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屁文学”语用研究.pdf

“彩虹屁文学”语用研究刘帼睿近年来，随着互联网的发展与普及，人们的生活方式、交流方式和娱乐方式都发生了很大变化。自2018年起，众多网络文学如雨后春笋般应运而生，大大丰富了人们的交流方式与内容。“彩虹屁文学”作为众多网络文学的一个分支，于2019年走红网络，并成为当代年轻人交流互动的重要方式。该文学的蓬勃发展是多种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背后蕴含着丰富的语用学哲理。一、“彩虹屁文学”的定义“彩虹屁”起源于追星人群之中，追星群体将偶像做的一切事、说的所有话都视为美好的、值得夸赞的，人们把追星群体夸赞偶像的话统称为“彩虹屁”。“彩虹屁文学”最开始仅泛滥于追星群体之间，随着互联网的不断发展日益进入普通人的日常交际中，成为人们增进关系、互相赞美的工具。“彩虹屁”一词现用于泛指所有对人或对物的真诚且夸张的赞美。根据以上定义，我们能发现“彩虹屁”与汉语中的“拍马屁”在语义上有所类似，那么它们的区别在哪里？“彩虹屁”与“拍马屁”在情感态度上存在巨大差异。“拍马屁”指谄媚奉承某人，很多时候并非出自真心，只是逢场作戏的场面话、漂亮话，因此该词带有贬义。而“彩虹屁”一词突出的是“彩虹”的语义“彩虹”寓意着美好，“彩虹屁”是出于真心喜欢而流露出的对人或物的真诚的赞美，并不含贬义。那么，“彩虹屁”一词既然被单独出来，则证明其与普通恭维语之间也存在差异。那么“彩虹屁”的特别之处在哪里呢？我们可观察以下四个例子：例1：你笑起来真好看。例2：冬天的糖霜，秋天的麦芽糖，夏天的莲子羹，春天的绿豆酥，都甜不过你的笑。例3：我真喜欢你。例4：请问您是怎么穿过皮肤和黏膜的阻隔、在分泌物中的溶菌酶和巨噬细胞的吞噬中存活、还躲过浆细胞分泌的抗体住进我心里的？在这里，我们把例1与例3归类为普通恭维语，例2与例4归类为“彩虹屁”。它们两者的区别如下：首先，普通恭维语往往语言简单易懂，旨在让听话者接收信息并在短时间内获得心理满足。而“彩虹屁”常使用排比、夸张、比喻、反问等手法，语言句式较为复杂，需要听话者用心琢磨，文学性也更强。如例1与例3的语言都相对简单，而例2与例4通过使用各种修辞使语言生动形象例2把“你的笑”与各种甜美的事物串联在一起，让甜美的笑容具象化，也凑成了排比，使情感更加恳切，语势得以增强；例4中并没有将“我喜欢你”这一意思通过文字形式直接叙述，而是将自己的喜爱用反问的方式加以强调，用各种侧面描写表达喜爱之深，用“住进我心里”这一表达替代直白的情感抒发，其语言更加隐晦，需文学评论50要听话者用心琢磨。其次，相比起普通恭维语，“彩虹屁”更加脱离现实。如例4中的“您穿过皮肤和黏膜的阻隔”“躲过浆细胞分泌的抗体”等描述均为夸张的、脱离现实的描写，其目的就是通过天花乱坠的描写抒发出说话者对听话者的喜爱之情。二、“彩虹屁文学”蓬勃发展的原因“彩虹屁文学”的蓬勃发展并不是偶然现象，而是多方面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第一，互联网的迅速发展为“彩虹屁文学”的传播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一方面，互联网是“彩虹屁文学”诞生的摇篮；另一方面，各大社交平台的建设相对完善，“彩虹屁文学”得以借助各大平台迅速传播。第二，教育水平的提高为“彩虹屁文学”提供了丰富的素材。现阶段网民的年龄大多集中在2049岁，正是智力发展、思想水平与身体素质的黄金时期。教育水平的提高促进了网民素质的提高，也促进了各种文学作品与新互联网文学的相融相交，为各种充满文学性的“彩虹屁”提供了创作素材。第三，各种网络文学的兴起为“彩虹屁文学”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新活力。“彩虹屁文学”与“发疯文学”“鲁迅文学”“黛玉文学”等相互交织融合，不断拓展和刷新了人们的表达能力、想象能力和语言组织能力，“彩虹屁文学”也从中获得了新的发展动力。第四，“彩虹屁文学”中夸张的赞美语是对汉语中原有的恭维语的传承与创新，其大胆的用词、直白的叙述和创新性的赞美方式能够满足当代网民猎奇、求异、贪图新鲜感的心理，也更容易被人们记住、追捧与效仿。三、从语用学角度分析“彩虹屁文学”“彩虹屁文学”既然能成为年轻人喜闻乐见的社交方式，背后必定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在这里，我们运用美国著名语言哲学家格赖斯（H.P.Grice）提出的合作原则（Cooperative Principle）对“彩虹屁文学”进行分析。1967年，格赖斯在哈佛大学演讲中认为：在人们的交际过程之中，对话双方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遵循着某一原则，从而有效地完成交际任务，因此提出了“合作原则”。合作原则中又包含了四个准则：数 量 准 则（TheMaximofQuantity）、质 量 准 则（TheMaximofquality）、关 系 准 则（TheMaximofRelation）和方式准则（TheMaximof Manner）。在交际中遵守四条合作原则的现象其实是非常理想化的。事实上，人们在交际中往往有意违反合作原则，从而达成自己的交际目的，传递话外之音。格赖斯把交际者故意违反合作原则及其准则而产生的蕴含意义称为会话含义。在前人研究中，我们已接触到许多在交际中违反合作原则的案例，如：例5：甲：你看我的裙子怎么样？乙：这颜色不错。例6：甲：你孙子四岁了，长得真高！乙：傻大个儿！例7：甲：小丽去哪了？乙：隔壁街新开了个书店。例8甲：你到哪里去了？乙：出去了。在例5中，面对甲的提问，乙违反了量的准则，没有对衣服的整体做出评价，而是避重就轻地赞誉衣服的颜色，其隐含的会话含义是裙子只有“颜色不错”，但款式不行；例6中，面对甲的赞美，乙违反了质的准则乙并非真的觉得自己的孙子是傻大个，但由于中华文化强调谦逊，不喜好自夸，因此在这里只好故意说“自知虚假的话”，表达对待他人夸奖时的谦逊；例7中，面对甲的提问，乙违反了关系准则，其回答看上去牛头不对马嘴，但却隐含了“小丽可能去了隔壁街新开的书店”的会话含义；例8文艺风采文学天地文学评论51中，面对甲的提问，乙既违反了量的准则，也违反了方式准则乙含糊不清的回答并没有给予甲足够的信息去判断自己的去处，其隐含的会话含义是：乙不想让甲知道自己去了哪里，但既然被问到了，只好用模糊的回答想让对方别再追问。从上述例子中，我们可以看到，虽然在交际中有时会违反合作原则中的一条或两条准则，但交际仍然可以顺利进行不受中断。那么，是否存在一种情况，能够在违反所有合作原则的前提下，仍保持交际的顺利进行呢？事实上，“彩虹屁文学”中就有一些例子违反了合作原则中的所有原则，但交际仍在顺利进行，如：例9：女朋友：亲爱的，我今天漂亮吗？男朋友：天啊，见到你我暗暗崩溃了十六次，刚刚躲在厕所里扇了自己七十九个巴掌，昏过去又醒过来，结果出来看到你我又崩溃了，因为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今天这么美！例10：甲：我最近去桂林了，给你看看我拍的照片！乙：我哭了！我连夜跑到卢浮宫外痛哭！保安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哭，我哭着把你发的照片拿给保安看，结果他也哭了，哭着说找到了卢浮宫丢失多年的艺术品！根据上文对“彩虹屁文学”的界定，我们可得知例9和例10中男朋友和乙的话都可被归类为“彩虹屁”，表达了对对方真诚的赞美。但当我们用合作原则对以上两个例子进行分析，我们会发现它们均违反了合作原则中的四条准则。例9中男朋友在面对女朋友的提问时给出了很长一段回应，但“暗暗崩溃了十六次”“扇了自己七十九个巴掌”这些表达显然并不符合现实，同时也与讨论的话题“我今天漂亮吗”无关，因此违反了质的准则和关系准则；此外，女朋友所期望的回复不过是一句“你今天很美”，而男方的回答明显超出了其所需要的信息，因此违反了量的准则；最后，男朋友的回答其实都是在为最后一句话“你今天怎么这么美”做铺垫，这么看来在表达方式上有些过于冗长不简明，因此也违背了方式准则。例10中乙用一段“彩虹屁”回应甲主动分享照片的行为，也违反了合作原则中的四条准则。首先，“我哭了”“我连夜跑到卢浮宫外痛哭”等描述明显是有悖于现实的，因此违背了质的准则；其次，甲主动分享照片的行为，无非是想得到乙的一句“你的照片拍得真好”，但乙在回应中堆砌了大堆信息，不仅超出了甲所需要的信息量，而且没有做到回复简明扼要，因此违背了量准则与方式准则；最后，乙的回复中有大部分信息都与甲的提问无关，因此也违背了关系准则。综上可知，“彩虹屁文学”中存在一些违反合作原则中所有准则的例子，但交际仍在顺利进行。那是否说明格赖斯的合作原则在网络文学迅速发展的今天已经意义不大，不再适用于分析现今的语用现象呢？并非如此。事实上，在交际中出于自身目的对合作原则的违反往往是另一种方式的合作。“彩虹屁文学”之所以在违反了所有合作原则准则的条件下仍能保证交际的顺利进行，主要原因如下：第一，“彩虹屁文学”维护了对方的面子“面子理论”（The Face Theory）是由社会语言学家布朗（Brown）和莱文森（Levinson）（1978）在参考了戈夫曼（Goffman）的“面子理论”的基础上提出的。他们认为，交际双方在交际中需要在保留面子方面进行合作，为了给自己面子，也保留对方的面子，最佳方法就是使用礼貌语言。因此，他们将面子又分为了积极面子（Positive Face）和消极面子（Negative Face），前者指希望得到他人的肯定、喜爱或赞许；后者指有自主权利、有行动自由，不因迁就别人或受到干预或妨碍而使自己感到丢面子。第二，“彩虹屁”遵循了礼貌原则（PolitenessPrinciple）礼貌原则是英国著名语言学家里奇（G.N.Leech）在学习和借鉴了戈夫曼、布朗和莱文森等人文艺风采文学天地文学评论52文艺风采文学天地文学评论研究的基础上提出的。里奇之所以要提出“礼貌原则”是因为他对言语行为论(Speech Act Theory)和合作原则都不满意,认为这两种理论还不能解释语言运用中的全部现象。基于大量观察后，里奇提出了“礼貌原则”，共分为六条次则：策略次则：尽力减少他人付出的代价;尽力扩大对他人的益处。慷慨次则：尽力减少对自己的益处;尽力扩大自己付出的代价。赞扬次则：尽力缩小对他人的批评;尽力夸张对他人的表扬。谦虚次则：尽力缩小对自己的表扬;尽力夸张对自己的批评。赞同次则：尽力缩小与他人的不同意见;尽力夸张与他人的相同意见。同情次则：尽力缩小对他人的厌恶;尽力扩大对他人的同情。我们可以看出，以上六条次则其实是两两对应的。而“彩虹屁文学”遵循了赞扬次则和赞同次则。“彩虹屁文学”的实质其实是对对方真诚的赞美，只不过是披上了华丽的外衣运用生动华丽的语言进行点缀。当我们在对对方“吹彩虹屁”时，我们就是在遵循赞扬次则尽力夸张对他人的表扬；当他人向我们分享自己的经历、询问对方的意见时，我们通过“吹彩虹屁”的方式给予回应，而不是“唱反调”或默不作声，正是在遵循赞同次则尽力缩小与他人的不同意见；尽力夸张与他人的相同意见。礼貌原则拯救了合作原则,可以和格赖斯的合作原则结合起来，解释人们的某些交际行为。综上所述，虽然“彩虹屁文学”有时会同时违反格赖斯合作原则的四条准则，但并不会显得乖戾。它不仅不会使得交际中断，反而有利于当代年轻人的交流，正是因为它维护了交际双方的面子，同时也遵循了礼貌原则。结束语本文从语用学角度对“彩虹屁文学”进行分析，探究了其存在的合理性，丰富了“彩虹屁文学”的语用研究。对“彩虹屁文学”从合作原则的角度进行分析和理解，能让我们从新角度、深层次认识“彩虹屁文学”的本质内涵，从而更好地指导我们的交际活动，提高交际能力。作者简介：刘帼睿，华南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英语笔译。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