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日本文化论的模式建构——以对外来文化元素的理解为中心.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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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关于日本文化论的模式建构 以对外来文化元素的理解为中心南京大学彭曦摘要:日本文化的形成与发展史是一部外来文化摄取史,由此形成的日本文化中有大量外来文化元素。近代以来,日本作为强国的自信与原生的固有文化的缺失所导致的不自信之间形成了巨大落差,日本人在探寻日本文化的形成原理和结构的过程中建构了各种关于日本文化论的模型,以减少甚至消除这些落差,其中内藤湖南与石田一良的“借衣论”、九鬼周造的“三契机论”、加藤周一的“混合文化论”、丸山真男的“古层论”、梅棹忠夫的“平行进化论”颇具代表性和现实影响力,这些模型对于外来文化的态度、逻辑方法、价值取向各不相同,说服力也强弱不一,从一个侧面体现了日本人探寻文化
2、认同之路的思想历程。通过这些模型,我们可以加深对日本文化论基本分析框架的理解与认识。关键词:文化模式石田一良九鬼周造加藤周一丸山真男引言加藤周一曾经指出,日本人总是不厌其烦地提出“什么是日本人?”这样的问题,认为其原因在于“日本民族以往未能从其他民族的眼中看出自己的形象,因为不曾有哪个民族对日本进行过观察”1,因此要通过这种自问自答的方式来不断 1加藤周一:何谓日本人,彭曦、邬晓研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年,第页。关于日本文化论的模式建构 以对外来文化元素的理解为中心对自己和日本民族的特征,特别是文化特征进行确认。“什么是日本人?”这个问题基本上可以等同于“日本文化有何特征”,同时也是日本文
3、化论的核心课题。为了更好地把握问题之所在,首先有必要对日本文化的形成与发展脉络做一个简单梳理。世纪前后,日本列岛小国分立的状态逐渐结束,大和政权(朝廷)基本上实现了国家的统一。世纪上半叶起,儒教、佛教相继传入日本。世纪初至世纪末,日本向中国派遣使者(遣隋使、遣唐使),并效仿隋唐实施律令政治。遣唐使废止之后,日本与中国的交往主要通过贸易商与僧侣来进行。尽管人员的往来比之前减少,但日本人可以通过汉籍继续从中国文化中获取养分。总之,日本积极以中国为师的时代持续了 多年。但清朝在鸦片战争中的失败,动摇了中国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偶像地位。之后,日本逐渐转为向西方学习,明治维新是象征这一转折的历史事件。战后,
4、日本在美国主导下实施了所谓的“民主化改革”,出现了对美“一边倒”现象。可以说,日本文化的形成与发展史是一部外来文化摄取史,由此形成的日本文化中有大量外来文化元素,但日本文化又有别于它所摄取的任何对象。由于这样的历史背景,关于日本文化的界定首先就成为一大难题。江户时代兴起的国学试图从日本文化中剔除外来文化元素,取而代之从 万叶集 古事记等日本古典来析出日本原生的固有的文化、思想以及精神世界。之后,世纪末兴起的日本主义、世纪 年代盛行的“超越近代”论等沿袭了江户时代国学崇尚日本文化原生性、固有性的志向,往往陷入非历史性的精神主义。不过,也有论者并不把外来文化元素视为毒素,而是视为养分,并在这样的前
5、提下探寻日本文化的形成原理和结构,建构起了各种关于日本文化论的模型。在此,对其中几种具有代表性和现实影响力的观点进行梳理分析,以期把握日本人理解日本文化中外来文化元素时的基本态度与思路。南大日本学研究:日本文学中的城市书写一、借衣论 内藤湖南、石田一良文化借衣论是把文化比喻成衣裳,把摄取外来文化比喻成借衣裳穿的观点。持此观点的有内藤湖南和石田一良。内藤湖南()是京都学派(东洋史学)的创始人,他专攻中国史,曾在多种场合就日本文化表明自己的见解。他说:“我也时常在自己的专业东洋史研究的基础上思考日本文化,思考日本文化最初究竟是从怎样的状况下发展起来的,另外还思考日本文化大约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形成日本
6、特色这样的问题。”1有别于中国文化的日本文化是如何形成的,这是内藤所关注的核心问题。他将应仁之乱()视为日本文化史上的一个转折点,认为“研究日本史,基本上没有必要研究古代史,了解应仁之乱以后的历史就够了。那之前的历史让人觉得与外国史无异”2。这里的“外国史”基本上等同于中国史。内藤作为中国史学者,深知日本文化与中国文化的渊源,他认为日本在奈良朝、平安朝一直都是照搬中国文化,问题是,他凭什么认定应仁之乱以后日本开始形成有本国特色的文化呢?应仁之乱是室町幕府时代第八代将军足利义政时发生的动乱,幕府的统治因此而动摇。在这样的“黑暗时代”,从中国传入的许多文化消失了,他将这样的时代描绘成“把从别人那里
7、借来的衣裳全部脱下,最合适观察全裸身姿的时代”3,也就是适合观察日本民族特质的时代。内藤认为日本文化由两个方面构成:其一是从中国传入且对于日本而言已经成为不可或缺的,其二是日本人在此基础上创造出来的。内藤将这两者比喻为“衣裳”。他说:“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从中国传入的某些东西舍弃,这些东西,比方说就算衣裳是借来的,但脱 123内藤湖南 日本文化史研究 下、東京:講談社学術文庫、年、第 頁。同上,第 页。同上,第 页。关于日本文化论的模式建构 以对外来文化元素的理解为中心下这一 件 就 会 冻 死,因 而 不 肯 放 手。我 认 为 这 与 自 己 做 的 衣 裳 有 相 同 的
8、 价值。除此以外,因为无法忍受寒冷,自己做了衣裳,这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衣裳。”1将文化比作衣裳,固然可以体现日本人在摄取外来文化时的主体性,但文化是指人们的生活方式,特别是指人们的精神活动,是内在的东西,不能像衣服那样简单替换。当然,内藤未必把这个比喻作为理解日本文化与中国文化关系的原理2。后来,石田一良()也将文化借衣论用作阐释日本文化形成原理的模型。石田历任东北大学名誉教授、日本思想史学会名誉主席等,是著名的文化史学家。石田认为神道是日本固有的文化,日本是在这种本土文化的背景下摄取外来文化的。他在这个问题上的观点与内藤湖南不同,而与下文中将要言及的丸山真男的“古层说”相近。也就是说,他认为神
9、道是在各个不同时期与各种不同的思想“习合”形成的形式各异的日本文化。具体来说,在平安时代神道开始受到佛教的影响;在镰仓时代,神道发展为天台宗的“本地垂迹”神道以及真言宗的两部神道;在室町时代,受中国禅宗的影响形成了主张儒佛老三教一致的反本地垂迹的神道;在江户时代,神道与儒家思想习合形成了林罗山的“理当心地神道”以及山崎闇斋的垂加神道;国学兴起之后,形成了古学神道;基督教传入以后,出现了神基习合神道;进入明治以后,形成了国家神道。在石田看来,“神道原本具有乍看矛盾的反理论性和追求理论的意志,这给神道史带来了其他宗教所不具备的思想的多样性和非连续性,使神道存续至今”3。石田试图以这种方式来阐明日本
10、文化不断摄取外来文化,却始终不失日本文化本性,即保持作为日本文化同一性 123内藤湖南 日本文化史研究 下、東京:講談社学術文庫、年、第 页。内藤是一个喜欢使用比喻的人,关于日本摄取中国文化的问题他还使用过“卤水”的比喻,他说“磨出的豆汁中有变成豆腐的素质,但没有使之凝结的外力还是成不了豆腐,中国文化就如同使之凝结的卤水”。卤水点豆腐利用的是胶体聚沉的原理,用卤水中的电解质使豆浆中的胶体粒子所带电荷中和。卤水点豆腐的比喻就不存在衣裳说偏于外在性的问题。石田一良 日本文化史、東京:東海大学出版会、年、第 頁。南大日本学研究:日本文学中的城市书写的原理。石田将日本文化的特征概括为三点,即:()共同
11、体主义,()经验的现实主义,()函数主义。在他看来“生活中心主义是尊重、生产和再生产生命,并祈愿生活富裕的经验的现实(生活中心)主义的生活意志,而共同体是实现生活中心主义这种基本原理的场所,实现这种共同体的生活中心主义的逻辑便是函数主义”。1他用“()”这样的公式来表示函数主义,“是神道的原质,是各个时代的思想影响,是各个时代的神道”2。石田承认,虽然神道融入日本人的日常生活,但并没有形成独立的思想,之后在水稻农耕时代一直追求形成思想,“时代每次发生变化,就迅速脱下前一时代的旧思想衣裳,换上新时代的新思想衣裳”。3这就是他对日本文化的形成与发展原理的阐释。石田也意识到这种模式很容易被理解为“变
12、化的只是衣裳,衣裳里面有不变的肉体”4。为了强调外来文化与神道的融合关系,他提出了“衣裳换了,里面的肉体也发生变化”5这种说法,但这样的比喻显然与常识相悖。因此,作为阐释日本固有文化的神道与各个时期外来文化“习合”的模式在逻辑上存在重大缺陷。二、三契机论 九鬼周造九鬼周造()曾任职的京都大学文学部是这样评价他的:“九鬼在长达年的留学期间,直接师从李凯尔特、胡塞尔、海德格尔、柏格森等学习哲学,是能够在语境中理解西方哲学的为数不多的哲学家。”6九鬼虽然专攻哲学,但在 123456石田一良 日本文化史、東京:東海大学出版会、年、第 頁。同上,第 页。同上,第 页。同上,第 页。同上。京都大学大学院文
13、学研究科文学部 思想家紹介:九鬼周造 :(年月日時点)关于日本文化论的模式建构 以对外来文化元素的理解为中心欧洲留学期间,“每当我注意到有人对我的国家抱有一种错误看法时,都会感到痛苦”1,因此他在各种场合用西方人能理解的方式来介绍日本文化,阐释日本文化的原理,其代表作“粹”的构造 就是这样一部著作。在分析日本文化时,九鬼依从西田几多郎的文化形态分类法,称“构成西洋文化的希腊文化是知性的文化,阿拉伯文化是意志的文化,而东洋文化一般来说是情感的文化”2。他再把东洋文化细分为印度文化、中国文化和日本文化,认为“印度文化具有思辨的知性,中国文化具有意志的功利性质,而日本文化特别是以表露纯情为生命的真正
14、意义上的情感文化”3。九鬼虽然与国学家同样立足于“国粹主义”的立场,但见多识广的他态度更加开明,作为哲学家其论述也更加严谨。他说:“即便现在,似乎也有人一味排斥汉学或者汉字,思考 大和心 那样的东西,毋宁说那受到了抽象理念的束缚,我觉得当今我们在思考日本文化时,必须思考摄取了印度文化和中国文化,并将这些融为一体的日本文化。作为当今的现实问题,主要可以针对西洋文化来思考日本文化。”4那么,九鬼是如何把握日本文化与印度文化、中国文化的关系的呢?九鬼认为日本文化大体上有三个契机,即自然、意气、达观,分别与神、儒、佛三教大致对应。他说:“从发生学的角度来看,还不妨认为神道的自然主义是质料,儒教的理想主
15、义和佛教的非现实主义是体现形式。”5首先是“自然”的契机。他说:“在日本的道德理想中,自然而然的大自然具有重要意义。总的来说,在西洋的观念形态中,自然和自由往往被对立地思考。与之相反,在日本的实践体验中,存在自然与自由相互融合的倾向。”6九鬼主张人与鸟兽虫鱼一样都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不是靠征服自然界来获得自由,而是 123456九鬼周造 九鬼周造全集 第巻、東京:岩波書店、年、第 頁。九鬼周造 九鬼周造全集 第巻、東京:岩波書店、年、第 頁。同上。前引九鬼周造 九鬼周造全集 第巻、第 頁。同上,第 页。同上,第 页。南大日本学研究:日本文学中的城市书写靠融入自然界之中,顺应自然界来享受自由。第
16、二个契机“意气是指武士精神在日本人血液中流淌的特性”1,“那体现了为了实现崇高理想而舍身的气概”。而这种“崇高的理想”是建立在道德伦理,特别是“忠”这种儒教观念的基础之上。就第三个契机“达观”而言,九鬼认为“达观无非就是意识到自己的无力。这种达观的心情在日本的佛教中体现得最为充分”2。九鬼表明他自己“不赞同将理想主义与非现实主义单单视为外来文化,认为那与大和民族的固有性不相容的机械的历史观”3,这正是他所主张的“合理的国粹主义”,也说明他自觉地扬弃了以江户时代国学为代表的传统的“国粹主义”。他借“坚持辩证法的人”的语气,认为“自然、意气、达观这三者显示了正反合的过程”4,因为“与自然这一命题相
17、反的是意气,而自然与意气的综合则是达观”5。九鬼在研究日本的精神文化时立足于海德格尔的现象学的存在学立场,采取从“实存的体验”到“批判性考察”,再到“哲学的整体思考”的方式来对“实存”进行阐释,最终建构分析日本独特思想文化的理论体系6。但九鬼在对这三个契机的内涵以及关系进行论述的基础上提出了“是否可以考虑以三种神器来象征这种相互融合”7这样一个大胆的设想。所谓“三种神器”是指象征天皇权力的八尺琼勾玉、八咫镜、草薙剑。“可以认为玉象征了和谐的自然。作为力量的意气可以由剑来象征,这是不言自明的。达观是不为物所动,静谧明晰地照耀事物之心,所以用镜来表示。在知情意这三个领域,自然、意气、达观相互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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