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汉语教学中的文化传播思考.doc

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1995，23 (4):95-99
Journal of Ianzhou Univ. (Social Sciences)
Vol. 23 No. 4 1995 P95-99
对外汉语教学中的文化传播思考
阎军史艳岚
语言离不开文化，对外汉语教学中的文化教学应当是语言教学的一部分。在语言教学中注重
文化渗透，注意剖析汉语词汇的文化内涵，其目的是为了使留学生更好地学习汉语，提高汉语交际
能力，在学习汉语的同时真实地感受中国文化。
阎军:女，兰州大学对外汉语教学中心教学秘书;助理研究员;史艳岚:女，兰州大学中文
系现代汉语专业研究生，兰州大学对外汉语教学中心教师。
汉语是中国文化的载体。要弘扬中国文化，大力开展对外汉语教学工作是一条重要途径。
对外汉语教学是语言、文化一体化的教学，在教学过程中将语言教学与文化教学有机地结合
在一起，在教授语言的同时也传播中国文化。“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对外汉语教学使
汉语所蕴含的丰富文化内涵自然流畅地为外国留学生所吸收，既培养了他们的中国文化修养，
又提高了他们在中国的语言交际能力。
外国人学习汉语不仅仅是在学习汉语本身，如:语音、汉字、词汇、语法等，更重要的
是学习已经渗透在汉语里的古老而独特的中国文化。不了解中国人的礼仪、风俗、价值观和
思维习惯，不消除社会文化差异造成的障碍，就不能真正学好汉语。对外汉语教学工作必须
贯穿语言文化一体化的原则，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使外国留学生在学习语言的同时了解中
国文化。
美国语言学教授罗立言(<JnHN·A·RASSIS)曾说:“你不是在教语言，而在教这种语
言的文化。”从事对外汉语教学工作的教师都是在教授语言知识的同时，肩负着传播中国文化
的崇高使命，因而对他们就有较高的要求:首先，应该具有广博而渊深的知识，懂得语言学、
语言教学和学习的基本规律，了解中国及所教学生国家的政治、经济、历史、文化、民俗、国
情等情况，尤其应加强自身的中国文化修养，善于组织课堂教学，创造一种中国文化的氛围，
激发学生探索中国文化深层内涵的兴趣，主动探求中国文化的特质。其次应具有较高的外语
水平。这不仅有利于吸收借鉴其他国家第二语言教学的成功经验，开展汉外语言对比研究;也
有利于了解西方文化。探讨西方文化的差异。在横向比较中使留学生总结出中国文化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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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理解中国文化的底蕴。优秀的对外汉语教师善于把语言知识和文化知识溶进语言技能和
交际技能的训练中，使留学生的文化视野逐渐开阔，对中国社会的各方面及中国文化传统、风
俗民情、民族心理特征、观念意识有一定的了解和把握。
国家教委从一九九二年起开展对外汉语教师的资格审定工作，对教师的汉语基础知识、中
国文学史、中国文化史及外语等方面都有较高要求，这就保证了教学质量，在语言和文化两
方面都有利于中国文化的对外传播。
初级汉语教学的重心，是语音和汉字等基础语言知识的训练。相应地，这一阶段的文化
教学应集中介绍汉字文化。汉字是中国传统文化的载体，体现着中华民族的传统思维方式和
审美观点，是初学汉语者探求中国文化的金钥匙。掌握汉字文化是了解中国文化的第一步。
中级汉语教学则应语言教学和文化教学并重。这一阶段的语言教学主要集中在使留学生
掌握并运用大量的汉语词汇和句式。汉语词汇浩如烟海，意义要相当丰富多彩，其中所涵含
的文化底蕴宽广而深厚。汉语几乎每个词、成语、俗语、歇后语、谚语、惯用语的后面都有
一个文化背景，汉语词汇能给学生展开一个广阔的文化空间。而掌握不同的汉语句式能使学
生具备语言交际能力。
高级汉语教学便以传播中国文化为主要内容，使学生理解并掌握中国文化的各个方面，提
高在现实生活中的语言交际能力。这一时期的文化教学集中在介绍中国的文学、历史、地理、
习俗及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和道德观念;进行中外文化的多方对比，从中总结出中国文化的特
点，有利于留学生与中国人在更深层次上的交流。
鉴于在各级汉语教学中对中国文化教学的要求不同，在编写各级对外汉语教材时应注意
语言知识和文化知识的分布比例，由简单到复杂、由易而难逐步扩大文化教学。对外汉语教
材应向学生系统地介绍汉民族表层的日常交际文化和与表层文化相关的深层的心理习惯、传
统观念等。文化知识的提供，既是为了让学生了解汉语交际中他们所不熟悉的文化背景和文
化内涵，也是为了给予一个口头表达的天地，激发学生的兴趣与表达欲望，使不同民族的文
化心理能够得到沟通。
学习中国汉字是学习汉语的第一步。汉字中蕴涵着丰富的文化内涵。中国的许多汉字都
不单是语言符号，还具有浓厚的文化风格。如“中”字在造字上就体现了中国文化的最大特
点—“协调和均衡”。既体现了老子“中庸”观念的四平八稳的特征，也从这方块字的上下
左右对称中体现了中国人传统的美学观点。又如“忍”字，从字的构造上看是“忍字心头一
把刀”，这个字本身就说明“忍”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只是由于客观条件的需要不得
不忍让。外国人不理解有些中国人的床头案上喜欢有“忍”字，因为他们不知道中国人有
“忍”的性格。中国人“忍”的原因有三:一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所以“三十六计走为
上”，还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二是“和为贵”。这一点不仅体现在国家民族利益的大事
上，更体现在日常人际交往中。人们往往视能“忍”的人有涵养，“忍”是一种优良品质。三
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果在小事上不能忍让就会破坏自己的长远计划。为了自己未来的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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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和生活的安定，人们常常只能忍受别人带给自己的不快，求得大致的和睦。中国人能忍，但
不是不生气，而是出于一种维持表面和谐的愿望。了解了中国人“忍”字后面隐含的心理因
素，也就理解了中国人“忍”的性格符合中国文化的特点—避免冲突，保持人与人之间关
系的和谐和协调。
通过对汉字的剖析和阐释能够体现汉民族文化的深层内涵，同样通过对汉语词汇的分析
也能展现民族文化现象和社会习俗。如汉语中有些象征高贵、吉祥、幸福的词语:“龙凤”
(呈祥)“牡丹”、“鸳鸯”、“寿”、“康”、及“双喜(荔)”等，从它们诞生之日起就被赋予了
生动丰富的文化信息.“龙”“凤”体现着高贵”;“牡丹”体现着“繁华、富贵”;“鸳鸯”体
现着“爱情甜蜜、婚姻幸福”;“寿、康”指生命长久、健康;“双喜(荔)”则体现着人们祝
愿婚姻美满幸福的美好心理。西方人不理解中国人对“龙”的崇拜和信仰，在他们心目中的
“龙”是一种凶恶的怪兽并不引起人们的好感，这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中国的“龙文化”。“龙”
最早产生于中国古代神化，它能给人类带来风雨雷电，以雨水滋润万物，给人们赖以生存的
土地无限生机，人们尊之为“龙王”。年节时，百姓必备丰厚祭品求祈于龙王，以求风调雨顺，
五谷丰登。对于干百年来以农耕为主要生产方式的中国人来说，“龙王”至尊至贵，能降福于
天下。中国的皇帝为显示其最高的地位和权利，以“真龙天子”自居，穿龙袍、坐龙荤，身
体不好时谓“龙”体欠安，精神愉快时谓“龙颜大悦”，生气时自然是“龙颜大怒”，皇帝的
子孙则是“龙种”或曰“龙子龙孙”。足见龙之显贵。另外，中国人还认为“龙”是中华民族
祖先的象证，能行苍海、驭天下。以“龙”作为中华民族的标志，令普天下中国人民族自豪
感油然而生。如今海内外华人皆称自己为“龙的传人”。而中国的父母们都在“望子成龙”、
“望女成凤”，希望孩子能有出息，将来能获得较高的地位。当留学生了解中国“龙”的渊源
后，也会对“龙”肃然起敬。
成语、谚语、惯用语是中国语言中文化性很强的词语。汉语中常用成语近三干条，在语
言中运用较普遍。外国留学生如果不了解成语的文化内涵，仅从字面上是无法理解成语的真
正含义的。如“这次考试他一点儿也不怕，早就胸有成竹了。”外国学生很奇怪，“胸中怎么
能长竹子?长了竹子考试就不怕了吗?”这是由于缺乏文化背景和引申意义的介绍所造成的结
果。其他如“班门弄斧”、“磨柞成针”、“愚公移山”、“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等，都有深厚
的文化内涵及引申意义。谚语格言是中国人民智慧的结晶，蕴含了丰富的生活经验和人生哲
理。如“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月晕而风”、“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人不可貌
相，海水不可斗量”……从大自然的变化规律到人类的思想品格，都有所体现。从这里留学
生们可以找到各民族心心相通的东西，因为他们的母语中也有与某些与中国谚语及格言相近
的话语，与汉语作比较可以找出中外语言在意义表述上存在的差异，体现了不同民族的心理
习惯。惯用语富有浓郁的社会生活气息，语言凝炼、幽默犀利。有的具有历史文化色彩如
“破天荒”、“夜游神”、“活见鬼”等;有的具有专业文化知识色彩，如“后遗症”、“流水帐”、
“热门货”、“清水衙门”等;源于社会文化习俗的惯用语，如“倒插门”、“妻管严”蕴涵着婚
姻家庭的文化色彩;“小意思”、“见面礼”、“压岁钱”含礼仪文化色彩;“父母娘”、“如搭
挡”、“铁哥儿们”含称谓文化色彩。惯用语生动活泼，可以丰富留学生的交际语言。
汉语还通过语音的特点反映汉民族社会习俗，如利用谐音表示汉民族的避忌:结婚或老
人过生日时不能以钟为礼物，因为“送钟”与“送终”谐音，会破坏喜庆气氛，好心办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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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离时，不能送伞，因为“伞”与“散”谐音，日后恐怕不能再见面了。利用谐音可以表示
汉民族的美好愿望:结婚时要有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因为“枣”、“生”“桂”“子”与
“早生贵子”谐音，表达了汉民族重视传宗接代，后继有人的传统观念。过春节时的“福倒
(到)了”、“碎碎(_岁岁)平安、莲(连)年有鱼(余)"，是对幸福生活的祝愿。这些不是文
字游戏，也不是穷开心，而是通过语音与意义之间的联系体现了汉民族文化习俗，这是中国
人特有的一种思维方式。
可见，在汉字、词汇和语音教学中，只要将语言所携带的中国文化从深层提到表面，就
能生动自然地传播中国文化。
四
对外汉语教学应以语言教学为中心，兼设多种文化课.语言教学和文化教学目的都是培
养学生用汉语听、说、读、写、译的能力，使留学生具备在现实生活中的自由交际能力。多
元化教学也就是听、说、读、写、译并行，保证学生语言技能的全面发展。当留学生达到中
级汉语程度后，应开设交际文化、民俗文化，中国文学史、中国历史，旅游地理等文化课，使
学生达到高级汉语的水平。
交际文化是与日常生活、衣食住行、交左孩吴乐等等有关的交际性最广的文化。中国人的
交际文化是一种映照性的文化，人们在与人交往时常拿自己与别人相映照，相比较，总要根
据对方的年龄、地位、家庭和与自己的关系等不同的情况来决定自己应该怎么说，怎么做。了
解了对方的个人情况和家庭背景，就不会在交谈中说出不合适或伤害别人的话来，外国人对
中国人详尽打听自己各方面情况很反感，认为中国人在干涉自己的生活，探听自己的隐私，觉
得这种“过分的关心”是“好管闲事”。实际上在中国人看来，主动关心别人是重要的，可以
增加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另外.中国人把谦虚看成一种美德，“满招损，谦受益”就是告诫人
们要以自谦、敬人为原则，不能自我吹捧。因为中国的交际文化是一种交际双方相映照的文
化，说自己弱就好像在表示别人强，而夸自己强则似乎在说别人不行，所以为了表示对别人
的礼貌和尊重，就把自己放在比较低的位置。如即使自己的作品获得了成功，也要说那是
“拙作”。关心他人和自谦敬人都是能促进中国人之间人际关系的重要因素，了解这些交际文
化能避免外国人在交际过程中产生误会，理解中国人在交际中的行为和心理。
中国的民俗文化丰富多彩。汉民族和少数民族的传统习俗和风土人情都有悠久的历史和
鲜明的民族色彩。年节文化是中国民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的传统节日很多，从农历
正月初一数起，就有春节、元宵节、清明节、端午节、重阳节，每一个节日都具有深厚的民
族文化气息。春节是最热闹的节日，守岁、放鞭炮、吃饺子、拜年都有古老的文化背景。而
贴春联、挂灯笼也体现了汉民族辞旧迎新的独特方式。年节文化还有一个特点:传统节日大
多与中国的饮食文化有天然的联系。春节的饺子和年糕、正月十五的元宵、端午粽子、中秋
的月饼、岁末的腊八粥等传统食品干百年沿袭至今，人们在节日的喜庆中饱尝了美食，于美
食间又领受了传统文化—屈原的故事和嫦娥奔月的传说随着粽子和月饼的清香世代流传。
在给留学生介绍中国传统节日时着重介绍节日文化的内涵，可以引发他们的浓厚兴趣。
中国文学在中国文化中占据重要地位，但古今上下几千年的中国文学容量巨大，浩如烟
海，对留学生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对外汉语教学不应忽视对中国文学的介绍，也不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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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塞入太多的内容。选取文学中的精华篇章，深入浅出地引导学生理解内容.作品不求多，
而求精。《诗经》中的《关唯》《兼茵 )) ,《硕鼠》等诗语言优美，内容清新有趣，值得向学生
介绍。唐宋诗词中的千古名篇，明清小说四大巨著的精彩片段，现代文学中的优秀作品都应
该是对外汉语(中、高级水平)教学文化课中的重要部分。
开设中国历史和旅游地理课程能使留学生大致把握中国历史脉络，了解古代遗迹和历史
名城，从而进一步认识古老的中国。
五
对外汉语教学仅仅依靠课堂教学一种方式是远远不够的，在象牙塔中的人永远看不到真
实的世界.观念文化渗透在中国人生活的各个方面，它是无形的，只能用心灵来捕捉。观念
文化是指中国人的价值观、道德观等深层的传统文化心理及其结构特征。如中国人自古就崇
尚中和观念(“中庸之道”、“和为贵”);尊卑等级观念，家庭观念;乡土观念及尊老爱幼的
思想;“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的信条;“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的对金钱的清
高态度;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忠贞爱情等等。这些观念都积淀于中国
人的思想深处，留学生只有在与中国人真诚持久的交往中才体会得真切。
组织留学生和中国学生一起讨论感兴趣的热门话题，如“家庭与社会”、“说婚姻”、“异
国印象”、“挣钱与花钱”、“饮食文化在中国”等等。使他们切实地了解中国和中国人.在实
际生活中还会涉及许多有价值的文化点，如建筑艺术、园林艺术、书法艺术、绘画艺术、京
剧艺术、曲艺杂技艺术及工艺美术等，这就必须让留学生走出课堂，进入社会。让他们亲自
去博物馆、古代建筑群、公园、画廊、剧院，工艺品作坊，真切领略中国文化.
语言教学中的文化传播是一个重要的研究课题。在今后的教学研究中，应认真制定一套
对外汉语教学的文化大纲，系统开展中国语言和文化教学，帮助留学生全面了解中国文化的
各个方面。这将有利于世界文化与中国文化的交流。
(资任编辑: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