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雕龙》叙录.pdf

骈文研究第六辑 四六雕龙叙录余祖坤内容摘要：四六雕龙采用类书分类编次的形式，汇编了相当丰富的骈句，而每一对句之下，又以双行小字形式注明其典故的文献出处，堪称一部骈句辞典和典故辞典。尽管四六雕龙还存在搜罗不全面、分类详略不均等缺点，但它不仅有助于骈文写作时搜讨素材，对于散文、诗赋等其他文体的创作而言，也是一部极便于作家积累典故和辞藻的工具书。此书与骈语雕龙书名相近，但其实是同一部书，只不过书名和编排略有不同而已。关键词：四六雕龙；体例；文献价值；骈语雕龙相比于散文，骈文写作需要作者有很丰富的典故、词汇、修辞技巧等方面的储备，这就需要作者平时有意识地不断记诵、积累，否则很难在写作时左右逢源、游刃有余。明代骈文写作虽不如六朝、唐宋和清代兴盛，但也有很大的应用空间，尤其是在一些社交场合和庙堂活动中，仍有广泛的应用，因此如何写好骈文，仍是广大文士必须面对的一个问题，初学者更是需要这方面的指导。明代商业出版发达，坊贾们瞄准商机，刊刻、出版一些有关写作技巧和素材的工具书，就是很自然的事了。四六雕龙就是在这种背景之下产生的一部写作参考书。此书具有一定的特点和价值，但学界似未给予足够的关注，因此本文拟对其内容、体例和价值略作探讨。一、编纂者四六雕龙凡八卷，首卷署“琅琊王世贞元美选，莆阳游日章学絅著，晋安林世勤天懋注，太原王穉登百谷校”。据千顷堂书目和（乾隆）福建府志载，游日章字学絅，嘉靖己未进士，官至廉州知府，著有洪范释义学庸释义等；林世勤字天懋，尚书爌次参见清黄虞稷撰，瞿凤起、潘景郑整理千顷堂书目，上海古籍出版社 年版，第、页。四六雕龙叙录子，博览群书。该书卷首有林世勤序，其中有云“偶瞩莆阳游公雕龙，典故猬奋，允四六之指南也”，却无一字言及王世贞。这应该是由于王世贞长期主盟文坛，声名显赫，书贾为了扩大销量，遂假托他为此书的编选者。此种做法，在明代商业出版之中相当普遍，其中托名为王世贞所编、所撰的书，不在少数，四六雕龙只是其中之一。二、编纂过程与流传四库全书总目著录有骈语雕龙四卷，单从书名看，似与四六雕龙为同类之书。骈语雕龙虽未收入四库全书，但被陈继儒辑入宝颜堂秘笈之中，今有明万历间绣水沈氏刊本和 年上海文明书局石印本。丛书集成初编亦收有此书。今将其与四六雕龙的分卷情况列表如下：骈语雕龙四六雕龙分卷之比较书名骈语雕龙四卷四六雕龙八卷分卷卷一：星中书令卷二：吏部尚书监察御史卷三：谏院龙涎香卷四：衣归美卷一：星河卷二：皇帝御极中书令卷三：吏部尚书国史院卷四：监修国史监察御史卷五：谏院状元卷六：进士及第龙涎香卷七：衣丝卷八：扇归美通过以上比较，并将二书每卷内容进行细致对照，可知二书的内容、分类以及各门名目的顺序均完全相同。因此可以断定，二者实为同一部书，只不过书名、分卷略有不同，后者卷首多出一篇林世勤所作之序而已。而卷数的不同，乃因四六雕龙八卷是将骈语雕龙的四卷，每卷析为二卷而成。清鲁曾煜纂（乾隆）福州府志卷六二，清乾隆十九年刊本，第 页。明游日章撰，林世勤注四六雕龙，明万历刊本，卷首第 页。下文引用此书，均据此本，不再一一出注。参见许在元署名王世贞的伪书、存疑书与重复书叙考，经学文献研究集刊第 辑，上海书店出版社 年版。骈文研究第六辑 三、版本此书初名骈语雕龙，有明万历间刊本，后又改名为四六雕龙，重新刊刻，亦在明万历间。明末，骈语雕龙入选陈继儒所编宝颜堂秘笈。后丛书集成初编又据宝颜堂秘笈本排印，予以收录。四、收录内容及其特点四六雕龙仿照类书，分类编次，所分有天地、君臣、宸翰、晏飨、官制、制科、文学、著作、音乐、宫室、瑞物、冠类、珍宝、器用、农桑、物类、兵旅，共 类。每类之下，又细分为若干目。如君臣类分为“帝王御极”“圣寿”“诞皇子”“教储”“藩王”“宗子”“爱君忧世”“荐贤”目；官制类分为“三公”“太师”“太傅”“太保”“左右丞相”等，共 目；文学类分为“文士”“博记”“勤学”“不学”目；著作类分为“著书”“诗”“箴”“铭”“颂”“赞”“春秋”“历代史”，凡 目。每类所分细目，数量不一，多则数十目，如官制类共分为 目，较为详细；少则只有三四目，如文学类只分为“文士”“博记”“勤学”“不学”目。可见此书存在分类详略不均的缺点，虽然部分门类较为详备，但绝大多数门类的资料搜罗尚不全面，不唯分类较少，而且内容单薄。每目之下，均由若干骈句组成，上下文之间没有明显的承接关系，故不能称之为一篇完整的、血脉贯通的骈文，而只能称为专题骈句汇编。如卷二“诞皇子”一目云：“瑶光呈贯月之祥，紫电显绕枢之瑞。李君下空而入梦，神人捧日以置怀。戏馆二龙，太宗征异；嘉禾九穗，刘秀成名。仙李盘根，笑唐基之未大；猗兰奕叶，掩汉事而有光。”每一对句，均是对皇子诞生的描写或叙述，各自独立，不成完篇。但须承认的是，每一对句均较工稳，后世作者只需稍作截取，然后巧妙地排列组合，即可形成新的句子。此书每一对句之下，均采用双行小字的夹注形式，注明了典故的文献来源。如“文士”一目有云：“三影词丽，张先之乐府独奇；八采才高，卢郎之诔歌卓绝。”林世勤注云：“道山清话曰：张先长于诗词，有浮萍断处见山影云破月来花弄影隔墙风弄秋千影，人目为张三影。”又引三国典略曰：“齐文宣崩，杨愔选其挽歌，令乐署歌之，惟卢思道八首入用，于是晋阳人谓思道为八采卢郎。”此书在目录之后，列有注四六雕龙书目。据此书目可知，四六雕龙的注释所引典籍相当丰富，其中经部 种，史部 种，子部 种，集部 种，总计 种。四六雕龙就这样通过一对对偶句，将纷繁复杂的典故，以专题形式进行了较有体系的汇编。四六雕龙叙录五、骈文史意义与价值四六雕龙可以视为一部典故辞典，不仅有助于骈文写作时搜讨素材，对于散文、诗赋等其他文体的创作而言，也是一部极便于作家积累典故和辞藻的工具书。此书的刊刻与流传，从一个侧面表明类书、汇编类工具书在明代文士的骈文学习和创作中起到了比较重要的作用，也在一定程度上透露了他们的知识结构。四六雕龙的编纂，不是一个孤立的文化现象，而是一种适应文士阅读需求、图书供应规律和社会文化风气的文化再生产活动。附录：四六雕龙序长洲张献翼幼于撰先民有作，文苑如林，赖以为资，取其适用，孰有逾于艺文类聚及初学记二书者乎！然类聚博矣，未及于对偶；学记对矣，未及于骈语。逮观莆阳太守南荆游公雕龙，得晋安太学林若天懋注释，岂惟游氏之青箱，其类书之黄绢耶？余览不终篇，如宫商杂奏，并出雅音；丹素互施，悉呈艳绩。乃知山自介丘以至崔嵬，山之全也，而天台特标其异；海自涓流以至回洑，水之全也，而鳀壑特著其灵。是以游赤水之津，所见无非珠，而夜光独耀于目；登荆山之麓，所见无非玉，而垂棘独骇于魂。越允之治无钝剑，而湛卢著其用；周穆之厩无凡马，而奔霄擅其雄。至宝必稀，用多为拙。阐诸人文，谁曰不然？若林君者，授玄肖诸童乌，属草方之文考。覃精艺藻，郁志儒林。糟粕城旦之书，寤寐竹帛之业。一经口诵，允为腹笥。旁通柱下，流览稗官。左史尚其能读，东方讵云足用？子政谢其博极，中郎惭乎该综。兹乃述匠心之源，究作者之概，亡异元凯之诠左传，子玄之释南华，文得注而始明，游借林而益传者矣。他日开东观延贤之阁，置金马著作之庭，振露羽于彤阶，奏凤音于清庙，讵可量哉！余昔枢侍尊公大宗伯对山先生，见庭训肃然，义方惕若，固知君之宗其家学，济其世美，而光绍四公，雕龙之庆，有以也。余学非半豹，才乏全牛，而中年为太学游士，前后司成公拔于诸生之中，隆以国士之顾，空其冀北，励以图南，况君之学之才，余称畏友者耶！君将卒业成均，遨游璧水，其鉴以伟器，期以千里，倒屣之接，推毂之奖，又当何如？万历戊申孟春谷旦。骈文研究第六辑 四六雕龙序晋安林世勤天懋撰夫文之难，四六为尤哉！易于俳而难于雅也。六朝崇尚此体，诸名家虽言人人殊，迹其声口娴婉，词华典丽，使人诵之，如入上林武库而目艳心悦者埒也。国朝士以明经晋，以故鲜工之。独不惟凤阁鸾台，代宣纶綍，若表若启，种种匪一，岂尽去六朝习哉？余幼溺此好，自从宦京邸，家大人课督严甚，余廪廪然一意呫哔。稍暇则涉猎墨庄，凡遇骈俪，有俾公车业者，辄遴之。偶瞩莆阳游公雕龙，典故猬奋，允四六之指南也。寻以得之耳目者诠之，未敢輶以灾木，乃就正于博洽君子。咸咄咄谓若昉型之镜，粉以玄锡，磨以白旃，其有功游氏非浅鲜，亟镌之勿吝。余因受劂氏事竣，沾沾自喜。脱令博士弟子精此，操战笔而摛藻闱，俾主司遇之，不啻适蓝田、欧冶，冀壮邓林而结绿太阿，骅骝、豫章，固其选也。离是异日待诏金马，使二陆辈不得擅美于前，非雕龙为之地耶？毋曰今天子重制义，不策骈俪而弗工耳。余内兄黄君闻而笑曰：“执若谭丁谢青衿，武玉堂以绍祖父芳躅，而屡放孙山外，谓何？”嗟夫！嗟夫！若不闻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鲁有施、孟两氏者，所业均也，或为公子傅而爵荣，其亲或下蚕室，罹刖刑，若脱编须、婴鳞之危，岂巧拙尔岐哉？大都皆遇也。借吾之不遇，犹夫宋人、孟氏。庸可以若之遇，而抑吾之不遇；庸可以吾之不遇，而阻人之遇乎？余忆畴昔之登北固也，遥视江畔青雀鳞集，迨天吴助顺，扬帆星散。有疾若驷马，须摇抵岸者；有耶许竟日半渡者；有捩柁迎流弗进者。当斯时也，以半渡者与弗进者，凝眸前棹，弗及远甚，然特迟速间耳，岂终弗及抵岸也耶？若之得，吾之失，方此亡两。黄君翻然然之，遂录斯语为雕龙序。游公名日章，举嘉靖己未进士，仕至二千石，以廉能著声，居平论撰甚溥，此仅一斑耳。黄君名功懋，属黄内翰所吁士也。余为谁？晋安脉望生林世勤也。万历柔兆阉茂玄月哉生明。作者简介：余祖坤，年生，湖北监利人，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散文及其理论、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