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世纪下半叶至19世纪末中亚布哈拉汗国与俄国贸易格局演变.pdf

世纪下半叶至 世纪末中亚布哈拉汗国与俄国贸易格局演变康丽娜（陕西师范大学“一带一路”建设与中亚区域协同创新研究中心，陕西 西安 ）收稿日期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文明交往视野下的中亚文明史研究”（编号：）；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第 批面上资助项目“俄国统治期间中亚布哈拉汗国的经济转型研究”（编号：）。作者简介康丽娜，陕西师范大学“一带一路”建设与中亚区域协同创新研究中心博士后，中亚研究所讲师，研究方向为中亚近代史。（）：，：，内容摘要 年布哈拉汗国的建立拉开了中亚近代史的帷幕。由于受到国际背景、地区形势与两国自身状况的影响，世纪汗国与俄国建立起平等贸易关系，且汗国掌控贸易主导权。但自 世纪起，俄国不再将汗国视为平等贸易国，而是向其推行战略性贸易外交政策，尽管汗国依然占据贸易优势地位。进入 世纪上半叶，英、俄大博弈和棉花危机促使俄国强化与汗国的贸易联系，双方贸易天平向俄国倾斜，汗国对俄贸易顺差持续缩小。年汗国沦为俄国附属国以后，两国贸易格局发生根本性变化，汗国丧失贸易主导权，俄国完全掌控了汗国的对外贸易。总而观之，汗国与俄国贸易格局演变充分体现了两国政治交往和社会经济互动的变迁规律，从汗国、俄国和国际形势三个维度分析两国贸易演变的动因显得尤为重要。关键词布哈拉汗国；俄国；贸易；中亚；经济 文献标识码 文章编号 （）中亚商人与斯拉夫人的贸易可追溯至 世纪，主要在伏尔加河流域和里海沿岸进行。俄国文献记载，布哈拉和希瓦的商人曾于 年到过下诺夫哥罗德，年俄国商人出现在撒马尔罕，他们从这里运走香料、干果、丝绸、宝石等。跨入近代以后，俄国与中亚贸易关系更为紧密。年，吞并阿斯特拉罕汗国以后，俄国开启了与中亚诸汗国的贸易之路。俄国政府之所以重视与布哈拉汗国的贸易关系，是因为一方面作为中亚贸易中心，布哈拉能为俄国提供生活生产的必需品；另一方面汗国与印度、中国的贸易往来密切，俄国希冀借此加强与东方大国的经济联系。因此，布哈拉汗国在中亚与俄国贸易往来中占据显要地位。年汗国建国以后，汗国的对外贸易因东西方陆路商道发生转移而趋于衰落，尤其自 世纪以后愈加明显。再者，汗国与周边波斯、印度和哈萨克草原地区的战争交往迫使其自“纬线”向“经线”方向转移商业路线，重点拓展与北方俄国的贸易往来。自 世纪始，随着两国政治外交关系的演变，汗国从一个平等贸易国逐渐向俄国的原料产地和商品倾销地转变。年被占领以后，汗国DOI:10.16225/ki.wgwtyj.2023.01.015 年第期外 国 问 题 研 究彻底沦为俄国资本主义经济的附庸。所以说，两国贸易关系经历了平等向不平等演进的过程，这种演进同样受制于多重因素影响。目前，国内学界对有关汗国与俄国贸易关系的研究甚少，而俄国学界对相关问题的研究成果较为丰富。自独立以后，中亚国家学者也开始关注这一问题。年，塔吉克斯坦学者 约罗夫（）的博士论文对俄国征服前后汗国对外贸易状况作了全面论述，重点强调了双方贸易合作对俄国资本主义发展的促进作用。为此，本文拟在相关文献的基础上，探究汗国与俄国贸易格局演变的进程，分析影响这一演变的重要因素，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揭示出近代中亚文明交往的变迁规律。一、世纪平等贸易与汗国主导权的强化 年，英国商人詹金森作为俄国沙皇伊凡四世的使节访问布哈拉，自此两国外交关系正式确立，双方贸易关系也随之开启。从中亚区域视角分析，世纪末 世纪初，新航路的开辟使东西方贸易通道发生转移，中亚作为贸易枢纽地位随之下降，但实际上陆上丝绸之路仍是 世纪中亚主要交通干线，布哈拉汗国依然享有贸易之便。自 年建立以来，汗国的对外交往以战争形式为主，西南方向与波斯和印度频繁征战，在东部深受哈萨克草原游牧民的袭扰。由此，汗国与西方、印度和中国的贸易受到一定程度的阻碍，而唯独与北方的俄国暂无利益瓜葛。再者，自 世纪末阿姆河自里海改道咸海以后，里海贸易圈急剧缩小，从而限制了汗国对外贸易的范围。所以，世纪下半叶伊始，汗国改变对外贸易路线，重点加强与北方俄国的贸易联系，并力求占据贸易主导权。世纪下半叶，汗国通过使节互访强化贸易主导权。这一时期，俄国共接待汗国使节访问 次，其中绝大多数是在阿布杜拉（）汗时期实现的。年，阿布杜拉汗入主布哈拉，获得实际统治权以后尤为重视对俄贸易，多次派遣使团赴俄商讨相关事宜。年，汗国首次派遣使节赴俄商议有关贸易自由权问题。正因如此，才有了 年詹金森的回访，随其到中亚的商队数量达 世纪 年代以后，俄国学界已对汗国与俄国贸易关系的问题展开深入研究，这里仅列举相关的代表性成果：，；：，；，：，；，；：，；：，其中，扬茹尔的 俄国与中亚贸易史概略 系统梳理了 世纪中叶以前俄国与中亚贸易发展史；罗什科娃的 世纪 年代俄国与中亚的贸易 重点分析了俄国占领中亚前后双方贸易关系的质变，强调其主要受制于国内、国外两大因素；孜亚耶夫的 世纪中亚与西伯利亚的经济联系 充分运用档案材料，分时段剖析了中亚与西伯利亚地区经贸关系演变及其对双方产生的深远影响。：，：（）世纪下半叶至 世纪末中亚布哈拉汗国与俄国贸易格局演变 峰骆驼。年，阿布杜拉汗遣使访俄，请求伊凡四世授予布哈拉商人在喀山、阿斯特拉罕和其他城市的贸易自由权。最终，伊凡四世同意并授予其经商证书。年、年和 年汗国使节三度访俄，其目的仍是推进双方贸易往来。到 年，阿布杜拉汗派遣使节穆罕默德阿里（）访俄，并向沙皇费多尔伊凡诺维奇赠送 匹各色绸缎、匹亚麻布、匹布哈拉丝织品、条饰带和 普特染料。年，布哈拉使节塔斯杜姆（）获得在俄规定区域内免税经商的许可。到了 世纪，汗国国势衰退、政局不稳，但统治者仍重视与俄国的经贸往来。年，伊玛姆库利（）汗派使节访俄，在给沙皇米哈伊尔费德罗维奇的信中表达了继续强化双方贸易关系的诉求。然而，年，俄国使节霍赫洛夫（）访问布哈拉时因对接待礼仪不满而起争执后两国关系恶化甚至中断，直至 年布哈拉汗纳迪尔穆罕默德（）遣使访俄，两国才恢复外交关系。年，汗国使节卡泽伊纳加伊（）访俄，在交与沙皇的信中汗王强调愿同俄国保持友好关系，加强贸易往来。显然，在 世纪，汗国与俄国贸易往来仍是基于平等的政治外交关系，前者甚至力争占据主导权。除此之外，汗国局势变动也在某种程度上激发了两国民间贸易的活力。世纪下半叶，汗国在阿布都拉汗的统治下步入鼎盛时期，国内外贸易相当活跃，布哈拉成为中亚地区最繁华的贸易之都，吸引了来自波斯、印度、中国、俄国等国的商队前来贸易。但进入 世纪以后，汗国在扎尼王朝的统治下国力渐衰，动乱局势致使外国商队急剧减少，布哈拉城也逐渐失去了往日的繁荣，当地布哈拉人被迫外出经商，甚至充当中国、印度、波斯、俄国之间的贸易媒介进行长途贩运。总之，自伏尔加河流域和西伯利亚地区划归俄国版图以后，汗国与俄国的民间贸易开始兴起，自 世纪以后迅速活跃起来，这其中布哈拉商人发挥了重要作用。在俄国方面，世纪下半叶，经过伊凡四世改革后的俄国日益崛起，向东、向南不断扩张疆域，最终使其东南部与中亚接壤，这样双方交往有了明显的地理优势。考虑到新占领地区与中亚历来密切的经济往来，俄国政府决定加强与南部诸汗国的联系，尤其是贸易强国 布哈拉汗国。此后，双方贸易中心从位于东欧平原、伏尔加河沿岸的伊蒂尔城和保加尔城南移至邻近中亚地区的喀山、阿斯特拉罕和托博尔斯克等城市，尤其是阿斯特拉罕开始成为两国贸易重镇。同时，这一时期西伯利 ，：，：，“布哈拉商人”（或称“布哈拉人”）最初指来自布哈拉汗国的商人群体。“布哈拉商人”之所以名噪一时，很大程度上源于汗国内部浓厚的商业氛围。布哈拉商人不仅辗转往来于中亚诸汗国之间开展贸易，亦远达俄国、印度和中国等地进行商业交流。，：，（）：，在这一时期，俄国接连吞并喀山汗国（年）、阿斯特拉罕汗国（年）和西伯利亚汗国（年）。年第期外 国 问 题 研 究亚和哈萨克草原上的“卡马”贸易通道业已形成。至此，汗国计量单位安瑟里（）在俄国市场上流行开来，这足以证明两国贸易关系的正常化。俄国对南部，尤其是西伯利亚的占领为布哈拉人前来经商创造了有利条件。首先，鉴于这些地区距离欧俄地区较远且物资紧缺，俄国政府决定以中亚商人为纽带继续强化与中亚的贸易往来，同时满足当地居民的物资需求，故对前来经商的布哈拉人提供优惠政策。年，沙皇政府颁令允许布哈拉人在西伯利亚自由经商，次年下令允许布哈拉人在西伯利亚免税贸易，要求当地政府“对所有外来商人以礼相待”。世纪初，西伯利亚海关制度确立以后，俄国政府对中亚商人实施关税减半，税率从 降至，税费可用商品代缴。显然，这一政策极大提高了布哈拉人来俄经商的积极性。年，一位布哈拉商人将 匹赞丹尼奇布、匹棉布、条饰带、米印花布、公斤的丝、衬衫和长袍以及 张羊羔皮运至喀山出售。其次，俄国政府在这些地区建造新城，如 年位于图拉河口的秋明、次年在托博尔河的托博尔斯克、年位于额尔齐斯河上的塔拉和 年在托米河上的托木斯克城等。这为中亚商人提供了极大便利，他们选择在此开设商号，抑或定居下来。可以说，世纪是布哈拉人在俄经商的“黄金期”，他们不仅维系着汗国与俄国间经贸往来，而且为俄国东南地区的经济发展做出了显著贡献。最后，除地域相邻外，俄国东南部居民以鞑靼人或巴什基尔人居多，与河中地区的居民在语言、宗教、习俗和生活方式方面相似。因此，布哈拉商人更愿到此经商，而俄国东南部也逐渐形成以阿斯特拉罕为中心，向托博尔斯克、秋明、塔拉等周边城市辐射的城市贸易圈。可见，自 世纪下半叶开始，汗国与俄国的民间贸易日益频繁，且主要集中在俄国东南部。总而言之，在 世纪，两国贸易主要分为官方使节贸易和民间商队贸易，但以前者为主。官方使节成为双方贸易的主体，他们拥有免税权，基本垄断大宗商品和稀有贵重物品的交易。汗国出口到俄国的大宗商品主要是各类布匹，仅 年出口到莫斯科的棉布就有约 匹。汗与沙皇之间的贸易正是通过使节来完成，其主要是以奢侈品为主、以物易物形式的免税交易。汗国从俄国主要进口供汗室成员和社会上层消费的昂贵产品，如貂皮、银器、镜子、海象牙、鹰隼等，而出口至俄国的有宝石、天鹅绒、锦缎和地毯等。民间贸易主要指汗国商队向俄国输送中亚本土商品和中国商品，且后者比例不断增加，至 世纪中叶，中国商品比重已超过商队运往西伯利亚货物总量的一半以上。布哈拉商人从这里运走貂皮、松鼠皮大衣、弓箭等，俄国的皮革、呢绒和木制品也出现在汗国市场上。这一时期俄国与汗国的贸易规模显著增加，双方贸易额约为每年 万卢布，占到俄 （），：（）；：，：，：，（）殷剑平：早期的西伯利亚对外经济联系，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年，第 页。世纪下半叶至 世纪末中亚布哈拉汗国与俄国贸易格局演变国通过阿尔汉格尔斯克港出口贸易额的。据托博尔斯克海关记载，年前来贸易的布哈拉商队有 支，商队人数多达百人。同时，布哈拉商队也遍布塔拉、亚梅什湖、伊尔库茨克等地。因此，自 年外交关系正式确立以后，汗国与俄国经贸合作步入快车道。世纪，两国在平等外交的前提下进行着频繁的使节互访和贸易往来，汗国主动加强与俄贸易，甚至在其中占据主导权。同样地，随着 世纪下半叶俄国领土的不断扩张，其东南部与汗国的民间贸易日趋活跃，布哈拉商人甚至成了双方贸易的“主力军”。二、世纪俄国战略性贸易外交的推进进入 世纪，彼得大帝推行一系列富国强兵的改革举措以后，俄国迅速崛起并试图向外扩张。为了争夺出海口，彼得大帝连续发动战争，在打通波罗的海出海口的同时力图在东方开辟通往印度与中国之路。彼得大帝曾言道：“当可以自由进出印度洋时，俄国就能在世界上建立起自己的帝国。”而作为南下通往印度洋，向东抵达中国的必经之地，占领中亚则成了实现俄国对外战略的重要一环。与此同时，彼得大帝得知阿姆河一带出产黄金以后，决定派遣军队远征中亚。此后，俄国不再将汗国视为平等国家进行交往，而企图以军事手段为主，从政治和经济两方面加以控制和渗透。年夏，彼得大帝派遣别科维奇率军 人经中亚寻找去印度的道路，然而次年远征军遭遇希瓦军抵抗而全军覆灭。自此，彼得大帝转变了从西面向中亚扩张的计划，俄国与希瓦汗国的关系也随之中断。实际上，彼得大帝并未因此次失败而放弃征服中亚。年，彼得大帝任命别涅韦尼（）出使布哈拉，任务除查明产金河流的情况外，重点搜集汗国乃至整个中亚地区的经济状况。年，别涅韦尼在布哈拉停留了年，其间由于汗国政局混乱，他未能与汗签署任何条约，但经调查发现，俄国中断与希瓦的关系是完全错误的，原因在于仍有各类商人走私俄国货物，并将其运到希瓦及中亚其他地区售卖。在查明中亚矿藏情况后，别涅韦尼向沙皇呈报：“陛下如欲获取厚利，充实国库，宜向臣所列举之地区开战，强权足以战胜公理，别无良策。不必瞻前顾后，一场争夺在所难免。”可见，在 世纪上半叶，俄国对汗国的外交政策已发生变化，其南下征服中亚的战略目标已然明确。到了 世纪下半叶，叶卡捷琳娜二世延续彼得大帝的外交战略，从南、北两个方向继续扩张领土。为了南进印度与其建立直接联系，俄国必须先占领中亚，首当其冲的是中亚北部的哈萨克草原地区，而对南部诸汗国采取通商贸易的缓冲政策。年，叶卡捷琳娜二世下令全面扩大自奥伦堡方向与中亚汗国的贸易往来，尤其是以俄国商品交换中亚的黄金白银。世纪 年代，位于南乌拉尔山山麓、与哈萨克草原相邻的奥伦堡市的建立强化了双边贸易合作，奥伦堡开始取代阿斯 （）殷剑平：早期的西伯利亚对外经济联系，第 页。张建华：红色风暴之谜：破解从俄国到苏联的神话，北京：中国城市出版社，年，第 页。王治来：中亚通史（近代卷），北京：人民出版社，年，第 页。王治来：中亚通史（近代卷），第 页。，：，年第期外 国 问 题 研 究特拉罕成为俄国与汗国贸易的中心。自 年始，俄国对从奥伦堡进口的汗国商品征收关税从原来的升至，到 年升至。除稳步推进贸易合作外，俄国政府开始搜集有关汗国政治、军事、外交和经贸等情报，为进一步征服做准备。年，俄国使节别克丘林（）来到布哈拉，重点搜集整理了有关汗国政治、军事和贸易方面的情报。与同时期的俄国恰好相反，自 世纪下半叶开始，扎尼王朝统治下的布哈拉汗国步入衰落，世纪上半叶更是汗国史上最为混乱、分裂和羸弱的一个阶段。其间，乌拜杜拉汗和阿布尔费兹汗曾尝试通过改革削弱地方贵族势力、强化中央集权，但均告失败。因此，汗国愈加分裂，甚至在费尔干纳地区出现新政权 浩罕汗国，最终在 年纳迪尔沙的入侵下沦为波斯附属国。年纳迪尔死后，曼格特部落首领穆罕默德拉赫姆（）趁机夺取汗国政权，并于 年正式称汗，建立了汗国历史上最后一个政权 曼格特王朝。显然，在 世纪上半叶，汗国动荡的局势严重制约了对俄贸易发展。然而，自 年清王朝平定准噶尔以后，中亚地区进入相对和平安定时期。与此同时，汗国统治者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以稳固新政权，当地经济发展渐入正轨，与俄国的贸易往来也逐渐恢复：一方面，布哈拉商人积极赴俄经商。年，来到奥伦堡的布哈拉商人多达 名。每年自春季开始，布哈拉商队从布哈拉出发，大约需要 天抵达俄国城市，同年月至 月中旬从俄国陆续返回布哈拉。汗国运至俄国的商品主要有丝织品、棉织品、皮革和紫羔羊皮，而从俄国进口金币、呢绒、木制品等。另一方面，汗国继续推进使节贸易。年，布哈拉使臣伊尔纳扎尔马克斯托夫（）经阿斯特拉罕来到莫斯科，其任务是请求沙皇继续为布哈拉商人赴俄贸易提供优惠。之后，年、年和 年汗国使团接连访俄，力争扩大布哈拉商人在俄贸易的自由权，尤其是在与中亚相邻的东南边境地区。所以说，到了 世纪末至 世纪初，汗国向俄国的商品出口增长显著。年，汗国向俄国出口的商品额从 万增至 万卢布，到 年达到 万卢布，而从俄国进口的商品总量同比减少。这一时期，除奥伦堡以外，特罗伊茨克也成为布哈拉商人在俄国的贸易重镇，每年约有 名布哈拉商人来此经商。概括来讲，自 世纪始，随着国力日益强大，俄国开始推行战略性贸易外交的政策，不再将汗国视为平等贸易国，南下中亚的征服行动一直在继续。即便如此，直至 世纪末，汗国在双方贸易中依然保持着明显的顺差优势。三、世纪上半叶贸易天平向俄国倾斜 世纪初，英俄两国竞相争夺中亚市场，尤其是最大的贸易国 布哈拉汗国。由此，俄国开 ：，：，：，：，世纪下半叶至 世纪末中亚布哈拉汗国与俄国贸易格局演变始主动强化与汗国的贸易往来，双方贸易格局正在悄然改变。年，俄国通过一项法令专门向布哈拉商人提供贸易便利，允许其在指定区域内免税交易。年，俄国派遣涅格里（）使团访问汗国，其目的主要是与汗国签署贸易协定。文献记载，年，俄国出口到中亚的商品额每年约 万卢布，其中出口至布哈拉汗国的为 万卢布。可见，在这一时期，布哈拉汗国仍是俄国与中亚贸易的主要合作伙伴。到了 世纪 年代，英俄在中亚市场的博弈升级。年，英国东印度公司官员亚历山大伯恩斯（）在布哈拉之旅后这样写道：“在中亚尤其是布哈拉，有来自中国、波斯、印度和阿富汗的商品。布哈拉汗国与印度贸易往来密切，倘若英国不能在布哈拉站稳脚跟，那么这将对俄国十分有利。”同样地，年，俄国政府派遣使节杰梅宗（）访问布哈拉，其目的一则强化与汗国的贸易关系，尤其是促成汗国原棉的对俄出口；二则深入探究汗国与周边国家和地区的贸易关系，重点考察与印度的贸易状况。到了 世纪 年代，克里米亚战争失败以后，为了对抗英国，俄国迅速将目光投向中亚，并于 年派遣以伊格纳季耶夫（）为代表的使团访问汗国。此次访问的目的除继续搜集有关情报外，俄国力求在布哈拉建立贸易代理处增强其在汗国的影响力。显然，两国贸易发展态势将对俄国更有利，汗国市场逐渐被俄国商品所垄断。伯恩斯曾做过统计，布哈拉市场上英国商品的价格普遍高于俄国同类商品，且数量较少。与此同时，俄国与中亚贸易往来已久，俄国商人也更了解中亚居民的产品需求。因此，相较于英国，俄国在争夺汗国市场方面更具优势。由此可知，在 世纪上半叶，俄国与汗国的贸易往来持续升温，且贸易天平开始向俄国倾斜。这一时期，大批俄国商队前往布哈拉进行贸易。年，来到布哈拉的俄国商队所携带货物的价值为 万卢布，次年达到 万卢布，到 年增至 万卢布。文献记载，年，中亚出口到俄国的商品量达到 万卢布，从俄国进口的商品额为 万卢布。据匈牙利东方学家万伯里（）统计，到了 年，中亚出口至俄国的商品额达 万卢布，其中来自布哈拉汗国的约 万卢布，而进口的俄国商品量为 万卢布，其中布哈拉汗国的进口量约 万卢布。可见，这一时期，俄国与中亚的贸易额较之前明显增加，其中与布哈拉汗国的贸易比重最大。然而，这一时期汗国虽然仍处于贸易优势地位，但其对俄国的贸易顺差开始缩减。年，俄国出口至中亚的商品额增加倍，自中亚进口的商品额增长倍。年，俄国出口至中亚的商品量增加 倍，而进口量仅增长 倍。?10可见，作为俄国与中亚贸易的主体，这一时期?10 ，：，：，：，年第期外 国 问 题 研 究俄国对汗国的贸易优势明显增加。年美国内战爆发引发的棉花危机更是加快了俄国与汗国的贸易往来。年以前，俄国所需 的棉花从美国进口，而从中亚进口的比例仅占。但在接下来的几年，俄国自美国进口的棉花大幅缩减。年，俄国从美国进口的棉花数量为 万普特，而到 年降至 万普特，即下降了。由于棉花价格的不断攀升，至 世纪 年代末，俄国从美国进口的棉花数量持续下降，而与此同时从中亚进口的棉花总量急剧上升。年，俄国自中亚进口的棉花数量为 万普特，次年增至 万普特，到 年则达到 万普特。作为中亚的主要产棉国，布哈拉汗国自然成了俄国最重要的贸易伙伴，年出口至俄国的商品额增长倍，而从俄国进口的商品量增加 倍，汗国对俄的贸易顺差进一步缩小。可见，在 年俄国占领以前，两国的经贸联系从未中断，双方贸易趋向平衡。除原棉外，汗国的贸易顺差持续收窄。简言之，世纪伊始，英俄在中亚的博弈不断升级，加之俄国在克里米亚战场的失利、美国内战引发全球棉花危机等因素影响，俄国开始主动强化与汗国的经贸往来，直至 世纪中叶，贸易天平开始向俄国倾斜，汗国贸易顺差持续缩小。因此，在这一阶段，由于内外局势的复杂性，两国关系已悄然发生变化，俄国试图从政治和经济上控制汗国，以此满足更大的利益诉求。四、世纪下半叶不平等贸易与汗国自主权的丧失 年，俄国占领汗国以后，双方签订的不平等条约使两国贸易关系发生质变。条约规定，俄国商人在汗国享有自由贸易权，在汗国各大城市拥有自己的驿站和仓库；汗国政府必须保护俄国商品和商人财产不受损害；汗国进口俄国商品的关税从降至。这一条约的签署保证了俄国在汗国贸易收益的扩大，更有助于俄国资本主义经济的扩张。年，俄国在布哈拉设立政治代办处，主要职责是维护俄国商人在汗国的利益需求。在之后的几年里，图尔克斯坦总督考夫曼与埃米尔阿布杜拉哈德（）进行了数次谈判，后者被迫妥协，将俄国商品的进口关税从 降至 ，这样，汗国又成了倾销俄国商品的主要市场。因此，自 年起，两国贸易关系完全处于不平等状态，汗国丧失贸易自主权，俄国通过实施以下举措来主导双方贸易走向。第一，与汗国建立关税同盟。世纪 年代，西欧国家的工业产品，尤其是英国商品在汗国市场上的比重较大，这严重制约了俄国商品在汗国的销售。为了与英国争夺市场，保护俄国在汗国的商业利益，年俄国政府成立特别委员会专门处理与汗国的贸易问题，同年年底，特别委员会商议决定建立汗国与俄国的关税同盟，关闭汗国与阿富汗的边境，拆除俄国与汗国的边境线。年月日，这一决议最终得到俄国国家委员会的同意。次年，汗国被纳入俄国关税体系以 ：？：，：，：世纪下半叶至 世纪末中亚布哈拉汗国与俄国贸易格局演变后，俄国政府颁令禁止西欧国家商品进入汗国，仅允许部分亚洲国家商品进入。所以说，俄国将汗国纳入自己的关税体系，实行贸易保护主义，其目的就是排挤与俄国有竞争关系的西欧工业产品，以垄断汗国的商品市场。自关税同盟建立以后，汗国完全丧失贸易自主权，彻底沦为俄国资本主义经济的附庸。第二，对汗国实施货币改革。关税同盟建立以后，俄国工业产品向汗国的出口量急剧增加，俄国与汗国之间的货币交易也日渐频繁。在汗国市场上，流通的货币种类较多，除本国货币和俄国货币还有阿富汗、波斯和印度等外国货币，且不同货币间汇率兑换繁琐致使交易结算复杂，不利于俄国贸易在汗国的推进。为此，年，俄国政治代办处与汗国政府就有关停止铸造汗国货币的问题进行了多次谈判。年月日，汗国政府最终同意停止铸造银币腾格，而俄国政府开始对汗国实施货币改革，将以 戈比的比率收购市场中流通的腾格。这样，汗国市场上流通的本国货币基本被俄国货币取代，商品价格开始以俄国货币计算，即 戈比相当于原来的腾格。至一战前夕，俄国货币成了汗国市场上的通用货币，不仅是当地民众，甚至连与汗国或俄国公司有贸易往来的阿富汗人、波斯人和印度人也开始使用俄国货币。由此，俄国货币开始在汗国全面流通，这更加便利了俄国贸易在汗国的发展。第三，在汗国铺设铁路网和引进美国棉种。世纪 年代伊始，俄国政府一方面修建贯穿汗国的中亚大铁路，并协助敷设汗国境内主要铁路干线，进一步强化两国经贸联系。中亚大铁路自 年启动修建至 年通至塔什干完工，途经汗国境内的路段长达 俄里，另外俄国政府还在汗国境内铺设多条铁路，尤其是 年建成的长达 俄里的布哈拉铁路更是将汗国主要城市连接了起来。这样，铁路网的铺设不仅打通了俄国腹地、图尔克斯坦与布哈拉汗国的经济命脉，而且为俄国商品进入汗国提供了极大便利，同时也加快了汗国原棉的出口。另一方面引进美国棉种，大幅增加汗国棉花产量，使其出口量占到向俄国输出商品总量的。年，奥伦堡商人马佐夫（）在汗国成功试种美国棉花。此后，汗国的植棉面积和产量逐年增加。世纪初，随着一战的爆发，棉花价格的飞涨促使汗国植棉业步入兴盛期，对俄的原棉出口也急剧增加。通过上述举措，汗国与俄国的贸易格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汗国原有的贸易优势荡然无存，俄国对汗国的贸易从逆差迅速转向顺差，且顺差持续扩大。据统计，年，汗国向俄国出口的商品量约 万 万普特。至一战前夕，对俄出口量占到汗国总出口量的。与此同时，包括棉纺织品、金属制品、木制品、糖类和其他工业制品在内的俄国商品迅速占领汗国市场，将当地手工业产品和其他国家的商品排除出去。年，汗国的进口额为 万卢布，到 世纪末由于俄国棉纺织品的大量输入，汗国的进口额明显增长，年达 万卢布。到 年，俄国出之所以允许如茶叶、靛蓝、珍珠等亚洲商品进入汗国，是因为一则俄国无法供应这些商品，二则俄国同样需要此类商品，故它们的输入不仅不会损害俄国在汗国的贸易利益，而且能满足俄国对廉价亚洲商品的需求。，：，：年第期外 国 问 题 研 究口到汗国的商品额达 万卢布，而自汗国进口的商品额降至 万卢布。可以发现，年以后，俄国通过采取军事、外交和政治等手段实现了对汗国的贸易逆转。由此观之，年以后，俄国与汗国关系发生根本性变化，双方贸易也随之发展成为一种不对称的依存关系，汗国完全丧失贸易自主权，布哈拉商人地位迅速被俄国商人取代，俄国开始主导双方贸易走向。与此同时，两国贸易商品结构发生明显变化，汗国向俄国出口以棉花为主的初级产品，而从俄国进口大量的工业产品，呈现出鲜明的殖民地经济特征。为了实现资本主义利益最大化，俄国最终将汗国打造为原料产地和商品倾销市场。结语“商业贸易最能表现人类文明交往的开放性、合作性、物质性和全球性，它同时又是人类政治交往、社会交往、文化交往的先导、中介和沟通的渠道。”汗国与俄国贸易格局演变充分体现了两国政治交往和社会经济互动的变迁规律，因此，从汗国、俄国和国际形势三个维度分析两国贸易演变的影响因素至关重要。作为近代中亚的大国，布哈拉汗国在 世纪中叶以前一直是中亚贸易强国，其统治者十分重视对外贸易，始终扶持和保护布哈拉商人的贸易活动。世纪伊始，布哈拉商人仍是陆上丝绸之路的主角，除销售本地商品外，还充当哈萨克草原、俄国、波斯、印度和中国等地商人的媒介进行中间贸易。世纪上半叶，布哈拉商人基本垄断了俄国和波斯的大黄贸易。年，布哈拉商人希里普亚里奥夫（）直接将 普特（约 千克）的大黄运至托木斯克出售。在 世纪的阿斯特拉罕生活着许多布哈拉商人，他们聚居起来形成了庞大的布哈拉侨民区。俄国旅行家耶弗列莫夫（）曾指出，布哈拉人是最善于经商的亚洲人，他们与印度人、波斯人、俄国人、希瓦人、吉尔吉斯人、卡尔梅克人和中国人均有着贸易往来。布哈拉商人的足迹踏遍中亚乃至其周边地区和国家，始终维系着欧亚中心地带陆路贸易的畅通和活跃。然而，汗国因政权分化、国力衰弱，加之与周边地区和国家的敌对矛盾，始终无法成为一个长期稳定、人口众多的大国。随着周边国家的崛起，分崩离析的汗国必然招致外来侵略和征服，世纪下半叶以俄国占领和统治为标志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国际关系等不同程度的重组，导致包括汗国在内整个中亚出现地区文明交往的又一高潮 俄国化。在贸易格局演变过程中，尽管布哈拉商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发挥着主导性作用，但相比处于资本主义上升期的俄国，汗国始终是一个国力弱小、经济落后的传统国家，二者交往的结果必定是后者沦为前者殖民地，彻底改变两国 余年的 ：，彭树智：我的文明观，西安：西北大学出版社，年，第 页。黄民兴、康丽娜：文明交往视阈下 世纪布哈拉汗国的经济发展，史学集刊 年第期。：，：，：，世纪下半叶至 世纪末中亚布哈拉汗国与俄国贸易格局演变贸易格局。就俄国而言，一方面，与汗国的政治交往决定了两国贸易演变的走向。世纪，俄国与汗国之间的政治交往是一种平等的国家间关系，汗国以独立国家的身份处理与俄国的一切外交事务。两国通过使节互访商讨贸易事宜，共同促进贸易发展。然而，自 世纪初，经过彼得一世的欧化改革，俄国迅速从贫穷闭塞的落后国家转变为一个三面临海、地跨欧亚大陆的开放性大国，争夺世界霸权自然成为既定目标。正如麦金德所言，谁能控制高加索和中亚地区，谁就能霸占整个世界。因此，在 世纪初，彼得一世精心制定了征服中亚的方案，此后俄国统治者也以此为据实施中亚政策。进入 世纪，由于英俄在中亚博弈不断升级，俄国征服汗国的步伐也随之加快。俄国派往汗国的使团和考察队以侦察情报为目的，搜集有关汗国政治、军事、经济等方面的资料，为进一步侵略做足准备。世纪 年代，克里米亚战争失败以后，俄国将目光迅速转向中亚，最终于 年彻底占领汗国。由此可知，俄国与汗国的政治交往经历了从平等关系过渡到不平等对待最后变为附属关系的过程，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决定了两国贸易格局演变的走向。另一方面，俄国资本主义发展推动了两国贸易演变的进程。早在 世纪，俄国已出现资本主义萌芽。到了 世纪下半叶，俄国资本主义手工工场日益取代农奴制下的手工工场。世纪伊始，俄国工业发展迅速，工厂企业的数量大幅增加。世纪 年代，工业革命的浪潮在俄国兴起，棉纺织业开始采用机器生产以向工厂制过渡。年农奴制改革以后，俄国工业革命进程加快。随着资本主 义 的 发 展，俄 国 需 要 更 广 阔 的 产 品 销 售 市 场。年，参 谋 总 部 勃 拉 拉 姆 别 尔 格（）少将曾断言：“俄国的未来不在欧洲，我们应将目光投向亚洲，在那里获取我们工场所需的原料，找到我们产品的新销路。俄国商品在竞争激烈的欧洲市场已无出路，我们必须将视线转向广阔的亚洲市场。”此外，世纪 年代英国商品的大量涌入，对俄国商品在中亚市场的销售造成巨大冲击。到了 世纪 年代，美国内战引发的世界棉花危机导致俄国经济发展急需开拓新的原料产地。因此，将传统产棉区的布哈拉汗国纳入俄国资本主义经济体系已迫在眉睫。年俄国占领以后，汗国迅速沦为其原料产地和商品倾销地。因此，俄国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推动了两国贸易演变的进程，从本质上决定了两国贸易关系的走向。以国际形势分析，其一，新航路的开辟使东西方贸易通道发生改变，横穿中亚的陆上丝绸之路逐渐被经红海到欧洲和绕过好望角的海路所取代，中亚作为东西方陆路贸易通道的作用下降，其对外贸易也趋于衰落。然而在 世纪，陆上丝绸之路仍是欧亚内陆的经贸枢纽，布哈拉汗国仍与周边地区和国家进行着频繁的贸易往来。其二，世纪，随着西欧商品经济的发展和工业革命的推动，为了满足本国资本主义发展，欧洲列强开始向世界各地进行殖民扩张。进入 世纪，欧洲列强掀起瓜分殖民地和争夺势力范围的狂潮，对亚洲的侵略扩张步伐也迅速加快。其三，到 世纪中叶，俄国占领哈萨克草原以后将目标对准中亚诸汗国。与此同时，在彻底征服和统治印度以后，英国企图向阿富汗和中亚地区进发。由此，中亚诸汗国成为英俄博弈的战场。为了争夺市场，以及谋求自身在中亚发展贸易的有利条件，英俄两国不仅通过外交活动拉拢与汗国统治阶层的关系，同时也派遣使团和考察队渗入汗国搜集当地情报。最终，在这场大博弈中俄国占据上风，连同布哈拉汗国在内的整个中亚沦为其殖民地。毫无疑问，陆路贸易通道的转移、欧洲资本主义的兴起与发展、英俄在中亚的争霸均为影响两国贸易格局演变的重要外部因素。（责任编辑：冯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