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科语境下电影艺术教育人文价值探析_刘志.pdf

艺术学前沿 18 一毋庸置疑，在当今各种艺术类型中，电影艺术的影响深广度是其他艺术所无法比拟的。随着新媒体时代的到来，人们可以更为方便地看到各种影视艺术作品，尤其是各种短小精悍的微视频作品，由于制作简易，成本低廉，更加扩大了电影创作和接受的辐射广度；而同样由于新时代新文科教育理念在教育实践中不断获得新的发展，体现在各类高校影视艺术教育中，开展了丰富多彩的各种影像制作课程和实践影视教育教学，伴随而来的是各种专业性的或半专业性的电影短片或网络短剧制作的繁荣，每年各大电影节都会有学生制作作品系列的评奖单元，甚至还有各类专门针对短视频制作的大赛，这又拓展了电影创意教学的深度。如果说任何一种艺术类型都有其时代性，那么 20 世纪以来伴随着电影日益发展成为一门成熟的艺术类型，真正开启了一个属于影像艺术的时代。在新文科教育背景下，当前各个领域和层次的教育也在普遍重视将影视艺术作为重要的手段或教育资源来利用。如果说文字是传统高等教育表达思想和情感的主导手段，无疑电影艺术的影响力在当代变得日益重要。尤其是人文艺术类专业的教育中，如何有效地利用影视艺术资源来丰富人文教育的内容和手段，并且达到改善人文教育效果的目的，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教育议题。这里需要明确的是：利用电影艺术资源来从事人文艺术教学活动和直接传授影视艺术专业知识的联系与区别。影视艺术本身的教学涉及五大领域，一是电影的本体研究，包括影视的艺术属性和美学属性、影像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的关系以及与其他艺术之间的关系、影视艺术各种类别的历史等（如国别史、地域史、技术史，以及专项主题的历史）；二是影视作品本身摘要：电影艺术在当代高等教育中发挥着日益重要的功能性价值；20世纪以来作为一种人文教育新中介的电影艺术，在教育领域发挥着规避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分裂所导致弊端的作用，在当前新文科教育背景下，探析艺术电影在提升受教者人生意义觉知力方面发挥着重要价值。电影艺术作为新的审美教育中介形式，既有艺术史发展的内在理据，又有着新时代所赋予的现实层面的需要。关键词：新文科；电影艺术；人文教育；觉知力；中介形式新文科语境下电影艺术教育人文价值探析文/刘志SHANDONG&ART 19SHANDONG&ART 19的研究，包括电影语言，具体作品风格、类型、结构、主题等；三是电影创作研究，涉及策划、制片、编剧、导演、演员、剧组、摄影师、剪辑、美工、电影声音制作等；第四部分则包括影视接受层面的研究，包括观众、批评家、媒介舆论，以及影视营销等；第五部分包括电影艺术所衍生出来的与社会学、人类学、哲学、心理学、经济学等相交叉的学科领域内容。以上五大部分在影视学专业下以五花八门的课程门类展开影视教学。而以上所涉及的每一部分电影艺术教学的内容，又都可以作为人文教育的资源。例如：在教授影视艺术的艺术属性和美学属性时，可以结合作为第七艺术的电影如何依托新的科技成果并吸收其他各门艺术的因素综合形成一门新的艺术，尤其是从时间和空间的角度展开的电影艺术类别属性的研究，可以很好地让学生了解艺术在 19 世纪末以来的整个发展历程，以及艺术随着电影的出现而引发的一系列变革的人文艺术通识性内容（如因电影的出现，人类以视像讲故事的历史发生了质上和量上的飞跃式发展，而电影对于戏剧舞台表演和文学电影化叙事也有着深远的影响）。再比如影视艺术作品研究中涉及的作品主题研究，那些人类文化、政治、伦理等方面的主题既是影视作品分析的重要内容，同时也是人文教育重要的手段，如讲授政治主题中的自由、正义等内容，完全可以结合经典电影作品如勇敢的心肖申克的救赎楚门的世界等相关影片达到良好的教育效果。就电影创作层面的研究也可以涉及很多人文主题，比如在一些大师级的导演如费里尼、塔可夫斯基、布努埃尔等的自传性研究中，他们的经历和思想本身就是很好的人文教育素材。而最后有电影和其他学科交叉形成的教育资源，往往成为各学科重要的教育例证或主题内容。如讲授美国法律，这方面有大量的影视资源，保罗伯格曼和迈克尔艾斯默所著的正义课从电影故事看美国法律文化就是经典例证，而 BBC 拍摄的一系列历史题材的纪录片 英国史 希腊史 二战史美国史等，也成为历史课堂的重要人文教育资源。由此可见，电影艺术教学和人文艺术教育在当代高校教育中，相互结合、相互联系、相互渗透，在教育效果上能够更好地发挥新文科教育的理念。这种发展态势既有内部原因也有外部原因。从内部原因分析，电影艺术较其他艺术而言诞生较晚。从 19 世纪末出现活动影像以来，在科技知识和工业经济的推波助澜下，电影经历了黑白默片、黑白有声、彩色有声，到如今的高科技数码立体影像时代，其在形式上的发展革新速度是传统作用于视觉和听觉的艺术所无法比拟的，而且这种发展还包含着不断在新的影像艺术中融入传统艺术形式的因素。这种发展使得当代电影艺术从类别特征上具备了传统艺术理论所揭示的那些基本内涵：再现、表现、言情、叙事等等。而且在反映生活的广泛和深度上，在电影刚诞生时还无法和文学相比。但现如今，电影艺术在形式和内容上的拓展完全可以做到其他艺术所能达到的各种效果，而且在直观性、鲜活性、丰富性以及当下性等方面，都远超其他艺术门类。这也是电影艺术能成为当代第一大有影响力的艺术门类的重要原因。现如今各类课堂教学越来越依赖影视资源。既有将影视资源作为直接的课堂讲授内容的，也有间接作为例证来达到其他教育目的的，比如艺术心理学，利用影视作为治疗的重要途径在国内外早已受到普遍重视，人类学家利用地域性影视艺术内容讲授民俗性知识，社会学家和历史学家利用影视资源对社会现象和历史现象进行研究也普遍存在。这些无疑都是影视具有呈现广阔生活历史画面和揭示社会和人性深层次内涵和规律的特性。其次，从外部原因来看，读图时代的到来也广泛地影响到了高等教育的课堂教学，数字化教学已经普遍推广到课堂教学的每一个环节。学生从网络视频、PPT 课件以及互动式影像等教学手段可以更为灵活地获取知识内容，而这些外在形式教学变革使得影视艺术资源的利用也变得尤为便捷。比如在一个制作成熟的 PPT 教学软件之中，可以比较方便地插入影视剪辑内容和互联网影视资源，这些内容可以通过课堂展示和讲述的形式，不仅可以让学生获得鲜活的视像体验过程，还可以更为直观地传递知识，启迪心智，这也是如今高等教育教学越来越偏爱电影艺术资源的重要因素。艺术学前沿 20 当然，也并不是没有对这种倚重数字化教育教学资源提出批评的声音，比如倚重影视艺术的教育容易导致学生课堂过于关注形式而忽略教学的知识内容，尤其是作为视像的影视资源较之于文字的确更易于导向娱乐化，虽然寓教于乐并没有什么问题，而且往往可以起到更好的教育效果，但过多娱乐化的教育形式和内容，往往也会冲淡一些较为严肃和深刻的教育内容的接受。但整体来看，数字教学对影视资源的利用仍然利大于弊，这不仅取决于接受效果层面，更在于当今时代互联网技术的发展，数字教学对于影视资源的利用已成为教育教学的常态，目前的高等教育课堂，很难再让学生适应黑板板书时代教学模式。教育实施者需要反思的是如何使新媒体数字教学对影视资源的利用达到最好的效果，趋利避害，使得电影艺术的人文教育功能能够更好地得以发挥。二理解电影艺术在当下高等教育教学中的重要性，还需要将之放到整个新文科语境中的人文价值教育的大背景下来分析。运用电影艺术作为人文教育的中介需要提升对这种中介本质和功能的深度理解。基于此我们可以在艺术教育的大背景下来分析影视教育之于高校人文素质提升的价值与意义。正本需要清源，解答电影艺术教育对于高等人文素质教育的意义何在，需要厘清感性和理性教育在整体人生教育中的价值与意义，然后再来审视电影艺术在这方面所能发挥的功能。按照埃德加莫兰的理解，教育就是传授使我们理解我们的地位并帮助我们进行生活的知识和经验，这就必然涉及塑造人的问题。当代教育学科分化日益精细，不同学科之间的壁垒也日益森严。这带来了知识的碎片化和箱格化，也就是每一专业领域的知识仿佛被装在一个个的箱子里。在这种状况下，专业学习再好的学生，他对其所学知识在人类及个体的知识结构中的地位和意义可能并不清楚。正是在这一背景下，莫兰强调当前的知识教育急需教会学生将局部知识和整体知识联系起来的能力，以及多维度看待问题的复杂思维能力。从大的分类来看，目前急需要弥合的是人文知识和科学知识之间的分裂，从上个世纪斯诺提出来两种文化争论以来，科学文化和人文文化的分裂并没有随着第三种文化探讨的热潮而得以弥合，在当下的高等教育实践中，这种分裂带来的问题从教育领域延伸到了广泛的社会层面。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在高等学校开展人文通识教育成为人文学界的普遍共识。不仅传统的人文学科文史哲有自己的通识基础课并形成了丰富的教学内容，随着我国的学科分类在 2011 年将艺术学从文学分离出来，将艺术的基本内容作为高等教育通识课在高校开设的呼声也越来越高。最新的举措是教育部主导的新文科建设议程，成为目前学界的热点议题。也正是基于此，需要从理论上深入探讨影视艺术教育之于新文科建设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从必要性上看，20 世纪对理性主义思维范式的批判使我们认识到理性这一启蒙运动弘扬和推崇的思维方式，虽然推动了西方科技文明的昌盛，但同时也由于根深蒂固的弊端给人类带来了诸多灾难性的后果。按照莫兰的理解，理性是建立在演算和逻辑学基础上的认识方法，而通过理性从而到达合理性的结果，需要在逻辑的和谐和经验现实之正本需要清源，解答电影艺术教育对于高等人文素质教育的意义何在，需要厘清感性和理性教育在整体人生教育中的价值与意义，然后再来审视电影艺术在这方面所能发挥的功能。SHANDONG&ART 21SHANDONG&ART 21间获得一种符合论意义上的互动。理性主义则是肯定理性和谐与宇宙现实之间必然完美相符的世界观，这种世界观从现实中排除了非理性和反理性的东西，一旦推及至人类实践领域，相信理性主义的人便会相信和极力推崇人类行为和人类社会在他们的原则、行为和目标上建构合乎理性的伦理学。再往前走，便会在这种理性主义世界观的支配下，从局部材料出发推论出关于世界和宇宙的整体性和谐的命题，这种思维就是合理化。对此正如波普尔所深刻批判的，在这种合理化推理和思维的世界内部，一切都是自洽的，无法证明其正确或错误与否。所以理性、合理性、理性主义和合理化是一种递进性的关系，莫兰认为受此支配的启蒙理性使得西方文明误入歧途。回应这一问题可以回到席勒美育思想来审视。在席勒展开自己审美思辨的过程中，除了其经典的感性冲动、游戏冲动和形式冲动之外，有两个核心的要素不容忽视：一是他强调的无论感性还是理性，都有其“规定性”，二是席勒像康德一样认为美育的最终归宿是造就具有自由人格的伦理的人，所以他说“人的发展要经过物质状态、审美状态和道德状态三个不同的阶段。”1而最高的道德状态就是崇高，它是人自由的审美力的体现（这也是为什么充满理想主义的史诗性电影具有最高的美育价值）。这种自由的追求无疑是康德思想的发展。规定性正是与这种对自由的追求背道而驰，所有的规定性，无论是感性意义上的，还是理性意义上的，都会使人陷入不自由境地。“排斥自由是物质的必然，排斥受动是精神的必然。”2所以精神的人也是理性的人是最高的追求。但席勒认为感性的人不能直接发展成为理性的人，必须经由审美的人这一中间阶段，而且没有其他途径可走。换而言之，要成为道德的人、自由的人，就必须经由审美的人这一中间阶段。这也正是席勒最为核心的思想。人的感性容易受物质支配，从而具有规定性而不自由，而人的理性则容易受绝对的实在支配（这一绝对的实在类似康德的道德律令），所以也变得不自由，只有经历审美的中间阶段，人才能够进入自由的审美之境。这里我们可以把席勒所倾心打造的这一审美意义上的游戏冲动，理解为是一种审美力，这种力也是感知、体验、想象和思维四种力的综合。也是在这个意义上，席勒对思维内涵的界定极富启发意义，他认为从最初的人处于无限的混沌状态，到感觉最先规定人的意识，也就是先民时代人的思维处于未启蒙状态，完全被直接感知物所决定，所以是维科所理解的原始思维状态。但人的抽象思维能力也是经由这种状态发展起来，因为人可以为感知到的物找到实在性的形式，也就是由殊相上升到共相的程度，这种共相哲学上可以由不同的本体命名，从最早古希腊的物质、数、太一、柏拉图的理念，乃至宗教的神、上帝等等，这些实在无疑具有一种无限性和强制的规定性，它会使人的意志处于不自由状态，然而，正是有了从感觉到实在的中间阶段审美，所以人才获得了一种自由意志的可能性，因为在这种审美状态中，人身上所受到的感性规定性和实在性的约束都扬弃了。认真反思席勒的这一审美教育思路，无疑有着德国启蒙时代古典哲学和狂飙突进时代浪漫主义双重思想因素。所以既有着这两场伟大的思想运动的所有优点，又不可避免地体现了其缺陷。正如埃德加莫兰批判将理性与情感对立起来时所指出的理性与感性实际上是处于一种双向逻辑之中，绝对的感性和绝对的理性都是不存在的，人的真实生活之中，太过明智的为人处世一定是一种灾难。正如精神的一切理性行为都伴随着情感，而一个人的情感体验如果没有理性因素也是不可想象的。因为情感，正如伟大的哲学家休谟所指出的，作为动物的人，其身上情感因素是大于理性因素的。也正因如此，才使 18 世纪以来的哲学家努力用理性来启蒙世人，以便人类能够摆脱因情感带来欺骗、虚幻、盲信等非理性因素对人的影响。由此一种消除情感对于人的理性的影响的智慧观也支配了世人。这也是席勒将情感与理性作为对立的二元来发展自己的审美教育观的基础。同时也是一种不明智的设计，因为理性和情感之间并非彼此水火不容的状态，或者说它们之间的关系并非只是相互削弱，同时还有相互激励的状况，不断拨亮的理性之火可以检测激情的偏颇、失误和假象，同时不至于被激情的烈火所吞噬；同样的，情感往往是理性的动力，虽然情艺术学前沿 22 感容易使得理性懈怠，但唯有情感能够赋予理性以动力，调动理性去分析和追求真理（其实众所周知启蒙运动的理性哲学家们的著作背后往往是在激情的驱使下完成的）。甚至于：“感情的亏损可能降低甚至摧毁推理的能力；在感情上反应能力的削弱甚至可能是非理性行为的根源。”3正是情感与理性的这种双向逻辑，才使得莫兰提出了一种新的生存艺术的智慧观：“要懂得冒激情之险，但要避免葬身其中，要懂得在爱中沉醉迷失，但又能找回自我，迷失是为了重新找回，重新找回是为了再度迷失。”4所以从席勒的美育观，到莫兰的智慧观，其实也是从二元论的美育观过渡到复杂论（多元论）的教育观。事实上这是一个飞跃，这里还只是处理情感和理性的问题，而当我们把感知、想象也容纳进来时，问题也变得更为复杂。无论从二元论还是复杂论的思维框架出发，都是一种分析性思维；而真正面对美育问题，也是把人培育成为一个完整合格的人的问题，仅仅从分析式思维框架出发已远远不够，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以影视艺术所具有的独特感染力来发挥的人文教育价值就凸显出来。归根到底，教育的目的正是塑造每一个独特的有灵魂的个体，使人具有克里希那穆提所揭示出来的综合觉知生命意义的能力，诚如电影死亡诗社中高中教师基廷用校史展示逝去的那些校友们的形象，来使自己的学生们领悟到的道理，这些完全可以经由电影艺术的欣赏，让学生深刻地领会到。三如果说教育的目的不在于传授知识而在于传授使我们据以理解我们的地位和帮助我们进行生活的文化的话，那么获得正确的觉知生命意义的能力就变得尤为重要。实际上这种理解能力可以理解为把感知、情感体验、想象和思维四者统合成一种综合能力，而这种能力的获得往往需要一个渐进的修炼过程。而通过对电影艺术的欣赏，是可以使学生获得这样一种能力的重要中介，当然这仅仅是电影艺术教育的人文价值之一，通过电影进行的教育实际上是一个全方位的过程。这里有几个重要的问题需要澄清：一是要重视觉知力的提升为什么是包含了思维、想象、体验和感知四者综合能力的提升，这一问题涉及意识呈现的过程性和觉知的元存在问题；二是电影如何做到整合人的各方面能力的，尤其是要结合到艺术史发展的具体过程性来展开这一问题；三是具备了这种综合的觉知能力如何有效地针对当下现实教育的问题而发挥作用，这里主要针对的现实教育问题是知识的碎片化和箱格化，以及人类衰退了的背景还原及知识整合能力，以及可以通过对艺术电影的欣赏提高受教者把知识整体化和背景化的能力。这些都是需要展开论述的问题。首先就意识呈现而言，以席勒为代表的二元论美育观实际上不加质疑地人为设定了分析意识必然要运用的概念和框架，而没有意识到这些概念和框架本身就是成问题的，熟悉胡塞尔现象学的意识还原训练就不难理解这一点。当我们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世界呈现到我们意识中的那个所予，是先于我们对其进行理性分析的那些概念而存在的，也就是说，那一意识还原后的世界，是元存在，我们在对其进行认识时，要避免先入为主，带着各种有色眼镜来看待这一意识世界。如果我们需要把这一意识世界的客观性传达给别人，需要从中提炼出一种客观性，而且评价这种客观性的标准则是其具有也可以被别人通过意识还原所接纳。而这种被不同主体接纳的元存在，在胡塞尔那里就是生活世界，在哈贝马斯那里就是主体间性的存在，在哈维尔那里就是本来世界。它是我们进行认识、观察、判断的基础性存在领域。这里提出的问题是，这一世界我们如何获得，用现象学的方法是一种思路，但这一思路被胡塞尔后期搞得过于繁琐；而克里希纳穆提出了一个更为简洁的思路，这一思路的核心是从反观自己的内在意识出发，在觉知的过程中不断排除那些非当下性的，影响我们对外在事物觉知真相的因素，这些因素可能是过去的传统、知识、偏见等（与现象学还原悬置干扰项相通），克里希纳穆提精彩地告诉我们何为真正的觉知，当我们被过去所影响，我们无法获得真正觉知的真相，因为此时“我无法遇见生活着的现在，生活着的现在要求我打破我的条件限制。我的条件限制是由我的父亲、我的先辈竭力塑造SHANDONG&ART 23SHANDONG&ART 23出来的，他们想把我保持在他们的信仰、他们的传统、他们的伤害、他们的不幸中。这是一直以来都在发生的事情不仅仅受到过去我们生活过的文化的条件限制，还受到每个事件、经验、事情的条件限制。”5换而言之，只要每个人在认识自我、认识世界的过程中，排除过去和主观，直面眼前的一切，你就能够获得那种觉知的真相。当然觉知功力的提升，运用感知、想象、体验、思维融汇熟练的过程，并非一蹴而就的，这个历练的过程，在宗教那里是修炼开悟的过程，在当代教育语境中，可以归纳为通过具体的方法使学生获得敏锐感知、真切体验、丰富想象以及清晰思维融为一体的艺术教育过程。关于这种具体的方法，当代教育中对于这四个层面分开训练的机制和方法较多，但经由具体电影艺术的接受是最好的中介，这不仅仅因为作为叙事性艺术发展历程中，电影艺术是最后出现的综合性五维艺术6，还在于按照尼采的逻辑，人类的综合感知能力在现代以来，是逐步分化的，五官感觉不断被分离出来。古希腊时期接受最为广泛的艺术是戏剧，而对戏剧的接受正是综合了人的各种能力，这一特点随着现代艺术的诞生，不同门类的艺术都获得了其独立发展壮大的空间，虽然这是艺术自律性的功劳，但也在实际效果上造成了感知的分裂，音乐集中于听觉、绘画集中于视觉、文学集中于内在感官，这些分裂随着电影的出现，又获得了重新统一的可能。按照极简主义的天才导演布列松的观点，“一种艺术只有在其纯粹的形式中才能产生强烈的冲击。”7那么对于电影来讲这种形式实际上也就是把分裂的感知、体验、想象、思维重新融合形成一种经由对电影的赏析可以获得的综合觉知力，越是在优秀的艺术电影中，经由电影鉴赏所获得的觉知力也就越强。这里我们要具体展开电影对于人的综合感知能力培育的效果，最好的方式是在接受美学的视野里比较它和其他艺术类型的差异。这里需要区分的是对于一个正常人的感知，如果处于鉴赏的初级阶段，在接受的过程中，其融汇感知、体验、想象和思维的程度也就越低，越是具有高度艺术鉴赏能力的人，其在鉴赏过程中融汇这四者的能力也就越强。这里也可以换一个角度来深入论证这一问题，按照黑格尔的观念，每一种艺术都是理念的感性显现，也即经由感性呈现理性（这里姑且不论其理念的特有内涵），但不同艺术在包蕴理性内涵方面又有所不同，具体而言分为三大类，象征的、浪漫的、古典的。三类艺术你会发现黑格尔所举的例子，象征艺术的代表建筑、古典艺术的代表雕塑，以及浪漫艺术的代表绘画、音乐、诗歌，其实包含了每一种艺术其感性形式容纳理念内容的不同，在黑格尔看来，建筑在这方面是最差的，这就是为什么世界上的建筑艺术其风格变化如此缓慢，因为一种风格当其找到所能代表的建筑形式时，很难让这种形式获得大的发展，更别说突破了。到了雕塑那里，艺术家通过雕塑作品呈现自己的理念较建筑更为容易，而到了绘画、音乐和诗歌那里，自由度又有了进一步的提升。黑格尔的艺术三个阶段划分存在着一个形式容纳内容的自由度逐渐提高的过程。这里问题的重点是，当我们换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过程性的时候，会发现，这种自由度的提升，从接受这一角度就变成了人要经由形式获得这类艺术所传达的内容，所需要介入的觉知能力也在不断提升，换而言之，包含着感知、体验、想象和思维的觉知在建筑、雕塑和绘画、诗歌、音乐中的运用也是不同的，最大这里需要区分的是对于一个正常人的感知，如果处于鉴赏的初级阶段，在接受的过程中，其融汇感知、体验、想象和思维的程度也就越低，越是具有高度艺术鉴赏能力的人，其在鉴赏过程中融汇这四者的能力也就越强。艺术学前沿 24 程度地综合这些觉知因素的艺术无疑是综合性的艺术，而这种艺术在当代的典范正是电影艺术。四如果按照黑格尔对于浪漫艺术的理解：浪漫型的艺术是绝对的内心生活，其形式是精神的主体性，也即主体对自己精神自由的认识，但这使得艺术中形式与内容的和谐被破坏了，所以精神与感性形象的分裂，内心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分裂，必然导致浪漫型艺术的解体。问题是在黑格尔艺术终结的论题里，需要反思浪漫型艺术解体之后的艺术，应该是一种什么艺术？立足当下来看或许这是一种重新寻找艺术的形式与内容相契合的新过程，对未来这一理想艺术类型的设想中，其形式一定能够涵盖蓬勃的精神主体内容，同时又能在现实世界和艺术世界之间建立一种别开生面的新关系。所以如果说从席勒出发，我们可以推论出电影艺术这一形式能够更好地体现其提升人的各项能力的教育中介价值的话，那么从黑格尔艺术形式演变的历史中可以论证电影艺术形式容纳新时代内容的优越性，这也完美地回答了作为当代最有感召力的综合艺术形式，何以是电影艺术在承担传递新文科人文价值理念方面发挥着独特而又重要的价值。这里有必要区分电影术与电影艺术这两个概念的不同。按照莫兰的分析，电影术是人类获得的一种新的观察世界的方式，这种方式是人视觉力在微观和宏观领域的延伸和拓展，而电影艺术则是建立在电影术的基础上，通过对于镜头的多种运用来创造一个主观与客观，现实与虚幻交融的世界，“电影艺术使我们看到了人类与世界相互渗透的双重过程。”8电影艺术具有主观和客观、精神与现实相互渗透融合的特征，再加上其广泛的接受面，使其成为在所有艺术类型中，融汇其他艺术优点最为集中，也是能够最佳地发挥艺术教育功能的综合性艺术。这一点和文学相比体现得更为明显：就普及性、接受度、影响力等方面，电影在当代的贡献要超过文学，对于电影的指责，认为它不能和文学的深度相比，或许更多的是一种专业偏见；另外，如果把寓教于乐作为承载教育意义的重要评价标准，电影的大众娱乐性显然要大过文学，所以在承载教益和普及价值方面，可以更好地体现寓教于乐这一审美教育的基本特征。但这往往也成为其罪状，因为也存在过多娱乐性使得电影教育意义无法落实的现象，实际上这是商业因素对电影支配性影响的后果，与作为艺术的电影本身的形式功能并无必然关联。在电影术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电影艺术，由于其形式的感性特质更容易被感知，所以借由电影艺术形式所传达的艺术内容也就能够为人所理解。正是由于这一特征，电影与政治之间才发生了复杂的关系。任何政府，都一方面大力发挥电影深广的影响力，一方面又不遗余力地将电影的审查权牢牢掌控在手。早期的电影理论家本雅明对此有极为深刻的剖析。他一方面将电影视为一种能给人带来类似现代主义艺术“震惊”效果的艺术，利用这种震惊效果可以激发普罗大众的革命激情，同时他又意识到统治者也可以利用电影的这种震惊效果来为其麻痹民众的精神服务。尤其是本雅明在揭示带有光晕效果的艺术，到了资产阶级那里，变成了其赋予艺术自律性地位的依据时，艺术的这种光晕，当然也包括电影，就成了维护统治阶级利益的工具。西方左翼电影批评家对于好莱坞娱乐电影价值的盲视甚至不屑显然有这一思想根源。电影所营造的超现实主义的梦境，成为现实的曲折映像，如何拆穿这一欺骗性，一度成为本雅明文化批判的聚焦重心。他的未完成的拱廊街研究计划，正是希望以辩证的直接意象呈现达到这一目的。类似以电影的蒙太奇随意剪切的方式呈现社会史景观，以此希望实现一种宏大的目标揭示资产阶级的前史，也就是过去是如何在未来的感召下发展到现在的。在本雅明看来这很重要，因为如果电影能发挥这一巨大感召力，就能够唤醒大多数压迫者，因为在他看来，所有文化力量（包括电影）如果不能为被压迫者服务的话，统治阶级一旦掌握了这一力量，就正如其对待过去的历史一样，导致死人都不得安生。实际上这里涉及了电影艺术最为核心的价值内容，通过对于电影的欣赏，使人能够在主观和客观，现实与理想，过去与未来之间寻找最恰切最集中的汇聚点，通过这一汇聚点，可以使人了解大千世界的林林总总。SHANDONG&ART 25SHANDONG&ART 25前面简述的那种觉知力正是需要具备透视这一汇聚点的能力。如果说“电影应该被看作主要不是进行语法的、句法的或符号学的分析的对象，而是如同生活的学校”9的话，“学校”当然是个隐喻，接着思考的话，那就需要了解“学校”在什么位置，如何进入“校门”，在这所“学校”学习什么等诸多电影艺术教育所应涉及的问题。电影是一所什么样的“学校”是电影史和电影理论的知识内容；而对于这所“学校”在什么位置，实际涉及了电影艺术在整个艺术大家庭，以及在整个人文学科中的地位；而如何进入这所“学校”，这是电影的影片分析、影片鉴赏所应涉及的内容；获得进入这所“学校”方法的过程，同时也是训练个体在觉知能力上不断提高的过程。对于在这所“学校”里学些什么才是通过电影艺术的中介，让接受者心悦诚服地接受那些教诲，就像传统讲故事的人那样，电影艺术理应发挥的功能正是传统讲故事者传递那些人类文明史上代代相传的人文智慧和经验。这里核心意义在于，让接受者接纳这些经验和智慧，不是以强迫的方式，而是以审美的方式达到的。在本雅明看来，文明史的不断进步，恰恰是说服（内在的）取代征服（外在的）的历史。而历史的发展进步也体现在说服的中介就艺术来讲，也在不断演变，不同时代会有不同的艺术承担这一功能。在当代无疑没有比电影艺术更适合于承载这一功能的了。这就好比戏剧在历史上曾经承担过重要的教育功能一样，但在当下，尤其是在青年学子中，它已无法和电影所发挥的教育吸引力相比。这不仅仅体现在电影票房的主力军是大学生，还包括在一个读图时代，传统的以文字为载体的叙事艺术早已开始向图像化转变。电影作为当下最有影响力的图像叙事艺术，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人文教育功能。如果说“文化提供为人类生活确定方向和指引道路的知识、价值、象征。”10那么电影文化也不例外，拆解电影艺术中所包含的那些知识、价值与象征的内容，正是电影艺术教育所致力于从事的。电影艺术反映了人类与世界深层的精神交往，教会让学生通过沉浸于电影所营造的影像世界，从而有了对自我和现实生活世界的觉知力，这种觉知力需要一个渐进的培育过程，与之伴随着的正是每个受教对象个体的成长，这个过程又伴随着知识能力和心性的成熟，通过电影艺术所发挥的人文教育功能，培育出人格独立的个体，这是电影艺术在审美教育上的最终价值旨归。*本文为 2022 年度山东省艺术教育专项课题“空间美学视域中的艺术教育价值及实践转化机制研究”（项目编号：L2022Y10170116）的阶段性成果。注释：1 德 弗里德里希席勒：审美教育书简，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 年，第 189 页。2 同上，第 114 页。3法埃德加莫兰：复杂性理论与教育问题，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年，第 12 页。4 法 埃德加莫兰：伦理：非如此不可？非如此不可！，学林出版社，2017年，第203204页。5 印度 吉杜克里希那穆提：生而为人，九州出版社，2011 年，第 166 页。6 刘志：艺术电影美学，中国电影出版社，2016 年，第 4246 页。7 法 罗贝尔布列松：电影书写札记，南京大学出版社，2012 年，第 72 页。8 法 埃德加莫兰：电影或想象的人，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 年，第 204 页。9 同 3，第 134 页。10 同上。作者简介：刘志，山东滕州人。文学博士，山东艺术学院艺术学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