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变·消费·反哺：短视频时代的戏曲新生态_李昂.pdf

戏剧文学戏剧艺术类 月刊xijuyishulei yuekanxijuwenxue2023年 第4期（总第479期）内容提要：戏曲短视频已经形成一种新的戏曲生态，这种新生态会给戏曲艺术补充生机活力还是带来颠覆性的伤害是最值得关注和探讨的问题。戏曲短视频没有继承近百年来戏曲与新媒介结合的传统，短视频不再以传播戏曲作品为主要内容，而是对戏曲进行了浅显化传播，发生了严重异变。戏曲短视频是受制于消费的戏曲文化传播，流量竞争的底层逻辑是商业规则而不是文化传播，其结果是颠覆了过去的话语权体系、评价标准。在整体的戏曲生态中，戏曲短视频的核心价值应该定位于反哺演出市场，这一目标的实现主要依靠戏曲演出团体账号，应当提升意识、重估人才，并对短视频内容进行流行化运作。关键词：戏曲短视频戏曲新生态异变消费反哺短视频是当代中国的一道文化奇观。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 50 次 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 显示，截至 2022 年 6 月，我国“短视频的用户规模为 9.62亿”。1P49短视频的内容几乎无所不包，短视频的传播几乎无处不在。在时代潮流的召唤下，戏曲也登上短视频平台，开辟出舞异变消费反哺：短视频时代的戏曲新生态李昂060DOI:10.14043/ki.xjwx.2023.04.005台之外的另一重生存空间。现在，戏曲短视频蓬勃的发展态势表明，如果再将其看作剧场的补充或暂时性的业态显然是一种低估，它已经构成了一个新的戏曲生态。戏曲短视频的独特性不仅直观地表现在作品的形式与内容上，还反映在审美与文化上，更深层地产生于短视频的运营机制中。作为正在发展变化中的新生事物，戏曲短视频究竟会作为戏曲“旧生态系统”的有益补充给戏曲发展注入新的生机活力，还是会颠覆“旧生态系统”给戏曲本体造成伤害？这是戏曲理论研究者最为关注的问题。戏曲短视频的研究与批评本来就应该是这一新生态的有机组成部分，不但要总结经验、发现问题，更要积极参与戏曲短视频生态的构建，促进、引导这一新生态的健康发展。这也是从戏曲生态学角度研究戏曲短视频的意义所在。一、短视频中戏曲的异变近百年来，戏曲数次经历过与新兴传播媒介结合，先后出现了戏曲唱片、戏曲电影、广播戏曲、电视戏曲等产物。这几次的结合有一个基本共性，都是以新媒介对演戏进行呈现加以传播。这里的“演”有以歌舞的演，也有单是以歌的演。这里的“戏”是指剧目，既有完整的剧目也有片段的剧目。王国维先生说“戏曲者，谓以歌舞演故事也”2P163。这句话不但说明以什么来演什么的问题，更突出了“演”这个核心的动作。歌舞是“演”的方式，故事是“演”的内容。脱离了歌舞就不是戏曲，但仍可以是戏剧，脱离了“演故事”则根本不是戏剧。可见，戏曲文化的核心是演戏活动。如若没有演戏活动，戏曲文本将滞留于案头，观演关系将不复存在，一切由戏曲衍生出来的文化也将失去其所依存的根本。戏曲与短视频的结合与以往任何一次与新传媒的联手都存在显见的巨大区别。戏曲短视频中既有剧目（包括片段），还有戏曲知识普及、戏曲演出宣传、戏曲演员生活、戏曲装扮特效、戏曲跨界融合等多种多样的形态和内容。戏曲短视频的创作者既有戏曲演出团体也有个人，既有专业戏曲演员也有具备一定戏曲表演能力的爱好者以及不具备戏曲表演能力的普通网民。在多样化的戏曲短视频中，从流量大小角度来看，演戏在戏曲短视频中退居边缘地位，围绕着演戏和演员的娱乐性花边成为了受欢迎的戏曲短视频主流。以短视频行业翘楚抖音为例，近几年来在抖音平台上火爆起来的戏曲短视频有以下几种类型：第一种是跨界型。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戏腔流行歌曲用戏曲音乐元素、演唱方法与流行歌曲的结构、节奏结合而成，是中国风流行音乐的延展。戏腔流行歌曲是歌而不是戏，其含有的戏曲音乐元素经过变化使用，与真正的戏曲音乐有本质不同。第二种是参与型。比如我变脸比翻书还快、我要笑出“国粹范”等话题，人人都可以模仿、复制、参与并分享。这种类型的戏曲短视频含有演的成分，但演的并不是故事，只为呈现演戏中的某个能够产生公共话题的技巧和某个精彩的片刻。第三种是探秘型。一些戏曲演员将镜头对准戏曲演出后台，揭秘戏曲演员抢装化妆卸妆、台下排练练功等少为人知的场景，带领粉丝走进戏曲演员“神秘”的日常生活。以戏曲剧目（包括片段）为内容的短视频虽然也大量存在，但基本没有产生过超高的现象级流量，传播效果也平平，引起创作者们趋之若鹜竞相模仿的都是上述几种戏曲短视频之类。相对于戏戏剧理论纵横/异变 消费 反哺：短视频时代的戏曲新生态xijulilunzongheng/yibianxiaofeifanbuduanshipinshidaidexiquxinshengtai061戏剧文学戏剧艺术类 月刊xijuyishulei yuekanxijuwenxue2023年 第4期（总第479期）曲唱片、戏曲电影、广播戏曲、电视戏曲、戏曲演出实况直播等形态，戏曲短视频已经产生了根本性的断裂，它不再继承用新传播媒介传播演戏这一传统，而是戏里戏外无所不包，戏外比戏里更热闹。戏曲短视频所呈现之内容已经偏戏曲文化的核心，发生了严重的异变。这种异变的本质是短视频对戏曲艺术进行了浅显化的传播。短视频的时长、体量短小并不是浅显化的主要原因，短视频与演故事也不发生矛盾，实际上不但有创作者专门从事制作电影剪辑加讲解的短视频，还有专门为短视频平台而制作连续短剧，如果说因为短视频短小而不适合戏曲作品的传播显然是不成立的。戏曲短视频发生异变的根源在于，戏曲短视频的生态不仅是戏曲的新生态，更是短视频生态的子生态。短视频的内容包罗万象，生活片段、产品广告、知识分享、短剧、新闻只要形式短小任何内容都可以制作成短视频传播。在短视频生态中，戏曲仅仅占有一个很小的赛道，戏曲作为一种独立的艺术形式,一旦进入短视频的行列就难以保持自己的艺术个性。戏曲短视频的文化定位、制作范式、欣赏习惯被短视频生态所限定，它只能顺应与迎合短视频整体的生态，与旧有的戏曲生态分道扬镳、渐行渐远。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欣赏戏曲是有门槛有难度的，戏曲之美需要耐心品味，看懂戏曲需要一定的知识储备。但是，磨炼耐心与迎接挑战都是被短视频平台扬弃的。短视频平台运作的内在逻辑是吸粉促成消费，增加用户黏性的主要方式是取悦受众。在现实生活中，人们面临着生存压力、精神压力、社交压力，而短视频平台则抓住现代社会的高压特征，以提供解压空间博得人们的喜爱。越简单的内容越使人愉悦，几秒钟内不感兴趣的内容可以轻松划走，而系统也会记住人们的喜好，不断推送人们感兴趣的内容，让人感到舒适、愉悦、欲罢不能。所以，短视频作者必须快速呈现简单、直观的看点，避免观看者因为理解困难而不悦。戏曲短视频的异变只是短视频对人异化的一种反应，短视频对人的异化不仅仅存在于手机网络之上，也下沉到现实的生活之中。短视频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娱乐解压的工具，它正在潜移默化地剥夺人们主动思考、挑战困难的能力。人们越是沉迷于短视频，就越是丧失全面了解一门知识的耐心。所以，在这样的短视频生态中，对戏曲进行浅显化的传播是必然的。一些高流量的戏曲短视频使人们惊喜于“戏曲出圈”，但如果我们清醒地认识到戏曲短视频的异变，就不得不重新审视那些所谓让戏曲“出圈”的短视频中有几分戏曲艺术的含金量。人们能否通过那些戏腔流行歌曲、戏曲装扮特效、戏曲笑声短视频对戏曲艺术产生真正的了解，进而喜欢上戏曲成为戏曲的观众呢？在旧有的戏曲生态中，如果说一个人喜欢戏曲，那么他一定是看过戏的。如果说一个人喜欢哪一位演员，那么他一定是欣赏这位演员的表演。如果说一个人懂戏，他一定是具备较多的看戏经验，看得懂其中的门道，能够不仅仅以个人感性的好恶来分辨戏的优劣。但是，在短视频这个新生态中，如果说一个人只是戏曲短视频培养起来的粉丝，那他很有可能没有看过任何一出完整的戏曲作品，还谈不上是戏曲的观众。通过短视频看戏曲，就好比透过剧场的门缝向内瞥了一眼，这种看只是把戏曲当成一种奇观的看，不但没有看懂戏，甚至不算062真正的看到了戏。所以，短视频中戏曲的异变应该引起警惕和批判，不能将这种异变当作戏曲短视频的个性，因为这种异变无益于戏曲艺术的弘扬、保护与传承，戏曲短视频只有回归戏曲艺术核心才能真正促进这一新生态的良性发展。二、受制于消费的戏曲文化传播短视频的传播效果取决于流量竞争的结果，并非只要发布戏曲短视频就都会获得很好的文化传播效果。戏曲短视频与戏曲演出直播的运营方式不同，所产生的传播效果也不同。依托网站、手机 APP 的演出现场直播（包括录播）一般由演出方支付平台方一定费用，通过社交平台进行宣传引流，观众免费观看，本质上是将平台作为剧场观众席的延伸，相比于剧场内有限的观众人数，将演出搬上云端的确能够让观众人数成倍增长，收获更好的戏曲传播效果。依托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的戏曲短视频传播以及在短视频平台上开放的直播则完全不同，能否成功吸引粉丝并不完全取决于戏曲短视频账号的主观能动性和作品含金量（包括内容和形式），而是另有一套规则，这套规则正是戏曲短视频新生态中的基本法则。一个戏曲短视频作品究竟能被多少用户刷到受制于算法机制。抖音采用信息流漏斗算法机制分配流量，在一条短视频发布以后需要经过层层关卡才能得到大规模的曝光。第一步是机器加人工的双重审核，主要是审查该视频是否存在违规行为。通过初步审核的短视频作品进入第二步冷启动，在这一环节中抖音采用的是“去中心化”的运作方式，即只要通过审核的短视频作品都会被分配 200300 个观看流量，目的是让每一个短视频作品都有机会被用户刷到，让每一个短视频作者都拥有相对公平的机会参与到试炼中，从而保持他们的创作热情。第三步，抖音会根据上一步骤所产出的数据（包括完播率、点赞、关注、评论、转发、转粉、游览深度等）决定是否给账号进行加权，挑选出上一环节中的表现优异者增加曝光。第四步，根据短视频内容标签和用户标签进一步匹配，筛选出视频内容优质、稳定、专注的账号加大推荐量。第五步，进一步筛选出极少数的账号进入精品推荐池，得到大规模的曝光，该视频有机会成为“爆款”。实际上，大多数的戏曲短视频作者已经在第二步骤淘汰，无法进入第三步。一条只有二三百人观看过的短视频传播效果十分有限，这也是探讨戏曲短视频的问题必须要关注流量的原因。基于算法的“流量竞争”是决定戏曲文化传播效果的关键环节，而算法机制的底层逻辑是商业规则，因此戏曲文化传播就受制于短视频平台的商业规则。短视频平台运行的根本目的是商业变现，而文化传播只是吸引、聚集粉丝的手段之一。用户实现商业变现的基本方式有：接广告、做电商、引流至其他平台、卖课程、打造个人 IP、卖服务等，只有通过商业行为才能产生平台与账号分享的经济价值。算法机制不仅仅针对于短视频作者进行优胜劣汰，同时也针对粉丝进行分类。短视频的粉丝并非单纯的看客，粉丝的真正价值是潜在消费者。大数据对粉丝进行画像，从而清楚地知道每一个账号的粉丝年龄、性别、职业、心理等，将粉丝的消费能力、消费倾向进行精准定位，这些信息由平台、账号、商家共享，从而实现短视频作品、商戏剧理论纵横/异变 消费 反哺：短视频时代的戏曲新生态xijulilunzongheng/yibianxiaofeifanbuduanshipinshidaidexiquxinshengtai063戏剧文学戏剧艺术类 月刊xijuyishulei yuekanxijuwenxue2023年 第4期（总第479期）品、粉丝类型的“垂直化”。消费行为才是短视频平台与账号双赢的基本方式，能够促成消费的短视频账号才能在流量竞争中胜出，没有商业企图心或商业链条不完整的账号就算不上优质，消费与流量的勾连是短视频平台与用户之间达成的契约。短视频平台是商业帝国，不是文化传播大使。平台没有因为戏曲的“优秀”“传统”等文化价值使之独立于算法之外、给予特殊关照。许多戏曲短视频账号只有文化传播的愿望，没有可供消费的终端，既没有能挂上小黄车或者在直播中能带货的商品，也不受广告商的青睐，必然难以在流量竞争中胜出，难以跳出几百几千体量的流量池，只能进行低效的戏曲文化传播工作。在很长一个时期内，戏曲的社会效益和文化价值的受重视程度远远高于其所能产生的经济效益。而在短视频平台上，戏曲传播又一次回到商业规则之下，所产生的结果是在戏曲短视频生态下颠覆了“旧生态”中的话语权体系和评价标准。首先是话语权的失控。长期以来，戏曲艺术的话语权体系由文化主管部门、专业院团、热爱戏曲的观众以及理论学者评论家共同构建。文化主管部门引导把控戏曲的发展路线，专业院团生产剧目并进行戏曲传承，热爱戏曲的观众是戏曲消费的主体，理论评论学者则参与到戏曲创作与接受的全过程中。在戏曲短视频新生态中，过去的话语权体系几近崩溃，建立起了一个由完播率、点赞、关注、评论、转发等一系列数据构成的“流量话语权”。流量话语权的特点之一是不论产生数据背后的人专业与否、负责与否，所做出的判断都被看作无差别的数据。一条来自专业的戏曲评论人士的评论并不一定比一位不懂戏曲的网友信口说来更聚人气。特点之二是高流量成为戏曲短视频价值的准则，高流量的账号成为戏曲短视频的标杆，起到引领示范作用。流量至上导致无论是大型的戏曲院团还是个体演员都被视为一个等量的短视频账号，站在同一赛道中角逐着流量，流量高者就有话语权。而戏曲院团并没有多少优势，反而通过戏曲短视频诞生了一批“流量明星”，其中虽不乏一些本来就知名的戏曲名角儿，但并非只要是优秀演员就能成为“流量明星”，很多优秀戏曲演员并没有开通短视频账号，许多年轻演员、学生、业余爱好者更容易掌握短视频平台的商业法则一跃成为戏曲界的“流量明星”。“流量明星”是戏曲短视频新生态催生的全新景象，在旧有的戏曲生态中，人才的成长是一个艰辛、缓慢的过程。而在新生态中，“流量明星”可一夜之间长成。流量至上也导致了戏曲短视频的创作导向相当短视，在没有记忆的互联网中，一时之快成为短视频创作的原则，而为戏曲艺术的长久发展负责的心态则成为负担。在这个话语权失控的空间里，持有大量粉丝的戏曲短视频作者传播什么、怎样传播需要他们在职业良心和商业利益中进行权衡。其次是评价标准的颠覆。以往评价戏曲作品的优劣通过表演、音乐、剧本以及作品的思想性、艺术性等维度综合衡量，而在戏曲短视频的生态中，这些价值判断的标准都已经被颠覆。戏曲短视频优质与否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脱离了戏曲作品的内在，更多地体现在外在层面。优秀的戏曲剧目仅仅是戏曲短视频的资源之一，在宽泛的戏曲文化中抓取令人眼前一亮的看点才是判断戏曲短视频是否优质的标准。此外，短视频外在形式064戏剧理论纵横/异变 消费 反哺：短视频时代的戏曲新生态xijulilunzongheng/yibianxiaofeifanbuduanshipinshidaidexiquxinshengtai包括适合手机的竖屏视频形式、影像的清晰程度、文案以及解说都成为判断其是否优质的准绳之一。以抖音账号“戏犹记”为例，其背后拥有三十余家全国各省艺术研究院的人才资源和从“集成时代”开始积累的数字化音视频资源。“戏犹记”的短视频尽可能地呈现戏曲的文化价值和艺术特色、普及戏曲剧种知识、展示名家名段，始终秉持着对戏曲艺术负责的心态。虽然“戏犹记”的短视频作品知识含量高、素材珍贵，却并不被抖音认定为最优质内容“戏犹记”至今还没有过万点赞的单条视频，多则两三千，少则一百以内，从流量上看远远不如某些戏腔流行歌、戏曲变脸特效高。戏曲文化传播能否“反制”短视频平台的商业规则呢？短视频平台不应一面打着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的标签消费戏曲文化的旗号，一面又对戏曲在短视频平台上的异变和尴尬视而不见。短视频平台的流量可引流、可购买、可倾斜，平台有能力保护戏曲艺术的尊严，不使戏曲在泛娱乐的消费环境中随波逐流受到伤害。另外，文化主管部门也应尽快出台相应政策，树立戏曲短视频的创作规范，引导戏曲短视频在不脱离本体美学原则的基础上创新多样化发展。三、反哺演出市场作为戏曲的一种新生态，戏曲短视频虽然表现出独立特性，但它与戏曲的整体生态之间不应当越来越走向分裂、各自为营，促进新旧生态的融合共生才是长久之计，才能有利于戏曲的发展。无论线上戏曲怎样发展，剧场仍然是舞台艺术不可替代的阵地。在现场演出困难的特殊时期，客观上加速了戏曲短视频的蓬勃发展，在未来新旧生态的融合发展中，戏曲短视频在戏曲整体生态中的准确定位和最大价值应当是实现对演出市场的反哺。戏曲短视频客观上具备反哺演出市场的能力。短视频营销的手段多种多样，通过戏曲短视频宣传吸引观众买票到剧场观看，完全符合短视频平台扩展本地生活服务的诉求。“短视频平台不断扩展本地生活业务，从内容消费走向线下服务。快手、抖音两大短视频平台通过不同路径开展本地生活业务。快手通过与第三方平台合作的方式，发展成为线上线下一体化的综合服务平台。2022 年 1 月，“快手小店”对本地生活行业商家开放入驻。同时，快手通过与美团、顺丰在团购、配送等领域进行合作，推进自身在线下市场的大规模布局，发挥流量优势，最终实现价值变现。抖音则选择独立发展本地生活业务，主要围绕一二线和网红城市进行布局，先后推出美食探店、心动外卖等业务，并对入驻的本地餐饮商家进行流量扶持，通过 种草 吸引顾客，促进线上线下交易闭环。”1P52在短视频行业内，将前期宣传叫作“种草”，打开销售渠道叫作“拔草”。从“种草”到“拔草”是一套有效的营销行为。演出是本地生活服务的一种，演出主体可以与短视频平台合作，通过流量扶持共同实现线上“种草”，剧场里“拔草”的目标。同时，线上线下可以灵活联动，全国人大代表、广东粤剧院院长曾小敏“在 2020 年的全国人大会议上提出，需要由政府助力直播平台，加大对直播演出方式的支持，吸引更多的年轻观众关注戏曲直播，希望早日形成观众购票看直播演出的习惯。”3P115线上付费观看也是反哺演出市场的一种方式。在未来，现场观演与线上直播同步进行或可成为舞台艺065戏剧文学戏剧艺术类 月刊xijuyishulei yuekanxijuwenxue2023年 第4期（总第479期）术演出的一种普遍模式。目前，通过短视频进行演出营销还有待于进一步开掘，这条路径还并不完全畅通，其中存在许多阻碍。戏曲短视频能否做到反哺演出市场的关键在于受益主体，个人与戏曲演出团体之间的矛盾也正是阻隔于戏曲短视频与戏曲演出市场之间的最大问题。目前在短视频平台上比较有影响力的戏曲类账号主体大多是个人，有研究表明，“通过对视频发布者的分析发现，谁说京剧不抖音 话题下点赞量前 100 名的视频分别来自 68 位不同的用户，他们大致分为 8 种类型：才艺达人、文化名人、普通个人、企业公司、社团协会、政府机构、媒体组织和其他，其中以文化名人、才艺达人的 PGC 为主。”4P69-70个人账号辨识度、灵活度强、黏性高，而且营销目标明确，在戏曲短视频赛道中占有优势。但个人账号通过吸粉就能在平台上获取经济回报，没有必要将以团体为单位的剧场演出当作消费终端。个人账号产生的商业价值被账号和平台进行分割，主打戏曲沉浸式化妆卸妆的账号将卸妆水广告植入在短视频中挂于小黄车上，主打普及戏曲知识的账号通过开办线下戏曲培训班的方式变现，个人账号无需依靠剧团就能在短视频平台上完成营销的全过程。当戏曲网红所获回报高于在剧团当演员的收入时，他们甚至可能脱离剧团，更加不会考虑通过短视频反哺演出市场的问题，除非这场演出的受益主体也是个人。戏曲演出市场的振兴真正要依靠的是剧团，戏曲艺术的传承发展依靠的也是剧团，通过戏曲短视频反哺演出市场要依靠的还是剧团。那么，剧团利用戏曲短视频反哺演出剧场，存在哪些需要解决的问题呢？第一是意识问题。通过对一些戏曲剧团短视频官方账号的观察，可以直观地感受到剧团对短视频的重视度不够，在剧团的各项工作中短视频的运营还处于相当不重要的地位，甚至是可有可无。与那些将短视频运营当作事业来干的个人账号相比，投入的努力和创意远远不够。剧团账号也没有真正认识到短视频能够给戏曲演出市场带来多么重大的促进作用，大多数的戏曲剧团短视频官方账号仍然单纯地将短视频平台当作戏曲文化传播的平台，对于怎样将短视频运作转化为经济效益缺少认识，没有行动。实际上，大多数戏曲演出团体无论在线上还是线下都欠缺市场营销能力，跟不上短视频时代的新商业思路不足为奇。但是，时代的发展不会因为有人守旧就止步不前，剧团如果想要抓住机遇利用短视频促进演出市场就不得不首先转变经营意识。实际上，一个戏曲剧团无论是国有还是私营，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都是相辅相成的。如果缺乏经营的意识和能力，作品的社会效益也不会太好。同样，一部社会效益好的作品也同样会带来经济效益的丰收。戏曲短视频完全可能在给剧团带来经济效益的同时产生提升社会效益的双赢效果，在这个全新的戏曲短视频时代中，戏曲剧团能否在意识层面跟上去就显得至关重要。第二是人才问题。有能力进行短视频运营的人才应该得到重视和培养，尽管在现有的人才评价机制中这样的人才不一定算是“人才”，这也就要求剧团在人才机制层面进行“刷新”。许多从事戏曲短视频账号运营的个人都是剧团演员，剧团如果能够认可、利用、管理已经具有一定网络影响力的演员，就有把个人账号的粉丝转化为剧团的观众066戏剧理论纵横/异变 消费 反哺：短视频时代的戏曲新生态xijulilunzongheng/yibianxiaofeifanbuduanshipinshidaidexiquxinshengtai的可能。剧团主动协调个人账号与剧团账号之间的关系，调和矛盾寻求双赢应当是通过短视频反哺演出市场的捷径。第三是戏曲短视频内容问题。利用戏曲短视频营销，反哺演出市场是为了让戏曲艺术更有生机。现在的戏曲早已不是具有深厚群众基础的艺术形式，已经成为小众艺术，是大多数现代人逐渐产生陌生感的传统文化，是非物质文化遗产。能够吸引观众走进剧场的戏曲短视频应该是什么样的？戏曲短视频要想给粉丝“种草”，必须是对戏曲进行流行化的文化运作。乍听起来，戏曲与流行文化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甚至有严重的矛盾。近几十年来，昆剧的复兴就是戏曲的流行化运作最成功的案例。昆剧曾在戏曲百花园中可算最高雅、最曲高和寡的剧种，但是从 青春版牡丹亭 到昆剧进校园，昆剧已经一步步将高雅文化的标签，转化为引领潮流的法宝，吸引了一大批年轻人成为昆曲的粉丝“昆虫”。戏曲的流行化运作的结果是让戏曲重新回到大众的视野，戏曲拥抱大众的方式应该是重新回归潮流，戏曲流行化并不是以丢失审美为代价去迎合大众，而是坚定自信展现魅力去吸引大众。流行文化是生产者与消费者协商、博弈的结果，在流行文化的商业规律中隐含两种基本的倾向，一种为引领力，另一种为迎合力，这两种力量同时并存、互相矛盾、互相牵制、寻求平衡，合力推动流行文化的向前发展，引领力与迎合力是流行文化发展的内源力5P40。目前大多数的戏曲短视频迎合力过于旺盛而引领力明显不足，戏曲短视频的异变就是这一问题的直观反映。好的戏曲短视频作品应当在引领力与迎合力中做平衡，既要让大众喜欢，更要展现戏曲的美与自信，引领人们的审美风尚。通过戏曲短视频运作达到反哺演出市场的目标并不简单，需要好的短视频作品、专业的人才和深刻的认识。如前所述，短视频平台的商业机制制约了戏曲的文化传播，而利用戏曲短视频反哺演出市场则是对这种商业机制的一种顺应和利用，戏曲短视频仍具备无限潜力等待开发。参考文献：1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第 50 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R.2王国维.王国维戏曲论文集C.中国戏剧出版社 1984 年版.3曾小敏.戏曲推广需要直播平台不断优化，共同实现优质内容的传播J.艺术评论，2022 年第5 期.4范红周鑫慈.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短视频传播的内容创新与优化策略以“谁说京剧不抖音”为例J.出版广角，2021 年第 11 期.5李昂.港台经典流行歌曲研究N.花城出版社，2022 年.（作者单位：吉林省艺术研究院）责任编辑：邱莹0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