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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中介行为”的“郎君祭”:媒介学视野下的祭祀研究.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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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东南传播 2023 年第 6 期(总第 226 期)2023年第六期作为“中介行为”的“郎君祭”:媒介学视野下的祭祀研究蔡枫苗 张 梅(福建师范大学传播学院 福建福州 350100)摘 要:传统文化的仪式行为给予人们文化力量,使之能够面对未来的不确定性。郎君祭是泉州南音中的传统祭祀,其独特的仪式构造传播海内外,赓衍至今,成为海上丝绸之路上重要的文化活动。德布雷的媒介学理论突出媒介的“中介行为”性质,作为中介行为的仪式是一个承载媒介生成、事件生产、行为传播、文化传承、关系维系、观念建构的调解过程。从媒介学视野出发,郎君祭的技术运载工具和机构运载工具造就了独特的郎君祭时空的程序化实践,在这种传
2、播和传承语境下,郎君祭勾连关系、生成认同,建构了独有的媒介功能。关键词:中介行为 郎君祭 媒介学 祭祀刺桐树下、寺庙门口,泉州的大街小巷,常常回荡着男女老少茶余饭后演唱的“咿咿呀呀”声,这便是被誉为“中国音乐史上的活化石”的南音。南音起源于福建泉州,现如今厦门、漳州等闽南地区也有传播足迹。而在海外,据罗天全考,南音主要流行于中国的台、港、澳地区及菲律宾、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东南亚国家闽南语系华侨社会。此外,在文莱、东帝汶、沙巴、沙捞越、泰国、缅甸、越南、老挝、柬埔寨等国家或地区也有程度不同的影响。1后蜀皇帝孟昶精通声乐被尊为南音祖师(郎君),并被宋太祖赵匡胤赐予春秋二祭。自宋以来,祭
3、拜郎君成为海内外南音界的重要仪式活动之一,亦称“郎君祭”。当前学界对南音的研究数量不少,成果颇丰,但针对郎君祭这一特殊的南音仪式展开的研究,则较少。目前对郎君祭的研究主要有四种研究视角:一是从人类学视角出发,基于田野调查对郎君祭进行深描,指出郎君祭的文化意义和仪式变迁问题,认为郎君祭传承中的历史记忆、族群性的文化认同和区域性的音声环境,三者之间形成了一种相对平衡的互动关系;23二是从音乐学视角出发,分析郎君祭中的用乐、曲词,指出郎君祭演奏中先奏指套、再唱散曲,后煞大谱的固定顺序是一套以滚门为核心的演奏程序;4三是从传播学视角出发,分析郎君祭在海内外传播的年代、地域、规模、特点等问题,指出郎君祭
4、不仅在中国大陆的闽南地区有深远影响,近至台湾,远至东南亚的菲律宾、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都有不同程度影响;5四是从文化遗产学视角出发,分析祭郎君对南音文化传承的积极影响和文化传承存在的问题,并从政府、民间团体和学术研究三个方面提出策略建议。6此外,陈燕婷的南音北祭泉州弦管郎君祭的调查与研究则是目前唯一一本专门研究郎君祭的专著,该书以人类学方法为主,社会学、符号学和美学方法为辅,针对郎君祭仪式做了较为系统的分析,关注郎君祭的来源、现状,以及郎君祭仪式中的程序、符号和组织等问题。7由此可见,目前学界针对郎君祭的研究主要集中于郎君祭仪式的起源、程序、用乐、文化意义、衍生活动、传播现状、生存困境和对策保
5、护等问题。虽然现有文献针对郎君祭的研究学科多元、视角丰富,但依然是从人类学、音乐学、传播学等传统学科视角来进行分维度的探析,从人类学出发关注仪式过程,从音乐学出发关注曲谱演奏,从传播学出发关注地域迁移,但作为集纳了符号、仪式和活动等多方元素为一体的郎君祭,依然需要一个“整全性”的探视视角,而不是分维度、碎片化的研究。针对这一缺憾,法国学者德布雷的媒介学视角将为我们探析这一特殊的祭祀仪式提供一种新的分析路径,我们得以将符号、仪式、活动等所有要素统一,将其视为中介行为,从整全性视角去审视、研究郎君祭。在德布雷看来,中介(mdium)是一个带有双重性质的行为,一方面囊括了技术的物质性流动,另一方面还
6、包括个人和集体的行为。德布雷将之称为组织性的物质层面(MO)和物质性的组织(OM)层面。8它指引我们留意媒介的时间传承维度和媒介在文明传承中的意义,提醒我们注重在文化传承脉络中重新理解媒介的变革。从媒介学视角出发,作为一个行业祭祀活动,郎君祭的媒介运载工具完备,制度化的仪式形成了特定时空的程序化实践,生成一个与德布雷的“中介行为”观念形成照应的媒介系统,具备特殊的媒介功能。因此,通过媒介学的视角,我们可以扩展传统人文社科研究的维度。一方面,从媒介本身彰显郎君祭的整体性,并拾回被遗忘的物质性、时空秩序和实践秩序等部分,而不只是被切割开的仪式研究;另一方面,将祭祀仪式研究引入媒介学,凸显出中国本土
7、化的传播实践与和文化技术的互动关系,也具备现实意义。基于以上思考,本文以媒介学理论为依据,主要关注郎君祭作为中介行为的媒介特性与动态体现过程,及其在勾连海内外南音子弟情感连接中的媒介化本质。希望能从理论探讨和研究对象上丰富媒介学研究,也为祭祀仪式研究打开一个新的视角。一、郎君祭的技术运载工具媒介总是要和一个载体在一起才能存在,才能有效,才能发挥作用。9为了挖掘郎君祭的载体性质,我们需要将象征物质化,打破传统符号学的束缚,超越能指和所指符号之间的象征性关系。德布雷将用具方面的、人工制作方面的事物,即所有无生机、可以操纵的甚至可以解除的因素的总和10视为组织性物质层面的媒介体系,也即对象媒介的技术
8、运载工具。从这个层面出发,郎君祭不再是空洞的“非物质迷思”,因为解剖后的物理载体和表达方式共同生成人们对郎君祭想象与记忆的物质载体基础,我们也就看出位于特定本文微信网页版特别推荐 文化传播东南传播 2023 年第 6 期(总第 226 期)92位置、承担某种功能的单个媒介的变化如何影响媒介序列的呈现方式,由此导致原有物质的“变身”、意义的整体性转换。11(一)物理载体物理载体是以物质材料为基础的存在。不同于不朽纪念物的优先性,它夺取了不朽纪念物固定的象征性,并超越不朽纪念物的唯一性,退却了原始圣性光环,塑造了新的物质崇拜。在郎君祭中,祭品、郎君造像、乐器和礼器共同形成了独特的祭祀郎君的物理载体
9、层面,建构郎君祭底部的载体基础。1.祭品郎君祭仪式所建构的文化世界是中华文明,郎君祭仪式本身便是中华文化的延伸。人们把物体形态和想象的意境高度概括起来,使得物体具有特殊的象征性。在郎君祭仪式的献祭阶段,各种贡品作为“贿赂”郎君之用,被一件件呈上供桌。献花、上香、进烛、供茶、奉酒,都具有中华民族独有的对富贵、长寿、兴旺、团圆的期望,都包含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这些在日常生活中常见的物,在进入仪式后便产生独特的文化意义,成为郎君祭中最基础的承载符号意义的物理载体。2.郎君造像南音子弟所祭祀的郎君,无论是何种方式的郎君造像,其主体都具有“五绺长须,衣帽华丽,左手放低持弓,右手举高挟弹”的特征。郎君作
10、为南音祖师一般没有专祠奉祀,多供奉在南音会馆内。这样一种形象组合,传承至今,甚至进入海外的跨文化环境中也没有改变。郎君形象的传播,能保留其原始样貌与南音是地方特殊现象不无关系,但在海外受其他文化影响巨大的情况下依旧能保持如此,十分罕见。郎君是郎君祭的主要对象,郎君造像是南音祖师的象征,更是海内外南音子弟举行郎君祭中的最高表征。3.乐器郎君祭仪式现场的南音乐器是郎君祭区别于其他祭祀活动的重要媒介。郎君祭是一种曲乐祭祀,南音乐器的出现昭示了其音乐祭祀的本质。南音乐器纷繁多种,但出现在郎君祭仪式中的一般为最重要的五种,即琵琶、洞箫、三弦、二弦以及拍板。其中,拍板在中国其他古乐种中现已十分罕见,而在南
11、音中,一直延续着汉“丝竹更相和,执节者歌”的古老音乐传统,从未间断。南音的琵琶因其握姿为“横抱”而与其他琵琶不一样,洞箫、二弦和三弦也在制式上颇具独特性,凸显着南音风骨。南音乐器作为物理载体,承载着祭祀中曲乐演奏的媒介内涵。4.礼器传说康熙皇帝寿辰时,泉州大臣李光地派五个南音子弟晋京祝寿。五人因技艺高超被康熙赞扬,并赐“五少芳贤”“御前清曲”的匾和金狮脚踏、宫灯、彩伞等物。此后这些物品成为南音演奏时的重要展示物,在郎君祭中宫灯和彩伞自然而然也成为不可或缺的祭祀礼器摆放在祭台周围,成为南音独特的文化地位象征。因而在众多的音乐祭祀中,宫灯和彩伞的出现,成为南音祭祀活动区别其他音乐祭祀的重要标识物。
12、(二)表达方式物理载体是标记象征符号的有效途径,但这个过程中还需要一套表达方式,才能构成完整的技术运载工具体系。表达方式是郎君祭符号化行为的普通方法,通过这些方式,郎君祭的物理载体得以完成技术性转换。这些表达方式包括文字、声音和祭祀动作。1.文字在郎君祭的整个献祭仪式中,祝文是最为传神的环节。祝文的前后部分会体现时间、祭祀团体、主祭官等信息,祝文的主体一般是以四言体构成,内容以追怀孟昶,强调其南音祖宗师的地位,歌颂其功德,勉励后学勤学不倦为主。整体祝文按照古代祝文的格式,用词典雅,节奏分明,旨在昭示整个仪式的目的、时间、参与人和过程等内容,形成具有规范性的表达。祝文是沟通南音子弟和郎君的媒介,
13、是南音子弟向郎君传达情意的方式。因此,祝文文本也就成为沟通人、神的媒介性表达。2.声音南音虽起源于泉州,如今国内国外都有回响。这样一种地域广阔的传播,使得南音的唱腔以泉州腔为主,演化出厦门腔、漳州腔、台湾腔等唱腔。但海内外南音子弟在进行郎君祭奏唱曲乐时,均以泉州腔为共同标准,并采用泉州腔进行演唱,12这是对南音本体的一种追认。声音是郎君祭中不可见的技术载体,它承载着郎君祭仪式中的言语表达功能,仪式现场会出现东西班的“号令”声、主祭读祭文的声音和唱奏南音的声音。郎君祭的仪式声音是基于汉语格式的空气振动,南音子弟相信这种表达方式一头接着郎君,一头接着信众。3.祭祀动作郎君祭的参与者需要完成一系列的
14、肉体表演,串联起可识别的郎君祭媒介物的象征意义。在郎君祭仪式中,参与者进行上香、进贡、跪拜、鞠躬、叩首、演奏乐曲等动态行为,庄严肃穆站立则是仪式中的静态行为。参与者的身体在祭祀中被静止、折叠或挥动。具有仪式意味的人体动作是人类心理和生理反应的自然流露,13因此身体的动作成为媒介表达方式,成为一个承载把人的思想、请求以及象征意义传递给神的身体媒介。精神要想作用于另一个人必须通过在一个可感知的物质性中获得实体,并沉淀于一个载体之上,没有这种客观化或发表,任何思想都不能成为事件,也不能产生俘获力或抵消力的作用。14在郎君祭中,物理载体和表达方式“作为感觉的介质和社交性的模具”15而进入我们的媒介考察
15、领域,成为技术郎君祭的技术运载工具。二、郎君祭的机构运载工具传承的逻辑与组织的逻辑不能分离,这是媒介学的核心假设,16物质性的组织层面是媒介学意义上媒介的另一层面,没有组织的存在,就不会产生文化的传承。德布雷将相对自主的、全面的、具有活力的生活总和视为机构运载工具,也就包含了参与者和组织。因为媒介学的关键词传承,是“基于参与者的能动性和环境要素的结果”17,同时又需要“以机构的存在进行判定”18。因此,郎君祭得以运行和存在,离不开南音子弟的参与以及南音中弱组织性群体的建立。(一)参与者郎君祭的物质材料是其技术客体,而参与者是驱动物质材料的文化主体。在任何一个公开的祭祀活动中必定会有各司其职的参
16、与者,以此来彰显祭祀的庄严肃穆。由于郎君祭的趣缘特殊性,其参与者已经超出同姓、同宗、同地的范畴,而是一种“同趣”的指向。从祭祀中参与者从事的不同职务来看,郎君祭的参与者可以分为主祭、司仪、主敬、主唱、南音先生和南音子弟,他们日常生活中的身份不同、地位不同,却因兴趣爱好共同扭转在同一场域中。其中,主祭是正常仪式的中心人物,一般由南音界的权威人士担任,他们多数因对南音的传播传承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而享誉海内外。在郎君祭中,他们率领众南音子弟参拜郎君,并作为代表诵读祝文。完整的司仪团队由四个人组成,两个负责指挥,两个负责端递物品。所有的仪式环节都由司仪发令之后才进行,司仪成为郎君祭仪式现场的调动者。主敬
17、一般出现在联合祭祀的场合中,由前来参加祭祀的社团代表组成,他们是次于主祭的人物。主唱和南音先生是南音演奏的固定组合,由一名主唱和四名弹奏南音四大乐器的南音先生组成,在郎君祭中参与演奏南音的组合一般代表了该社团或该地区南音演奏的最高水平。南音子弟是其他参与郎君特别推荐文化传播93东南传播 2023 年第 6 期(总第 226 期)2023年第六期祭的南音人,只要有接触过南音的人都可以参与进来,在东南亚地区,许多华人华侨热衷于加入南音社团以此来获得与华人团体更密切的社交距离,即使他们并不会弹唱、演奏南音。作为思维主体的参与者和物质客体是平等的基于技术平台的物质性流动过程。19此外,媒介学感兴趣的正
18、是“如何从新的工具种类的使用和实践中诞生新的社会机构,并从这些机构当中涌现出活跃分子,成为社会运动和社会思潮的推动力量。”20因此南音社团作为一种弱组织性群体正是郎君祭参与者生产背后的逻辑主体,从而也是郎君祭的机构运载工具之一。(二)弱组织性群体弱组织是介于正式组织和非正式组织间的组织形式。南音社团基于趣缘而建立,并为郎君祭的开展提供机制,使郎君祭成为一个文化传承现象。郎君祭仪式实际上就是由南音社团提供的一个聚集信仰要素的场域,没有南音社团的存在也就不会发生郎君祭仪式的赓续。据2005年9月统计,泉州存有232家南音社团。21在海外,也有许多活跃的南音社团,如台南南声社、台湾心心南管乐坊、新加
19、坡湘灵音乐社、马尼拉长和郎君社等等。这些南音社团已形成完备的组织形式,他们为组织南音活动提供机制,为社团内弦友交流提供场所,为与社团外弦友交流提供身份。1977年9月,新加坡湘灵音乐社主办“亚细安南音大会奏”,东南亚多国的南音社团同台共唱南音,为后来的“国际南音大会唱”开了先河。因为南音文化的传播域广阔,包括郎君祭在内的南音大会唱也就成为内涵着“一带一路”国家叙事的重要规制,自1981年至2019年,中国先后举办了十三届“泉州南音国际大会唱”。如今,各社团联袂举办国际南音大会唱已经成为各国因为南音生成的一种空间共聚的默契,大会唱中的郎君祭也成为每次活动的重头戏之一。不同地区的南音子弟汇聚一堂,
20、共唱同一种曲调的音乐,这无疑是促进南音文化进一步传承的有力组织。这期间,学术研讨、专著出版、会馆交流也开始有了进一步的深入和交叉。在海外,南音社团还是华人华侨的精神家园,华人华侨在南音社团集会,通过南音社团向祖国大陆捐资、捐物,关心祖国大陆的发展。因此,南音组织、团体“以一种严密、整合的制度化形式稳固地将个体的情感和认同联结在一起,使得信仰、主义在不同的时空中流转。”22人们信仰因为人们分享,人们信仰分享并同时信仰人们分享的东西。23郎君祭仪式实际上就是由南音社团提供的一个聚集信仰要素的场域,没有南音社团的存在也就不会发生郎君祭仪式的赓续。传承是有关组织的学问,在各种机会条件下,只要是用来作为
21、一个组织集体变化的载体,作为某种思想形成的模式,都可以承担“中介”的功能,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们依然保留它的基本功能,24南音会社团依旧是人们交流琴技、分享生活的组织。三、郎君祭时空的程序化实践空间和时间是一切实在与之相关联的构架,我们只有在空间和时间的条件下才能设想任何真实的事物。25一开始,中国古人以太阳为参照物分割时空,映射着关于农耕文明的集体经验,26并形成特有的时空结构。待到国家王朝的建立后,时空结构叠加了政治秩序,时空秩序便获得“一种命令和服从关系基础、一种等级结构基础”27。因而,郎君祭的时空秩序是指郎君祭祀的空间分布、时间规定的规律和准则,及其背后反应的等级关系。(一)时间秩序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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