重视固然值得称赞但它太强调市场的地位给予有特殊天赋的人群过高的待遇这从根本上就会“反对共享的价值”他对东欧马克思主义者提出来的社会主义模式和他自己提出的野营模式是否能成为一种体制也表达了担忧东欧马克思主义者提出了“联合占有”的所有制它区分生活范围之内资源的自我所有制和“外部世界资源”的“联合占有”柯亨认为为了防止个体的自由和平等权被侵犯这种方案需要得到社会全体成员的一致认可这就会导致人们在对外部世界资源的利用问题上陷入无休止的争论所以这种联合占有的所有制并不现实 对自己设想过的野营模式社会柯亨也认为野营模式下人们所需要的信息“在范围上是有限的 而且相对容易得到和汇集”所以它只适合非常小的范围不适合大范围的社会场景 总之这些社会制度模式都很难实现他理想的社会观念在大范围内如何实现平等和共享柯亨明确回答:“就这一点而言我是不可知论者”由此可见柯亨的平等观只是一种单纯的道德原则既与现存社会历史无关也与政治法律制度设计无关 他明确宣称只有“社会主义原则”是可以证成的而“社会主义体制”则是不可以证成的 柯亨说:“在我看来社会主义理想面对的最重要的问题是我们不知道如何设计出能够使它运行的那种机制”三、重新定位柯亨政治哲学与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理论之间的关系长期以来国内学者们一直将柯亨定位为一个西方马克思主义政治哲学家他的政治哲学也被认为是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政治哲学或者社会主义形态的政治哲学 事实上从自我所有、自由和平等开始柯亨就有意识地与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保持距离他明确宣称他的政治哲学不是马克思主义的:“我也没有把我所理解的政治哲学运用于社会主义从而以一种与上述方法相反的方式把我的马克思主义和我的哲学结合起来”“我认为马克思主义甚至社会主义不能起政治哲学的作用”柯亨本来认为他不可能对未来社会的合理机制进行讨论但在面对中国学者从社会主义角度来介绍他的观点时为了表明自己与马克思的原则性差别他竟置自己的观点不顾故意反对马克思批判起马克思的“最大失误”在于不能为未来提供一个“相当详细的说明书”他写道:“当有人问及马克思社会主义将会是什么样子的时候马克思曾经说过我不想为未来的厨房写食谱 他认为建设社会主义的问题在未来才会产生因而它们只能在未来才能解决这是他的一个最大的失误因为除非社会主义者对它们赞成的社会主义社会有一个相当明确的构想否则它们就不会把其他人吸引到他们所说的美好前景 你无法让人们只因为社会主义听起来是好的就放弃资本主义而赞同社会主义 你需要有一个相当详细的说明书”扉页为了避免学界有关“西方马克思主义”概念定义的繁琐性我们只需比较柯亨与那些使用过相同数量的马克思主义资源的其他哲学家是否被人们认为是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就够了 很多思想家(如艾利斯杨)比柯亨更重视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思想资源他们也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和结构性压迫其学说与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有更强的亲缘关系但人们通常不认为他们是马克思主义或社会主义的哲学家(一般人勉强接受艾利斯杨是“后马克思主义者”的定位)纳斯鲍姆的能力进路理论也使用了马克思的“人的全面发展”的理论但学界公认为她为自由主义者而非西方马克思主义者 柯亨关于基本价值不敏于事实的观点已经清晰地表明其晚期政治哲学已经脱离了包括黑格尔、马克思主义以及西方马克思主义一直所坚持“实然 应然统一”的范式这种观点在西方马克思主义传统找不到同道 有些学者已经意识到柯亨晚期政治哲学“已从分析的马克思主义转到了后马克思主义立场”这个定位无疑比“西方马克思主义”定位更合理学界有关柯亨思想与社会主义的关系的观点也值得斟酌 因为国内学者认为柯亨对自由主义的批判和社会共同体平等精神的阐发是“从道德方面为社会主义做辩护”“向我们展现了社会主义平等主义理想的可欲性”“丰富了传统马克思主义对于自由主义平等和社会主义平等的理解”事实上柯亨所理解的社会共同体平等价值与人们常常理解的社会主义价值有巨大差异首先柯亨所谓“社会共同体的整体利益”没有历史性和社会性也不是现实社会的整体利益这和社会主义意义上的社会共同体的整体利益概念有本质区别 社会主义作为一种长久的社会形态和基本制度它的现实性决定了它的整体利益总是与社会生产力的总体状况联系在一起分配方案只有在与生产力水平相适合时才会促进生产力的发展 柯亨将平等主义当做脱离生产力条件的纯粹理想价值在短时期内它能利用社会的现成剩余财富进行平等分配提高社会成员的福利水平但在长时间内随着社会的现成剩余财富分配殆尽它会损坏生产力的进步平均主义分配不可持续 从这个角度看真正的社会主义不可能接受自由意志意义上的平等主义观念其次柯亨认为“社会主义原则”和“社会主义体制”有着巨大区分他并不为社会主义体制辩护他的“社会主义原则”与取代资本主义的未来社会制度、政治立场无关是不依赖于“社会主义体制”“社会现实”的单纯道德原则这种作为道德原则的“社会主义原则”的基本内容无非就是“获取优势的机会均等原则”柯亨对社会主义体制持不可知论立场导致他对现实社会主义的评论和自由主义没有什么差别 在回答如何“如何才能使市场社会主义得到进一步的完善”时他非常肯定地回答说:“我认为只有政治体制中的民主制度才能更好地与经济体制中的市场机制相配套因为这不仅能有效地遏制在市场经济中产生的消极腐败现象并且能使市场经济得到更健康地发展”最后他关于“社会主义原则”的道德概念也不同于人们一般意义上的社会主义概念 他将机会平等原则区分为资本主义机会平等、左翼自由主义机会平等和社会主义机会平等这说明他的社会主义概念并不是一种与资本主义相对立的观念它只是要在继承资本主义机会平等排除社会等级环境对人的不利(自由政治制度)、继承左翼自由主义机会平等排除个人环境对人的不利(教育平等)的基础上进一步排除自然因素(天赋等)对人发展的不利而实现平等 有学者认为柯亨的社会主义平等理想与自由主义平等主义之间最为本质的分歧是坚定的社会主义者与资本主义社会的妥协者之间的分歧但柯亨并没有将自由主义平等主义当成资本主义的妥协者在社会主义机会主义中事实上也存在着“因使人悔恨的选择而产生的不平等”和“因选择上运气的差别而产生的不平等”这两种不平等虽不符合柯亨所谓的“分享精神”柯亨还是认为它们属于“社会主义机会平等”的范围 正是这样当有学者将他的观点称为“社会主义平等主义”时他不置可否回答说“这个问题我还要再想想”这说明他自己不愿意将其观点称作“社会主义平等主义”柯亨的代表作为什么不要社会主义?的标题常常被人们当作其思想和社会主义关联的证据但标题中的问号事实上就表明他与社会主义的关系并非很多人想象的那样确定参考文献:段忠桥.为社会主义平等主义辩护 .科恩的政治哲学追求.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张青卫.试论柯亨的马克思主义“情结”.学术交流().葛四友.柯亨的分配正义观的转变 兼谈马克思主义与平等.社会科学论坛().柯亨.自我所有、自由和平等.李朝晖译.北京:东方出版社.科恩.拯救正义与平等.陈伟译.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葛四友.论罗尔斯的差别原则与应得理论.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柯亨.如果你是平等主义者为何如此富有?.霍政欣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柯亨.马克思与诺齐克之间 .柯亨文选.吕增荃编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凤凰传媒出版集团.葛四友(编).运气均等主义.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姚国宏.平等的幻像 .柯亨政治哲学初探.学海().科恩.为什么不要社会主义?.段忠桥译.北京:人民出版社.().(.).魏小萍.分析的马克思主义怎样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访 柯亨教授.哲学动态().罗伯中、陈妤迪.论艾利斯杨的差异政治学在西方马克思主义中的定位问题.清华西方哲学研究().姚顺良.资本论与“自我所有权”析柯亨的“马克思批评”和“后马克思”转向.学习与探索().林育川.析 柯亨对自由主义平等主义的批评.学术研究().责任编辑:饶娣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