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霍去病墓及其雕塑功能与思想性的回顾与反思_吴奕浩.pdf

40大众文艺霍去病墓位于陕西省兴平市南位镇境内,距汉武帝陵东部约1千米处，其墓形像一座小山丘，当地人称之为“石岭子”。现存霍去病墓最早的记载出自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1，在汉书卫青霍去病传也有相似的记载。对霍去病墓的雕刻较早记载见于史记司马贞索引姚氏案：“冢在茂陵东北，与卫青冢并。西者是青，东者是去病冢。上有竖石，前有石马相对，又有石人也。”唐颜师古注汉书也曾有相关记载。此外，唐元和郡县志、宋太平寰宇记长安志、清关中胜迹图志陕西通志兴平县志等文献亦有相关记载，但因时间较为久远，其所记载的内容多为承袭史记汉书及其相关注释。清乾隆四十二年修兴平县志记载:“今案师古之说是也,尚存石马一。土人呼曰祁连山矣,不念谁何假路北小冢当之,知县顾声雷请巡抚毕沅题碑改正。”因此，后世将茂陵东司马道以北的山丘确认为“霍去病墓”。一、国外研究综述外国学者先于国内学者对霍去病墓及其雕塑展开调查和研究。在1907年秋日本学者桑原骘藏最早发现了霍去病墓，宇野哲人、足立喜六也在该年先后对其进行考察，留下了霍去病墓迄今最早的现代影像和基本描述，其中桑原骘藏于1941年出版了考察游记。足立喜六则于1910年回到日本，随后发布长安史迹研究。1914年3月，法国汉学家谢阁兰率领考古团按照地方志提供的线索前往陕川探查古迹，并找到霍去病墓及其雕塑。不久，谢阁兰便发布了相关图像与论文，称自己发现了中国最早的圆雕，引发国外学界的关注与讨论。此外，法国学者拉狄格、汉则、达登，瑞典艺术史家喜龙仁，德国学者格鲁克，美国学者毕士博、福开森、西克曼，日本学者水野清一及匈牙利学者塔卡克斯等人也于21世纪二三十年代相继前往霍去病墓考察并发表文章。二、国内研究综述受国外学者的影响，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国内的学者开始将视角转向霍去病墓。1933年秋，金石学家马子云前往茂陵对霍去病墓雕塑进行了拓片，并于1964年在文物上发表西汉霍去病墓石刻记。1934年冬，美术理论家滕固2与考古学家黄文弼一同进行了考察，并在金陵学报上发表了国内关于其的首篇文章霍去病墓上石迹及汉代雕刻之视察。雕塑家王子云于1955年发表西汉霍去病墓石刻。国内学者对霍墓的研究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究才全面展开。1955年，金石学家顾铁符发表文章西安附近所见的西汉石雕艺术，对西方学者所提出的霍墓雕塑的艺术风格受外来文化影响的观点进行了强烈反驳。陈直在1958年对1957年发现的石刻文字“左司空”及“平原乐陵西汉霍去病墓及其雕塑功能与思想性的回顾与反思吴奕浩（上海师范大学,上海 200030）摘要：霍去病墓及其雕塑是我国雕塑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随着20世纪初外国学者对霍墓的重新发现，大量学者、雕塑家与美学家等前往茂陵，对霍去病墓及其雕塑展开研究，关于其研究也成了研究中国雕塑艺术的重点之一。百年来国内外学者就霍墓及其雕塑各方面展开了讨论与研究。笔者以霍去病墓雕塑的功能性为主题展开对其现有研究成果的梳理与反思，同时从具体雕塑出发结合西汉时期的时代背景提出新的思考。关键词：霍去病墓；雕塑；功能性；思想性中图分类号：J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5828(2023)14-0040-03DOI:10.20112/ki.ISSN1007-5828.2023.14.014美术与设计41大众文艺伯造”进行专题分析。1964年，傅天仇发表陕西兴平市霍去病墓前的西汉石雕艺术，从造型的角度分析雕塑，认为其注重形和态，突出神的表现，首次提出石雕风格具有多样性。到了改革开放后，国内学者对霍墓的研究逐渐由深到广，显示出崭新的局面。1984年，程征发表为冢象祁连山霍去病墓石刻群总体设计值探讨，推测原始布局中雕刻与巨石为整体设计。1985年，包亚明发表从霍去病墓石刻看汉代美学思潮，文章从美学的角度研究霍去病墓。1989年，林通雁开始撰写文章西汉霍去病墓石雕群的三个问题，提出霍墓雕塑借鉴了北方草原艺术品的样式，同时受经验和工具的直接影响，并于2009年在美术观察上发表。1994年，陈诗红发表霍去病墓及其石雕的几个问题，提出霍墓雕塑为西汉武帝时期作品，具有纪功和神仙方术思想双重作用，同时受时代精神影响，在本民族艺术的承袭的基础上也受外来文化影响。同时期投入研究霍墓研究的还有徐森玉、何汉南、阎文儒、刘庆柱、李毓芳、盖山林、李惠东及赵超等人。至二十一世纪，国内学者对霍墓的研究进入了沉淀与反思阶段。2000年，林梅村发表古道西风考古新发现所见中西文化交流，认为霍墓石刻与草原文化有联系，石雕可能为匈奴人作品。2003年，沈琍发表略论西汉霍去病墓石雕刻群的环境因素。2004年，刘丹龙发表汉霍去病墓石雕艺术探微，首次从地质学总结材料类型，论证石料出处，并对材料做出详细描述。2009年，张西昌发表从物质材料的角度论霍去病墓石刻的美学特征，结合西汉时期钢铁冶炼技术分析其使用花岗岩的原因。2009年，贺西林3发表“霍去病墓”的再思考，对目前主流观点认为的霍墓的真伪提出了质疑，提出其功能和思想性的主旨不在纪功，而在于通过构建一座虚拟的神仙世界，以此来表达死和永生的观念。2010年，郭伟其发表纪念与象征：霍去病墓石刻的类型及其功能，认为霍去病墓石刻群不同风格具有不同的功能。2010年，沈琍4发表霍去病墓及其石雕研究的回顾及思考，将近百年来的霍墓相关文章进行了梳理与回顾。2012年，林通雁再次发表文章西都：汉长安城美术史迹的发现与研究。同年，宋伟光5发表对霍去病墓石雕风格成因的追问，认为石雕意象风格可能受有限工期与不发达的技术、工具制约，并否定了以“因势赋形”片面理解石雕风格的说法。2013年，郑岩发表风格背后西汉霍去病墓石刻新探，认为霍墓石雕粗朴简括的风格不是“不能”，而是“不为”，是工匠主动的选择。2016年，孙琳发表霍去病墓石雕艺术风格的再探讨。此外，学者秦臻、巫鸿、陈玉对霍墓及雕塑也先后参与研究。三、前人观点总结与分析在现有对霍去病墓雕塑功能和思想性的研究中有以下几种观点。第一类观点主要认为霍去病墓雕塑具有纪功的作用，墓葬的设计与雕塑本身是为了纪念大将军霍去病的功勋。1914年，法国学者谢阁兰最早在著作中国西部考古记中首次提出是汉武帝欲使其像祁连山来表达记功的论点。日本学者足立喜六在长安史迹研究中也有类似观点。1964年，傅天仇发表陕西兴平县霍去病墓前的西汉石雕艺术，其中提出石刻处理多样是为了增强祁连山的意境，整体布置如自然生成，以表现霍去病的功绩。部分学者在肯定了霍去病墓及其雕塑具有纪功性的基础上，提出其还可能有另外的功能，笔者将此分为第二类观点。美国考古学家毕士博就认为霍墓雕塑与中国的神话以及宗教思想有或许有关。1933年，日本学者水野清一上发表文章前汉代的墓葬石雕群霍去病的墓葬，其中写到“直接目的上来看是几年将军的功勋，简介上是当时对仙界的追求和这种追求的感觉化表现”6。除此之外，他认为石雕与博山炉形似，体现出当时时代背景下对长生不老升仙的追求。1992年，帕鲁丹提出霍去病墓及其雕塑在纪功性的基础上，可能与萨满通神有着一定的联系。1994年，陈诗红在霍去病墓及其石雕的几个问题中同样提到了博山炉。她认为在其体现了神仙方术思想并，提出神仙思想的双重意义的观点。2003年，沈琍的略论西汉霍去病墓石雕刻群的环境因素中也有相似的观点。在这两类主流观点外，还有学者对霍墓及其雕塑的功能与思想性提出了其他的观点，笔者将其归为第三类。何汉南认为霍墓中所有的石像都雕刻成卧姿、爬姿或挣扎的状态，正是丧葬制度的形式体现。2009年，林通雁在西汉霍去病墓石雕群的三个问题中在肯定了霍墓具有纪功性的同时还提出石雕具有多重主题的功能，表达战争与和平，并认为祁连山象征了仙山。2009年，贺西林发表了“霍去病墓”的再思考。研究在前人基础上提出了对其真伪的疑问，并对霍墓的功能与思想性提出了新的观点。并以同期神仙思潮与建筑风格佐证论述霍去病墓是一座仙山的可能性。2009年，学者巫鸿发表中国古代美术与设计42大众文艺艺术与建筑中的“纪念碑性”，认为霍墓雕塑存在由地下雕塑转为神道护卫的可能。2010年，郭伟其的纪念与象征：霍去病墓石刻的类型及其功能以纪念性的角度出发，以象征性的角度论证了“祁连山”即昆仑山也同山海经中的昆仑之丘，提出怪兽食羊中怪兽可能为传说中的“土蝼”。2013年郑岩发表文章风格背后西汉霍去病墓石刻新探提出了一种新的可能。文章引用汉书武帝纪中颜师古对“祁连”的解释与拉丁文翻译里的“祁连”含义，将“祁连”翻译为古代传说中的“昆山”，认为祁连山可能是座仙山，提出“祁连”与“天”有着必然的联系。2016年，秦臻就霍墓雕塑的功能与思想性提出了神道石兽制度滥觞说。近年来，也有学者提出霍墓及石雕可能有祈福与祭祀的作用。四、西汉霍去病墓及其雕塑的再思考回顾百年来国内外学者对霍去病墓及其雕塑的研究，笔者认为其具有多重功能性的可能。纵观霍去病的生平，十八岁为剽姚校尉，两次功冠全军，封冠军侯；十九岁时升任骠骑将军，追击匈奴军直至狼居胥山与姑衍山，战后加拜大司马骠骑将军；可谓战功卓著。关于霍去病丧葬时的描写，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中记有：“天子悼之，发属国玄甲军，陈自长安至茂陵，为冢象祁连山。”可见汉武帝对霍去病这样一位抗击匈奴名将丧葬的重视，同时将其墓葬修建成象征漠北的祁连山的形象，也隐含了对霍去病远征武功的表彰。关于霍去病墓的雕塑，颜师古注汉书中提到“在茂陵旁，冢上有竖石，冢前有石人马者是也。”；经过实地考察后程征提出其中以“竖石”“石人马”为代表的石刻群是经过设计的，霍墓上的乱石也存在着缜密的内在逻辑，它们渲染了祁连山的气氛，与墓葬形成一个有序的整体。笔者也持相同的观点，霍去病墓与雕塑应为一个整体，其功能在于纪念霍去病的战功。帕鲁丹在霍去病墓新观中提出霍墓雕塑与萨满通神有关。笔者认为除纪功外，霍去病墓及其雕塑与西汉王朝信仰的通神祭祀活动确实有一定的联系，并以马踏匈奴为例提出相关猜想。马子云在西汉霍去病墓石刻记将马踏匈奴描述为:“石马，此马与一般之马大小同，昂首站立，马首向东，肌肉丰满，尾长拖地。马腹下仰卧以老人，首对马嘴，两颊有稍长的胡须，两足向上弯曲，手持一弓，还有挣扎状。”，然而根据笔者对马踏匈奴造型的观察，石马脚下的人并非如马子云所说有挣扎状，相反人物面部颧骨凸起，眼睛与嘴巴呈月牙状弯曲，是愉快的表情。笔者、认为若是匈奴真是在被马践踏必然不会面露笑容，此为疑点。2020年，陈玉发表霍去病墓石马与汉武帝天马信仰研究7，文章从汉武帝的天马信仰角度出发，结合霍墓石雕中石马的造型与相马经中的记载，提出霍墓雕塑中的石马为天马的可能性。同时汉武帝重巫蛊之术，汉书外戚传上中就写有：“初，武帝得立为太子女子楚服等坐为皇后巫蛊祠祭祝诅咒。”霍去病墓作为汉武帝指定修造的墓葬，其功能受武帝个人信仰的直接影响。结合以上几点，笔者认为马踏匈奴在内容上表现为一个喜悦的人正在迎接从天上降临的天马，表达人与神的对话，是一件具有通神性质的祭祀雕塑。结语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到霍去病墓及其雕塑作为汉代大型纪念性雕塑的代表在近百年被国内外学者就多方面进行研究。但无论从考古学还是艺术史角度来看，现存材料的缺失对如今霍墓及其雕塑的研究造成了一定的困难，也因此对很多问题尚未有定论或达成共识。本文通过整理与回顾百年来国内外学者对霍去病墓及其雕塑的功能与思想性的观点，思考其存在的其他可能性。学术研究是一个开放的，螺旋上升的过程，而霍去病墓及其雕塑相关文献材料的空白也为我们对其的研究提供了更多地可能，在真正掌握相关证据之前，任何观点都值得被提出与讨论。参考文献：1汉司马迁.史记M.中华书局,1959.2滕固.霍去病墓上石迹及汉代雕刻之试察J.金陵学报,1934(02).3贺西林.“霍去病墓”的再思考J.美术研究,2009(03).4沈琍.霍去病墓及其石雕研究的回顾及思考J.考古与文物,2010(06).5宋伟光.对霍去病墓石雕风格成因的追问J.雕塑,2012(06).6水野清一.前汉代於墓饰石雕一群就霍去病坟墓J.东方学报(京都)第三册,1933.7陈玉.霍去病墓石马与汉武帝天马信仰研究J.荣宝斋,2020(11).作者简介：吴奕浩（1999-），男，汉族，籍贯：浙江温州，硕士研究生在读，单位：上海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研究方向：雕塑。美术与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