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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点聚焦】对接国际高水平：海南自由贸易港金融服务业开放规则的评估与展望黄琳琳（上海立信会计金融学院 法学院，上海 201209）摘要：海南自由贸易港坚持金融业扩大开放的政策，主动适应国际经贸规则重构新趋势，对接国际高水平规则。经过近三年的实践，海南自由贸易港在金融服务业的开放领域形成了较为完善的法律制度框架，包括推动金融服务市场开放领域的扩大、跨境金融服务贸易市场准入程度的提升、金融数据跨境流动的探索以及金融风险的防范与化解等。但相对于国际高标准的金融服务业开放规则，海南自由贸易港金融服务业的开放规则还有待进一步创新，尤其是在促进新金融服务领域以及金融数据的跨境流动以及争端解决机制方面。未来海南自由贸易港可推动形成与国际接轨的“金融清单”，借鉴有限牌照模式丰富海南金融生态，积极推动跨境金融数据流动，构建有效的金融争议解决机制，以及创新金融监管模式。关键词：海南自由贸易港；国际高水平；金融服务业；开放规则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总体方案（以下简称自贸港总体方案）中多次提到“开放”一词，根据关于支持海南全面深化改革开放的指导意见，其重点在于“坚持全方位对外开放”，而对外开放的基本原则之一是“主动适应国际经贸规则重构新趋势形成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开放政策和制度，加快建立开放型经济新体制。”因此，“开放”成为海南自由贸易港（以下简称“海南自贸港”）对接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的代名词。坚持金融服务业对外开放是海南自贸港建设的重点之一，然而近三年来，海南自贸港在金融服务业的开放规则方面有哪些实践的经验？与国际高水平的金融服务开放规则相比又存在哪些不足？本文试图通过评估以探索上述问题并提出相应的完善建议。一、海南自贸港金融服务业开放规则的制度框架海南自贸港在金融服务业的开放规则方面形成了法律与政策相互协调与支撑的基本框架。在法收稿日期：2023-05-06作者简介：黄琳琳，法学博士，上海立信会计金融学院讲师，主要从事国际经济法学研究。基金项目：2020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国际法治研究”（批准号：20&ZD205）；2021年度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办公室“临港新片区对标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实施高水平开放研究”（批准号：2021EFX009）。2023 年 6 月第 3 期（总 第 39 期）100黄琳琳对接国际高水平：海南自由贸易港金融服务业开放规则的评估与展望律层面，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南自由贸易港法（以下简称海南自贸港法）为海南自贸港金融改革开放确定了法律基础；在政策层面，从中央到部委再到省级均出台了一系列的实施方案，明确了政策实施的路线图，中央层面为自贸港总体方案，部委层面为关于金融支持海南全面深化改革开放的意见，省级层面为关于贯彻落实金融支持海南全面深化改革开放意见的实施方案 关于金融支持海南自贸港重点园区的指导意见等。主要体现了如下特点。第一，将金融服务业的开放作为海南自贸港金融改革率先落实的任务。从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我国金融业开放大致上了6个台阶。1978年到1991年是开放的探索阶段，主要是吸引外资银行进来；1991年到2001年可以说是金融业开放的起步阶段，标志性事件是国务院颁布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外资金融机构管理条例。2001年到2006年是金融业全面落实入世承诺的阶段，初步形成了普适性的金融开放制度安排。2006年到2017年是金融业继续全面开放的10年，其间我国通过区域和双边自贸协定谈判推动了金融业开放。标志性事件是人民币于2016年加入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特别提款权货币篮子，进一步推动了金融市场的开放。2017年至2020年是新一轮自主开放的过程。从2018年4月习近平主席在博鳌亚洲论坛宣布金融业开放宜早不宜迟，开放的门只会越开越大后，每一年都有十多条措施相继推出，基本上实现了金融业的全面开放。海南自贸港法明确指出要率先落实金融业开放政策，为近期海南自贸港的金融服务业开放奠定了国家层面的法律基础。第二，将全面建成具有较强国际影响力的高水平自由贸易港作为最终目标。目前，对接高水平高标准的国际经贸规则是海南自贸港建设的重要一步。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的正式生效以及中国申请加入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都标志着我国在国际经贸规则重构过程中的主动作为。新一代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引入了新金融服务、金融数据的跨境流动、金融投资领域的负面清单管理模式等条款，在国际社会营造了更加公平和自由的金融环境。海南自贸港建设高水平的自由贸易港，率先引入高标准的金融规则条款，推动金融水平的对外开放。第三，将银行业、保险业等主要金融服务业作为开放的重点内容。改革开放初期的金融服务业开放以直接的行政调控为主，主要体现在银行业的开放，最早的为1979年日本输出入银行在北京设立试点性的代表处。目前，中国的金融体系相对完善，规模也位居世界前列，例如银行业资产规模位列全球第一，股票和债券市场规模居全球第二。银行业、保险业等多领域的开放更有利于海南自贸港的建设。二、海南自贸港金融服务业开放规则的具体内容（一）推动金融服务市场领域的扩大我国自2017年底以来，在全国范围内实施扩大金融开放的新举措，开放的地域和业务范围逐渐扩大，对外商持股的限制逐渐减少，根据最新的 外商投资准入特别管理措施（负面清单）（2021年版），我国已经完全开放了金融服务领域对外资的股权要求和高管要求等。海南自贸港作黄益平：新发展格局下的金融开放与稳定，金融市场研究2022年第1期，第3页。黎四奇：新一轮对外金融开放及审慎治理的法律路径，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3期，第151页。李佩珈：新时代我国金融开放的逻辑起点与政策建议，中国银行业2022年第2期，第49页。1012023年第3期为制度创新的高地，在金融服务市场领域开放方面更进一步，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海南自贸港内经批准的金融机构可以通过指定账户或者在特定区域经营离岸金融业务，并且没有币种限制。离岸人民币市场的扩大和人民币国际化运行是我国对外开放建设的重点之一，在海南自贸港开拓离岸金融业务，有利于建设以中国特色金融制度为基础的人民币离岸金融市场。二是在建设交易场所的过程中，允许非居民参与资金结算和交易，探索制定与时俱进的交易规则与交易制度，在交易、清算、纳税、投资者保护等方面均与国际高水平规则相衔接，同时促进以现货交易为主的交易所开放，实现在热带农产品等海南自贸港特色领域的制度突破。（二）提升跨境金融服务贸易的市场准入程度根据服务的提供方式不同，国际社会通常将“服务贸易”分为四种模式，即“跨境交付”“境外消费”“商业存在”和“自然人流动”。跨境金融服务贸易的重点在于跨境，根据服务贸易的构成要素，可以分为服务提供者、服务消费者或者服务本身的跨境，分别对应金融服务的自然人流动、金融服务的境外消费和金融服务的跨境交付。跨境金融服务是伴随着互联网科技的发展而出现的。近年来，国际社会逐渐关注跨境金融服务贸易，海南自贸港在跨境金融服务贸易领域也走在了前列。具体表现为以下两点。第一，采用负面清单的模式。跨境服务贸易负面清单作为海南的一大创新，在落实国家政策以及对标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金融服务作为海南跨境服务贸易负面清单的重要组成部分，共计17项特别管理措施，与CPTPP中跨境金融服务正面清单管理模式有所不同。第二，创新跨境资金流动，为跨境金融服务贸易进一步开放奠定基础。跨境金融服务贸易离不开资金的跨境流动，资金的跨境流动是跨境金融服务贸易的前提条件，虽然海南在跨境金融服务贸易方面还有待进一步开放，但在资金流动领域的创新也有助于跨境金融服务贸易的进行，如海南交行成功落地海南自贸港首支合格境外有限合伙人QFLP基金（近1亿美元），开启了海南自贸港QFLP通道。（三）探索金融数据跨境流动在全球化高质量发展的今天，数据跨境流动既涉及个人层面，如个人隐私，又涉及国家层面，如社会治理和国防安全。在海量数据中，金融数据尤其具有高复杂性、强隐蔽性和易扩散性。金融机构也应当增强安全意识，利用安全管理与技术手段严防新技术带来的数据泄露、数据污染、数据投毒攻击等多种潜在风险。自贸港总体方案提出了数据安全有序流动的制度安排。日前，海南省政府公布了海南省人民政府2022年立法工作计划，在拟提请省人大常委会审议的29件地方性法规草案中，海南自由贸易港网络与数据安全条例（下称条例）在列，对海南自贸港域内网络和数据安全作出全面的规定。金融数据作为重要的数据之一，最主要的问题是数据的监管问题，有专家提出进行分类监管方法。第一，不再监管访问流量进出均在境外的。第二，针对境外数据资源服务境内用户，可以先行试点，对固定园区或用户群只监不管。第三，针对境内数据资源服务境外用户，全部只监不管，但为了保障国际用户合法权益，需要相应的国际法律及仲裁配套政策。王方宏：新发展格局下的海南自贸港金融开放，金融博览2022年第8期，第1415页。佚名：金融数据跨境流动的风险挑战，中国银行保险报2022年8月11日。海南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印发海南省人民政府 2021 年立法工作计划的通知，https：/ 海南启动网络数据安全地方立法，http：/ 对新金融服务进行了规定，以灵活应对新形势下金融科技的创新。相较于 GATS，CPTPP对新金融服务的规定表现为允许通过商业存在的形式提供新金融服务。CPTPP将对新金融服谢端纯：海南自由贸易港金融政策框架与实践，海南金融2022年第1期，第7页。漆彤：正式申请加入CPTPP彰显中国高水平对外开放决心，https：/ 附件11-B。Annex 11-B：1.A Party shall allow a financial institution organised in the territory of anotherParty to provide the following services to a collective investment scheme located in its territoryCPTPP第11.7条规定：“应允许另一成员方的金融机构提供该成员方在相似条件下不需要制定法律或修改现有法律就允许本国金融机构提供的新金融服务。尽管有第11.5条（金融机构的市场准入），一成员方可以决定提供新金融服务的机构形式及法人形式，并可要求提供此类服务需经授权。如果成员方要求金融机构提供新金融服务需要获得授权，应在合理时间内作出是否给予授权的决定，且仅可出于监管原因拒绝授权。”1032023年第3期务的规定作为一般性的规定，即缔约方必须予以遵守，具有一定的强制性，即一缔约方不得以国内法律空白为由拒绝另一缔约方提供新金融服务，且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予以授权。这一方面体现了新金融服务未来发展的趋势，另一方面也给金融发展水平较低的国家带来了潜在的危险，金融发展水平较低的国家由于监管规则的不健全很有可能出现金融危机。3.增设金融服务的投资争端解决机制CPTPP的一大创新之处在于增设了金融服务的投资争端解决机制，给予投资者较大的权益保护，也从另一方面提升了政府参与仲裁争端解决的能力。投资者可根据投资章节的争端解决程序就金融服务章节的内容提出异议，而被申请人（成员方）可援引“例外”条款进行抗辩。但该抗辩的正当性必须依据由申请人和被申请人的监管机构做出的是否有效的“共同决定”。该“共同决定”对仲裁庭具有拘束力。金融服务的投资争端解决程序不仅是金融服务贸易领域的一大创新，也是投资争端解决程序中的一大创新。由于金融服务拥有较强的专业性，因而，CPTPP要求在指定仲裁庭的仲裁员时，应考虑任何特定候选人具有与金融服务法律或实践有关的专业知识或实践。4.“商业存在”模式下的负面清单以及跨境金融服务正面清单CPTPP在金融服务章节采用混合清单方式制作承诺表，在跨境金融服务方面延续了GATS正面清单的模式，规定在第11章附件A中；但在“商业存在”模式下采取了负面清单的模式，规定在CPTPP附件中。首先，对于跨境金融服务中的正面清单，CPTPP第11章第6条是对跨境金融服务正面清单的规定，即任何一个缔约方应该在特定条件下给予另一缔约方的跨境金融服务提供者在附件11-A的范围内所承诺开放的金融服务范围内以国民待遇。其中，附件11-A为各缔约方具体承诺开放的金融领域，如澳大利亚在附件11-A中列出了保险及其相关服务以及银行和其他金融服务（排除保险）。第11章第1条定义中把金融服务界定为“金融性质的服务”，包括所有的保险以及和保险相关的服务、银行、其他除保险外的金融服务以及具有附属性质金融服务。CPTPP下跨境金融服务采取的是正面清单的开放承诺模式，这种模式是对GATS的延续，究其原因，是因为各国对于跨境金融服务贸易的开放尤为谨慎，采用正面清单的开放承诺模式，有利于各国严格控制跨境金融服务领域的开放范围以及开放程度。其次，对于商业存在模式下的金融负面清单，CPTPP附件分为A和B两个部分，分别列明了成员方现存的不符措施以及未来可能采取的不符措施。从各国金融负面清单中不符措施的内容来看，金融负面清单中的不符措施主要分为准入限制、业务限制、董事会成员限制、针对本国的特殊政策、其他保留条款、地方政府及其他7种类别的不符措施，其中使用最多的条款是准入限制条款。根据准入限制所采取的手段，不符措施还可以被进一步细分为资质要求、股权限制、本地化、机构形式、机构数量以及代理要求等多个类别。业务限制是指成员方在负面清单中禁止外国投资者进入某些敏感业务的特殊条款。有的国家虽然作出了业务限制的规定，但仍提出了有条件的进入方式，即带豁免的限制和带门槛的限制。针对本国的特殊政策主要涉及国有资产、关键产业和其他3种类型，例如澳大利亚、马来西亚、墨西哥都在负面清单的B部分中提出了对国有企业提供补曾辉、张薇薇：TPP金融服务贸易条款解析及评价，黑龙江金融2017年第1期，第18页。根据CPTPP成员附件归纳整理得出。杨嬛、赵晓雷：TPP、KORUS和BIT的金融负面清单比较研究及对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的启示，国际经贸探索2017年第4期，第76页。104黄琳琳对接国际高水平：海南自由贸易港金融服务业开放规则的评估与展望贴或优惠政策。在金融服务的负面清单中，大多数条款都是中央政府层面颁布的规定，但也有部分条款是地方政府规定的，澳大利亚和加拿大就对地方政府采取的不符措施进行了保留。（二）海南自贸港金融服务业开放规则的不足及原因2020年自贸港总体方案的发布即为海南的建设指明了方向，其中之一则表现为借鉴国际经验，主动适应国际经贸规则重构新趋势。国际经贸规则在金融服务领域呈现出了重构的趋势，海南自贸港经过3年的建设，其金融服务业的开放规则也逐渐向国际规则靠拢，具体表现在准入端的扩大开放，包括投资和跨境金融服务贸易规则方面，市场准入、国民待遇、最惠国待遇则作为该领域的具体实施规则。表表1 各方金融服务开放规则对比各方金融服务开放规则对比生效时间服务贸易章节是否有金融附件是否有单独金融章节范围和覆盖范围市场准入跨境金融服务贸易最惠国待遇国民待遇新金融服务数据处理高级管理层和董事会保留和具体承诺例外承认透明度自律组织金融服务委员会支付和清算系统信息处理磋商争端解决金融服务投资争端定义审慎措施、汇率和金融稳定CPTPP2018.12.30-欧盟-加拿大2017.9.21-东盟-韩国2010.1.1-RCEP2022.1.1-海南对标-CPTPP，澳大利亚、马来西亚、墨西哥承诺表附件。AnnexSchedule of Australia,AnnexSchedule ofMalaysia,AnnexSchedule of Mexico.1052023年第3期从上表可以看出，海南自贸港在金融服务开放规则方面的建设尚待加强，尤其是在新金融服务领域、金融数据的跨境流动以及争端解决机制方面。这主要是由于在海南自贸港全方位对外开放的背景下，金融业风险点相应增多，疫情冲击下新老问题相互交织叠加，海南金融业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矛盾依然突出，金融业综合竞争力不强，引领型法人金融机构欠缺，金融高端人才匮乏，金融资源全球配置能力偏弱，金融市场结构、产品创新、经营理念和服务方式与高质量发展要求还存在差距，等等，具体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海南经济基础较为薄弱，银行保险机构转型发展存在较大的困难，尤其是受辖内大型企业风险处置的不利影响，涉及的相关银行业金融机构出现了大额亏损，盈利额排名全国最低，银行贷款不良率排名全国前列，贷款关注率全国最高，资产质量问题难以在短时间内快速化解。市场经济强度不高、市场吸引力不足，主动作为、外向开拓新的开放领域的难度较大。第二，金融业态较为单一。目前海南银行保险业态主要集中于银行机构和保险公司，其他类型机构偏少，外资银行仅2家（南洋商业银行海口分行、汇丰银行海口分行），非银行金融机构仅有财务公司和资产管理公司2类。银行保险机构多为分支机构，法人机构较少，主要的法人银行机构仅有1家城商行（海南银行）、39家农村中小银行机构（8家农商行、12家农信社、19家村镇银行），法人保险机构仅有2家（海保人寿、阳光人寿），总体来看，数量少、规模小、实力弱，服务能力有限。第三，金融人才较为缺乏。省内金融人才储备不足，监管机构、政府部门、金融机构普遍缺乏满足自由贸易港建设高要求的专业监管人才、高端管理人才、复合型业务人才，现有人才对推进海南金融改革开放、金融产品创新、机构转型升级的贡献较为有限。四、海南自贸港金融服务业开放规则的展望随着近年来我国持续扩大自主开放，我国金融业开放水平与CPTPP的差距不断缩小，目前主要在两个方面仍存在差距。一是在金融服务开放方面，我国对外承诺仍以正面清单方式为主，离CPTPP的负面清单方式（跨境交付除外）仍有差距。目前，CPTPP、USMCA等开放水平较高的新一代自贸协定均采用负面清单作出金融业开放承诺。我国虽已在积极探索负面清单，但在服务贸易领域（包括金融服务）尚未全面付诸实践，离CPTPP的负面清单承诺方式仍有一定差距。二是我国的金融自主开放限于服务贸易模式三（商业存在），对模式一（跨境交付）、模式二（境外消费）和模式四（自然人流动）的研究不够、推动不足、开放度不高。此外，我国在业务审批时限和信息数据跨境转移等方面与CPTPP规则也存在差距。海南自贸港金融服务业开放不仅要以促进创新、实现金融发展为目的，更重要的是对接国际最高标准实现金融法治。从对标高标准经贸规则的角度，海南自贸港金融服务业的开放还主要集中在准入的阶段，对于准入后的制度建设涉及较少。当然，海南自贸港金融服务业的开放也不能一味地对接国际规则，应当结合海南的自身发展要求逐步完善金融服务业的制度开放体系。由上文分析可知，海南目前的主要困难还表现在经济基础薄弱、金融业态单一以及金融人才较为匮乏等方面，因而可率先围绕这些领域进行制度方面的建设。（一）推动形成与国际接轨的“金融清单”CPTPP对跨境金融服务贸易采取了“正面清单（附件11-A）+负面清单（附件）”相结合的模式，在正面清单（附件11-A）列明承诺的开放部门，然后在此基础上，再通过负面清单（附件）中国法学会WTO法研究会CPTPP课题组：加入CPTPP，中国需要做什么，武大国际法评论2021年第5期，第10页。106黄琳琳对接国际高水平：海南自由贸易港金融服务业开放规则的评估与展望提出各自的例外；而其对商业存在模式下的金融服务，却直接采用了负面清单（附件）模式。具体到CPTPP成员的金融不符措施则包括市场准入限制、高管和董事会要求、业务许可要求和范围限制、风险管控措施、股东资格要求、跨境金融服务限制、持股比例限制、金融市场基础设施管理、地方政府例外以及为补贴金融市场基础设施或限制外资预留空间等。目前，仅海南跨境服务贸易负面清单中涉及部分跨境金融服务贸易的内容，其中17项金融特别管理措施中有14项为当地存在的要求；海南外商投资负面清单则仅仅列出了金融领域的股权要求和高管要求的限制措施，而这类限制措施早在2020年就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取消。总体看来，我国负面清单中的不符措施还主要在准入阶段且限制较多，而国际上金融服务业较为发达的国家如新加坡则更加注重准入后的管理措施，如风险管控措施、金融市场基础设施管理等。建议海南率先推动与国际接轨的“金融清单”，制定一张金融服务负面清单，具体而言，可在海南跨境服务贸易负面清单的金融限制措施的基础之上纳入商业存在领域的限制措施，包括而不限于业务许可要求和范围限制、风险管控措施、股东资格要求等。值得注意的是，CPTPP成员普遍开放了跨境提供投资组合管理咨询以及电子支付卡服务，而海南跨境服务贸易负面清单则在投资咨询领域有所限制，为对标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体现海南自贸港的高水平建设，有必要在编制“金融清单”时考虑开放投资组合管理咨询等服务。（二）借鉴有限牌照模式丰富海南金融生态由上文可知，金融业态单一是目前掣肘海南经济发展的重要原因之一，因而当下之计在于丰富海南金融生态。首先，在投资领域，我国目前已经全面放开了金融服务业对外资的股权限制要求，为进一步扩大投资领域的开放，可进一步放开外商独资、中外合资银行股东必须为金融机构的要求，放宽外国银行分行吸收中国境内公民人民币的定期存款每笔额度的限制。其次，在跨境金融服务贸易领域，近年来，国际上典型的FTA（自由贸易协定）如CPTPP、USMCA等，其特征之一就在于增加了跨境金融服务贸易的开放领域。我国虽然在2001年加入WTO时，对众多金融服务进行了承诺，如再保险、国际海运、空运和运输保险、大型商业险经纪等，但随着技术的发展，众多金融服务可以通过网络的形式进行，跨境交付成为时代的新需求。事实上，WTO的成员方在很早之前就不局限于开放时期的承诺内容，而是通过主动开放的形式扩大金融服务的市场，如美国信用评级服务市场的开放。美国在2012年诉诸WTO，认为我国禁止以跨境提供的方式进行电子支付服务（即中国电子支付案），虽然专家组最终没有支持美国的主张，但也引发了我国对该领域的关注，并于2016年向境外机构开放为跨境交易提供外币的银行卡清算服务。由此可见，我国也在积极主动开放金融服务市场。因而，可在海南自贸港先行开放跨境金融服务贸易，如允许境外机构通过跨境提供的形式从事人民币的银行卡清算服务，允许境外依法设立的信用评级机构法人以跨境提供形式开展信用评级服务，等等。在具体操作方面，可实行有限牌照的模式，有限牌照模式来源于新加坡，新加坡商业银行分为全面银行、批发银行、离岸银行，目前，在新加坡新设立的外资银行可以申请批发银行和离岸银行牌照，因为新加坡已停止颁发全面银行牌照给外资银行。海南自贸港可对扩大开放的金融领域发放有限牌照，这样既丰富了金融业态，又可以控制风险。孙晓涛：新加坡CPTPP金融服务负面清单及对我国的启示，国际贸易2022年第6期，第86页。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外资银行管理条例的规定，外国银行分行可以吸收中国境内公民每笔不少于100万元人民币的定期存款。杨国华：“中国电子支付服务案”详解，世界贸易组织动态与研究2013年第2期，第53页。1072023年第3期（三）积极推动跨境金融数据流动数字经济时代，数据成为最重要的生产要素，尤其对于金融行业来说，金融机构能够不断推出新的产品和服务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各类金融数据的挖掘、分析和运用能力。因而，随着金融业的不断开放，金融数据安全、有序、高效的跨境流动成为金融体系运作的必要条件。有学者认为，金融监管工作的重点在于以数据为本、丰富数据监管多样化手段，核心理念是透明、平等和智能。能够获取数据是数据监管理念的核心。因而，当前之亟须首先是数据的获取机制的建立；其次是数据共享机制的完善，监管者、行业协会以及消费者之间有效的数据共享是实现有效监管的基础，尤其是在跨境金融服务贸易中，监管效率的最大化必须是在服务提供者的母国和消费者所在国之间存在完整的信息传递桥梁的基础之上；最后是数据的分析处理，监管机构按需分析收集到的信息并进行评估，准备识别出风险并作出相应的决策。金融行业的特殊性决定了对金融数据跨境流动的规制不同于其他类型的数据，国际社会也逐步意识到其差异，但尚未形成统一的规则体系。海南自贸港金融服务业的对外开放离不开金融数据的跨境流动，目前，海南自贸港也在加紧研究数据的跨境流动，而金融数据作为数据的一种，可试点跨境流动。我们认为，根据金融数据跨境流动的情形，可以将需求分为基于商业需求而产生的跨境流动需求和基于国家监管而产生的跨境流动需求。对于基于商业需求而产生的跨境流动需求，无论是基于金融活动的现实经济需求，还是国际条约的基本规定，均应当允许金融数据的跨境流动，因而原则上允许金融数据的跨境流动是必然。当前对于金融数据跨境流动的担心通常是基于国家安全以及个人隐私的威胁，然而允许金融数据的跨境流动并不意味着金融数据可以无原则地自由流动，在数据跨境传输前，数据控制主体需要尽到适当审查义务，从而保证其安全可控，由此可借鉴GDPR中的相关规定，而对于个人隐私的保护，知情同意是国内社会普遍采取的方式之一，金融数据涵盖大量的个人财产信息，且此部分信息具有较强的人格属性，因而应当将知情同意作为金融数据跨境流动的前提条件。此外，对于基于国家监管而产生的跨境流动需求，金融监管部门通常基于反洗钱、反恐怖融资工作需要，要求境外金融机构提供经营数据，对此，我们认为除例外情况，金融数据原则上不允许出境，其主要理由是依据平等国家间无管辖权原则，一国国内的金融监管体系对他国无强制约束力，一国不能监管他国领土内的金融数据，并且在实践过程中，各国也均规定向境外监管部门提供数据必须经本国金融监管部门的批准，而例外情况则存在于各主权国家间签订的双边或多边协定中。2021年9月1日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数据安全法第三十六条规定：“非经中华人民共和国主管机关批准，境内的组织、个人不得向外国司法或者执法机构提供存储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的数据。”该条采取了原则上的禁止国内外对“金融数据”尚未形成统一明确的概念，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UNCTAD）认为的“数据”指未经过滤的符号或来自各种活动和输入的信号，通过过滤、聚合或排序等可以转换为“信息”。中国数据安全法将“数据”定义为任何以电子或其他方式对信息的记录。而我们所指的“金融数据”包括金融机构客户的数据、金融机构日常存储的数据、金融监管机构的监管数据等一系列与金融机构开展业务相关的数据。为保持一致，我们不对“数据”和“信息”进行区分。朱宝丽、马运全：个人金融信息管理：隐私保护和金融交易，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8，第1页。Houseman,S.and M.Mandel,“Measuring Globalization：Better Trade Statistics for Better Policy,”W.E.UpjohnInstitute Working Paper,263-264（2015）.杨东：监管科技：金融科技的监管挑战与维度建构，中国社会科学2018年第5期，第83页。OECD提出知情同意的框架、欧盟的一系列指令以及中国网络安全法均体现出知情同意的要求。如德国、捷克、俄罗斯、土耳其、加拿大、墨西哥、新加坡、韩国等。108黄琳琳对接国际高水平：海南自由贸易港金融服务业开放规则的评估与展望性规定，但对于金融数据而言，国际通行做法为金融监管部门进行审批，而在中国金融监管部门与网信部门双轨管理的背景下，其主管机关还有待进一步的明确。（四）构建有效的金融争议解决机制金融法治体系涉及金融立法、金融交易、金融监管执法、金融纠纷处置机制等多个环节，涉及“一行两会一局”、最高法和司法部等相关国家部委事权，涉及部门多，事项复杂，海南自贸港缺乏专业化和国际化的金融与破产专业审判机构，不能够为金融领域的民商事案件提供国际化、多元化的解决机制，参与海南自由贸易港金融市场的非居民数量逐步增加，非居民与国际金融市场各类金融交易愈加频繁，金融领域的争议解决机制亟须完善。首先，在投资者与国家之间，CPTPP的一大创新之处在于增设了金融服务的投资争端解决机制，给予投资者较大的权益保护，也从另一方面提升了政府参与仲裁争端解决的能力。投资者可根据投资章节的争端解决程序就金融服务章节的内容提出异议，而被申请人（成员方）可援引“例外”条款进行抗辩。虽然实践中较少会出现投资者与国家之间的争议，但海南自贸港为建设高水平自由贸易港，可在国际实践方面先行先试，为后续参与国际谈判奠定基础。其次，针对金融领域的民商事案件，建议按照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为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提供司法服务和保障的意见和人民银行等四部委关于金融支持海南全面深化改革开放的意见中“支持海南设立金融与破产专业审判机构”的精神，充分借鉴国际金融司法规则和治理经验，推动设立海南自由贸易港金融法院，集中管辖海南自由贸易港金融民商事案件等，提升金融与破产案件的国际化、专业化审理水平。此外，还应系统研究在海南自由贸易港适用普通法系的可行性、推进路径等，做好顶层设计，进一步稳定境外投资者开展跨境贸易和投融资、持有和交易海南自由贸易港各类金融资产的信心，明确预期，吸引更多的境外机构参与到海南自由贸易港金融市场中来。最后，对于海南自贸港的新金融服务，可引入金融市场案例测试机制。所谓金融市场案例测试机制，是将尚未结束的金融业务中可能发生的纠纷，由金融机构、交易相对方等向法院提交案例测试申请，随后，法院通过审理的方式给金融市场提供明确指引。需要注意的是，引起纠纷的典型事实与法律问题需具有前沿性，且对金融市场有重大影响。该制度具有提供稳定规则预期、切实防范法律风险、促进“诉源治理”的作用，因为案例测试机制不以查明事实为目的，而旨在明确法律适用规则，所以参考法律法规、国际惯例、域外判例和前沿实务观点，是案例测试的重要借鉴，也是当事人进行实质答辩的重要依据。（五）创新金融监管模式金融服务贸易自由化的实现离不开金融监管手段的创新。在金融改革与金融监管的关系上，金融改革包括针对金融监管而采取的改革，又是金融监管有效施行的制度前提。近年来，“监管沙盒”理念为国际上越来越多国家所接受，该理念最初出现在英国，其含义是在一个安全空间内，允许金融创新企业在向监管机构提出申请的前提下，在一定的时间范围内试营业，其间，监管力度减轻，金融创新企业可以测试各种金融产品和商业模式等。“监管沙盒”理念以消费者为中心，克服了传统监管理念的滞后性。在海南自贸港金融创新中融入“监管沙盒”理念，在部分金融服务贸易领程合红：统筹推进有中国特色的国际金融中心法治建设国际金融中心建设法治保障机制比较研究，清华金融评论2021年第9期，第1921页。肖凯：深度解读关于金融市场案例测试机制的规定，https：/ Free Trade Port adheres to the policy of expanding the opening of the financial services,actively adapts to the new trend of restructuring international economic and trade rules,as well as connects withinternational high-level rules.In the past three years,Hainan Free Trade Port has formed a relatively complete legalsystem framework in the open field of financial services,including promoting the expansion of the financial servicesmarket,improving the market access of cross-border financial services trade,exploring the cross-border flow offinancial data,and focusing on preventing and resolving financial risks.However,compared with the internationalhigh-standard opening rules of the financial service industry,the opening rules of the financial service industry ofHainan Free Trade Port need further innovation,especially in promoting new financial services,cross-border flow offinancial data and dispute settlement mechanism.In the future,Hainan Free Trade Port can promote the formation ofa financial list in line with the international standards,enrich the financial ecosystem of Hainan by using thelimited license model,actively promote the flow of cross-border financial data,build an effective financial disputeresolution mechanism,and innovate the financial supervision model.Keywords：Hainan Free Trade Port;International high level;Financial services;Opening rules（责任编辑：张治国）石静霞、陈晓霞：中欧全面投资协定：我国商签经贸条约的新范式，国际法研究2021年第5期，第89页。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