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的召唤与《北流》的诞生_刘铁群.pdf

23 第 39 卷 （总第 145 期）植物的召唤与北流的诞生刘铁群（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广西桂林541004）摘 要：林白的长篇新作北流以长诗植物志开篇。考察林白创作北流的整个过程可以发现，植物以及 植物志 都是厘清 北流 创作动因、解读 北流 的独特风格的关键点。植物唤醒并照亮了林白，使她逐渐进入了自由的状态，这正是创作北流的状态。因此可以说，经由植物的召唤，才有了北流的诞生。植物志写了无穷无尽的植物，小说正文中植物也无处不在。植物是笼罩全篇的氛围，是打开记忆的通道，是语言延展的方式，是塑造人物的手段，也是结构小说的形式。林白在回应植物召唤的过程中，让自己笔下的作品也长成了一棵树，枝叶繁茂、蓬勃旺盛。关键词：林白；北流；植物志；植物；南方中图分类号：I207.4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4-8891（2022）06-0023-05林白的长篇新作北流以长诗植物志开篇。有评论家认为，读林白的诗歌，“仿佛在迷宫中穿行”“这首长诗一定仍是一座迷宫，我不想纠缠在这座迷宫里，只是浅浅地浮过诗的表面，便直接进入小说的文本。这并不妨碍我对小说文本的阅读”1。选择浅浅“浮过”序诗植物志直接进入文本，不妨为一种阅读方式。但作者在植物志中以如此浩大壮阔的形式集中地拥抱和书写植物，一定有其特殊的意义。考察林白创作北流的整个过程，细读小说文本可以发现，植物以及植物志都是厘清北流创作动因、解读北流的独特风格的关键点。植物唤醒并照亮了林白，使她逐渐进入了自由的状态，这正是创作北流的状态。因此，经由植物的召唤，才有了 北流 的诞生。长篇小说北流在语言上的独特性引起了很多研究者的关注。要弄清北流语言特色形成的原因，必须从林白本人在创作过程中对文学语言的认知、反思说起。林白在创作谈重新看见南方中讲述了自己“驯养”语言和唤醒语言的过程。从小生长在北流的林白曾认为北方是另一个世界。又因为北方是政治文化中心，她努力向北方靠齐，相信普通话标准语一定是高级的语言。因此，她努力学习普通话，向着普通话的标准语一路狂奔：“我放弃自己的母语，驯养一门生疏的语言”“犹如小王子驯养他的玫瑰花。我前十九年养熟的是北流话，非常熟，得心应手。但忽然，我原本的玫瑰花干掉了，原来的路必须弃之不用，必须重新驯养我的路，那些生硬的石头必须用脚、用脑浆一点点磨熟。”2这些话写出了林白在北流话和普通话之间挣扎的痛苦过程。当林白放弃了得心应手的北流话，用“脚和脑浆”努力把“生硬的石头”磨熟，习惯了北方普通话的思维，并用普通话写作了几部长篇小说，她并没有感觉自己对语言的使用有什么不妥。但曾经与生命血脉交融的北流话并没有真正消失，它就收稿日期：2022-10-26作者简介：刘铁群（1973），女，湖南攸县人，博士，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广西高校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桂学研究院研究员，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与文化研究。文学桂军点将台“林白”论 第 3 9卷 第 6期2 0 2 2年 1 2月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V o l.3 9 N o 6D e c.2 0 2 2DOI:10.19488/ki.45-1378/g4.2022.06.005 24 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12 月 25 日出版 2022 年第 6 期像被封印在林白体内的神秘物质，总有一天会被唤醒，并爆发出巨大能量。是什么让林白记起那朵干掉的“玫瑰花”？是什么唤醒她对北流方言的兴趣？是植物，是南方独具的四季繁茂、郁郁葱葱、野蛮生长的植物，是植物促使林白反思自己“驯养”语言的过程，质疑自己放弃北流话是否合理：但有一日，我望见了一个“禾”字，“禾稻”。我向来是按北方的习惯。用“水稻”“稻子”“稻草”“稻草垛”是的，“禾”，我们北流一向是用它的，“禾”“割禾”“担禾”“禾杆”，“禾”这个字瞬间唤醒了我全部的记忆。割禾时割伤的左手无名指（伤痕至今仍在），插秧时光脚窝踩在光滑水田上的酥感、用禾杆沤制腐殖酸氨肥料、天冷时用禾杆编织成褥子我为什么不用这个字呢，是担心北方人看不懂？2一个“禾”字唤醒了林白对北流生活和北流方言的记忆，也让她思考自己写作中对语言运用的问题。她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放弃充满生机且渗透了鲜活生命体验的“禾”，而选择“水稻”，她开始有意识地尝试把北流方言融入创作，但多年来的普通话写作让林白的方言思维几近死亡，因此尝试把北流话融进作品没有让林白回到创作的舒适区，反而是陷入了新的痛苦：“在这个长篇的写作中，我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我先把原先写好的二十万字改为粤语句式，以这样的方式写了五十八万字，后来觉得不太对，又改回来，之后再倒腾回去”2林白所说的“这个长篇”正是小说北流。因此，当一个“禾”字命中注定般出现在林白面前时，故乡的语言和故乡的生活促使她努力重构自己的文学语言，长篇小说北流正是这种尝试的开始。虽然这种尝试并不顺利，甚至让她步履维艰、陷入困境，遭遇颠来倒去反复修改的境地，但这种执着重构语言的努力就注定北流将成为林白创作历程中创新性、转折性和标志性的作品。林白对普通话的思维、普通话的词语早已经轻车熟路，为什么要放弃被自己历尽艰辛养熟的普通话，试图找回几近死亡的方言思维？这是林白创作历程中自我反思的结果，这种反思既有林白自身的理性思考，也有来自故乡神秘力量的召唤。文学的生命力就是在一次次的自我突围和自我超越中实现的。“词语或文学书写的体裁都会像穿久的外套和流通太过的硬币一样，会渐渐磨损，丧失意义的精确性，最终死亡，这时候就需要在黑暗和沉默中奋力一搏或另辟蹊径，创造新的语言奇迹，重新点亮世界。”3有追求的作家永远不会故步自封，也不愿意停留在自己的舒适区原地踏步。林白一直是个求新求变的作家，虽然她费尽心血重新“驯养”了普通话，但作为一个敏感的作家，她深知有些方言比普通话更新鲜，更响亮。因此，在生命背景中曾经鲜活的北流话不会永远沉睡，它们只是在等待复活的契机。当林白看到“禾”字，当林白思考北流方言的活力，当林白想创作关于家乡北流的长篇小说，这个契机来了。虽然找回北流方言的过程让林白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但她依然要在困境中奋力一搏，要在坦途边另辟蹊径，因为她想以新的语言奇迹重新点亮世界。在林白重新建构语言的困境中，再一次照亮她，并赋予她力量的还是植物。某一天，林白想起了南方的植物，与书中常看的属于北方景观的“高高的白杨树”2不同，北流有“木棉树、鸡蛋花树、凤凰木、红豆树、马尾松、荔枝树、龙眼树、柚子树、芒果树、羊蹄甲树”2林白感叹自己对近处的熟悉的东西视而不见，感叹自己对南方的植物写得太少。其实，林白对植物的书写并不少，她的诗歌中有大量的植物意象，她的小说中也有不少关于植物的描写。但她依然强调“我写得太少了”。为什么林白会有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感叹？这是因为林白醒悟到南方的植物无穷无尽，植物是南方世界最生动的隐喻，甚至植物本身就是南方的语言。尽管 25 第 39 卷 （总第 145 期）刘铁群植物的召唤与北流的诞生她已经写过不少植物，但依然没有充分表现南方植物的浩瀚无边、万象升腾，依然不足以体现南方的精神气韵和迷人色彩，所以，她决定回到“禾”的写作：当我确认我要回到禾的写作，所有的植物隆隆而来，我说我要写一首关于北流植物的诗。然后我就写起来，没有构思，毫不犹豫，用一支 2B 铅笔在本子上写起来，从下午四点多写到第二日下午三点多，二十四小时之内写完了一首小长诗，无穷无尽的植物，有四百行吧。在我的记忆中，北流的植物就是这样无穷无尽的大气。我把它放在长篇的开头。2就像早年曾经不辞辛苦越过万水千山，向着普通话一路狂奔，我们能感受到，林白在写作长诗 无穷无尽的植物的过程中再一次穿越万水千山，向着南方的植物一路狂奔。这是归乡的路，这是回家的路，路上的植物列队欢迎，林白内心也一定充满欢喜，她的情感、经验、语言瞬间与植物气息相通、情感共舞，产生了共鸣，所以这首 400 行的长诗没有构思、毫不犹豫、一气呵成、痛快淋漓，24 小时内就完成了。植物让林白找到了表达的舒适与畅快，干枯的玫瑰得到了甘霖的滋润。可以说，植物复活了语言，复活了南方，复活了文学，甚至复活了作家林白，这就是林白所说的“一切死而复生”。林白的长诗无穷无尽的植物后来改名为植物志，节选发表于 人民文学，之后全诗作为 序成了长篇小说北流的有机组成部分。显然，植物志以及植物在林白北流的创作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长诗植物志是林白从记忆中找回植物的过程，也是林白被植物唤醒和照亮的过程。“我知道我无数次失去了你们/那茂密汹涌的绿色/逐年逐年/水平线降低/根系繁多的至老的大树/从虚空中来，到虚空中去。”4“凤凰木，我逐年失去了你们/操场的两樖，校门外的三樖/但在此处我失去了你们/在北回归线以南/在滚滚的热浪中/曾经繁茂的，那豆荚/那锋利的歌喉。”4当林白离开北流，就是离开了“那茂密汹涌的绿色”，就是失去了操场的“凤凰木”。但北流的植物与林白的生命源头紧密相连，因此植物永远是林白血液中的“簕”：“我挂着簕，乘坐京广线列车/三十八小时加四小时汽车再加一小时/从版图的鸡心到鸡尾直到/看上去像盲肠的你/北流河”4。北流是林白生命的源头，不管走得多远她都会踏上回乡的路：“但给我早年的微醺吧/给我沙街与林场，甜度与河流/给我早恋的无边禾田/早熟的崭亮夏天”4。当林白踏上返乡的路途，当她努力找回北回归线以南的植物，她也同时被植物唤醒和照亮：“天色有点暗，然而并不是夜晚/忽然有点亮，也并不是闪电/照耀我头顶的，是那些消失多年的大树/大人面果树大芒果树/大玉兰树大鸡蛋花树大万寿果树/大红豆树大木棉树大马尾松树/大尤加利树大乌桕树大凤凰树/大榕树大龙眼树大黄皮果树大枇杷树/”4天色有点暗，不是夜晚的暗，也不是阴天的暗，而是生命中失去植物滋养的暗。天色有点亮，不是朝阳的光，也不是闪电的亮，而是植物，芭蕉木紫色的苞壳在黑暗中闪光，消失多年的大树“照耀我头顶”，沙田柚也“以整只柚子皮照耀我”4。植物，是林白生命中的光，当她被这束光照亮，就被赋予了无边的魔力。此时，她感受到“无尽的植物从时间中涌来”4，带着灵气、巫气和无限的生机。木瓜是孤独的，木棉花彻夜高喊，乌桕树在夏日的风中回响，人面果在核里张开眼睛，簕鲁吹响了“喃哆荷”，豆荚打开了锋利的歌喉，透明、滑溜的龙眼闪闪如珠，荔枝成群结队地倾泼甜汁，葡萄带上了北流的口音，杂花盛开如星起星灭，甘蔗穿过瀑布的甜汁拍翅而起。我们似乎看到林白手执魔法棒，点到之处万物复苏、草木葳蕤，成群结队的植物从时间中醒来，从时间中行来，喃喃有声，如此汹涌，如此妖娆，如此魔幻，无尽的植物，无尽的岁月，都复活了。植物志 26 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12 月 25 日出版 2022 年第 6 期开篇第一句是“寂静将临时/你必定是一切”4。诗句中的“你”就是植物，而无穷无尽的植物就是一切，就是北流，就是北流的居民，甚至也是林白自己。因此 植物志 中的人与植物进入了物我两忘、物我合一的境界：“若转世为植物/我会成为哪一樖呢/或者就是木棉树吧/我安心地开出花/结成绵桃/用木棉的绵絮/填充某只枕头/我也愿意成为凤凰木/以枝条振翅，以花代火/我也喜欢当剑麻/开一串白色的铃铛/或者番石榴，或者芒果树/我愿意成为你们中的任何”4。在这种物我两忘的境界中，作家进入了自由的状态，林白似乎也化身为一棵树。林白曾讲述自己因为不会讲普通话而感到自卑甚至走向自闭：“我一向认为大学四年是我的人生最低谷，是生平最无光彩之时段，我断定，不会讲普通话，是众多原因中重要的一项”“无法交友，演变为内心激烈的自闭。兼之自卑”2在植物志中，我们感受到林白不是自闭而是向世界敞开，不是自卑而是自信。因为在植物世界没有自卑，就像一朵野花或一棵小草在苍天大树之下也不会感到自卑，它们同样在自然界平等对视，自由呼吸，自由成长。植物唤醒并照亮了林白，使她逐渐进入了自由的状态，这正是创作北流的状态。可以说，经由植物的召唤，才有了北流的诞生。序篇植物志与北流的正文也有密切的呼应关系。植物志写了无穷无尽的植物，小说正文中植物也无处不在。植物是笼罩全篇的氛围，是打开记忆的通道，是语言延展的方式，是塑造人物的手段，也是结构小说的形式。注卷写李跃豆回故乡，在李跃豆返乡的途中，她有意无意地寻找记忆中的植物，植物是打开她记忆的通道。回到六感大队，李跃豆寻找她曾经用来治脚烂的五色花；到了博物馆，“她第一念想到的，是那樖大芒果树，找到芒果树就算找到了往时”4，她还记起“几盆指甲花和一盆万年青，直到七十年代末还是那样”4；在圭宁的酒店，她感觉“虽有鸡蛋花树，却是细矮的，四十年前公园的大鸡蛋花树，比这个有气派得多”4；看到往时的厨房，让她首先想起空心菜，北流人叫蕹菜；在防疫站，她“一眼望见那樖龙眼树，龙眼树定位了防疫站的后门”4；回到自己出生的俞家舍，她想起“那时大兴街尚有半街浓荫，街中老榕树、老木棉树、老鸡蛋花树各一樖”4。当李跃豆离开故乡，植物也作为血液中的“簕”跟着她旅行，她会梦见故乡的植物，似曾相识的南方植物也总是引起她的注意。在云南，“有两次她梦见了一樖芭蕉，木不是一樖，是两樖、三樖，似乎是一片，但她只能望得清跟前的一樖”4。在香港，李跃豆坐在灯光球场的椅子上，“再次把近旁的大树望了一轮，鸡蛋花树木棉树凤凰木羊蹄甲那樖大大的红豆树”4，跟随着眼前的植物，她的思绪又回到了故乡。小说结尾，在云南，在钢筋水泥的高楼间，她进入了幻境，感觉自己置身于无穷无尽的植物之中，“细雨丝丝似有似无。在雾状水氛中一条芜绿色藤蔓从水泥高楼的缝隙中伸出，它穿过了水泥的墙壁，一条又一条的藤生成了一片气根，气根上面是一片森林，杂草打地里钻出来它们不加雕琢在光中和雨中勃勃生长，她真切地望见少时吃过的马齿苋，还有酸咪咪杂草们在幼时小伙伴的点名声中，眉开眼笑，装点着被水泥钢筋侵占的土地，它们浩浩荡荡营造了一种梦幻气氛”5。北流 不仅在内容上与植物紧紧扭结在一起，它的结构、语言、人物都带上了植物的气息。在创作北流之初，面对大量互不相干的素材，林白“只想着把那些纷繁杂芜的名堂一一摁倒放平让那些纷繁复杂既保持原貌，又能舒服地进入一本书”6。林白找到的“舒服”的状态，就是植物的生长姿态。林白说：“北流，一开始，写与不写是在两可之间，先是写了一点点，再写一点点，再写多一点点，我相信它是一棵树，会自己从内部慢慢生长出来，若它足够有力气，就会生长出更多根须。”6对于北流的创作，林白没有特别明确的意向，她把作品当做一棵树，让它舒展枝条叶脉，自由生长。北流的语言，最初会让读者感到有些不适，但随着阅读的深入，能体会到如植物 27 第 39 卷 （总第 145 期）刘铁群植物的召唤与北流的诞生般恣意舒展、野蛮生长的活力。比如对空心菜的描写：“择成一段一段，手上握一把，一捏，一种柔软的暴力使空心菜的茎破裂并发出 嗻嗻 的声音，既欢快又呻吟（病句，请保留），像撒娇又像欢呼。”4我们可以想象林白写下括号中“病句，请保留”时内心带着一点任性的痛快和舒畅，即使不符合常规表达习惯，也要保留自由流淌出的语言，这种语言就像树要开花，花要结果，势不可挡。渗透了植物生命力的语言让一切都活了，梁远照新建的楼房是她幸福的源泉，楼房内的一切似乎都是按她的意愿长出来的。“二楼用作客厅，小间用作厨房。橱柜是新的，厨具是旧的。高压锅电饭锅，铝锅炒菜锅。还有那只消毒柜，纵然使了十几二十年也仍旧不坏。无论新旧，整幢楼整只厨房，一律是按照自己的意志生长出来，它们贴心贴肺，无一不顺从。”4这段看似朴实的语言真是生机勃勃、神采飞扬，仿佛梁远照的力量能驱使事物按她的意志生长。北流中的人物也具有植物的气质，他们迎风伫立、不事张扬，即使被扭曲过，也坚韧生长。在小说结尾，李跃豆的目光穿越万水千山回到故乡，她看到沙街上一条大蛇在飞奔，它扑向北流河，变成了蛟，又乘北流河去往西江奔向大海。此时故乡、故人以及自己与整个自然和无穷无尽的植物交融在一起出现在她的幻觉中：“罗世饶望着程满晴，他拿下了她头发上的一根稻草。一百零一岁的远素姨婆健步行在森林间，她向着一只巨大的蜘蛛网走去，在蜘蛛网后面她望见了儿子庞天新。李跃豆，她看见自己穿着那件被河水冲走的第二年又自动回来的紫色衣衫，在看见自己的同时她看见了郁郁葱葱的甘蔗林，在甘蔗林的旁边是母亲大人梁远照，她穿着天蓝色的西式短裤骑着自行车，一个穿紫衫的小女孩坐在自行车的后架上。成群结队的灰色水牛迎面行来，水牛背上停着白鹭，白鹭飞向大树停在树枝上。”5在这段文字中，李跃豆和她的北流亲友就像一棵棵树，他们在与自然界的光合作用中自由地伸展枝条，寻找一个舒适的姿势。北流的整个结构也像一棵树，评论家贺绍俊把由“注卷”“疏卷”“时笺”“异辞”“尾章”“别册”组成的结构称为“后现代式的麻花结构”1。其实林白是让作品像树一样生长，回忆创作的过程，林白这样说：“又改一稿，融入一些看似不相关的名堂，犹如榕树多出的气根，我称它气根版，题为织字九卷。若非长篇里插进一众气根，可能早就崩溃了。不记得谁说的，一部十几万字的长篇，写到五六万字要崩溃一次，写到十万字又崩溃一次，一共要崩溃两次。正文 48 万字的北流，经验是，之前一直崩溃兼疑惑，但超过一半之后心态好很多因为气根的须互相通气了。”6北流曾换过好几个标题，“降落伞”“织字”“繁颂”“外省简繁史”“简繁志”“北流”。其中，“繁颂”就是植物繁茂的样子，可见，林白曾经想给小说取一个与植物相关的标题。最后确定北流。“北流”更大气，且包含了植物，因为植物正是北流的符号和表征。北流在植物的召唤中诞生，它在回应植物的召唤的过程中也成了一棵树，枝叶繁茂、蓬勃旺盛。参考文献：1 贺绍俊.个人化的宏大叙事：读林白的北流随 感 J.当 代 作 家 评 论，2021（6）：141-144.2 林白.重新看见南方 J.南方文坛，2021（3）：55-56.3李音.外套旧了，只有破洞是新的J.南方文坛，2020（6）：1.4 林白.北流 J.十月 长篇小说，2021（3）：4-134.5林白.北流（续）J.十月长篇小说，2021（4）：4-139.6 林白.就这样置身其中 EB/OL.（2021-10-18）2022-10-22.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