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历史的角度来看美国近年的排华种族主义.pdf

年 月第 卷第 期河北师范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时 事 聚 焦从历史的角度来看美国近年的排华种族主义陈 勇（加利福尼亚大学欧文分校，美国加利福尼亚州 欧文）摘 要：近年来，人们目睹了美国对亚裔的种族偏见激增，美国华人首当其冲。华裔美国人在历史上遭受各种形式的种族歧视，通过分析反华偏见的根源，可以揭示美国反华情绪的历史连续性及其种族思维本质。从几项关键法院判决和法律可以看到“白种人”这一概念如何长期在法律、政治和社会经济层面成为美国公民定义的本质。这一种族观念在法律上不断得到肯定并被蓄意广泛援用，以限制甚至禁止华人移民美国并将华裔排除在政治参与的过程之外。年的马格努森法案（）废除了所有排华法案后，华人移民获得了归化入籍权。自 年种族主义的国籍移民配额制度被废除以来，美国华人人口大幅增长，并在经济和教育等诸多方面都取得了长足发展。但美国的华裔在种族政治中仍然处于弱势地位，甚至被边缘化，包括媒体和政治家在内的主流社会继续从种族的角度来看待美国华人。随着中美地缘政治紧张局势的加剧，这一将华人种族化的思潮助长了仇华情绪，对华裔尤其是华裔知识分子，造成了极大伤害。关键词：美国华人；移民；排华情绪；种族主义；地缘政治作者简介：陈勇，男，历史学博士，教授，主要从事美国历史、美国华人、饮食文化与历史等方面研究。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收稿日期：序言：当今的反华情绪和种族的重要性近年来，美国的反亚裔情绪高涨，在疫情期间达到一个新的高峰。在此期间，一个名为“停止对亚太裔仇恨”（）的非营利组织追踪并报道针对亚裔美国人和太平洋岛民的歧视事件。据其统计，年 月 日至 年 月 日期间，全国共有，起此类事件发生，高于此前一年的数量。这些事件中的大多数（）是骚扰，但也不乏针对亚裔的恶性暴力事件。例如，年 月 日，在亚特兰大的水疗中心被枪手射杀的八名女性中有六名是亚裔。华裔美国人一直是日益攀升的仇亚情绪的主要目标。例如，该组织从 年 月 日到 月 日收集到的，起事件中，有 起（）是针对华人的，该非营利组织将其分为五个主题：恶毒的敌意、拿中国做替罪羊、反移民本土主义、用种族歧视的言语来描述中国人和种族诽谤。随着新冠大流行蔓延到美国，包括政治领袖人物在内的许多人称冠状病毒为“中国病毒”。有些人不仅将 病毒归咎于中国人，还为此指责美国华人。所有这一切都表明主流社会继续在用种族的语言来描述和对待他们。有人可能会对现在反华情绪的激增感到惊讶，因为华裔美国人在过去的数十年里一直被描绘成模三分之一的父母表示担心他们的孩子在无人监管的空间和上学途中成为反亚裔歧视的受害者。：范少数族裔，这是由于他们在教育和经济领域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近年来，华裔已不再被视为少数群体，更是被赋予了“名誉白人”的称号。因此，有必要重温并记住华裔美国人在历史上所遭受的歧视。本文将回顾历史上不同类型的反华歧视。自 世纪 年代以来，美国华人在经济和教育等领域取得了很大成就，但美国对华人的偏见并没有烟消云散，而是设法抓住一切机会重新浮出水面。近年来反华和反亚裔仇恨的增加表明排华的种族主义有着很强的历史连续性。从华裔美国人的历史经历和整个美国历史的进程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种族的重要性，它对如何界定公民的含义和与之相关的基本权利，以及美国移民政策等诸多方面均产生了巨大影响。从建国之初，种族就是美国公民内涵最重要的基础。而美国政府正是基于种族原因，禁止中国劳工移民，不允许中国移民成为美国公民。作为一个基本的社会范畴，种族仍在继续影响包括华裔美国知识分子在内的美国华人的公民权，使他们在种族政治中被边缘化。随着中美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加剧，华裔美国人的种族化加剧了反华裔美国人的情绪。一、历史上各种形式的排华歧视第一批华人移民潮在加利福尼亚淘金热期间抵达美国海岸。对华人的仇视很快发展成一个强大的反华运动。它继承并深化了 世纪初开始前来中国的美国商人和传教士对华人和中华文化的负面看法。其中包括将中国人视为异类、异教徒、吃狗和吃老鼠的人、未开化和低等的种族，并视之为对白人种族纯洁性和劳工的威胁。此外，针对华人的身体暴力和排华的种族主义立法也比比皆是。这两种形式的种族主义之间有着密切关联，后者通过剥夺华人的政治权利和法律保护，将社会上的反华行为合法化。例如，年一位名叫乔治霍尔的白人男子因在内华达县杀害了一位名叫凌星（音译）的中国矿工而被定罪。定罪是基于三名中国证人提供的证词。霍尔随即提出上诉，案子最后到了加利福尼亚州最高法院，该法院基于该州早期的种族主义法律在 年推翻了原判。年加州最高法院的判决，将华人纳入被排除在法律体系之外的非白人的族裔中。由首席大法官休默里（）发布和所罗门海登费尔特（）大法官共同签署的加州最高法院的判决书指出：“年 月 日通过的（加州刑事）法案有关规范刑事诉讼的第 节规定不得允许任何黑人、黑白混血儿或印第安人提供支持或反对白人的证据。”加州最高法院 年的判决书将上述种族主义思维和法律程序进一步延伸到华人，并表述了一系列对华人的种族主义偏见：说华人在加州的存在是“反常现象”；指责他们“不会遵守本州的任何法律，除非迫不得已”；说他们“将其偏见和民族纠纷带于此，并公开违法”。判决书声称中国人的“不诚实乃是众所周知”。它公然宣称，中国人是“天生低人一等的种族；他们的历史证明，到了某一个程度后，他们就无法再进步或发展智力”。判决书将其对华人的种族主义歧视显露无疑：他们在“语言、观点、肤色和身体构造”等方面与美国人大相径庭。“大自然在他们和我们之间设置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加州最高法院的判决书也表明，加州种族主义分子最核心的担忧是华人和其他少数民族得到政治参与这一基本权利。判决书指出：“如果他们被允许出庭作证的话，他们也会由此享有所有平等的公民权利，他们可能很快就会出现在投票站、陪审团席位、法官席上和我们的立法大厅。”反华暴力事件不仅仅是个别或孤立的行为。相反，这是一场广泛的运动，始于美国西部，后来蔓延到该国其他地区。到 世纪 年代，太平洋西北部近 个城镇里的华人被赶出。世纪初，仍有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年第 期 ，（）：，：华人社区继续被摧毁。例如，年位于加利福尼亚州圣安娜的唐人街被烧毁。一个多世纪后，这座城市才为此道歉。席卷美国西部的反华暴力并未能完全抹灭华人的存在，但在反华运动和排华法的影响下，华人人口从 年的，下降到 年的不到，。华人被迫聚居在少数几个大都市地区。年，美国华人分布在农村和小镇，当时居住在人口 万以上城市的华人仅占美国华人的，但到 年这一比例上升到。种族主义被写进地方、州和联邦各级的反华立法里。这类立法剥夺了华人在包括就业等很多领域的基本权益。年通过的加利福尼亚州宪法第 条第 款明确规定：“除惩治犯罪者之外，任何州、县、市或其他公共事业均不得雇用华人。”从 世纪末到 世纪 年代，许多中国人只能在两个行业找到就业机会：洗衣业和中餐馆业。到 年为止，美国国会通过的诸多排华法中，最臭名昭著的是 年的排华法案。历史学家 敏锐地指出：“这不仅是该国第一部重要的限制性移民法；它也是第一部基于种族和阶级的原因来限制移民群体的法律。”它禁止中国劳工在往后十年内进入美国。这一禁令于 年成为永久性的。此外，它还规定“此后任何州法院或联邦法院不得让华人归化成为美国公民；所有与该法案相抵触的法律均被废除”。该规定重申了归化入籍的必须是白种人的要求，这是自 年归化法颁布以来公民身份的基本种族要素。这也是为了澄清内战后有关华人能否入籍的任何疑问。二、公民身份与白种人身份：种族在界定美国公民身份上的重要性美国第一部归化法将白种人身份定为一项基本的入籍要求，这表明从立国之初种族在美国政治和社会经济生活中就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尽管独立宣言阐述了人人生而平等的理想，但美国的开国领导者们将美国构想为一个白人公民的国家，这种愿景在入籍对白人身份的要求中得到了明确表达。为了满足领土扩张和经济增长的需要，这个年轻的国家迫切需要通过移民来增加人口。随着越来越多的移民到来，国会于 年通过了国家入籍法，以确保这个不断扩张的国家能够保持其基本特征。它通过对新移民成为美国公民的两个基本要求来达到这一目的：居住时限和白人身份。居住时限要求旨在确保新移民熟悉并接受政体上的“共和主义原则”，及其价值观和社会习俗。尽从历史的角度来看美国近年的排华种族主义 “”，：其他几个城市，如安条克、圣何塞、旧金山和丹佛，也为早年各自的唐人街被摧毁而道歉。参见：；：；：；：，：，：“”（），：多位学者对大量反华立法以及华人争取自身权利的斗争进行过多方位的研究。参见示例 “，：”（），：；：，；“：”（），；：，；“”（），：“”（），：“：，”（），：，：，：管这一要求很重要，的法案只要求新移民“在美国境内和管辖范围内居住两年”。如果说第一个要求是政治和社会上的，那么第二个要求则关乎种族，它规定只有“自由白人”才能归化入籍，成为美国公民。对于来自欧洲的白人移民来说，白人身份乃是其与生俱来之物。而对于非白人来说，白人身份却是永远不能满足的要求。换句话说，非白人被视为天生就不能履行美国公民的权利和责任。这一观点在 年加州最高法院一案的判决书中得到了明确表达，该案引述了 美国归化法中对入籍的白人身份要求。这也是 年排华法案所重申的法律原则。年的判决和 年的排华法案都清楚地表明，反华势力不仅要禁止作为非白人种族的华人移民美国，还要将其排除在政治和法律程序之外。被写进 年归化法中的这一种族主义的国家愿景，也被开国领袖们在他们的著述中表达出来。富兰克林在独立前谈及美国的未来时，用充满种族主义的语言问道：“当优越的种族就在我们视野内时，为什么还要让人口的肤色变得更黑？当下我们正有如此良机，通过排斥所有黑人和黄褐色人，来增加可爱的白人和红人。还有什么理由将非洲人移植到美洲而使其数量增加？”托马斯杰斐逊是一位对奴隶制直言不讳的批评者和废除奴隶制的强烈倡导者，但他也是一名奴隶主，并且持有根深蒂固的种族主义观念。杰斐逊在他的弗吉尼亚州笔记（“”）中表明了他对“黑人和红人的种族”的看法，“在此我提出一个只是可能性的观点：无论黑人最初就是一个独特的种族，还是因时间和环境而变成这样，他们在身体和智力方面都低于白人。”这类种族主义观点反映了这些领袖人物的社会经济地位，他们其中许多人是奴隶主。华盛顿邮报在 年 月 日报道说：“在 世纪、世纪甚至 世纪在美国国会任职的人士中，有，多人在他们生命中的某个时刻曾拥有过奴隶。”美国内战后，随着第十四修正案的批准，白人身份作为美国公民的法律基础遇到严峻挑战，该修正案将公民身份重新定义为出生地权利。两年后，年归化法的第 条将入籍权扩大到“出生在非洲的外国人和非洲人后裔”。在法案草案的辩论中，马萨诸塞州参议员查尔斯萨姆纳直接谴责对入籍的白人身份要求，并希望将其从法律中删除。他在辩论中指出：“我们国家的非洲人无法享有本应属于他们的权利。其原因很简单，因为国会在归化法中继续使用白人一词。”他提醒其他国会议员们记住独立宣言中人人平等的理想：“今天是七月四日，在这一天我们的先辈们曾一起庄严地宣布人们生来平等。”他强调，独立宣言所要“保护的是所有人，而不只是某个种族或某种肤色”。他继续说道：“但是国家的立法却恰恰相反，宣称只有所有白人生而平等。”内华达州参议员威廉斯图尔特反驳道：“我反对将来自异教帝国的人，也就是那些不明白基督教誓言意义的中国人，纳入我们的政体。”当时美国只有，位华人，几乎全部都在西海岸。这样一个远离国家政治中心的为数不多的族裔，却成为国会关于归化法中对白人身份要求的辩论之焦点。最后，白人身份作为入籍的要求仍然被保留在归化法里，因为国会担心取消这一要求会为中国人进入美国及其政治生活敞开大门。由此我们也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年第 期 ：“”：，“，”：；，：年 月 日，在国会讨论一项禁止合同奴工的法案（，）时加州参议员尤金卡塞利（）声称：“中国人是一个种族。作为一个种族，他们与我们曾经不得不打交道的任何种族完全不同；也与来到我们这里、并被我们同化的任何欧洲种族完全不同。”：，：可以看出华人在涉及美国种族特质的法律制定过程中所占的重要性。在 世纪上半叶，白人身份这一入籍的要求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联邦最高法院判决中得到了肯定。其中一个案例是小泽高雄（）诉美国案（年）。小泽幼年就来到美国，当他在 年向夏威夷地方法院提交入籍申请时，已经连续在美国生活了 年。他毕业于加州伯克利高中，并在加州大学学习了将近三年。他的孩子在美国学校接受教育，家人是美国基督教教会信徒，在家里也一直使用英语。当地方法院驳回他的申请后，他随即提出上诉，官司一直打到美国最高法院。最高法院承认“他在品格和教育程度上完全符合公民资格”，但仍以白人身份这一要求为由驳回了他的上诉，并指出“在 年至 年期间通过的所有入籍法案中，入籍这一特权仅限于白人”。显然，一个已经接受了美国价值观与习俗的亚裔人仍然因为他的种族而被认为不够资格成为美国公民。正如许多学者指出的，种族的概念是在特定社会环境下为人们所建构出来的，而非科学或历史事实。所以“白种人”是一个非常主观而模糊不清的概念。此概念的这一性质在另一起名为美国诉巴格特辛德（）（年）的高法案例中显露无疑。巴格特辛德是来自旁遮普邦的移民，原属高种姓印度教徒。在 年抵达西雅图后，他也曾在美国陆军服役。年，他在俄勒冈州地方法院获准入籍成为美国公民。美国政府提出反诉，将官司打到美国最高法院。当时，专家们公认他所出生的族群被属于“白种人或雅利安人种”。但最高法院依然驳回了他自称是白人的主张，指出“雅利安人”入侵者的后裔随着时间的推移，由于异族通婚，在血统上已经失去了其原有的“种族纯洁性”。高院进一步指出，保留白人身份作为归化的要求，其目的乃是“将所有亚洲人排除在公民的大门之外”。然后，最高法院驳回了对“自由白人”一词的历史或科学解释，声称“我们现在所说的自由白人一词，是基于社会的共识和普通大众对此的理解”。这种说法揭示了“白人身份”的本质 这只是为了将亚洲人排除在美国公民身份之外而采取的一种武断的措施。上面所讨论的联邦立法和最高法院案例充分表明了反华种族偏见的深厚历史根源，这也让我们看到美国公民定义中的种族思维。尽管这一思维受到挑战，但直到 世纪中叶，入籍的白人身份要求仍然是一项基本的公民政策。三、华人和亚裔美国人是名誉白人吗？年后的变化 年排华法废除后，华人移民得以入籍公民。年，随着麦卡伦沃尔特法案的通过，白人身份不再是入籍要求。年 法案的通过废除了种族主义和种族偏见的原籍配额制度，华人人口从而大幅增长。今天，约有 万华裔，其中 是美国公民。他们成为一个教育程度高的族裔，并富有成效地参与到了美国经济和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他们也早已走出狭小的中国城，遍布到全国不同地区，包括郊区。从归化法中删除白人身份条款并不意味着不同种族背景的族裔现在都平等地享有所有的公民权益。相反，以白人居于顶端的种族等级制度在很大程度上依然存在。在美国，白人身份或白种人肤色仍然意味着享有权力和特权。种族仍然起着重要作用 这对左翼和右翼的人来说都是如此。近几十年来，在一些人眼中，包括华裔在内的某些亚裔群体因其在经济和教育上的成就，以及与异族通婚的增加而成为名誉白人。伊恩哈尼洛佩斯（）写道：“今天，一些亚洲人在工作和生活上可以作为名誉白人行事。”“名誉白人”是在南美种族隔离制度下正式确立的地位和身份。从历史的角度来看美国近年的排华种族主义 ，（），（），（）：，：（）：，：在美国，荣誉白人的概念当然包括华裔美国人。艾佛黎菲利普斯（）写道：“在密西西比州，尤其是三角洲地区，由于黑人人口众多，犹太人和中国人通常被认为是荣誉白人。”最近的中国移民也被视为荣誉白人，包括那些以学生身份来到美国的人，他们在获得理工科领域的高级学位后迅速加入了中产阶级的行列。学者张雷（）写道：“在冷战接近尾声时，中国学生似乎获得了荣誉白人身份。他们接受自己作为模范少数族裔的身份，从而得到一揽子移民签证。而这是以牺牲那些被认为不受欢迎的人为代价的。”荣誉白人这一新的定位是否代表着一个正面的转变从而应当被亚裔接受？对这个概念的含义，不同人有着不同的理解。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意味着亚裔美国人融入了占主导地位的白人社会。社会学等领域的学者常将跨种族通婚视为衡量人们文化同化的“一个基本部分”。根据皮尤研究中心 年的一项调查，亚裔和西班牙裔美国人“最有可能跨种族通婚”。年约有 的亚裔新婚夫妇是跨种族的婚姻。美国出生的亚裔新婚夫妇的异族通婚率更高达。正如詹妮弗李和塞缪尔凯所指出的，亚裔美国人之间如此高的异族通婚率，尤其是亚裔和白人之间的通婚率，“被视为种族界限倒塌或变得模糊的信号，也被解释为亚裔美国人被同化的证据”。但与此同时，也有研究表明，“在过去十年中，亚裔美国人的异族通婚率实际上有所下降”。此外，学者们发现，并非所有亚裔，尤其是亚裔男性，都被视为理想的约会对象。在一项关于网络约会者对种族偏好的研究中，辛西娅费利西亚诺（）和贝琳达罗内特（）发现，有的白人女性将亚裔男性排除在她们愿意约会的种族之外。显然，亚裔在经济上成功以及将他们视为“模范少数族裔”或“荣誉白人”的看法并没有转化为他们的社会接受度的增加。即使是在美国出生的亚裔美国人也有一种强烈的被边缘化的感觉，因为他们常常被视为外国人。事实上，将亚裔定性为名誉白人的问题很大，这一标签掩盖了亚裔所继续面临的不平等和社会边缘化。众所周知，就业市场一直存在着歧视并阻碍亚裔人士升迁的竹子天花板，严重限制了他们在职场发展的空间。在找工作时，相当多的亚裔美国人觉得有必要“漂白”他们的简历 这种做法通常会增加他们的机会，尤其是当他们漂白自己的名字和经历时。将华裔美国人和其他亚裔美国人视为荣誉白人的看法也使他们边缘化了。面对高涨的反华和反亚裔情绪，许多亚裔人士更觉得自己在高等教育多元化和包容性的话语中被边缘化了。近来关于在大学录取中使用种族作为考虑因素的争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菲利普李（）写了一篇文章，从历史的角度探讨这一极具争议性话题。他在文章中指出，近来针对哈佛大学招生政策提起诉讼的公平录取学生组织（）是由“一位反对平权行动的白人保守派斗士”领导的。然而，认为基于种族而非成绩因素的大学录取政策和做法代表了对亚裔美国人的歧视行为的观点，不仅是反平权法的保守派所试图推动的议程。相反，它也广泛代表了亚裔人士和组织的看法。一个名为 全国亚裔教育基金会的非盈利机构是其中之一。这一组织的主席是吴仙标。他在 年当选为特拉华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年第 期 “，”：“：”（），：“：”（），：“”，：“”，：“”（），：？：，：，：，“：”（），：“：”（），：州副州长，后来又参与创建以争取亚裔政治权益为宗旨的 政治行动委员会。该教育基金会在 年一项筹款活动期间用电子邮件发出一封请愿书。它指出：“我们，在下面签名的人，认识到多样性对教育的重要性。然而，我们强烈抗议亚裔美国学生的 成绩必须比白人学生高 分才能获得平等机会。这是对非白人少数群体的公然歧视，与平权法的初衷背道而驰。”在一篇发表在纽约时报的文章中，政治行动委员会的理事会成员黄海波（）写道：“大学录取应基于成绩，优先考虑低收入学生。给予某些种族优先待遇会导致分裂，而且没有帮助到应该得到帮助的孩子。”投票是人们就对他们至关重要的事情明确表达意见的一个重要平台。在 年的选举中，自由派占绝对主导地位的加州有 的选民投票给拜登和哈里斯；而加州有 万亚裔选民，位居全美之首。但于此同时，的加州选民对得到哈里斯公开支持的第 号公投案投出反对票。第 号公投案的目的是推翻 年加州选民通过的第 号公投案，从而使种族重新成为大学录取以及公共就业和政府工程招标中的一个考量因素。这些投反对票的选民中，有很多是亚裔。例如，在亚裔是最大族群的圣克拉拉县，近 的选民投票支持拜登哈里斯，但也有 的人投票反对第 号提案。必须指出的是，许多反对一流大学采用偏见的录取政策和做法的亚裔美国活动家，公开支持平权法。正如对此类政策和做法直言不讳的批评者王灵智在 年致美国总检察长威廉布拉德福德雷诺兹（）的一封信中指出的那样：亚裔社区中从来没有人因为反对对亚裔不公正的录取政策，而不支持为帮助历史上受歧视、代表性不足的少数群体的合法平权行动措施。同样重要的是，从那以后，左翼种族政治的话语发生了转变 从支持少数群体的平权行动转向强调代表性不足的少数群体。这就是为什么许多华裔特别关注甚至反对诸州政府立法动议，要收集有关夏威夷原住民、亚裔美国人和太平洋岛民单个群体的按种族或血统分类的人口统计数据。加利福尼亚州议会于 年初提出一项议案（），要通过立法来要求州里的卫生和高等教育机构收集此类数据，以揭示东南亚裔美国人和太平洋岛民在这两个领域里的差距。许多华裔人士认为这是在试图进一步拉开他们与其他少数民族的距离，并在族群政策里将其归入白人范畴。所以，很多华裔团体大力反对这项议案，并最终将高等教育机构从这项议案剔除。“名誉白人”是在华裔中许多人取得了经济和教育成就后，被贴在他们身上的标签，这也凸显了他们的边缘化，揭示了他们在政治和社会上的脆弱性。在一个种族仍然非常重要的社会中，许多人拒绝接受这种标签。四、地缘政治与种族：华裔美国人的种族化地缘政治一直对美国移民和族群的地位有着很大的影响。这也时常与美国的种族政治纠结在一起。同样，从历史上看，中美关系一直是影响华裔美国人经历的重要因素。这主要是因为主流美国人倾向于从种族的角度看待美国华人，将所有的华人归入一个种族化的范畴。近年来，将美国华人种族化的负面影响越来越明显。早在 年，美国就采用单方面和粗暴的立法方式，禁止中国劳工移民。中国人和政府，完全没有从历史的角度来看美国近年的排华种族主义 ：？“”，：是美国大学入学的资质考试。“”，：“”，：“：”（），：任何话语权，当是因为当时中国是一个弱国。相比之下，对日本移民的禁止，却是一个更为渐进的过程，是通过与当时已成为世界强国的日本谈判并签订双边协议（年的君子协定）达成的。年美国国会通过马格努森法案（），废除了所有排华法案。这也是缘于中美关系的改善，以及美国对中国和中国人形象的改变。该法仅仅是一个象征性的姿态，它只允许 名中国人移民到美国。这在很大程度上是战时的权宜之计，为的是反击日本利用美国仇视华人的移民和公民政策所作的宣传。罗斯福总统在给国会的致辞中明确表示废除排华法的动机：“通过废除排华法，我们可以纠正一个历史性错误，从而让击破日本歪曲事实的宣传。”马格努森法案第 条规定，要“给予在中国出生和居住的中国人最多 的配额优惠”。显然，这极为有限的配额不仅是给中国的，也是为所有中国人所设的。也就是说，美国用种族镜头来对待华人，完全无视其在地域、文化等诸多方面的多样性。当中美关系处于紧张状态时，这样的种族镜头给美国华人带来很大伤害。世纪末，美国冷战斗士们把目标转向中国，将其描述为对美国的严重安全威胁。一个众议院特别委员会颁布一个题为美国国家安全及对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在军事 商业上的忧虑的报告（也称为考克斯报告，因为该委员会的主席是加州议员克里斯托弗考克斯）。该报告引起社会广泛关注，也从中映射出当时的政治气氛，它声称：“被盗信息包括有关七枚美国热核弹头的机密信息，包括美国弹道导弹武库中目前部署的每一枚热核弹头。”除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外，美国华人，尤其是华裔美国科学家也受到了攻击。李文和就是其中之一。他是出生在台湾，后来归化成为美国公民。李文和在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担任科学家，于 年 月被捕，其罪名是为中国窃取美国最高核机密，包括先进的 弹头的设计。经过五年的调查九个月的单独监禁之后，政府仅就一项不当处理受限数据的指控而终结此案，并撤销了对他的所有其他 项指控。年 月 日，刘洛文（）在一个名为“石板”（）的知名网络杂志发表文章，题为“仅仅（因为我们）没有正确的美国元素”。它的副标题是“年李文和案让美国华人明白，他们的国家可能永远不会信任他们”。是时，中国已成为全球经济强国。被指控从事间谍活动的华裔美国人的人数也在增加。刘引用了前联邦调查局特工爱德华阿佩尔的话。年阿佩尔在一篇关于中国间谍活动的专题报道中断言，对任何有中国血统的人使用“特殊的镜头”，“并不是双重标准 而是基本的反情报和安防措施”。这样的种族意识可以追溯到 年和 年。年，美国政府将十多万包括日裔美国公民在内的日籍人士强制迁到类似集中营的场所。负责此迁徙的约翰德威特中将在题为 年日本人从西海岸撤离的报告中公然宣称：“日本人是一个敌对的种族。”正如日裔美国人在 世纪 年代被种族化了一样，华裔美国人也愈加被视为“华人种族”的一部分。这种种族思维将对中国的敌意转化为排华和仇视亚裔情绪。正如历史学家 所指出的：“当美国抨击中国时，（美国）华人就会被抨击，那些看起来像中国人的人也会被抨击。美国在亚洲的外交政策就是美国对亚裔人士的国内政策。”的确，太平洋地区日益加剧的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紧张局势在华裔人士中引起了极大的焦虑。值得一提的是，即使在华人移民被禁的时代，外交官、商人和旅行者、学者和学生仍然都被排除在禁令之外。例如，排华法案废除前十年，尽管当时美国仍在施行排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年第 期 ，：，：，：“”，：，：，：“”：“，：”，：“”，：华政策而且中国正在战火之中，每年约有 名中国学者来到美国任教。但今天，美国华裔学者和中国学生却首当其冲地承受着反华偏见和政策的打击。年 月 日，特朗普总统发布第 号公告，暂停那些与“实施或支持中华人民共和国军民融合战略的中国实体有关连的中国 研究生或 学者入境”。高等教育纪事报的记者凯伦费舍尔（）在 年 月报告说：“大约，到，名学生，主要是 项目的研究生，可能会受到该项政策的影响。”一起针对这项政策的集体诉讼案件随后在伊利诺伊州中部地区法院被受理。这种敌对的政府政策削弱了中国学生在美国学习的兴趣。据高等教育纪事报称，“最近向中国学生发放的 学年签证数量比去年同期减少了近，个”。这比上一年下降了 以上。美国华人学者，尤其是科学家，也受到恶劣环境的负面影响。年 月至 月，亚利桑那大学的学者与著名的华人组织百人会合作，对美国顶尖大学的科学家（包括教职员工、博士后研究员和研究生）进行了一项全国性的调查。调查发现，“的华裔科学家感到美国政府对他们进行了种族歧视，而只有 的非华裔科学家有同感。的华人科学家由于种族 国籍 原籍国等原因，在美国难以获得研究经费，而这一比例在非华裔科学家中仅为”。在终止或停止与中国同行合作的科学家中，有 的人是因为美国政府在 年 月启动的“中国行动计划”。许多华裔科学家感到非常焦虑，以至于越来越多的人离开美国前往中国。华尔街日报在 年 月报道说从 年开始，离开美国的人数急剧上升。其原因包括新冠大流行，以及在特朗普时代的“中国行动计划”的指导下，针对与中国有关联的学者提起的刑事案件急剧增加。中美在教育领域交流的下滑令人担忧。教育一直是中美两国间最重要、持续时间最长的两个双边关系之一。商人是第一批到达中国的美国人，始于 年中国皇后号从纽约航行到广东，开启了两国间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关系 商贸。其后来到中国的是传教士。美国传教士的大部分工作都在教育领域。美国人教育中国青年的愿望早在美国传教士来华之前就已开始。美国公理宗海外传道部（俗称“美部会”）于 年在康涅狄克州的康瓦尔（）建立“外国传教学校”，标志着其在非白人中的传教工作的开端。从 年到 年，大约有 名学生就读于这所教会学校，讲 种不同的母语。有五位是中国人，其中一名中国学生后来成为林则徐的翻译。正如李洪山所指出的，“世纪中美关系中最引人注目的现象是教育交流成为最牢固的纽带，尽管两国的文化、政治和经济制度存在巨大差异。”中美宣布实现邦交正常化后，从历史的角度来看美国近年的排华种族主义 ：，：，：“”，：“，”，“”：（）（）“”，：该计划于 年 月下旬被拜登政府终止。：，：，：，：中国立即恢复与美国的教育交流，派出首批留学生赴美留学。截至 年，美国依然是中国学生出国留学的首选。结 语疫情期间，随着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紧张局势加剧，美国国内反华情绪达到一个新的高峰，对美国华人造成了很大伤害。这种针对华裔美国人的仇视不只是由新冠大流行或中美关系下滑造成的，而是在美国历史上有着深厚的根源。在 世纪，中国移民进入了一个只有白种人才能成为公民的社会。因此，在美国，他们因为种族的缘故而被剥夺了基本的经济、社会和政治权利。也是因为他们的种族，华人移民被禁止来到美国，华裔移民不被允许成为入籍公民。在取消入籍的白人身份要求，以及美国对移民法重大改革并废除种族偏见的国籍配额制度后，来自中国和其他非欧洲国家的移民大幅增加，但华人仍然被视为一个另类种族。这样将华人种族化的行为，使之在政治上变得脆弱。近几十年来，将华裔美国人视为荣誉白人的观念，在重要的社会话语中标志着并强化了他们的边缘化。这就是为什么华裔美国人在地缘政治紧张时期迅速成为目标，在危机时期迅速成为替罪羊。但美国华人从未屈服于种族歧视和偏见。早在 年，出生于旧金山的华人黄金德在他短暂的中国之行后返回美国时，被拒绝入境并被海关官员拘留。虽然他生长在美国，但因为他是华裔，所以被视为非美国公民。此案最终到了美国最高法院。美国高法根据宪法第十四修正案裁定黄金德确实是美国公民。这是华裔美国人的胜利，而这也捍卫了所有美国人的宪法权利。到了 世纪，美国华人将继续为自己的权利和所有美国人的宪法权利而斗争。：（，）：，：；责任编辑 王 昊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年第 期新东方，中国留学白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