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虚构文学的写作伦理与阅读伦理.pdf

第 卷 第 期 年 月大 连 民 族 大 学 学 报 .收稿日期:最后修回日期:基金项目: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一般项目“新世纪美国来华作家非虚构中国书写比较研究”()阶段性研究成果作者简介:温华()女内蒙古乌海人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比较文学及非虚构文学研究文章编号:()非虚构文学的写作伦理与阅读伦理温 华(广州南方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广东 广州)摘 要:针对学界围绕“非虚构文学”的特征和价值产生的争论对非虚构文学的文体特征做出明确界定 指出非虚构文学的文体特征在于历史事实与文学诗性的融合写作主体、内容、写作与传播方式上的跨界 这种特征决定了非虚构文学的写作伦理原则:尊重事实写作主体与写作对象之间平等对话以深度思考为价值诉求尊重文学性 同时非虚构文学特别需要批评家和阅读者尊重文本践行一种面向外部世界的、指向行动的、创造性的、伦理的阅读关键词:非虚构文学写作伦理阅读伦理中图分类号:文献标志码:():.:.:以 年人民文学开设“非虚构”栏目为标志“非虚构写作”“非虚构文学”成为中国文坛热词已经十余年 十余年间相关创作和批评、研究、评奖活动层出不穷有人推崇其充满现实关怀与实践精神的写作方式有人坚守传统文学标准拒绝承认其合法性与此同时各种面向大众的非虚构写作孵化平台相继登场大量身处文学圈外的素人作者通过平台发表作品引发了九十年代文学热消退后难得一见的社会影响 在今日中国“非虚构”既是一种需要界定的文体也是一个现在进行时态的话语事件作为一种正在成长的文体非虚构写作的特点是什么?写作者应该遵循的基本原则是什么?如何保证“事实”与“修辞”之间的平衡?作为一个“出圈”的话语事件非虚构之热表征着怎样的思想与时代脉动?力挺非虚构与坚守传统文学边界各自意味着什么?围绕这一系列问题学界争论许久却仍未达成共识 本文认为讨论上述问题首先要对非虚构文学是什么、如何写、如何读做出清晰的梳理 换言之我们需要以非虚构写作的文体特征与价值为核心建构非虚构文学的写作伦理与阅读伦理为深入探究以上问题理清思路一、非虚构文学:融合与跨界广义的非虚构写作涵盖了除文学之外的所有文字产品 目前学界讨论的非虚构写作主要指非虚构文学 但非虚构文学仍然是个相对模糊的概念美国所谓“非虚构小说”是相对最小的一个范畴而中国首届“南方国际文学周非虚构写作大奖”设置的四类奖项 非虚构文学、特稿写作、通俗历史写作、传记 中则将非虚构文学单独列出与其他三种非虚构写作相区别 但在大多数批评者的讨论中其余三种也常常被纳入非虚构文学范围 本文倾向于后者即非虚构文学处于广义的非虚构写作与狭义的非虚构小说之间包括上述四类体裁的叙事性非虚构作品 虽然非虚构文学正是以其文体的开放性和多样性独树一帜但无限地扩大其外延必定会使概念漶漫无边不利于深入讨论 那么究竟该如何定义非虚构文学?实际上非虚构“充满包容性和流动性并没有固化为某种体裁”我们很难做出本质化的界定只能描述它当下的特点 在目前的文类划分系统中虚构文学、报告文学、新闻报道等概念皆与非虚构文学构成对照或对比辨析其中的差异可以确立非虚构文学的特征.非虚构文学是历史事实与文学诗性的融合相对于虚构文学自由的想象与创造非虚构文学必须以事实为基础以“事真、理真、情真”为基本创作原则带着“真实”的镣铐舞蹈 虚构文学当然不是完全凭空捏造其想象也要符合可然律与必然律呈现社会和人性的真实但非虚构文学的内容却必须建立在“确有其事”的基础上不允许作者对基本事实和人物进行想当然的加工与此同时叙述者在讲述“事实”的过程中既要使用文学的手段与技巧也要倾注着文学特有的人文关怀与情感表达 简言之非虚构文学是就“事实”展开的文学性修辞叙事 真实性和文学性是非虚构文学的本体与价值核心其中真实性第一位而文学性第二位 我们知道凡叙事皆无法避免虚构绝对的真实并不存在事实与修辞的内在矛盾确乎是非虚构文学最易受攻击的软肋但倘若处理得当也是其最强大的力量所在 学界与读者公认较为成功的“梁庄三部曲”拆楼记和江城等作品充分展现了历史记录与文学表述融为一体的魅力早有人质疑用文学手法记录真实事件是报告文学的本职和专长又何必再舶来一个似乎含混不清的“非虚构文学”呢?这两个概念是否可以指代同一种文体?两者有什么不同?就文学性与事实性并重的特点而言两者并无本质不同 但中国报告文学一直都以大事件大人物为中心秉承宏大叙事的原则尤其是 世纪 年代的报告文学遵循大视角与全景性的叙事路径呼应着时代的脉动深受广大读者认可 年代之后尤其是新世纪以来报告文学创作对日益复杂的现实回应不足现实性淡化书写模式单一以弘扬主旋律、正能量为宗旨部分作品出现“甜蜜化”倾向失去了大批读者 新媒体的崛起进一步冲击着报告文学的新闻报道价值也改变着文学的存在方式与边界繁荣一时的报告文学无论对于读者抑或评论界似乎都已是明日黄花 用时任人民文学主编李敬泽的话来说报告文学这种文体“正在衰亡在遗忘中老去枯竭”“非虚构”写作正是以人民文学为代表的主流文学刊物针对现实语境变化而倡导的一次文学突围与创新众所周知打响中国文坛“非虚构”第一枪的并不是人民文学但是鉴于其巨大的话语影响力该刊对这种文体的解释虽然稍嫌含混却非常鲜明地与报告文学划清了界限几乎奠定了之后各种非虚构写作实践与研究的大方向 年第 期留言中明确表示:非虚构“不同于一般所说报告文学今天的文学不能局限于那个传统的文类秩序文学性正在向四面八方蔓延”在这一年 月发起的“人民大地”写作计划及后来的多次会议中人民文学不断重申非虚构与传统报告文学、虚构文学和新闻式写作的区别:传统报告文学过于注重宏大叙事而虚构文学无法回应复杂变化的现实以事件为中心的新闻报道又不重视个体的心灵感受非虚构写作正是要在三种写作模式的空白处开掘出一片新天地:从宏大叙事走向民间及时感应时代脉动走向现场深入生活肌理描摹人心因此“非虚构”的流行并不只是一种话语的大 连 民 族 大 学 学 报第 卷生产和狂欢在文学内部场域它为陷入疲态的当代文学“带来一种新的生产框架和认识模式”在文学之外更是打破原有的学科分野促进了新闻学、社会学、人类学、历史研究各学科之间的碰撞交流践行一种跨界复合的叙事模式 这正是非虚构文学的第二个特点:跨界性.非虚构文学的写作主体与写作方式具有跨界性从“非虚构写作”浪潮兴起之初这种文体就一再被文学批评家们指责为边界模糊、归属可疑、写作形态暧昧 尤其是坚守正统文学观念的作家与研究者要么直接无视其存在要么否认其在文学上的合法性或者将之列入文学等级序列中的末流难登大雅之堂的“小道”但是新闻界、历史学、社会学界却反应积极有一批写作实践者尝试用非虚构的方式跨越学科界限借助“非虚构”这一命名召唤出了以前不为普通读者所见的跨界写作文本 获得首届人民文学非虚构大奖的中国在梁庄即是非虚构文学跨界性的最好说明 作者创作之初即刻意避免用乡土文学的方式讲述梁庄视角虽落在个体身上视野却有历史学的格局同时借鉴社会学的田野调查方法“透视当代社会变迁中乡村的情感心理、文化状况和物理形态中国当代的政治经济改革、现代性追求与中国乡村之间的关系”在写作形态的跨界之外作品的影响同样突破了学科的界限引起社会学、历史学各领域的关注乃至社会层面的广泛讨论学者洪治纲从主体意图、主题意蕴、叙事策略三个方面描述了非虚构写作的跨界性:创作主体的写作动机出于对社会历史文化的问题式探究与思考而非单纯的审美追求文本内容体现出对社会历史问题的跨领域、专业化的表达叙事上既综合了各学科灵活多样的实证手段也贯穿着文学特有的叙事技巧和鲜活表达 笔者认为还应当补充一点:写作主体的跨界性 非虚构文学的创作者不仅包括专业作家、历史学家、调查记者、社会学家、文学研究者还包括了大量普通写作者写作群体的多元性超过了以往任何一种文体 前一类作者拥有较多话语权力和象征资本作品多是通过传统途径发布出版素人作者身份各异来自各行各业其作品不一定有多高的文学品质却充分呼应着非虚构对开放性和大众化的倡导 他们主要通过各种新媒体非虚构写作平台发表作品如“网易人间”“真实故事计划”“澎湃新闻镜相”“故事硬核”“三明治”等等借助网络平台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大量素人作者从个人体验出发的生活记录可以为更深入地观察提供素材也有可能打磨出更优秀的作品 在新媒体的加持之下非虚构写作主体的这种跨界性中蕴含着文学的全新可能性值得今后进一步讨论必须承认将事实与修辞相融合是一个悖论令非虚构作品反复承受着是否真实的质疑打破各学科界限与引入大量素人作者也构成一对矛盾前者提高了对写作者的要求而后者似乎又降低了准入门槛致使优秀作品寥寥同质化重复泛滥所谓的“非虚构热”始终名不符实综上融合性与跨界性正在重构传统文学对世界 作者 读者 作品的认识不断拓展文学的边界也带来了非虚构文学被人诟病的种种问题这些特点决定了它无法被精确定义需要学界做出理论上的调适二、非虚构文学:如何写?正是由于其融合与跨界的特点非虚构文学比其他任何文体都更需要强调写作伦理.尊重事实与写作对象是写作主体需要遵循的首要原则“避免主观故意的虚构 这是非虚构文学的伦理底线”但是在下笔之前及整个写作过程中其实还要遵循一个更基本的工作伦理:尊重写作对象与之平等对话与虚构文学中作者操控一切不同非虚构写作的主体对于写作对象并没有太多主动权必须尽可能放下任何价值预设以平等对话的态度接近、理解写作对象全面地掌握相关材料深入地呈现写作对象的复杂与多元使讲述不囿于成见让文本在多音部、复调合奏中走向饱满 同时尊重并不单纯是一种态度从尊重出发的非虚构写作要求写作者必须具备过硬的观察能力、与写作内容相关的厚重知识储备以及灵活有效的沟通技巧并且付出足够的时间方能发现写作对象的多个侧面由表象深入到内部 近年来获得各种奖项、公认较优秀的非虚构作品如“梁庄三部曲”“中国三部曲”及拆楼记长乐路等都是作者与写作对象沉浸式接触之后的产物长篇自不必说像何伟、史明智等美国作家都在涪陵、长乐路居住一年以上融入当地人的生活与笔下人物成第 期温 华:非虚构文学的写作伦理与阅读伦理为互相信任的朋友有些相对短小的文本也历经数月甚至半年之久进行了大量调查采访例如赖祐萱的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以尊重为基础的共情培养了写作对象对写作者的信任也直接引出了所有非虚构写作者都无法回避的一个问题:如何对待观察和写作中的主观性?是否可以在作品中表露个人情感?首先要明确一点:主观性不等于主观臆断表露情感不等于情绪化的表达后者都应当在非虚构写作中尽量避免 其次绝对的客观并不存在写作者的知识背景、家庭出身、职业训练、生活环境会塑造他的认知方式其中一定存在某些个人的局限性使得主观性难以避免 许多写作者并不讳言自己的表达存在主观性而是力求把握一种分寸感:在尊重事实的前提下既要避免过分主观又要避免过于疏离 年以来涌现的许多非虚构佳作都以第一人称视角展开叙述并不隐匿作者的存在有些作者甚至张扬对所叙对象的情感毫不掩饰地表露个人立场“梁庄三部曲”、大地上的亲人江城皆是例子 这样是否会影响作品的真实性?应该说这取决于情感本身的性质及作品感染力 某种程度上情感表达正是非虚构文学不同于人类学、社会学写作的地方“写作主体的参与和移情道德的敏锐性和情感的细致性成为关于非虚构的基本特征”“创作主体的情感兼具了个人性和公共性能够有效地唤起大多数人的情感共鸣”写作者的情感也许是从个人视角和体验出发但所述事实与话题具有公共性如果情感表达真实且叙事生动自然能够唤起读者的共鸣 非虚构文学集中书写的打工、返乡、乡村变化、城市拆迁等话题都是新世纪以来与每个中国人息息相关的事情不同写作者表达的相似或相异的个人情感为读者理解当代中国的多元复杂提供了可能(当然第一人称叙事不是唯一的选择)与写作对象平等对话还意味着写作主体必须时刻警醒保持自我批判和自我怀疑的精神因为非虚构写作者容易产生一种道德优越感或者自认为对笔下人物具有启蒙义务或者自觉对弱势群体肩负申张正义的使命这种优越感会让写作者夸大自己的权力无视自己立场的局限性想当然地按照某种框架呈现写作对象 我们注意到优秀的非虚构作品多半都表现出某种反思意识写作者会不时现身反思、质疑、剖析既往讲述中存在的问题提醒自己也提醒读者注意可能的偏差 如中国在梁庄里“我”问芝婶看着孙子成了留守儿童难不难过见芝婶反应平淡便“反复启发父子分离、家庭割裂、情感伤害所带给孩子的那种痛苦和悲剧感”但“我”又立刻坦承“这一启发甚至有点卑鄙”自省“所谓的悲剧与痛苦只是我们这些参观者和访问者的感受”再如黄灯自白:“我特别害怕自己不由自主的优越感会凌驾于他们的讲述之上更害怕他们不经意中讲出的人生经历会在我的笔下被文字轻佻地包装为他者的故事”类似的自我反思非常珍贵也是非虚构写作抵达真实的一种重要方式以上是非虚构写作伦理最基本的要求具体到写作价值诉求与呈现方式上写作伦理的要求同样不可忽视 相对于报告文学的宏大叙事非虚构写作更多选择个人视角与大众生活题材这本该带来多姿多彩、丰富广阔的文学景观但目前许多非虚构作品题材扎堆、沉迷于个人生活书写、过份展示奇观堆砌细节而忽略整体思想深度流于琐碎 缺乏应有的整体性与深度确实是当下非虚构写作中一个相当普遍的问题而整体性与深度正是非虚构写作的价值要求 个人视角必须与时代的记忆和整体的思考相融合在重构与建构中获得历史感才不致让作品成为词语的碎片随风而逝.在呈现方式上写作者应当尊重文学性非虚构文学是就“事实”展开的文学性修辞叙事 扫地出门的作者、美国著名非虚构作家马修德斯蒙德曾说自己受到了小说家观察方式的巨大启发因此能从大家熟视无睹的事物中看出不一样的东西 许多非虚构作品之所以不能打动读者或者因为调查不全面、材料不充分、观察不深入或者因为言语无味、叙事平板、人物干瘪种种问题必居其一 如果说非虚构是叙述一个真实的故事那么是否能把故事讲得生动饱满又引人入胜就全赖写作者的文学素养了 作家乔叶应人民文学非虚构写作计划之邀创作的拆楼记正是一个优秀的文本 作品中每个人物都活生生如在眼前 张庄村参与盖楼的村民目标一致都想借拆迁得利但斗争中表现各异:二姐缺乏主见胆小怕事赵老师有勇有谋老当益壮王勇表面窝囊实有心计一个个生动的戏剧性场景让每个人自我显现全书语言鲜活饱满叙事曲折多变既深入探讨了城市化过程中乡村的土地问题大 连 民 族 大 学 学 报第 卷更沉潜于乡村日常生活的肌理之中人性幽微之处深度与艺术水准皆为同时期作品中之翘楚这部作品的成功证明非虚构文学与虚构文学的终极目标并无不同为实现目标所用的方法也有诸多相通的地方 锤炼观察能力、语言表达与叙事技巧非虚构写作者要向文学家学习三、非虚构文学:怎么读?目前学界对非虚构文学的写作伦理讨论较多但很少涉及阅读伦理 这里的阅读伦理既包括普通读者遵循的阅读伦理也指批评家应当践行的批评伦理 之所以强调批评伦理是因为批评家相比普通读者拥有更大的话语权而当下非虚构文学面临的批评生态还缺乏应有的平等对话氛围许多批评者仍然固守传统文体划分标准否认非虚构文学的合法性 有些批评者甚至并未认真阅读非虚构作品就对非虚构的概念、价值和创作实践展开了全方位的批判颇有“强制阐释”的色彩 非虚构文学的阅读与批评伦理和一般意义上的阅读批评伦理并无根本的不同但鉴于其现实境遇及其文体的跨界性与融合性有必要加以详细梳理区分无论普通读者抑或专业批评家阅读非虚构文学作品时首先应当遵循的原则是:.尊重文本避免对于文体、题材、内容的前置立场和价值预设这本是所有阅读者应当遵守的基本阅读伦理但在当下中国的语境当中非虚构文学作为新概念、新话语兴盛一时聚讼纷纭作品本身反而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 批评家和普通读者对作品的解读对非虚构写作的认可或批评很多时候脱离了文本而是寄托着自己的某种立场或情绪有批评家以理论为利器肢解作品也有读者认定非虚构就是底层和边缘的凄惨故事 正如袁凌所言很多人读非虚构作品不过是在寻找情绪价值如果没有在作品里看到黑暗和苦难便觉得不满足、不过瘾 这些读者需要放下成见放下对“非虚构”的前置立场和价值预设真正进入文本 负责任的阅读要尊重文本中实际发生的事情而不是从预设立场出发搜集认同的事实来印证偏见希利斯米勒曾比较过两种阅读方式一种是“天真地、孩子般地投身到阅读中去没有怀疑、保留或者质询”的天真式阅读一种是“缓慢地、批判地阅读处处怀疑作品的每一细节”做出社会历史或意识形态的解读 二者之中米勒更认同前一种他最推崇的即是以天真式阅读为基础的“修辞性阅读”强调从文本内部探究文学话语对现实的重构 笔者虽不认同米勒对社会历史思考的排斥但他对全身心投入文本的推崇确实是阅读伦理的一个基本要求读者和批评者面对文本时能否完全抛开前置立场和价值预设?答案不言自明 批判式阅读者之所以产生怀疑和批判正是依据自身的价值观和前置立场因此读者只能尽可能地全身心投入而难以完全摆脱自我的限定 与写作伦理要求作者对自身局限保持自省一样读者也应对自己的立场和价值观保持清醒的认知避免过分的主观 读者与文本和作者之间应该是一种平等对话的关系通过阅读虽然不一定达成“共情”或“共识”却可以建立主体间的交往 非虚构文学在写作主体、内容和传播上的跨界性对阅读构成了挑战尤其需要读者以更加开放和包容的心态进入阅读理解文本重构的现实反思自身最终走向可能的行动 这就引出了第二个要求:.非虚构文学旨在通过写作影响现实因而呼唤指向行动的阅读希利斯米勒的阅读伦理观启发我们阅读行为是一种述行性的伦理行为能够对读者、对现实产生一定的影响 阅读不仅仅是被动地接受和认知更应当是积极能动的创造 阅读的过程是双向的一则向内面向文本一则向外面向世界读者(批评家)一方面应以文本为重全身心投入到文学文本中去恰当地理解文本的主题语境同时还要在阅读过程中发挥创造性开发文本打造社会人生的施为效力促使阅读推动新的事件发生 这样的阅读既是美学的也是伦理的 笔者认为非虚构文学尤其需要面向外部世界的、指向行动的、创造性的、伦理的阅读这是由其真实性第一文学性第二的特点所决定的非虚构写作热潮兴起之初就以强烈的现实关怀和实践精神引人注目 写作者希望通过记录历史和当下干预现实而干预正是要以大量读者看见文本、看见现实为起点阅读并且看见之后才有可能产生行动真正实现文本“以言行事”的力量 这里的“以言行事”可能表现为读者价值观的拓展可能是某个社会问题因被揭示而广为人知引发讨论甚至催生现实的改变也可能是第 期温 华:非虚构文学的写作伦理与阅读伦理激发出读者对某一议题的兴趣加入到相关的调查、研究、写作活动中来 非虚构文学强调写作主体的跨界性倡导全民写作它对普通读者敞开呼唤更多普通读者以各种方式参与到非虚构文本的创作当中 在非虚构写作践行者心目当中这正是非虚构胜过虚构的力量 阅读非虚构文学作品就是读者与作者、文本乃至世界的一种交往实践 笔者认为理想的非虚构阅读行为最终应培养出一种“非虚构思维”:平等看待他人冷静面对世界积极见证历史 拥有这样的非虚构思维读者与写作者之间的交流会更加顺畅进而共同创造非虚构写作与阅读的良好生态四、结 语作为应对现实激变的新话语“非虚构”强烈召唤写作平权和实干精神带动一批普通读者与写作者参与到写作实践当中来与作家、记者、历史学家、社会学者一起记录时代这种叙述权力的分散让曾经被精英文学遮蔽的另一种“真实”得以呈现显示出这种文体的创造性与影响力同时写作者行动能力与写作能力的不足、传统写作范式的束缚、“非虚构思维”的欠缺确实令非虚构写作实践暂时处于驳杂零散、良莠不齐的状态 在南方人物周刊总主笔蒯乐昊看来非虚构目前在中国不过是个时髦的标签谈兴盛还为时过早 这一判断略显保守却也道出了非虚构的微妙处境:动静很大佳作不多群众基础不错主流认可不多 因跨界与融合而展现生命力与创造性的“非虚构”似乎也正在因驳杂纷乱走向自我消解 有观察者认为在各种“非虚构”写作平台和写作大赛的热闹背后近几年非虚构作品涵盖的范围越来越大最初张扬的批判性和行动力却在萎缩非虚构正在变得“越来越软”之所以有此质疑是因为批评者预设了非虚构的价值全在于其批判性认为非虚构写作必须聚焦社会负面现象 底层叙事与批判精神的确是当初非虚构倡导者为这一概念注入的基本内核但不断拓展的非虚构写作实践早已溢出了这种界定 当下的非虚构写作究竟要坚守最初的勇气与坚硬还是要不断突破边界包容各种各样不被主流文学所接纳的文体成为虚构作品之外一个庞大无匹同时也让讨论难以深入的文类?年身兼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长、中国非虚构研究院院长两职的何建明提出构建“中国式非虚构话语体系”是否意味着非虚构将与它曾经对抗的报告文学联手?这种融合如何可能又该如何进行?在明确界定非虚构文学文体特征的基础上建构相应的写作伦理与阅读伦理正是为回应上述问题所做的初步尝试 非虚构文学如何存在又该如何前行是需要讨论的问题更需要众多写作者、读者、批评家通过大量认真投入的实践去不断探索参考文献:刘大先.当代经验、民族志转向与非虚构写作.小说评论():.李敬泽.报告文学的枯竭和文坛的“青春崇拜”.南方周末 ().梁鸿.非虚构文学的审美特性和主体间性.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梁鸿.中国在梁庄.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洪治纲.论非虚构写作的跨界特性及其意义.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丁晓原.非虚构文学的逻辑与伦理.当代文坛():.洪治纲.论非虚构写作中的主体情感与观念.文学评论():.黄灯.大地上的亲人.北京:台海出版社:.马修德斯蒙德.扫地出门:美国城市的贫穷与暴利.胡谆 郑焕升译.桂林:广西师大出版社:.袁凌金理:非虚构写作:生活的面孔、小说的眼睛和天真的心/.:/./.希利斯米勒.文学死了吗.秦立彦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肖锦龙.意识批评、语言分析、行为研究:希利斯米勒的文学批评之批评.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刘蒙之周秭沫.中国非虚构写作名家访谈录.广州:南方日报出版社:.朱孝兵.越来越“软”的“非虚构”.文学自由谈():.蒋雪慧.中国“非虚构”写作大事记().扬子江文学评论():.(责任编辑 王莉)大 连 民 族 大 学 学 报第 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