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杂咏》与高启的苏州书写.pdf

1姑苏杂咏与高启的苏州书写地方文化研究2023年第1 期(总第6 1 期)刁生虎1，弓少潇2（1,2.中国传媒大学人文学院，中国北京，1 0 0 0 2 4)摘要 姑苏杂咏是明代诗人高启盛年辞官归隐之作，作为地方杂咏诗，具有高度的历史地理文化价值。高启对苏州的山水人文景观和历史人物事迹作了歌咏，既有真实叙写，亦有想象之词，展现了诗人眼中的苏州印象。在高启笔下，苏州既是寄情山水、怀古伤今之地，又是承载亡国记忆的感怀之域、尚礼与崇武精神并存之所，更是道教与佛教文化双栖之城。苏州丰富的城市模式使其在潜移默化中形成了淡然自适、自由不拘的城市文化内涵。姑苏杂咏中的苏州书写，必将丰富世人对苏州历史及地理文化的认知。关键词 姑苏杂咏；高启；苏州；地域文化中图分类号：G122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 0 0 8-7 3 5 4(2 0 2 3)0 1-0 0 0 1-1 0姑苏杂咏是明初著名诗人高启盛年辞官归隐之作，具有重要的历史地理文化价值。就当下学界来看，涉及姑苏杂咏的研究尚不充分。能够检索到的中国知网论文仅有四篇，且其研究方向多集中在高启诗人本身或者该诗集的写作方式、主题等某一具体方向。如贾文胜高启 的隐喻性主题新探一文则是结合政策背景和地域文化，以姑苏杂咏诗歌作为研究材料，认为高启在诗中将苏州定位为土物雄厚且民风平和之地，并通过褒贬历代昊王的德行来颂扬理想仁政，从而论证了其隐喻性主题，即其诗表达的是高启对明太祖在苏州实行“威武”之策的不满。李明地方认同与文学传统：论高启的苏州书写一文则指出姑苏杂咏在写作动机、编写体例以及注释方式等方面都受到地方志的影响,是文学地志化的表现。除此四篇之外，在学界其他相关研究文献中，姑苏杂咏仅是作为论述材料出现，而不是其研究的主要对象，故关于姑苏杂咏还存在较大的研究空间。本文试图从姑苏杂咏的原始文本出发，具体分析诗中所涉及的苏州地域景观及其蕴含的历史信息，从而探寻其历史地理文化价值，这将对姑苏杂咏研究的丰富和完善起到促进作用。作者简介：1.刁生虎（1 9 7 5 一），男，河南镇平人，中国传媒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文学博士、博士后，传播学博士后，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文学与文论；2.弓少潇（1 9 9 9 一），女，山西太原人，中国传媒大学人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文学。基金项目：本文系北京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暨北京市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和：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项目编号：2 1 LLZXBO86)阶段性研究成果。贾文胜：高启姑苏杂咏）：想象苏州的办法，中国文学研究2 0 0 7 年第1 期。傅笔涵：从单刻到全集：高启诗歌的历时性考察，齐齐哈尔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 0 1 9 年第5 期。李婷：讽刺明太祖的威武不及仁”一一姑苏杂咏的隐喻性主题新探，忻州师范学院学报2 0 2 0 年第4 期。李明：地方认同与文学传统：论高启的苏州书写，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 0 2 1 年第6 期。2刁生虎弓少满：一、高启与姑苏杂咏创作高启作为明初“开国诗人第一”，天才高逸，诗歌风格多样且诸体皆备，凡古人之所长无不兼之,是明代极为优秀的诗人，因此，其诗歌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而姑苏杂咏是高启于洪武四年：人姑苏杂咏与高启的苏州书写(1371)所写成的一部描绘苏州风物古迹的地方杂咏，共有古今诸体诗一百三十六首，是高启隐居期间最重要的创作成果。高启在姑苏杂咏序中明确交代了自已写作姑苏杂咏的背景、方式及目的：予为郡人，暇日奇访异于荒墟邃谷之中，虽行蹈殆遍，而纪咏之作,则多所阙焉。及归自京师，屏居松江之渚，书籍散落，宾客不至，闭门默坐之余，无以自遣，偶得郡志阅之，观其所载山川、台榭、园池、祠墓之处,余向尝得于烟云草莽之间，为之跨而瞻跳者，皆历历在目。因其地，想其人，求其盛衰废兴之故，不能无所感焉。遂采其著者，各赋诗咏之。登高望远之情，怀贤吊古之意，与抚事览物之作，喜慕哀悼，晚仰千载，有或足以抒劝戒而考得失，犹愈于饱食终日而无所用心者也，幸得需。由此可见，姑苏杂咏是高启盛年辞官归隐故郡的闲暇之作，希冀其能弥补自己吴中杂咏之作的缺失。同时，高启也说明了其独特的写作方式，即通过翻阅郡志来回忆自已曾经游览之景。因此,该诗集多是凭借郡志中旁人的观念以及自已的想象、经验而写成的,这使得其诗在一定程度上缺乏真实的感思，“诗歌中的抒情形象，在某种程度上带上了建构和虚拟的意味”。同时，在郡志史事记载的影响下，其诗也多发议论，常从历史典故入手来感怀景观，具有一定的历史深刻性。最后高启强调了自已的写作目的，即“抒劝戒而考得失”以期达到知兴替、鉴得失的警示作用。姑苏杂咏在目录编排方式上也遵循了方志编写的传统惯例，将诗歌分为风俗、古迹、祠庙、家墓、山水、泉石、园亭、寺宇、桥梁、杂赋十类。其以风俗吴趋行开篇，对整个诗集起总领作用。吴郡志“风俗卷”解释道：“乐府题解云：“古乐府吴趋者，行径趋市也。”文选注云：“趋，步也。此曲吴人歌其土风也。”所以,该诗是对吴地土物民风的赞颂之作。高启全诗从“土物既繁雄 开始，描绘五湖八门、飞观游舰的美景，又以吴泰伯让德、子游传承文学、孙坚奠定东吴基业为例强调“民风亦和平”,最后又从财力、文学角度发出“财赋甲南州，词华并西京”的赞叹，奠定了整个诗集的基调。根据这首诗的结构以及序言中“登高望远之情，怀贤吊古之意，与抚事览物之作”的诗人情感，可以看出高启主要从山水人文景观和历史人物事迹两个角度歌咏苏州，是对苏州地理和历史文化的全面介绍。明万历四十六年（1 6 1 8）,周希孟、周希夔将高启姑苏杂咏与其祖周南老追慕而作的姑苏杂咏二书合刊为姑苏杂咏合刻四卷本。郡人钱允治在姑苏杂咏合刻序中指出，姑苏杂咏具有极高的历史地理文化价值，达到了“因人而思其地，回地而怀其人，悲款慷慨，挝膺击节，咏叹不已，流传至今，则又因诗而思其事，回事而考其成”的作用，说明姑苏杂咏不仅对郡志的内容有增补赵翼著，瞿松林、胡主佑校点：瓯北诗话，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 9 6 3 年，第1 2 4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明万历四十六年周氏刻本，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2 9 0 册，济南：齐鲁书社，1 9 9 6 年，第4 8 页。本文所引姑苏杂咏序姑苏杂咏合刻序及诸诗皆引自此本。贾文胜：高启姑苏杂咏）：想象苏州的方法，中国文学研究2 0 0 7 年第1 期。范成大撰，陆振岳点校：吴郡志卷2“吴趋行”条，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 9 8 6 年，第9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上卷，“风俗”目，第5 4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第4 8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第4 7 页。意义，而且还能实现“远矣可以观世”的借鉴价值。历史地理文化价值正是地方杂咏诗的特殊之处。就高启姑苏杂咏而言，一方面，郡志所记载的山水名胜、文物古迹为高启提供了良好的创作素材另一方面，高启所创作的地方杂咏又被后世郡志如姑苏志苏州府志所征引，为学术考据式的景观记载增添了人文气息，丰富了其文化内涵。且姑苏杂咏诸诗前皆有小注，几乎是承袭范成大吴郡志而来，这说明高启是将郡史作为感怀的出发点，在追溯景观历史渊源的基础上，对当时的地理风貌进行了诗意的还原。因此，这些诗不仅具有文学审美价值，更具有历史地理文化价值。这样的创作便在无意识中对地方名胜产生了文化宣传和精神弘扬的作用，反过来，地方名胜也成为了诗歌的重要载体，使诗歌得以流传至今。3地方文化研究202323年第1 期(总第6 1 期）二、姑苏杂咏中的苏州山水人文景观姑苏杂咏中存在众多描写山水人文景观的诗，主要集中在“山水”“泉石”“园亭”“寺宇”等条目中。(一)寄情山水之地山水景观主要是山水泉石。苏州地处南方，气候温暖，孕育了秀丽娜娜的奇山异水，其地钟灵毓秀，风景独绝，为历代文人所称颂。苏州山水景观的奇异，引发了世人各种奇思妙想。苏州山水中孕育了众多神话传说，这也使高启在部分姑苏诗歌中将神话传说与自然景观相结合，染出似实而虚的境界。试看洞庭山：洞庭山又名包山，相传内有穴名为灵屋洞天，是天后所居住的地方，阖间曾让令威丈人人内探得大禹所藏的不死之方。部分古籍对其风貌进行了描述，如真云：“包山下有石室银房，围百里。又有白芝隐泉，其水紫色。”又如玄中记载穴中“有大蝙蝠如乌”，充满了神秘色彩，然高启诗云“中有林屋仙所都，银房石室开金铺风吹白芝晚易老，云带紫泉秋不枯.千年玉鼠化蝙蝠，下扑炬火如飞乌。”这和前述古籍所载几乎一致。再如天池：吴郡志载：“老子枕中记云：吴西界有华山，可以度难。父老云：“山顶北有池，上生千叶莲华，服之羽化,因日华山。，”高启直接将郡志所述传说化为诗句：“灵峰可度难，昔闻枕中书。天池在其巅，每出青芙菓。”可见，这些景色描写都是高启根据郡志传说而想象出来的虚景，为原始风景披上了浪漫的神话外衣。而在另一部分诗中，高启则是基于自已的游览经验，对景物作出相对真实的描写。如其在天平山中采用了移步换景的方式，“兹山凡几到，题字遍岩洞。阳崖树冬荣，阴谷泉夏冻”。诗人先是描摹初山林之所见，后又登上山顶远观四方，“尝登最上颠，远见湖影空”最后又来到僧人居住之地，“还寻老僧居，隔竹听清诵”。整首诗条理十分清晰，将天平山的景色描写得幽美而奇丽，仿佛再现于读者面前。除此之外，诗人还描写了“夜深空潭黑，月吐石壁半”的虎丘、“山分两崖青，天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第4 8 页。真玄中记所载皆引自吴郡志卷十五“洞庭包山”条，第2 0 9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山水”目，第6 9 页。范成大撰，陆振岳点校：吴郡志卷十五“华山 条，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 9 8 6 年，第2 0 8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山水”目，第7 3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山水”目，第6 9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山水 目，第6 9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山水”目，第6 9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山水”目，第6 8 页。4豁一白”的龙门、“天阔星汉低，波寒茭荷老”的明月湾、“岩前石窦幽寒处，云自长浮泉自注”刁生虎弓少满：的白云泉以及“树影沉泓碧，苔文渍壁青”的寒泉，足见苏州自然景物的瑰丽雄奇。高启游览山水的精神追求在太湖中有所表达：“我性好游观，夙负云水债。欲寻夷，不顾涉险戒。人生亦何为，世故自拘械。”放浪山水，自古以来就是文人寻求精神自由的一种形式，在外界的束缚之下，苏州奇丽的景色为高启带来了精神上的慰籍。高启身处明初文化高压政策之下,其姑苏杂咏与高启的苏州书写在天平山中含蓄地表达了自已的政治处境为“难追谢公游，空发阮生恸。身今解组绒，明时愧无用”。朱元璋对高启的猜忌以及官场的束缚，使其决心辞官归隐。然而诗人游览山水时却“迷途远山林”，让诗人自伤自已不能像谢灵运一样寻山陟岭，莫不登踢，而空如阮籍一般穷途而哭。高启之悲远不是“穷途末路”这一字面意思所导致的，其深层含义应是悲叹自己与阮籍一样无力改变自身和时代的命运，纵然自已有着致君尧舜的政治理想，但无论是在战争纷乱的元末，还是高压统治的明初，都难以实现其政治抱负。故而他只能在诗中假意称颂本朝“明时愧无用”,政治清明的时代自已无用武之地罢了。而这种忧愁，唯有纵情山水，方能有所缓解。(二)怀古伤今之地人文景观相比山水景观而言，是人类历史变迁的产物，在历史的长河中，自然山水的风貌或许不曾改变，而人文建筑则或毁或建，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悲喜兴衰。这就使得高启在面对人文景观时，除却按照传统惯例描述其游览经历和景观外貌，如松江亭：“帆归云外秋，鸟下烟中夕”，描写诗人登上松江亭所见的奇丽江景。又如楞伽寺：“来寻古寺游，枫叶秋几里。门山猿惊，维马林鸟起”，叙述诗人寻访古寺的经历，诗人还会联想到园亭寺宇曾经的辉煌，从而发出物是人非、沧桑易变的感慨。试看南园：南园相传是吴越广陵王钱元琮所辟，因其流水奇石为世人所称道，但随着战火纷乱、朝代更迭，胜甲吴中的名园最后却沦为菜圃，让人晞嘘不已。高启开篇借用两个表盛衰无常的典实奠定了整首诗的情感基调：“君不见，平乐馆，古城何处寒云满。君不见，奉诚园，荒台无踪秋草繁。”历史上两个著名的园林最后都落得如此荒?的地步，南园又何尝不是呢？接着高启想象了当年南园的极盛之景：“园中欢游恐迟暮，美人能歌客能赋。车马春风日日来，杨花吹满城南路。此是何等的繁华与热闹。然而如今的南园，却是“门掩愁啸风雨，种菜老翁来作主一树两树桃花开，射堂跑圃俱青苔”，完全是萧条衰败的模样，高启对此而生哀思，认为不用弹奏雍门琴，眼前的景象就足以让人感到悲伤。高启是元末明初之人，正值朝代更迭之时，对世事变迁、盛衰无常自然有着更为深刻的感悟。如顾辟疆园“市朝亦屡改，高台能不倾”、灵岩寺“倾城人远苔生泾，归寺僧稀叶满廊”等诗皆表达了高启相似的怀古伤今之悲，而这之中或许又暗含着其对当时朝廷的劝诚。高启虽然悲慨，但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山水”目，第7 1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山水”目，第7 4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泉石”目，第7 5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泉石”目，第7 6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山水”目，第7 2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山水”目，第6 9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园亭”目，第7 7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寺宇”目，第7 9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园亭”目，第7 7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园亭”目，第7 7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园亭”目，第7 7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园亭”目，第7 7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寺宇”目，第7 8 页。他也认清了盛衰无常是世界发展的常态，如灵岩寺“废兴皆幻何须问，独自吟诗送夕阳”认为世事盛衰是缥缈难测的事情，何必去追问呢？再如南园诗末连叹两次“人生不饮胡为哉”，既然世事沧桑难料，不如醉酒当歌，及时行乐。不过，这些诗中与其说表达的是高启豁达的心态，不如说是暗含着其无力更改世界的悲哀。5地方文化研究2023年第三、姑苏杂咏中的苏州历史文化记忆整体而言，姑苏杂咏中对历史人物事迹的关注远超于山水人文景观。这大概是由于高启曾有人朝修史的经历，他史学功力深厚，列朝诗集小传记载高启“无书不读，而尤遂于群史”，因此在洪武初年，“诏人纂元史”。再加之郡志多事迹描述，而少风景描绘的叙述特色对其造成创作引导，导致其笔触多集中于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中，并企图从中得到引以为戒的历史教训。这使得高启在歌咏一些本在“山水”“园亭”等条目中的景观时，对其原本的风貌描述极少，而着重讲述发生在此的历史典故。如越来溪：越来溪因吴越争霸时期越兵从此处进入吴地而得名，“溪上山不改，溪边台已倾。越兵来处路，流水尚哀声。”高启主要借此感怀吴国霸业一朝销沉的可悲。再如沧浪亭：据吴郡志所载，沧浪亭为苏舜钦流寓苏州时所筑，由此“沧浪”之名广为人知。诗中写到“吴兴长史旧迁谪，买得此水自号沧浪客”.天念儒臣去国冤，故与无尘水云境”，是高启对苏舜钦的感怀追慕之作。姑苏杂咏感怀历史人物事迹的诗歌多集中在“古迹”“祠庙”“家墓”等条目中。（一）承载亡国记忆的感怀之域在姑苏杂咏诸诗中,对吴王阖间、夫差的讽刺尤为突出,多达2 0 余首。这与吴王阖间时期将吴国中心扩展到苏州一带有关，夫差亡国的悲剧便发生在这里，这使苏州的众多古迹都哀唱着吴国百年间由强盛走向衰败的悲歌，为无数后世诗人所咏叹。姑苏杂咏对吴王的讽刺主要集中在政治臀越、耽于享乐、听信谗言等方面。政治越如吴王郊台一诗，诗前小注：“吴臀王时尝祀帝也”，说明这是吴王僧越祭天的场所。“燎升紫坛，青映玄裘国南见遗，萧条委山。云和罢九奏，草树鸣飚”，高启先是想象吴王当初祭天的辉煌场景，又极力描绘如今郊台的萧条荒?，仿佛道尽吴王当初所追求的虚名不过是一场尘烟，在千年之后都消散不见。“从来跋扈徒，几人效其尤。鲁郊失礼始，圣笔书春秋”，表明了高启对正统礼乐制度的维护，认为臀越的行为最终会导致灭亡的后果，也会被史书公正记载而被后人所不齿。在描写吴王耽于享乐的诗中，讽刺意味最为突出的诗应为姑苏台。吴郡志中解释了姑苏台的由来：“夫差作台，三年不成，积材五年乃成。造九曲路，高见三百里，勾践欲伐吴，于是作栅帽。婴以白壁，镂以黄金，状如龙蛇，献吴王。吴王大悦，受以起此台。”可见姑苏台是勾践伐吴计谋的成果，也是夫差沉溺享乐的开始。高启开篇便写到：“文身泽国构王基，却笑先人独何苦。”夫差嘲一期(总第6 1 期)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寺宇”目，第7 8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园亭”目，第7 7 页。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2 年，第7 4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山水”目，第7 4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园亭”目，第7 8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上卷，“古迹”目，第5 4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上卷，“古迹 目，第5 4 页。范成大撰，陆振岳点校：吴郡志卷八“姑苏台条，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 9 8 6 年，第9 9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上卷，“古迹”目，第5 4 页。6笑前人的苦身修节，自已却因享乐而断送太伯所构建的累世基业,实在是一件可悲的事情。接着又刁生虎 弓少潇：（姑苏杂咏与高启的苏州书写以浪漫主义色彩大力染夫差在姑苏台生活的豪奢：“铜铺玉槛盛繁华，幻出峰头一片霞。”“蟠空曲路迷仙仗，攀尽瑶梯才到上”然而最后却是“可怜一炬绮罗空”“客来试问遗宫路，物色荒?总非故”的凄惨结局，当年辉煌的姑苏台如今不过是荒芜的遗迹而已。可见荒废政业、耽于享乐必然会走向灭亡。在这首诗的结尾，高启笔头一转，又写到：“闻说越王台殿上，如今亦有鹧鸪飞。”感慨作为吴越争霸的胜利者，越王曾经卧薪尝胆、励精图治，最后却也落得凄?下场，这与李太白所言“越王勾践破吴归，义士还家尽锦衣。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鸪飞”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足见高启之诗命意驰骋的特点。诗人批评吴王耽于享乐主要从大造宫室、沉迷游猎、沉溺美色三个角度出发。大造宫室如姑苏台：“望处直穷三百里，役时应废几千家”，指出了吴王崇饰土木、奢靡无度的背后是对民生人力的弹耗。高启在阖间墓中对吴王阖间的讽刺更为直接：水银为海接黄泉，一穴曾劳万卒穿。馒设深机防盗贼，难令朽骨化神仙。空山虎去秋风后，废榭乌啼夜月边。地下应知无敌国，何须深葬剑三千。吴郡志中引用吴越春秋的记载生动还原了建造阖间墓的壮观场面：“发五郡之士十万人，共治千里，使象士凿池。四周水深丈余，铜三重。水银为池，池广六十步。黄金珠玉为雁，扁诸之剑，鱼肠三千在焉。”可见阖间墓之奢华。诗人不由得对这劳民伤财的行为发出感慨，纵然机关、宝藏再多，也不能让腐朽的尸骨化而为仙，况且死后也不再面临战争的威肋胁，又何必将宝剑深埋？批评吴王沉迷游猎的诗如长洲苑和走狗塘。长洲苑和走狗塘分别是阖间和夫差的游猎之处。吴郡志中记载曹操曾对东吴使者徐详说希望能和孙权游姑苏之上，猎长洲之苑，徐详说那样将会“亡秦而踢夫差”，指出过度追求游猎之乐必将会步夫差亡国的后尘。高启在长洲苑和走狗塘中分别想象了阖间和夫差游猎的盛景，“甲骑从舆后，蛾眉侍中。煮胎须紫豹,掌得玄熊”；“猎场四面围画旗，红炬照攀还宫迟”，是何等的威风。然而在吴国灭亡的千年后，两地早已物是人非，“犬亡巍肆狡，人去雉争雄。草树迎萧索，湖山罢郁葱”；“春苑年来草仍绿，韩卢已去多麋鹿”，如今一处山水萧条，不胜荒?；而另一处虽风景犹胜，然吴王的良犬早已不见踪迹，让人晞嘘不已。姑苏杂咏中直接或间接批评吴王沉迷美色的诗多达七首，即采香径响麋廊吴王井西施洞香水溪玩花池采莲泾。这些古迹多是吴王与美人的游玩之处，吴郡志中一一作解：采香径是香山之旁的小溪,吴王种香于此，使美人泛舟以采香；响麋廊，相传吴王让西施穿走在廊上，因廊下空虚而发出响声；香水溪，相传是西施沐浴之处，又或是宫人灌妆之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上卷，“古迹”目，第5 4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上卷，“古迹”目，第5 4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上卷，“古迹”目，第5 4 页。李白著，（清）王琦注：李太白全集越中览古，北京：中华书局，1 9 7 7 年，第1 0 3 0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上卷，“古迹”目，第5 4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家墓”目，第6 6 页。范成大撰，陆振岳点校：吴郡志卷三十九“吴王阖间墓 条，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 9 8 6 年，第2 7 5 页。范成大撰，陆振岳点校：吴郡志卷八“长洲 条，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 9 8 6 年，第1 0 5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上卷，“古迹”目，第5 5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上卷，“古迹”目，第5 6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上卷，“古迹”目，第5 5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上卷，“古迹”目，第5 6 页。处，诸多古迹足可见吴王对西施等美人的宠爱。高启诸诗都极尽描摹景色与佳人之美，并发出美人亡国的叹，如响麋廊“廊虚应麋鸣，响细识腰轻。谁谓吴强国，唯销举足倾”，香水溪：“空洗铅妆不洗妖，坐倾人国几良宵”。这不仅是对夫差贪欲的讽刺，更是对后世统治者莫因美色误国的劝诚。讽刺吴王听信谗言的诗并不多，主要分散在子胥庙长洲苑等诗中。如子胥庙：“卒待陨而何言兮，恨终不能窘君之璧惑。”表达了对夫差听信伯谗言的讥讽，以及对伍子胥被赐身死的深切同情。又如长洲苑：“宰应参乘，巫臣实御戎。”讽刺吴王过于信任伯才招致了吴国的灭亡，最后落得“攀道崩秋雨，旗门失晚风”的悲惨下场。高启作为由元入明的文士，历经元末政权割据、变乱纷乘，政权的快速更迭让其对治国之道有了更深的理解。因而高启在讽刺诗中总结了前代君王灭国的教训，一方面对新朝统治者寄寓了勤政治国的仁政理想，另一方面由于明初朱元璋对文人的严酷统治，高启在“始知服诸侯，威武不及仁”等诗句中暗含其不满和劝诚之意。(二)尚礼与崇武精神并存之所姑苏杂咏作为具有浓郁地方色彩的诗集，自然宣扬着苏州特有的人文价值，而这又多来源于当地的名士贤人。据统计，诗集中歌颂的人物多达2 0 余人，大到君王将相，小到刺客隐士，他们的懿德高风共同构建了苏州的人文内涵。吴郡志引用隋书地理志所述吴地土风习俗的内容，指出吴人心性有二，其一是好尚礼仪：“其人君子尚礼，庸庶淳庵，故风俗澄清。”其二是尚武善战：“其人并习战，号为天下精兵。俗以五月五日为斗力之戏，各料强弱相敌，事类讲武。”准确道出了苏州尚礼与尚武精神并存的地方文化，这在姑苏杂咏中均有体现。尚礼风俗当源自吴国第一代君主吴太伯。苏州有至德庙，是祭祀太伯之地，高启为其作之荆操,主要歌颂其三让至德。史记吴太伯世家载：“季历贤而有圣子昌，太王欲立季历以及昌，于是太伯、仲雍奔荆蛮，文身断发，示不可用。”太伯携弟仲雍奔赴荆蛮，建立吴国，后又让位给仲雍。从此谦让、淡泊潜移默化地成为了苏州的文化内核，造就了苏州和平的民风以及后代吴人豁达淡然的心性。而正由于吴地尚礼不争的风俗，使苏州与众多隐士结缘。吴人中“商山四皓”之一角里先生曾居于角里村，陆龟蒙两次分别隐于临顿和甫里，张翰因莼鲈之思而隐于吴淞江畔，足见吴地好隐之风对吴人的影响。同时吴地又吸引了它地众多名士前来隐居，前如春秋范隐于五湖，后如东汉梁鸿携妻孟光隐于城西,更有苏舜钦、韩世忠等人慕名而隐，续写着苏州的归隐传奇，姑苏杂咏中对这些隐士极尽追崇之意。试看三高祠载：“在江南雪滩上，祀越范蠡、晋张翰、唐陆龟蒙今人祀典，春秋祀之，祝文日：“功高南越，遂成烟水之游；迹远东曹，动莼鲈之兴；官辞补阙，名号天随。景仰三公之高风，激励多士之清操，事迹显于前代，祠祀奉于当朝。”高启赋三绝句将他们一7地方文化研究02323年第1 期(总第6 1 期)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上卷，“古迹”目，第5 6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上卷，“古迹”目，第5 7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上卷，“祠庙”目，第6 2 页。周希：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上卷，“古迹”目，第5 5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上卷，“古迹”目，第5 5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家墓”目，第6 6 页。李婷：讽刺明太祖的“威武不及仁”一一姑苏杂咏）的隐喻性主题新探，忻州师范学院学报2 0 2 0 年第4 期。范成大撰，陆振岳点校：吴郡志卷二“吴之土风习俗 条，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 9 8 6 年，第8 页。司马迁撰，裴骊集解，司马贞索隐，张守节正义：史记吴太伯世家，北京：中华书局，1 9 8 2 年，第1 4 4 5 页。王整：姑苏志，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4 9 3 册，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 9 8 6 年。8一赞领，范“功成不恋上将军，一归游笠泽云”、季鹰“洛阳忽忆鲶鲈肥，便趁秋风问钓矶”、陆刁生虎 弓少潇：（姑苏杂咏与高启的苏州书写龟蒙“鸭群无食水田荒，风雨孤篷载笔床”，表达了对他们淡泊名利、快意归隐的欣赏及认同。尽管三人生活的时代不同，但他们的情操是一致的，他们的高风亮节必将垂照千古。隐士之外，浪漫的文人墨客也为苏州重礼的民风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既有唐代先后出任苏州刺史的三位诗人韦应物、白居易、刘禹锡，也有北宋著名理学家周敦颐，他们不仅在施政年间保证了苏州的安定，还起到了民风教化的作用。如三贤堂，三贤堂旧名思贤亭，祭祀韦、白、刘三人。高启想象当时的盛景：“晨移闲斋桧，夕赏华池莲。逸韵迈群流，岂将文墨牵。”在赞叹三人风流神逸的同时，高启遗憾自已出生时代已晚，不能同他们交游，表达了对他们深沉的仰慕之情。诗人对好礼之风的赞颂在一定程度上受其时代背景的影响。元代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由少数民族建立的大一统政权,其文化政策大不同于前代。科举制度的或废或存导致汉族文人无法路身于政治上层，从而让一部分文人放弃了传统的儒家政治理想。士人责任意识的低落以及政权对儒学的漠视，让诗人对“礼崩乐坏”的时代心存忧虑。高启通过对白居易、周敦颐等人的歌颂，一方面希望能出现明官来治理百姓，另一方面又希望有识之士起到民风教化的作用，所以其在歌颂名士的同时也呼唤着礼乐时代的归来。同时元代的民族政策和文化政策都阻挡了高启的仕进道路，加之元末正逢乱世，无法改变命运的无力感使其产生了归隐心态，只能在歌咏前贤和纵情山水中寻求精神上的自由。崇武习俗对吴人的影响也十分显著。汉书地理志载：“吴、粤（越)之君皆好勇，故其民至今好用剑，轻死易发。高启吴钩行亦言：“吴钩若霜雪，吴人重游侠。樽前含笑看，上有仇家血。将吴人尚义任侠之风展现得淋漓尽致，前如吴桓王孙策、刺客要离、军事家伍子胥，后如范仲淹、韩世忠、周兴裔，都直接或间接地受到这种思想的影响。试看吴桓王墓，吴桓王墓相传是长沙桓王孙策的墓地，高启诗中赞道：“王初奋稚孤，英风凛飞霜。谈笑定江东，贤豪来翔。”赞叹孙策才略绝异，不及弱冠便为报父仇而四处征伐，所行之处风行草偃，最终一统江东，奠定了东吴基业。然而英雄少年，却过早陨折，死于刺客之手，高启不由悲叹：“天意岂佑魏，逮使斯人亡。”若是孙策尚在，三国局势则未可知。范仲淹、韩世忠、周兴裔都是为国征战、保卫家国的武将，他们或祖籍在此，或晚年移居于此，高启在诗中皆高度赞扬他们的忠诚义勇之风。如周兴裔墓：“画策无遗算，禽胡不避强。数穷身遇害，名重骨犹香。”再如韩靳王墓：“跃戈冲野阵，横截江流。残虏亡魂走，中原指掌收。他们抗击胡虏，守卫边境，安一国之危，系众望于身，其忠义精神必将垂范后世，且这种精神必将内化于苏州的人文内涵中，为尚武之风增添爱国忠义的明亮色彩。而高启对尚武精神的颂扬大概是由于其长期生活在少数民族的统治之下，加之元末战乱频仍，因而希望能出现像孙策、韩世忠那样举世无双的英雄来平定中原、驱除胡虏。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上卷，“祠庙”目，第6 3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上卷，“祠庙”目，第6 3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上卷，“祠庙”目，第6 3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上卷，“祠庙”目，第6 4 页。班固撰，颜师古注：汉书地理志下，北京：中华书局，1 9 6 2 年，第1 6 6 7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杂赋”目，第8 2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家墓”目，第6 7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家墓”目，第6 7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家墓”目，第6 8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家墓”目，第6 8 页。(三)道教与佛教文化双栖之城吴郡志载吴地“风俗澄清，而道教隆洽，亦其风气所尚也。”吴地安逸，且政权相对稳定，吴人因此对生死命题有了更多的思考，使吴地流传着众多仙家传说，如化鹤仙去的丁令威、身生绿毛成仙的刘根、有仙根而被王方平点化的蔡经、成仙而被人祭祀的圣姑、生白龙水神的缪氏女以及乘鱼得道的吴子英等，为众多苏州古迹增添了神秘的宗教色彩。姑苏杂咏中，高启在想象缥缈仙事的基础上，大多表达了对仙人的追慕与向往之情。试看丁令威宅，相传丁令威在成仙后化为仙鹤，飞回故居，在一华表上唱：“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岁今来归,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家累累。”高启道：“鹤归重览应惆帐，地上丘坟今又多。”在向往仙人长寿、感慨人世变化无常的同时，还暗含对世人不懂修身养道的痛心。这种思想也体现在高启的其他诗作中，如蔡经宅：“神仙在世每自呈，凡夫不识等盲。丹元有田不解耕，但爱狗苟还蝇营金丹可学道可成，木钻石盘贵精诚。谁能自拔水火坑？”指出凡人不愿修身养性而沉溺于追逐名利，纵然傅先生四十七年木钻石穿而成仙的故事早已告知世人心诚必能成道，但凡人都如冷斋夜话中的李生一般贪念人间水火坑，这也间接表达了诗人对修道之说的认同和追慕。又如乘鱼桥，诗注云：“在子城西北，宋吴子英尝于此得赤鲤，有翅角，乘而飞。”相传是吴子英得道飞升之地。高启在此诗中也悲叹：“去者已如灰,来者犹似蚁。不解养谷神,纷纷自生死。”所表达的内涵基本一致。道教以外，佛教在苏州也得到广泛传播，其境内寺宇众多便是最好证明。吴郡志所载佛家寺院就有近百座，姑苏杂咏也选取了灵岩寺、南峰寺、楞伽寺、尧峰院、慧聚寺、孤园寺等六座著名寺宇进行歌咏。东晋时期，高僧支遁也曾在苏州久居，为苏州佛教文化书写了极为重要的一页。如南峰寺：南峰寺相传是支遁的别庵，又名天峰院、支寺，高启诗云：“远闻云间钟，萝径人寺永鸟鸣涧壑空，泉响窗户冷。”道出了佛寺清幽的环境；“悬灯照静室，一礼支公影。”高启追忆支公旧迹，表达了对支公的仰慕和尊崇。此外，支遁在南峰山刻山为，建支遁庵，还放鹤于此，有放鹤亭，又喜养骏马，今存白马涧、马迹石，为苏州增添了浓厚的佛教氛围。对浮屠、老子之道的追寻表达了高启看破生死、注重修身的人生态度，这不仅受吴地好仙传统的影响，在一定程度上也与元末明初这一特殊时代息息相关。元代设有人分四等的等级制度，使汉族文士的社会地位极其低下，到了明初，朱元璋又大兴文字狱，严峻的政治统治限制了文人的精神自由，使得诗人对自我生命价值产生了怀疑，当发现自我价值在现实中难以实现后，便转向了佛、道等宗教中去寻求精神的自由与永恒。9地方文化研究202323年第1 期(总第6 1 期）四、结语高启笔下的苏州,既有真实的一面，也有虚构的成分，构建了他心中的苏州意象。他所写苏州之景既有引人异想的奇山异水，又有记述世事更迭、令人叹婉的亭台楼阁；他所述苏州之史既有吴国繁盛时的纸醉金迷，也有吴亡国后的萧条悲?；他所颂苏州之士既有谦逊礼让之性，又有忠诚义范成大撰，陆振岳点校：吴郡志卷二“吴之土风习俗条，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 9 8 6 年，第8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上卷，“古迹”目，第5 5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上卷，“古迹”目，第5 9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桥梁”目，第8 0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桥梁”目，第8 0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寺宇”目，第7 9 页。周希夔：姑苏杂咏合刻四卷，高启：姑苏杂咏下卷，“寺宇”目，第7 9 页。10勇之风；他所叙苏州之教，既有老子之风，又有浮屠之俗。正是如此丰富的城市模式，使得这座城市刁生虎 弓少谦：姑苏杂咏与高启的苏州书写在潜移默化中形成了淡然自适、自由不拘的文化内涵。文学中的苏州便以这样多样的主题,浓缩在了至德庙、姑苏台、南园、枫桥、虎丘山等地名中,通过姑苏杂咏中的苏州书写，丰富了世人对苏州历史地理及文化的认知。（责任编辑：吴启琳）Gusu Zayong and Gao Qis Suzhou WritingDiao Shenghu,Gong Shaoxiao?(1,2.Faculty of Arts,Communication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China,100024)Abstract:Gusu Zayong is a collection of poems writen by Gao Qi,a poet in the Ming Dynasty,during his seclusionafter resignation.As a collection of local miscellaneous poems,it has high historical and geographical cultural value.GaoQi depicted the natural and cultural landscapes,and historical figures of Suzhou,both truthfully and imaginatively,reflecting his impression of Suzhou.In Gao Qis poems,Suzhou is not only a city where one can abandon himself tonature,remembering the past and feeling sadness for the present,but also a city that carries the memory of the countrysdownfall.In addition,in the city of Suzhou,the spirits of advocating etiquette and military force are compatible,and Taoistand Buddhist cultures coexist.Suzhous rich urban models have gradually formed the connotation of urban culture,whichis tranquil,comfortable and free.The writing of Suzhou in Gusu Zayong will undoubtedly enrich peoples understandingof Suzhous historical and geographical culture.Key words:Gusu Zayong,Gao Qi;Suzhou;Regional cul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