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經俗訛字輯考.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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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傳世影印本道經存在大量俗訛字,沿襲至今。點校本 中華道藏 俗訛字失校問題也很普遍。本文對“摖瘵、鉊鉛、敢、萠崩、下卜、九兀、你除、準集、悉息、家馬、灰反、婦侵”等十二對疑難俗訛字進行了考校。俗訛字的辨識對辭書編纂及道經的準確校理有重要價值。關鍵詞:道經;中華道藏;校理;俗訛字道經是我國傳統經典的重要組成部分,但歷來缺乏系統精確的校勘整理,因此訛誤沿襲至今。除了形誤字,道經中也有大量俗體字,或失載於大型字典辭書,或雖載但不合道經文義,實爲另一個字的同形字,對準確閲讀、整理道經都造成了障礙。今不揣謭陋,摭取幾條俗訛字,略加考證,不妥之處,方家董之。(1)第七籤:聖意云:内秉精專,感格易求。雖處憂摖
2、,奚用多憂。病者漸瘥,宿疾亦瘳。(四聖真君靈籤,中華道藏 32/74 b)按:“摖”明版 道藏原作,中華道藏照録原形,漢語大字典(第二版)“摖”字收録“挑取、祭、推”三個義項,皆正字系統中之義項,不合上揭道經文義。在俗字系統中當是“瘵”之俗字。“瘵”本義是病,引申爲久病憔悴,“憂瘵”即憂愁憔悴。明田藝蘅 香宇集 初集卷三 詩 哀母:“余十有五,廣右遠征,母獨念子,憂瘵已成,游子歸來,母心則喜。”俗字系統中“扌、疒”旁常相亂,“牀”俗體或作、,或作、c。“裝”俗體或作,或作、d,或作、(見 金石文字辨異 陽韻)。清光緒十三年婺源思補山房刻本清戴葆元 本草綱目易知録 卷六 猫:“鼻瘵破傷:猫頭上毛
3、剪碎,a 本文爲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中華道藏 校正”(18CZJ018)階段性成果。文獻語言學 審稿專家爲本文提出了寶貴的修改意見,特致謝忱。b 32/74 指 中華道藏 第 32 册第 74 頁,下同。c 韓小荆 可洪音義 研究以文字爲中心 附 異體字表 第 395 頁,巴蜀書社 2009 年。d 韓小荆 可洪音義 研究以文字爲中心 第 837 頁。道經俗訛字輯考 185唾粘傅之。”本草綱目 金陵本第五十一卷作“擦”,“瘵”顯爲“擦”之形訛。“瘵、擦”相訛與“瘵、摖”相訛,機軸一也,可資比證。(2)時逢萬曆熙辰,歲在丙戌泰運,始事於仲夏,訖功乎孟冬,猥效册鉊,粗成卷帙,稱名則曰 岱史。(岱
4、史 岱史公移,中華道藏 48/210)按:“册鉊”費解,明版 道藏 原作。實爲“丹”之俗字,宋元以來俗字譜已收,此不贅述。“鉊”音 zho,鏞刀也。徐鍇 説文解字繫傳:“鉊,大鎌也。”此乃正字系統中之音義,在俗字系統中乃“鉛”之俗字,然未見載於各類字典辭書。重定直音篇 金部:“鉊,音昭,大鎌。,同上。”而“鉛”之俗字作“”(見高麗本 龍龕手鏡 金部),二字形體極似,基本就是新舊字形關繫。重訂直音篇 囗部“囧”之俗字有、等形體,可資比參。岱史 之日本内閣文庫藏本、哈佛燕京圖書館藏本、四庫禁毀叢書 影印明萬曆間刻本、續修四庫全書 影印明萬曆傅應星刻本均作“丹鉛”,可爲確證。“丹鉛”指點勘書籍用的朱
5、砂和鉛粉,亦借指校訂之事。漢語大詞典 已收,此不贅述。(3)所誅無蠲大天王,悉詣木宫大天王,有稽延大天王,下制東河大天王。(孔雀明王經 卷上,中華道藏 30/598)按:,明版 道藏 原作,中華道藏 照録原形。玉篇 攴部 有字,云:“而涉切,使也。”音 ni。標點整理本 宋本玉篇 録作“”,失真 a。點校本 大廣益會玉篇録作“”,可取 b。説文 攴部:“,使也。”“使也”不合道經文義,在俗字系統中乃“敢”之省筆俗字。“敢”俗字或作(見 漢隸字源 敢韻 引 孔廟置卒史碑),省筆則作。“嚴”俗字或作,孔雀明王經:“高王皇母,寶月光之后。”可資比證。孔雀明王經 卷上:“開除水逕大天王,千道萬通大天王
6、,敢有干試大天王,攝送火宫大天王。”“敢有干試大天王”與“敢有稽延大天王”文例一律。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 卷四十五:“元始符命,敢有稽延。”道經中“敢有稽延”語例甚多,此不備舉。(4)荆江水帝大龍王,長江水帝大龍王,萠江水帝大龍王,平江水帝大龍王,黄江水帝大龍王,吕江水帝大龍王。(孔雀明王經 卷下,中華道藏 30/611)按:“萠”明版 道藏 原作,中華道藏 照録原形。“萠”爲何字?漢語大字典a 王平、劉元春、李建廷 宋本玉篇(標點整理本)第 285 頁,上海書店出版社 2017 年。b (梁)顧野王撰,吕浩校點 大廣益會玉篇 第 615 頁,中華書局 2019 年。文獻語言學186(第一版、
7、第二版)均未收録,中華字海 僅收録 pn 音,云:“姓氏用字。”“萠”在俗字系統中是“萌”之俗字,韓國漢文古文獻異形詞研究之異形字典 佛教難字字典 韓國俗字譜 均已揭示 a,此不贅述。“萠”另是“崩”之俗字,各大字典辭書均未見載,兹做考辨。佛教難字字典 收録的“萠”字出自 諷誦指南要句集 一書 b,“萠”字在該書中凡四見,其中三處乃“萌”之俗字,顯而易見,無需多論。第四處需要討論,原句如下:卷中 造路要句:“發其衆,抛萬事,闕隙,不顧老若身苦勞。倒把鋤頭施密用,山萠石烈平均成。一堆今起乾坤外,誰識路從險平。”“山萠石烈”即“山崩石裂”,顯然“萠”乃“崩”之俗字,佛教難字字典 失考。四部叢刊 初
8、編影印無錫孫氏小緑天藏明翻宋本漢荀悦 前漢紀 卷五:“故人主失道,則天下遍被其害,百姓一亂,則魚爛土萠,莫之匡救。”明鈔本唐李淳風 觀象玩占 卷九 房宿:“郄萌曰:兵戰不止,蜚交下,一日山萠,天子宫中火,天下有喪。”從字形考察,俗字中“山”旁、“艹”(艸)旁常互訛,如“崩”隸書作(見東漢 肥致碑);“嶲”隸書作(見 居延新簡 7542);“蒼”俗字作(見北魏 元詳墓志);“薇”俗字作(見南朝梁 羅浮山銘)。“萠”既然皆可作“萌、崩”二字之俗體,那麽上揭道經中“萠江水帝大龍王”到底是“萌江”還是“崩江”?今謂當以“崩江”爲是,“”中華道藏 應録作“崩”。證據有二:第一,歷史上無“萌江”,只有“萌
9、水”。“萌水”即今山東淄博境内之明水,然文獻中“萌水”不曾作“萌江”。而“崩江”文獻常見,明程嘉燧 松圓浪淘集 卷十三 清明舟中:“經旬始過道士洑,五日未離黄鶴磯,吴王廟前烏銜肉,又攪崩江作銀屋。”歷史上有兩條崩江,一條在廣東,今已轉指地名,民國 東莞縣志:“元至正十五年,東莞人王成、陳仲玉兵起是年,邑中土豪各據一方,黎敏德據九江水、崩江,黄時舉據江邊。”今廣東東莞仍有“崩江村”。另外一條在廣西玉林市,玉林文史資料:“又如崩江下游的樟木村,自古築有竹牀陂。”c 廣西昭平縣黄姚鎮也有崩江村。另有崩江橋,在今廣西玉林市北 d。a 吕浩 韓國漢文古文獻異形詞研究之異形字典 第 245 頁,上海大學出
10、版社 2011 年。竹林居士 佛教難字字典 第 277 頁,臺北長春樹書坊 1990 年。金榮華 韓國俗字譜 第 180 頁,首爾亞細亞文化社 1986 年。b 該書乃日本人松村十兵衛於 1660 年所著,今藏日本慶應義塾大學。c 玉林市政協文史資料工作委員會 玉林文史資料(第 18 輯)第 31 頁,内部刊印 1988 年。d 魏嵩山 中國歷史地名大辭典 第 1023 頁,廣東教育出版社 1995 年。道經俗訛字輯考 187第二,上揭道經語句中與“萠江”共現的荆江、長江、平江、黄江、吕江皆南方水名,故“萠江”亦當指南方之“崩江”,而非山東之“萌水”。(5)舉籤念曰:天地神祇,萬物皆知。吾今下
11、課,善惡扶持。凶應凶兆,吉應吉時。判斷生死,決定無疑。(玄天上帝百字聖號,中華道藏 30/617)按:“下”明版 道藏 原作,中華道藏 失校。“下課”不合文義。今謂“下”當爲“卜”之形訛。“卜課”即起課,占卜方法的一種。道經多有用例,四聖真君靈籤:“吾今卜課,善惡扶持,凶應凶兆,吉應吉期。”道法會元 卷二百二十一:“近憑卜課,云是瘟疫流殃,邪神爲禍。”(6)婚姻:幾年九坐没人招,今日枯枝長嫩條。自是婚姻千里合,無緣對面路迢遥。(玄天上帝百字聖號,中華道藏 30/619)按:“九”明版 道藏 原作,中華道藏 失校。“九坐”不辭,“九”亦非“久”之通假,在 玄天上帝百字聖號 一書中,長久字皆寫作“
12、久”,無通假作“九”者。今謂“九”當是“兀”之形訛,“兀坐”即靜坐、獨坐。玄天上帝百字聖號:“謀望:幾年靜坐守閑居,景物蕭條家道虚。”“幾年靜坐、幾年兀坐”義同。典籍中“兀坐”習見,道經 護國嘉濟江東王靈籤 第五十二籤:“兀坐幽居歎寂寥,孤燈隱映度清宵。”唐戴叔倫 暉上人獨坐亭詩:“蕭條心境外,兀坐獨參禪。”明王鐸 贈張抱一草書詩卷(崇禎十五年)中“兀”寫作 a,明張瑞圖 陶淵明詩 中“兀”寫作 b,皆與“九”形似易訛,亦可比參。(7)占病:苦病纏身不可當,投醫無效好難量。欲得不如南柯夢,你是脩身作善良。(玄天上帝百字聖號,中華道藏 30/632)按:“你”明版 道藏原作,中華道藏失校。“你是
13、”不合文義。該字當是“除”字之訛。“除、你”楷書字形差别較大,然草書字形幾無别,草書“阝、亻”旁不别,“除”草書作、c。可資比勘。“除是”即除非,玄天上帝百字聖號 一文中出現多次,如 第三十一籤:“占病:如今若要身安健,除是將財捨刹那。”第三十二籤:“如今若要平安日,除是尋僧禮達摩。”第四十四籤:“如今若問平安日,除是脩心學道經。”漢語大詞典訂補 已收 d,此不a 綾本,今藏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b 吴澄淵 新編書法大字典 第 210 頁,世界圖書出版公司 2001 年。c 洪鈞陶 草字編 第 514 頁,文物出版社 1986 年。d 漢語大詞典訂補 第 1283 頁,上海辭書出版社 2010
14、年。文獻語言學188贅述。(8)修過齋事,陰司較量。有功者準福消愆,無功者受諸罪報。(孔雀明王經 卷中,中華道藏 30/606)按:“準”明版 道藏 原作。“準福”不辭,“準”當爲“集”之形誤。太上靈寶朝天謝罪大懺 卷三:“延生保命,集福消災。”玉皇宥罪錫福寶懺:“祈斷障以消愆,冀禳災而集福。”“消愆、集福”對文,可爲確證。中華大藏經 第 76 册 宗鏡録 卷六十:“集量論頌云。”校勘記云:“集,徑 清 作 準。”a大正藏 第 36 册 大方廣佛華嚴經隨疏演義鈔 卷七十:“集若有定性。”校勘記云:“集,甲本作準。”b例多不備舉。(9)元從浩劫演仙章,始末原由未見詳。文化久行扶世運,昌時廣慶助元
15、皇。大教留傳無替悉,洞玄敷演有維綱。仙凡混合通神感,經卷昭明永發揚。(孔雀明王經卷上,中華道藏 30/592)按:“悉”明版 道藏 作,中華道藏 失校。“替悉”不辭,古籍亦未見用例。今謂當爲“息”之形訛或音誤,“替息”謂衰退停息。(崇禎)松江府志 卷四十八:“帝命再承,臣敢替息。”又作“息替”,要修科儀戒律鈔 卷十三:“爲人行事,唯精唯嚴,執憲秉儀,不可息替。”“悉、息”規範字系統差距甚大,然俗字形體頗似。“悉”俗字作(見 字彙補 心部)、(見 古文四聲韻 質韻)、(見 類篇 釆部)等字形。説文繫傳“悉”之古文字形作,大徐本作,隸變、訛變後即形成上述俗體。“息”之俗字或作 c,或作 d,與“悉
16、”之俗字極易混淆。經典釋文 卷二:“窒,張栗反,徐得悉反。”黄焯彙校:“閩監本、雅雨本 悉 誤作 息。”e孫詒讓 札迻 卷四 管子尹知章注 地員第五十八“瀆田悉徙”案語曰:“悉 當爲 息,亦形近而誤。”可資比證。(10)悲夫世人,放七情縱六慾,務快身心,貪、嗔、癡、殺、盜、淫,生死難度。豈思生前暗削禄家,遭横禍除年。死後則業海潛地,拘魂謝罪。(太上説玄天大聖真武本傳神呪妙經注 卷四,中華道藏 30/563)a 中華大藏經 第 76 册第 589 頁,中華書局 1997 年。b 大正新修大藏經 第 36 册第 561 頁,新文豐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1973 年。c 温振興 影戲俗字研究 第 299
17、 頁,三晉出版社 2012 年。d 方孝坤 徽州文書俗字研究 第 215 頁,人民出版社 2012 年。e 黄焯 經典釋文彙校 第 36 頁,中華書局 2011 年。道經俗訛字輯考 189按:“家”明版 道藏 作,中華道藏 失校。“禄家”不辭,“家”當是“馬”之誤。“禄馬”猶禄命,古代相術術語,意謂人生禄食命運,隨乘天馬運行,均有定數。漢語大詞典 已收。“禄馬”道經常見,太上濟度章赦 卷上:“身命安泰,動靜出入,有禄馬之加臨。”靈寶領教濟度金書 卷一百四十:“遇禄馬貴人,則吉祥日闢。”又卷一百九十三:“身命無的劫刑刃之臨,運限有禄馬貴官之守。”“馬、家”正字系統形體差距甚大,但俗體頗爲相似。“
18、家”之俗字或作,明陳士元古俗字略 麻韻 謂乃“家”之“古文”,其實並非古文,俗字而已。改併五音類聚四聲篇海 謂“音家”,未釋義。該書有“用正字爲俗字注音”之體例,“音家”即謂乃“家”之俗字,中華字海 未達此旨,云“義未詳”,失之。“馬”之俗字或作(見 重訂直音篇 馬部)、(見 字彙補 馬部);“家”之行草俗體或作 a,“馬、家”極易相亂。明太宗實録 卷一百五十:“許借家之人。”校勘記曰:“廣本、抱本 家 作 馬。”b 可資比勘。(11)喫辛受苦趲資財,誰想今朝灰受災。得失富貧皆由命,如今不必亂疑猜。(玄天上帝百字聖號,中華道藏 30/618)按:“灰”明版 道藏 作。就字形而言,該字是“灰”字
19、,字鑑 灰韻:“灰,俗作。”然“灰受災”不辭。今謂“灰”當是“反”之形誤。“反受災”文義暢通,典籍常見。洞真太上太霄琅書 卷四:“弟子有失,隨事罰之,退責遷怒,怒責不已,師反受灾。”明羅懋登 西洋記 卷七:“今日趙元帥這一鞭,打得就是個飛蛾撲火無頭面,惹火燒身反受灾。”册府元龜 卷六百一十四 刑法部 議讞:“古者用刑以止刑,今灰於此。”宋刻本“灰”作“反”。可資比勘。(12)應運經 曰:將來於世,衆生昏沉,不能知覺,復欲遠求廣利,强立世世,豐厚子孫,徧侵土地,立棟成宇,此謂修業以待其報也。大抵恒産田禄,天付限節,多寡自然,豈苟婪得哉。應誣婦産業,並屬恬昭罪氣,洞管攝目,爲貪廣罪,削爾田宅之籍,
20、陽與銷磨産業也。(太上説玄天大聖真武本傳神呪妙經注 卷四,中華道藏 30/564)按:“婦”明版 道藏 作,中華道藏 失校。“應誣婦産業”費解,“婦”當是“侵”之訛。考察上下文義,這段文字講的是貪得無厭、侵占别人的財産是在作孽,會遭報應。a 温振興 影戲俗字研究 第 124 頁。b 黄彰健 明實録校勘記 第 15 册第 588 頁,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 1940 年。文獻語言學190“應誣侵産業”謂一切欺詐侵占的産業。“應”有全部義,此義常見,不贅述。“誣侵”謂欺詐侵占。該詞典籍常見,明劉節 (嘉靖)南安府志 卷十六 建置志二:“誣侵公田者,特正其僞籍,均輸粟,始得免繼察。”明湯賓尹 睡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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