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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技法融入记叙文写作技巧初探
——以叙事视角和叙事结构为例
陈烨菁 绍兴鲁迅中学

摘要：电影与小说都趋向“讲好一个故事”的目标，因此影视技法对于记叙文写作有很大参考价值。针对高中生写作中重视人物、主题、情节，忽视叙事技巧的学情，笔者仅以叙事视角和叙事结构为例，结合电影叙事技巧探究高中生记叙文写作实践。
关键词：影视技法；叙事视角；叙事结构；记叙文写作

电影是一门声画艺术，如何用镜头语言（画面）和声音来讲好一个故事是一部影片的基本素质。而记叙文写作也是如此，不同的是没有镜头设备以及具体音效，而是用抽象的文字来建构出某些声音、画面，串联起来讲好一个故事。因此，电影与记叙文写作，一个具象，一个抽象，但殊途同归，目的就在于讲好故事。
好故事，有几个要素。情节曲折，内涵深刻，人物生动。有时不需要同时具备，但至少具备一个。但讲好一个故事，不单单需要有个好故事，更重要的是讲故事的技巧。正如一个说书人，同样的故事，如何让你的听众听得如痴如醉欲罢不能，是一个说书人的基本素养。因此从电影角度讲，同一个素材，能写出不同的剧本；甚至同一个剧本，不同的剪辑，能讲成不同的故事。演员的表演方式、导演的拍摄手法、机位、取景、构图、景别、光影、音乐声效等等，电影是门非常复杂的艺术，记叙文与之相比，简单许多，而且能从中“取经”甚多。
学生写记叙文时，首先想到的是主题，然后是符合主题的材料。主题与选材的确是一篇文章的重点，就好比是拍电影前，先要有个故事大纲，很多优秀电影都是取材于非常优秀的小说，比如《红高粱》、《活着》、《罗生门》等。但是，大部分中学生会写到的材料其实非常局限，写亲情、友情占绝大多数，朦胧的爱情也会有一部分大胆的学生写到。因为他们的生活阅历非常局限，基本在家校之间活动，绝大部分学生在学生阶段不会亲身经历特别的事。因此，在这种“故事千篇一律”的背景和学情之下，笔者在这里暂且搁置主题选材（故事）不谈，而是侧重于“讲的技巧”。笔者在此只探讨两个方面：叙事视角及叙事结构。

一、 叙事视角
叙事视角也称叙述聚集，是叙述语言中对故事内容进行观察和讲述的特定角度。同样的事件从不同的角度看去就可能呈现出不同的面貌，在不同的人看来也会有不同的意义。一般分为全知视角、内视角、外视角。
①全知视角（第三人称）。托多罗夫称为“叙事者>人物”，热奈特称为“零度调焦”。叙述者是万能的上帝，多数电影取此视角，如《卡萨布兰卡》。传统电影偏爱此类。
②内视角（第一人称)。托多罗夫称为“叙事者=人物”，热奈特称为“内部调焦”，叙述者作为故事中的一员参与故事和场景，或讲述亲身经历或转叙见闻。如《城南旧事》、《追风筝的人》（叙述视角不变)、《公民凯恩》、《罗生门》（叙述视角转换）。现代主义电影偏爱此类。
③外视角(第三人称或无人称)。托多罗夫称为“叙事者<人物”， 热奈特称为“外部调焦”。纪实性电影多属此类，如《偷自行车的人》、《小武》，展现客观的生活流。后现代主义电影偏爱此类。
与文学作品中的叙述视角相比，电影叙事中的视角比较灵活，可以在不同的视角下让叙述人称互相转换，呈现不一样的视点。比如年迈主人公因为某个事物陷入回忆之中，之后电影叙述该主人公曾经年轻时一段经历，结尾重新切回年迈的主人公。但在回忆叙事中并没有严格恪守在此人物视角范围之内，因此通常是是全知视角和内视角的结合。
而中学生的记叙文写作中，以怎样的视角写作更吸引人呢？
以2017年的创新作文初赛题目《答案在风中飘荡》为例。在指导学生进行这篇命题作文时，大多数同学选择的题材是反映战争与和平主题的记叙文。生于和平年代的高中生从未亲历过战争，只能从文学或影视作品中汲取一些灵感。有很多反映战争主题的优秀影片，《鬼子来了》、《广岛之恋》、《铁皮鼓》、《英国病人》等等。电影画面的直观以及场景年代感更能使观者印象深刻。因此就有学生虚构了一个二战时期，一个俄国战俘和一个德国军官在战俘营中的故事。故事很简单，德国军官偶然在牢中遇到了一个会讲德语的俄国战俘，在极度无聊的情况下有了简单交流，心生怜悯但又无可奈何，最终俄国战俘因严刑拷打受伤去世，死前托德国军官战后将一张全家福照片带回家乡。以一个小人物的死来折射战争的残酷，呼吁和平的喊声在风中阵阵回响。
在这个选材里，只涉及两个人物，德国军官以及俄国战俘。因此在动笔之前可以思考，以哪一种视角叙述更合适。以第三人称的全知视角叙事，正如前文笔者的故事梗概类似，将内容扩展后即是一篇文章。以俄国战俘为第一人称的内视角叙事，可以凸显被俘军人身心的痛苦折磨，最终艰难死去的感受。此视角在情理上讲站在好人阵营的一方，读者会同情被伤害的一方，但叙述者的口吻及情感表达有可能会趋于表露过分，痛苦刻画比较深刻露骨，如若把控不好，很可能流于渲染苦难过度。这个学生最后采取的是第三种，以德国军官为第一人称的内视角叙事。这一视角其实更妙，因为德国军国这一人物形象的内心情感更复杂。此时暂时处于胜利方的德国军官，其实也是一个有家庭的普通男人，有身处乱世参战的无可奈何，对人世漂泊有家难回有亲难聚的伤感依恋，有对相似遭遇但身处囚笼的俄国战俘的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眼睁睁面对其死去但自己难以做为的悔恨，战争结束后重新审视战争罪恶的深刻，可以说，身为法西斯阵营的德国军官在战后的心灵创伤其实更为深刻，比起凄惨死去，毫无希望行尸走肉般活在悔恨当中更难以承受。这个同学最后在该视角下创作的这篇《答案在风中飘荡》，在情感的克制、细腻度和层次丰富上把握得还比较好。
另一个学生同样写《答案在风中飘荡》这一征文，她的取材来源于朴树的歌曲《白桦林》，构思了一对青年男女在白桦林中相识相知相爱，却又因为战争而相离相思的故事。“谁能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雪依然在下而村庄依然安详，年轻的人们消失在白桦林”，这是给予这个学生灵感的歌词。当她来向笔者请教这个题材是否可以写的时候，笔者给予了充分肯定。之后她一共写了三稿，第一稿她以第三人称全知视角讲了这个故事，第二稿她以女孩为第一人称内视角的角度讲述，第三稿她以白桦树为第一人称内视角来讲述。
笔者借这个案例在一堂记叙文写作课时向学生们提出这个问题，“你认为在白桦林这个素材中，以谁为视角叙述更好？”以第三人称全知视角最先被否定，歌词内容实际上是以全知视角呈现的，这种视角作者意识更强烈，时不时可以参与其间抒发情感发表议论，且对全局了如指掌，但反而缺少了某种真实感和亲切感，让故事流于平淡。随后因为有男女主人公的存在，由此出现两种内视角，以男主人公为第一人称讲述自己因战争而不得不分离，最后战死炮火之中，结尾可以是临死前想象女主人公正在白桦林等待自己，或是回忆曾经年少时的相识相知。男生很多挺赞同这个视角，他们对于战争炮火的描写以及男主人公的心理可能觉得更容易把握。有部分女生提出以女主人公为第一人称叙述，着重表现女主痴心苦等爱人未归的痛苦心理，从满头青丝等到满头华发，以此表达战争对生命爱情的摧残，女生们平时对言情小说涉及较多，因此比较熟悉此种模式，情感表达也更细腻。此外，有一个学生提出，前面两种视角表现下的情感容易滥情，特别是以女主人公为叙述者的这种，如果情感不加以克制，会流于俗气的言情小说质感。因此他主张以男女主人公之外的第三者以一个见证者的视角来讲述，这个见证者不能是听说，这样缺乏细节真实。他觉得白桦树不仅可以作为素材的背景色，还可以创造性将其人格化，让其中一棵白桦树作为他们爱情的见证者讲述这个故事，这样的视角具有创新性，比较能吸引读者，除此以外见证者角色可以塑造丰富细腻的细节，最重要的是可因植物缺少人的情感特质而节制文本情感的过度泛滥，只从树的视角看待，尝试学习一下余华“零度叙事”的感觉。这个学生的想法别出新意，很多同学拍手叫绝。
从叙述视角这个角度审视记叙文写作，并没有一个绝对准确的答案，只有相对合适的选择，每个学生可以根据自己擅长的角度和感兴趣的部分加以发挥。之所以要让学生在叙事视角上做文章，是要提高他们对于叙述技巧的敏感度，不再流于情节表面，而侧重不同叙述视角下的叙述风格以及情感程度。

二、 叙事结构
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中的所有叙事结构，其实可以概括为顺叙、倒叙和插叙。按照时间顺序和空间结构进行细分的话，就会出现以下几种模式：
1.顺叙
单线顺叙：线索按照单一的时间流程且空间流程发展的结构。该类电影很少。
多线顺叙：线索按照单一的时间流程，多元的空间流程发展的结构。也就是说在情节发展当中，时间相对稳定，但出现平行蒙太奇镜头，将不同的人物在不同空间中发生的事剪辑在一起，如《这个杀手不太冷》中既有杀手单独执行任务的桥段，也有小女孩家庭生活桥段。
2.插叙：故事在“顺叙”的过程中，插入不同时间流程的桥段，过去或想象中的未来，若插得多了，会造成一种时间上的混乱。
3.倒叙：倒叙其实是另一种插叙，将结局插入“顺叙”的最开始。同样若在不同空间中，则可以分为单线倒叙和多线倒叙。如《泰坦尼克号》。
大部分电影都不会采用单一的叙事结构，而是多种叙事结构的组合。比如以《罗生门》为例，它有两条线索，第一部分以樵夫、和尚和杂工因躲雨聚在同一个屋檐下讨论一个案件，从开始到结束，顺叙。第二部分分别以强盗、武士、女人、樵夫各自的时间线索讲述这个案件的经过，以插叙的方式组合在一起。因此《罗生门》这部电影的叙事结构就是“多线叙事”加“过去式插叙”，亮点在于“过去式叙事”是多视角的时间平行。
大部分学生在平时观影过程中单单注重情节、人物，很少注意电影的叙事结构，这也使得大部分学生在记叙文写作时，叙事结构非常单一，单线顺叙是绝大多数学生的选择。很少有学生有意识地排篇布局，去构思故事的叙事结构。因此笔者在记叙文写作课上向学生特别指明要有意识地关注记叙文的叙事结构。
同样以上文提到的《答案在风中飘荡》的那篇“白桦林”为例，在确定了叙事视角的情况下，如何构思叙事结构让文章更吸引人，或者说如果你是导演，你来拍摄这个故事，你会如何去呈现，这是笔者向学生提出的又一个问题。若以男主人公为第一人称叙事，有学生提出自己的构思。开篇描写炮火纷飞的场景，男主人公不幸中弹，在倒下的那一瞬间，描绘他的触觉嗅觉味觉等所有感觉，脑海里开始闪回曾经的过往经历，与女主人相遇相识相爱相离的过程，这段插叙，可以简单以单线顺叙的结构写，也可以复杂一点以混乱时间顺序片段组合形式，来突出临死前脑海中想法的凌乱破碎质感。结局就是最后意识的消逝死去。另有学生以白桦树为第一人称叙事，开篇写白桦树看见女主人公已满头华发在白桦林默默远望的场景，然后白桦树回忆曾经男女主人公曾经的经历，详写分别时的场景，最后仍回到现实，看见女主人公的背影，首尾呼应。
笔者曾让学生以赵师秀《约客》为内容，构思一篇小说。当时主要是向学生强调写作中的细节描写，揣摩“闲敲棋子落灯花的”的细节、意境、情绪。但之后学生习作中不同的人物形象、叙事视角以及叙事结构引起笔者极大兴趣。有些学生老老实实按照诗中所写的提示，环境描写，想象先前主人公与某人之约，然后再夜里苦等某人不来，最后吟出这首诗结尾。有学生将场景仅固定在主人公的屋内，着重刻画等待时的心理、动作、各种感官感受等等细节，事无巨细地再现了那特别的场景。有学生脑洞大开，将李商隐的“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的场景与“有约不来夜过半，闲敲棋子落灯花的”的场景进行平行时空的交叉双线叙事，共同指向“等”的主题，令笔者顿感新奇。

现高中学生在平常的观影、阅读以及写作中，都存在着注重内容（情节、人物）而忽视形式（叙事视角、结构等）的问题，这其实是大部分人的通病，因此在记叙文写作中，引导学生有意识地关注叙事视角和结构非常重要，能让学生在通篇一律的写作题材中的脱颖而出。而通过影视欣赏的方式，引导学生发现并关注叙事技巧，一方面更贴近学生的兴趣，同时也是训练他们对于叙事学的敏感性，对现代小说的阅读欣赏以及小说文学创作具有巨大价值。

参考文献：
[1]许栩.电影叙事视角探究[D].云南艺术学院，2011.
[2]分析电影中的N种叙事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