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剑青《失去权力的将军》“气韵”审美追求初探.pdf

武剑青失去权力的将军“气韵”审美追求初探韦茂斌，陆汉军，黄 丽（广西民族师范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广西 崇左 532200）摘 要：武剑青的长篇小说失去权力的将军曾获得广西文艺创作最高奖（铜鼓奖），是一部以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革命历史统战工作为题材的小说。作家在创作过程中，遵循万物“和气”的审美法则，将“气”与“韵”的元素有机融入作品内涵之中，表达出作家对生命、爱情、命运等社会诸多形而上命题的“气韵”传达方式的感悟与思索，创作出以“气”为审美“气象”、以“韵”为审美“韵味”的优秀现实主义文学作品，为当代现实主义小说创作提供了宝贵的成功经验。关键词：武剑青；失去权力的将军；气韵；审美追求中图分类号：I207.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8891（2023）02-0059-09武剑青的长篇小说失去权力的将军以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革命历史统战工作为题材，描述了以两支飞镖起家、在北伐战争和抗日战争中立下功勋的路维翰将军的坎坷历程，生动地塑造了路维翰将军命运多舛而又顽强抗争的人物形象。武剑青在创作过程中将“气”与“韵”元素汇入人物形象塑造、故事情节铺设等有机体中，承传经典写实的“气韵”精华，创作出以“气”与“韵”相补互通的优秀现实主义文学作品。一、失去权力的将军的“气韵”审美基调在中国当代文学的创作中，失去权力的将军无疑是一部传承经典写实精华的成功之作，它将中国古代审美的“气”与“韵”元素有机融入作品之中，生动地展现了作家朴实而雄逸的创作风格。（一）“气韵”审美基色1.作家遵循万物“和气”的审美法则，呈现出“气韵和谐”的审美基色老子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1是万物“和气”的法则。武剑青在失去权力的将军创作过程中遵循了这一审美法则，确立了以“气”为承载宇宙万物和生命本源之基，也明确了“韵”则“和也，从音，匀声”2，“韵”是“气”的表现和传达方式，即“气韵，就是宇宙中鼓动万物的气的节奏、和谐”3的审美方向。因此，让“气”和“韵”互为依托、融成一体的审美理想，成为作家创作的审美追求。文学与语言 收稿日期：2022-07-14基金项目：广西文艺创作铜鼓奖获奖文学作品研究团队项目（2021TD06）。作者简介：韦茂斌（1972-），男，壮族，广西马山人，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党委常委、统战部部长、党办校办主任、文学与传媒学院教授，研究方向：广西当代文学作家作品；陆汉军（1969-），男，壮族，广西上林人，广西民族师范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黄丽（1977-），女，壮族，广西宁明人，广西民族师范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文艺理论。第 40 卷 第 2 期2023 年 4 月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Vol.40 No2Apr.2023 59 武剑青在失去权力的将军创作过程中，从万物“和气”的本位出发，以“气韵”和谐的方式，生动地塑造了作品的人物形象，完整地描述了故事情节，真实地反映了特定的历史社会环境，因此渲染出了作品“气韵和谐”的气氛。2.作家发挥作品“气韵”因子的能动性，呈现出“气韵生动”的审美基色武剑青在失去权力的将军创作过程中充分发挥“气韵”因子的能动性，将作品人物特有的自然“生命之气”进一步内化成特定的社会“精神之气”，直接迸发出人物形象、故事情节的最强音，实现了“气韵生动”或“气韵高节”的有机统一。如在第十章“后事之师”中这样描述：刚才还是湛蓝的晴天，忽然给层层乌云遮盖住了。狂风肆意地猖獗刹（霎）时间，只见山河变色，大地无光，天上人间，一片黯淡！猛地，不知从哪里闪出了一道耀眼的白光，象（像）把宝剑似的把密密麻麻的云层劈开了，直向大地杀来沙沙沙，哗啦啦，大小雨点象（像）亿万颗子弹扫射着大地雷声盖过雨声，雨声又把雷声挡了回去，雷声、雨声，杀得难解难分！不一会，山洪出现了，象（像）条黄色的巨龙，卷着泥沙，漫过山坡，张开血盆的大口，把小树、巨石一口吞下！在这雨骤风狂的紧急关头，山间小路上有两个小黑点在蠕动。不，那是两个行人。4215-216武剑青描述的这情景，揭示了在狂风暴雨里生命之活跃，说明了抗击“暴风雨”精神之伟大。从作品艺术创作的表达方式来看，武剑青在给作品客体对象“暴风雨”发力的同时，也注重展示作品主体对象“抗击”这一感性力量的伟大，散发出作品外在“活力”与内在“生气”相映生辉的韵味。由此可见，武剑青已将“气韵”审美价值理念移情到作品风格之中，体现出清雅以豪迈、淡静以致远、浑厚以和谐的风貌之美，使作品具有强烈的时代感召力，呈现出“气韵生动”的创作审美基色。3.作家突出作品“气韵”的柔顺性，彰显“气韵沉雄”的审美基色武剑青娴熟地运用韵律谐和的创作技巧，突出作品内容与形式的柔顺性。在第二十一章“巧破连环”中，路维翰答应赫胖子、靳宝田去开会，在路竹芸识破赫胖子、靳宝田等人向路维翰献上应对策略后，路维翰的反应为：象（像）踩中了毒蛇似的跳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大声地叫道：“有这等事？你快给我找老宋来问问。”竹芸哼了一声：“老宋？我看靠不住，要不他为什么极力怂恿你去？你小声一点，别让他听见。”路维翰象（像）被人狠狠击了一拳，有气无力地说：“你怎么知道的？难道老宋敢吃里扒外？”是否去开会，路维翰一筹莫展。竹芸靠近父亲，悄声说：“哲林哥讲，我们和他打打太极拳，叫他措手不及。”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路维翰听着听着，脸上的愁云顿时消散，绽开了笑容。4489-490这段是否参会的情节，路维翰由“惊讶”到“愤怒”，再到“无奈”，最后“绽开笑容”。这一情节的处理，体现出武剑青在创作过程中将“气”与“韵”有机融合起来，并依据自身审美价值取向 60 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4 月 25 日出版2023 年第 2 期为作品创作制定了框架，由此完整地体现了作品“气”与“韵”的本质内涵。武剑青将创作主体心灵的自我现实感应和谐完整地融入作品的内在结构里，呈现出作品自由意志之“气”与自发原型之“韵”有机整合的柔顺性，既避免了作品“风骨”个性的审美追求，又矫正了作品“柔弱”气质的审美疲劳，彰显“气韵沉雄”的创作审美基色。综上所述，气韵和谐、气韵生动、气韵沉雄不仅是失去权力的将军的审美基色，也是武剑青在创作过程中孜孜不倦的审美追求。（二）“气韵”审美风格1.作品突出人物形象“气韵”活力审美特征失去权力的将军突出人物形象“气韵”活力审美特征，如第八章“抱憾终生”里，路维翰与妻子有这样的一段对话情节：路维翰焦灼不安地在屋里转着圈子，自言自语地说：“难道就这样让方新旺含冤而死？”“方新旺？”他的太太吓了一跳“有人告他犯了奸匪罪，要枪毙他！”路维翰呻吟了一声。太太扑过去，拉着他的袖子恳求道：“求求你，不要乱杀好人，他对你有恩呵！”路维翰心乱如麻：“得啦，得啦，我都知道了，放开我！”太太紧紧地抓住他的袖子路维翰一时火起，加上心情烦躁，他不顾一切地扬起手，啪的一声，给妻子打了个耳光！4189这一段对话充分揭示了性情“气韵”的内涵，展现了人性情感的“气灵”。作家在小说中描述路维翰因方新旺被告奸匪罪焦躁不安，第一次失手打了妻子一个耳光。其实，路维翰发火是因为黑恶反动势力；恨的也不是自己的忘恩负义，而是自己的无势无能。作品通过描写路维翰真实的内心世界，表现了他憎恨黑恶反动势力的思想情感。武剑青把路维翰与妻子为救方新旺而争吵的情节写得如此真诚坦率，直抒性灵，突显了在不同社会环境中人与人之间生命关系互补的审美基调，展现了人生存与发展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审美意识。这也说明了作家的创作践行着抒写人物性情活力的审美理念，凸显了作家创作的“气韵”审美风格。2.作品具有浑然天成的“气韵”审美特性失去权力的将军具有浑然天成的“气韵”审美特性。在第十八章“山雨欲来”里，路维翰同时收到两封信，一封是战壕兄弟杜仲写的，另一封来自老上司李济深。这两封信都是披露蒋介石打内战不得人心，国民政府贪污腐败、祸国殃民等事件的。这两封信像两道闪电，把路维翰击晕了！路维翰脱口答道：“枪杀无辜，天理难容，我反对这种暴政！”段光欣然叫道：“对呀，将军为民请命，这就站到民主这一边了嘛，怎叫中立呢？”路维翰心里一震，默默地咀嚼和掂量他这番话的分量。过了好一会，他才淡然地说：“我想，我们都该休息了吧？”4419“路维翰心里一震”，这一句描写了人物自身觉醒的性情，并让人物发出胸中愤恨之气。路维翰赞同为民请命，反对暴政，不被俗套束缚，敢于坦露自己的真实性情，倾慕“健”与“率”的气派。作家在创作中践行着抒写“健”与“率”性情的“气韵”审美理念，将人物性情皆言于“气韵”情节之中，这样一来，人物之“意气”在作品里便得以充分体现，读者阅其文后可以尽见其人物品性。61 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4 月 25 日出版2023 年第 2 期从武剑青抒写“健”与“率”性情的创作方式来看，失去权力的将军，成功塑造了复杂多变的人物形象，勾勒出了跌宕起伏、山回路转的故事情节，也呈现出了“气韵”浑然天成的美好状态。3.作品具有多样化的“气韵”审美方式失去权力的将军具有多样化的“气韵”审美方式。在第十五章“棋逢敌手”里，靳宝田被委任到曲水县作县长后，去将军府“拜访”路维翰。路维翰知道靳宝田的来意后，非常不悦，但还得应付，于是请靳宝田进宅。当路维翰明白曲水县要成立个“戡乱建国”委员会，且委员会主席要由他担任时，他毅然决然地说道：“靳县长，感谢你对我的器重，只是老朽不中用矣，主席一职，请另选高明。”靳宝田着急地说：“柏公，请以党国利益为重，三思而行！”将军连连摇头不答应。卜仁不识趣，冒了一句：“有道是食君之禄，忠君之忧”将军不悦，打断了卜仁的话，说：“我吃谁的禄？一个月给那几块津贴，不够我塞牙缝，何况又是贬值的钞票！你们来得正好，请替我向上声明，以后不要再寄来了。我乐得一身无牵挂，逍遥自在！”4334在这一对话情节里，以靳宝田为小人品性代表的“人性”邀请路维翰出山为国民党出力的“物性”，其过程和结果相互铺垫，这里体现出来的“物性”与“人性”虽独立成体，但连贯交融，即“气”与“韵”虽有别，但能合成整体。从路维翰被邀请出山的情节处理方式来看，武剑青确立的“气韵”创作审美理念，总体上超越了传统现实主义审美形态，是对历史意识形态审视而形成的深层次现代艺术审美意识。这一情节处理方式也体现了失去权力的将军的“气韵”审美特征，融汇于作品的“物性”与“人性”统一体之中。无论是故事情节的描述，还是人物形象的刻画，抑或是其间相互关系的勾勒，武剑青都在失去权力的将军中不断输入“气”与“韵”的生动因子，使作品以更生动完整的审美形态展现在读者面前，让读者见其形便联想到其活力与动势，让读者以“人的资格”存在的生动印象去审视作品，从而充分感受到作品“气”与“韵”相结合的魅力，切实感悟到作家“气韵”创作的真谛。武剑青在创作中自觉或不自觉地融合了技与道、形与神的创作因素，不断提升自身创作水准，实现了从“形”开始走向“神”的高层次艺术创作。所以，失去权力的将军创作达到了“气韵生动”与“气韵沉雄”互融统一的审美境界，也生动地展现了武剑青朴实而雄逸的创作风格。二、失去权力的将军的“气韵”审美气象“气韵”元素在失去权力的将军中得以充分汇入及施展，可以说是武剑青对自我人生艺术探索领悟的结果。其在创作中恪守“气”与“韵”元素互补的原则，从而形成了以“气”为基础的文学创作“气象”审美理念。这一理念的形成，与作家创作经历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这一联系，对我们来说，是考察和研究作家文学创作“气象”形成的关键切入点。失去权力的将军第一章“飞镖老将”，武剑青挥毫落纸上：“他光着头，威风凛凛地挥着马鞭，唿（呼）啸一声，火炭马披着霞光，四蹄生风地穿过晨雾，飞下山来。”42由此，“气势磅礴”便成为失去权力的将军创作“气象”的基调。那么，这种“气势磅礴”的“气象”根源在哪儿？又如何体现作家朴实的艺术观？这就需要我们做进一步的探究。62 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4 月 25 日出版2023 年第 2 期（一）豪情之“气象”1.作家创作手法落在物质与精神交融的生命元气审美层面上武剑青认为：人之豪情，在于“气”聚；其“气”聚，“纯粹是战斗的呼唤，是革命工作的需要”5。在失去权力的将军创作中，武剑青将“豪情”作为一种充盈于小说灵感空间里的物质力量，赋予人物形象生命力，再现了艺术生活这种聚集的“豪情”，展现出人物的根本气派，并牵引着小说情节的展开，是主题的精华形态。“豪情”一旦散开，作品的生命元气就会萎靡不振，继而走向衰亡。小说主人公路维翰从飞镖绿林好汉，到北伐战争猛将、抗日战争功臣，再到反内战勇士，他一路走来，一派豪气。“豪气”串接于整个故事的各个发展节点，体现了作家特有的创作方式。由此也可以看出，现实主义豪壮派的写实功底正是在“浩气长存”“殊途同归”等背景下形成和发展起来的。现实主义豪壮派在艺术表现手法上，注重调节“悲愤”之息，弘扬“喜悦”之气，持养正气，并将正气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使作品在读者面前坦露出个体生命“呼吸”的底蕴和现实社会生活的感应，以及两者之间的联系。这就是武剑青“气聚山河”创作手法在物质与精神交融层面上的生命元气，是构思之精华，创作之底蕴，与其他艺术表现手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2.作家创作的精神追求是对浩然正气的审美 践行武剑青说过：“对读者没有帮助，对社会没有效益的东西不写。”5这体现了作家浩然正气之风范。作家在精神层面上达到大无畏的人格修养境界，会极大地影响后来的创作者们对“正气”的审美追求。可以说，现实主义写实者们在创作中所形成的人格风范、道德修养及精神追求很大程度上是对浩然正气的践行。创作者往往乐于登高而望远，在现实生活面前不吝笔墨舒展自己气魄、抒发自身情感，这就是创作养气的绝佳方法。有时，因创作剧情的需求，创作者会在现实生活中品味悲哀之情，并与之共情，但这并不会影响其“浩气长存”的创作情怀，恰恰相反，创作者会从现实悲剧中体验到有限生命与无限宇宙的差异，从而迸发出“浩然正气”之感慨。这也是一种自我超越的修养。正如武剑青在创作另一部作品流星时写道：“其实我自己在五十年代就被一件冤案所株连，受过类似这种不公正的遭遇。尤耿的遭遇，尤耿的思想感情，也就是我当年受隔离审查时真实的感情，所以写起来得心应手。”5这就说明武剑青在创作失去权力的将军时同样也有着超越自我的小悲，又因这小悲获取与天地相接的灵气、与先哲相通的灵感，因此凸显出更大的喜悦。所以，养育“浩然正气”之精神，乃是作家自我修养之韶气，是艺术淬炼之豪情。武剑青的小说创作，突出以“气”为生命内涵的豪情，养育出“浩然正气”之精神。武剑青在创作过程中非常注重提炼小说“元气”，将“豪情”因子凝练、调理以及保全于小说运行机理之中，由此形成了小说创作的一道独特的艺术风景。（二）豪气之“气象”1.作品是对现实生活“气派”深层次的审美 考量失去权力的将军之“气象”，是以“豪气”论“品性”，从而构成作品“气派”的审美品格。第一章“飞镖老将”里描述路维翰与老部下区虎相遇的情景时，不吝笔墨地描写路维翰“耍绝招”的场面，刻画出其“气概非凡”的凤仪；第七章“火炭神驹”里，路维翰骑着战马亲自率领敢死队阻击日寇，“杀声震天，刀光剑影，一个个像出笼的猛虎，向二三高地扑去”4170，武剑青用征战 63 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4 月 25 日出版2023 年第 2 期沙场的场面塑造出路维翰“气势磅礴”的英雄形象；第十六章“迟开桃花”里，在讲述路维翰与佣人谷秀芬“迟到”的爱情故事时娓娓道来，呈现出路维翰“气韵生动”的爱情滋味；第二十章“青史留芳”里，路维翰面对反动势力的累累罪行奋笔疾书“浩然正气战群丑，甘洒热血写春秋”4470，彰显出其“气宇轩昂”的气质；第二十六章“义炳千秋”里，路维翰扬鞭催马直奔靳宝田官邸要与其进行较量，卫兵拦马不给进，他喝道：“闪开！”拍马昂然而进，突显出其“气冲霄汉”的品性。将主人公路维翰塑造成具有“气概非凡”“气势磅礴”“气韵生动”“气宇轩昂”“气冲霄汉”等品性的人物，实际上是武剑青对现实生活“气派”深层次的审美感悟，是对现实主义艺术美的独特 见解。2.作品是将守真之“气象”化为尊美之“气象”第八章“抱恨终生”中，武剑青在描述方新旺被杀害的情节时，坦露了路维翰真实复杂的心理。作品中写道：方新旺已被拉去处决了。路维翰大惊失色，暴怒地向军法处喝问道：“谁下的命令？”军法处的执刑官已被赫明买通，拿出处决批准通知书，对路维翰报告道：“报告司令，这是您的命令。”路维翰一看，果然不错，上面盖的是他的公章。他这才想起，往常这种事，都是下面例行公事，盖了关防，再盖他的公章的。他这公章放在秘书室，打报告、下批示、领经费都用它，下面照盖就是，一般不需请示的。只有私章，他才放在身上。只好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执刑官知趣地赶快走开。路维翰从牙根里吐出了一句话：“他娘的，赫明借刀杀人呀！”他想了想，毅然地说，“带路，我去收尸！”路维翰大喊一声：“慢！”他踏上了汽车，看了看方新旺的尸体，心里难过极了。杜仲跃上汽车，对他悄声劝道，“大哥，快走吧！要是给赫明知道，说你给共匪收尸送丧，那还得了吗？”路维翰对方新旺的尸体深深地三鞠躬，沉重地跳下汽车，对杜仲难过地说：“我一生干了不少蠢事，刚才还打了你嫂子一个耳光。但最蠢的是这件，自己的救命恩人，却是用我的命令来杀的。”路维翰这个硬汉子，从来流血不流泪，现在，眼圈也不禁红了4191-192武剑青在塑造路维翰等人物形象的过程中专注守真，将守真之“气象”切实地注入作品的创作运行之中，并保持“守其神，专其一”的心境，澄心静虑，专注写作，自觉地将现实主义创作文气聚集于作品生命元气与自我心灵气质的相互碰撞与交流中，以文字符号的形式揭示艺术生命体验与现实主义写实精神相互交融的艺术内涵，塑造出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描述出活灵活现的故事情节，展现出作品大美的艺术生命。武剑青对创作之“气象”的体验和表现，集中在失去权力的将军艺术创作内在品质的提升上，这就是武剑青创作成功的关键所在。可见，武剑青自觉遵循现实主义“气象”审美规范，形成了将以“豪气”论“品性”之艺术创作灵气和自由创造之正气融为一体的创作风格。64 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4 月 25 日出版2023 年第 2 期三、失去权力的将军的“气韵”审美韵味武剑青的创作颇讲究小说的艺术韵味，在失去权力的将军中表现得更为突出。艺术美源于生活，美的创造是对现实生活的艺术表现和再现。小说是一种反映社会生活的艺术作品，其独特的审美方式和审美思维来源于现实生活，且是对其的加工提升，即对原始形态的生活形象进行艺术性再造，展示出符合现实生活感性规则的审美魅力。所以，武剑青的创作实际上就是一种美的创造。（一）清新诚真之“韵味”1.清新诚真“韵味”的创作风格成因失去权力的将军是武剑青继云飞嶂之后创作的又一部长篇小说。作品故事传奇，情节独特，构思巧妙，蕴含着作家清新真诚的文化韵味。武剑青热爱通俗文学，他说：“什么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呀，什么五虎平南 罗通扫北呀，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 白蛇传呀，什么西游记 三国演义 说岳呀我都听得入了迷。”5通俗文学对武剑青的创作有着极大的影响，他在创作中自觉接受民族审美教育，旗帜鲜明地讴歌善与美，抨击恶与丑，吸取民族文化精华，体验其美感快乐，将创作植根于民族文化的沃土上，如第二十三章“痛除内奸”中写道：路维翰哈哈笑道：“真的，我这是怎么啦？哲林呀，共产党广阔的胸怀，我算佩服了。说吧，你们想要我帮什么忙？”4539这就显示了路维翰的爽快性格，以及其在民族大义面前从不含糊。作家以清淡白描的手法烘托出路维翰的善恶分明，渲染了路维翰失去权力后的人文氛围。武剑青在失去权力的将军创作过程中，推进小说创作审美机制与民族文化审美需求相融合，这给其作品深深打上了经典清新的民族审美烙印。由此可看出，通俗文学的传承与弘扬，是武剑青清新诚真“韵味”创作风格形成的最大原因。2.清新淡远“韵味”的人物形象塑造武剑青认为：“一部长篇小说，如果不能概括一定历史时期的基本面貌，不能反映一定历史时期的主要矛盾和斗争，不能给读者一些启示，那么你写它干什么？”6失去权力的将军反映统战工作中敌我抗争的事件，情节曲折，人物性格复杂。武剑青通过生动的文字描述复杂多变的故事情节，渲染了清新淡远、意蕴深厚的创作气氛，形成了独特的“气韵”创作审美风格。清新淡远、意蕴深厚的创作审美风格，主要体现在武剑青以充满温情的姿态塑造人物形象，发掘人物美的价值，使笔下的正面人物形象有着淡雅质朴的性格，突出了作品“清新淡远、意蕴深厚”的审美“韵味”。这些人物形象的塑造往往是借助淳朴的语言对话体现出来的，如第十八章“山雨欲来”里有这么一段对话：路 维 翰 盯 着 他 反 问 道：“你 老 实 告 诉我，你怎样知道段先生和我谈过话？莫非你是”路哲林笑了：“你怀疑我是共产党？”路维翰说：“我对你直说了吧，段先生就是共产党”路哲林笑了笑说：“我也实话告诉你吧，我和共产党有联系”4421一个“直说了吧”，一个“实话告诉你吧”，简简单单的对白，不仅道尽了人物复杂的心绪，也 65 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4 月 25 日出版2023 年第 2 期写出了人物的不为心中所疑所扰，因为路维翰看清了这个世界的真相，明白了接下来要走的路。事情如此简单，情节也如此朴素，作家在淡然的情景和澹然的语境里营造出浓烈的互信氛围，呈现出原味粗放的生命力，展示出作品清新淡远之“韵味”。武剑青创作失去权力的将军是按其自身的“气韵”审美法则来再现历史与现实生活的，有着独特的审美特征，即再现生活怡然之“韵味”。其清新淡远的“韵味”是对作家创作的情绪、氛围、境界、语言等因素进行感性化处理后传达出来的。（二）素淡尔雅之“韵味”1.清静温情的素淡尔雅失去权力的将军的怡然“韵味”重在“素淡尔雅”。庄子言：“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7失去权力的将军朴素自然，却呈现出华丽之美。小说围绕路维翰命运的起伏来展开，或是对路哲林的中共地下党工作事迹的谱写，或是对路竹芸的爱情故事的描述故事情节起伏跌宕中不乏激情，但结局往往温情稀淡，如第二十四章“宦海惊梦”：“深更半夜的不睡，穷折腾什么？”夫人翻了个身，问道。路维翰中将叹口气说：“我睡不着呀！”接着，自言自语地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左传上说：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可是如今颠倒过来了，木择鸟来矣，鸟还不择木乎？要我去东山，这岂不是倒戈吗？哪还有什么中立？”路维翰愣了一下，挥挥手说：“行啦，行啦，你睡吧，我也困了。”他和衣倒在床上，双手托住后脑，闭起眼睛，陷入了沉思。4540-542文字由“穷折腾什么”到“陷入了沉思”，不求奢华笔墨铺开复杂情节，而是简简单单谱写宁静之夜，以此衬托路维翰焦灼的心理。武剑青在创作过程中用清静的格调来布局情节，意在以温情稀淡的方式展现复杂的故事情节，从而让读者感受到素淡尔雅之“韵味”。2.至诚至善的素淡尔雅失去权利的将军题材是革命战争的题材，且是统一战线题材。在革命斗争时空里书写人物情怀，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武剑青却能娴熟地将作品内容处理得十分淡雅。因为作家憎恨这旧世界，打破这旧世界无不荡起作家激情的浪花；旧世界被打破后，浪花消逝，悄然平静，但是往事在作家的脑海里永不磨灭。为此，武剑青说过：“剿匪虽然结束了，但是英雄们的英勇事迹在我脑海里回荡。活着的与死去的战友的音容笑貌，老在我眼前晃动，不把他们写出来，总觉得于心不安！”6平静之后，生活归于平淡。而平淡的生活，在作品中却被作家描述成“迷人的。瓦蓝瓦蓝的晴空，偶而（尔）有几缕浮云掠过地上是清爽明净的街道两旁的桂树，婀娜多姿，青翠欲滴”4451。在平淡的日子里，路维翰心潮澎湃，奋笔疾书道：“浩然正气战群丑，甘洒热血写春秋。”4470确立了他后半生要青史流芳。由此可以看出，武剑青撰写小说人物平淡生活的“绚烂”事迹，带有温馨情感；在描述尖锐的冲突时把握适中，既没有让故事动荡不堪，也没有使情节归于平淡，而是流露出作家丰富至诚至善的情感意愿，使作品含蕴着淡淡的“韵味”。这种“韵味”是作家创作的一种“素淡尔雅”之美的品格，读者可从朴素的字里行间品味出至诚至善的情怀。可见，武剑青推崇“素淡尔雅”的审美追求，恪守“韵味”的审美准则，以常态的感性理念表达出深 66 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4 月 25 日出版2023 年第 2 期刻的理性创作思维，让读者在审美心理活动里感知到“美”的芬芳，认知到“爱”的伟大。结 语武剑青在创作失去权力的将军过程中，自觉地运用“气韵”审美方式为创作思维制定框架。随着创作实践的深入，“气韵”的创作主客体地位愈显突出，且两者高度统一，在艺术发挥层面形成了浑雄自信的创作风格，即“气韵”印象的形成。作家创作失去权力的将军时期是作家文学创作进入自觉自由把控和培育“气韵”印象时期，也是作家文学创作的高产期。武剑青对失去权力的将军里人物形象的塑造，着重体现在对人的精神气质的描写与述评方面，将路维翰的命运抉择和路竹芸的恋爱纠葛，以及敌特靳宝田和叛徒卜仁的反动行举都融入人物的“气韵”印象之中，将人的生命活力、精神气质等因素积极运用于人物的形象塑造之中，使其贯穿于“雅”与“俗”文化交集的层面，将“气韵”魅力充分发挥出来，体现出作家文学创作的“气韵”风格。参考文献：1 王弼，楼宇烈.老子道德经注校释 M.北京：中华书局，2008：117.2 许慎.说文解字 M.北京：中华书局，1963：58.3 宗白华.美学散步 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51.4武剑青.失去权力的将军M.广州：花城出版社，1981.5 武剑青.我探索在现实主义的道路上 J.广西文艺评论，1986（1）：68-69.6 武剑青.云飞嶂创作杂谈 J.广西文艺，1975（9）：22-23.7 郭 庆 藩.庄 子 集 释 M.北 京：中 华 书 局，2013：412.67 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4 月 25 日出版2023 年第 2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