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精神文明的时代画卷——...万家》的人物塑造与家国同构_王群一 (1).pdf

44 2023年第2期（总第418期）当代电视乡村题材电视剧幸福到万家 由陈源斌小说秋菊传奇改编而来，2022年6月29日于北京卫视、东方卫视首播。幸福到万家保留了原著中“讨个说法”的精髓，赋予了主人公何幸福坚韧自强、倔强执着的性格特质，她凭借“凡事都要讲理”的人生信条从乡村走向城市，又在历尽铅华后成为万家庄新一代的领头人。该剧围绕一位普通农村妇女的成长史，对其个人轨迹、家庭关系、邻里关系条分缕析，编织成一幅反映我国农村精神文明建设和文化发展的真实画卷。该剧突破了其他同类题材作品的格局，不再聚焦于主人公带领村民物质致富的故事，而是转向精神思想层面，从一场婚闹陋习引发的悲剧开始，展现了向文明、民主大步进发的社会主义新农村的面貌。一、人性、人间、人生：变革巨幕下小人物的奋斗历程幸福到万家 在农村这一场域中布置了范围相当广的社会议题，涉及婚姻、家庭、社会风俗、城乡差异等，更表现了法律意识在这座安徽小山村的生根发芽，该剧涵盖了农村的大事小情，展现了一幅带有泥土清香与人性光辉的新农村图景。剧中何幸福作为新一代的农村独立女性，带领村民们追求幸福和富强，推动附近乡村移风易俗，道出了当下农村百姓的所思、所想、所感。幸福到万家 用流畅的叙事和人物的成长视角写就了一个朴实无华的生活故事，并将激越澎湃的奋斗二字贯穿于故事始终。（一）妇女主体地位的现实写照幸福到万家 作为导演郑晓龙的又一力作，延续了此前 甄传 芈月传 红高粱 等作品对女性的探讨与关注，但该剧将视点转向了更具现实意义的农村题材，展现了农村女性的权利意识与自我觉醒。剧中何幸福时刻挂在嘴边的一句“咱不惹事，也不怕事”，直接表明了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子坚忍执着的内心，无论遇到何种情况，何幸福始终坚持着自己对公平正义的信仰与追求，认为只要坚持去做必然会有收获。结合其初中辍学打工的农村妇女身份，何幸福无疑是一个敢想敢做的实干主义者，她毫不畏惧万家在村里强大的宗族势力，敢于站出来捍卫妹妹的人身权利，更不会向征地和非法排污等原则性问题妥协，始终端着心中的秤杆捍卫公平与正义。何幸福进城务工是其人生的转折点，在律师事务所王群一电视剧 幸福到万家 的人物塑造与家国同构乡村精神文明的时代画卷摘要：乡村题材电视剧 幸福到万家 放眼于农村精神文明建设的宏大主题，透过自强不息的女主人公何幸福的坎坷人生，引申至公理、法理、权利等关乎社会良性发展的上层建筑问题，并以力透纸背的现实力度描摹了一幅中国乡村的时代画卷，涵盖乡村物质文化、制度文化和思想道德等多个维度，同时反映了时代进程中的城乡差异，探讨了 乡土文化何去何从的归宿问题，具有乡村题材电视剧少有的广度与深度。关键词：幸福到万家 乡村剧 精神文明建设DOI:10.16531/ki.1000-8977.2023.02.02045的耳濡目染，更造就了她内心坚定的权利意识与法律意识。坚守原则的她不愿与万传家、莫总等人同流合污，坚持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带领全村人走上致富之路。善良正直与坚守原则，使何幸福成为真正在人格上顶天立地、能够独当一面的独立女性。与何幸福的一腔闯劲不同，王庆来相貌平平，本事也不大，信奉自己那一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办事原则，对何幸福凡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做法并不认同，周边众人保守软弱的个性，更衬托出何幸福坚守原则的不易。（二）公平正义的时代凯歌幸福到万家中的奋斗主线极为明确，每位主要人物几乎都有着强烈的奋斗意识，尽管其中仍掺杂着农民最为朴实的土地理想，但足以证明想让生活蒸蒸日上是百姓的普遍情感需求。电视剧紧紧抓住这一点，营造与大众的情感共鸣，而全剧又紧扣“事在人为”四字，写活了那些出身平凡却不甘平庸的奋斗者群像。无论是来自城里的关涛，还是出身农村的何幸福，他们都有着一颗澄澈的心，不为利益所蒙蔽。关涛曾提到自己入律师行的第一天，就决心要坚持法律的公平正义，不将其作为自己牟利的手段。当水尾村跟万家庄面临合并时，关涛一腔热血帮助水尾村村民寻求法律支持，却未曾想揭开了人性贪婪的冰山一角，许多村民将多年前的旧病也算在万家庄头上，但这并未让关涛传播公平正义的理想动摇。何幸福的奋斗之路也同样一波三折，大棚蔬菜刚有起色就遭遇突发的村里建厂占地，却因发票纠纷一度未能顺利拿到补偿，失去土地和贷款筹备的大棚后，又因一封告发信迫不得已背井离乡进城务工，返乡创业后何幸福又遇到水污染案的阻挠。尽管波折如此，何幸福却从未放下对真理的坚持，以此换来了万家庄村委会的“关于整治低俗闹婚行为的公告”，换来了妹妹的醒悟与知己的理解，换来了万家庄生意兴隆的幸福客栈。幸福到万家 展现的是农村社会真实的境况，将人心的善恶明暗勾画得淋漓尽致。主人公在反反复复的挫折中仍保有坚定理想的结局，既符合现实主义的感召，又不会造成故事逻辑的浮空虚假。二、公理、法理、情理：世俗真理认同下时代的温暖关怀幸福到万家是农村题材电视剧少有能吸引各年龄段观众集体观剧的“破圈”之作，其突破来自于对许多社会层面的痼疾直言不讳的勇气，敢于直面农村人情社会的许多治理弊端，原汁原味的安徽农村田园风光更是慰藉了许多都市中风尘仆仆的灵魂。但创作人员没有将万家庄视为世外桃源，尽管这里是远近闻名的小康村、致富带头村，在精神文明建设上却还远远滞后于时代发展的脚步。对农村乡土社会中情、理、法关系的深入剖析，是该剧在内涵上的创新价值所在，为我国农村剧的突破找到了全新契机。（一）法治与人治的交锋幸福到万家 反映的大量社会事件和最为激烈的矛盾冲突，大多是由法治与人治的矛盾碰撞而产生的。法治与人治的冲突在剧中的表现形式不仅仅是“认死理”与“懂变通”的区别，而是与现实生活如出一辙，混杂了许多社会关系、利益纠葛，其中也折射出了中国老百姓所渴求的道德人心与人性尊严。换言之，幸福到万家 想要探寻的是法治与人治最理想的解决方式，并不是将二者绝对对立起来看待，而是要达到有情亦有义、容法亦容情的艺术高度。“就乡村教育具象而论，一个重要意义就在于培养村民良好的个人道德意识、情感与行为，使其不得违反法律法规或者违反国家政策及社会公德。”剧中，无论是“婚闹”、学籍冒名顶替等个人行为，还是征地风波等关乎全村集体利益的事件，都突显了乡村教育和精神文明建设的必要性。万家庄征收河滩地建污水处理厂本是一件好事，却因万传家的急功近利、万善堂的意气用事、贯财等人的贪得无厌，酿成了覆水难收的苦果。王家倾注心血培育有机蔬菜的大棚用地和贯财等人的荒地，二者之间征地补偿款的天差地别，直指人情社会的弊端。贯财以亲戚关系、用一筐冬枣就能颠倒黑白，万传家花两万块钱就能占用王秀玉的高考成绩，随着万家庄众多的利益纠纷浮出水面，观众也愈发意识到了推行法治建评论纵横46 2023年第2期（总第418期）当代电视设的重要意义，读懂了何幸福努力冲破桎梏的动机，从而更加深入地理解了作品的内涵。（二）理性与情感的碰撞幸福到万家 的故事发生在农村社会，导演与编剧团队通过细节的层层剥离，塑造出了一批鲜活的农村人物肖像。他们中的许多人身处当下，却还固守着早已与时代脱节的规矩与章法。对许多社会热点现象的反映与揭露，是该剧的一大看点，观众不难在生活中找到形形色色的原型人物，寻觅剧中种种现象的影子。其中讨论度最高的情节当属万传美顶替王秀玉的高考成绩上大学，一念之差让两个角色的命运彻底翻转失控。幸福到万家 对这一风波的处理非常真实，除了对万传家、万传美等人玩弄权势最终作茧自缚的讽刺外，还处处流露着对人性的深度思考。剧中嚣张跋扈的万传家与王家几乎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却对王秀玉另眼相看，在剧集后段揭开秀玉考大学的隐情时，观众才彻底看清了万传家的内心动机，增强了剧情一波三折的回环之感。被偷换十年青春的王秀玉，还是王家重男轻女思想的牺牲品，王家得知真相后，竟连说几个“签吧”，逼迫秀玉接受万家的三十万元和解补偿。这一转折与全剧开篇时秀玉进厂打工，积蓄都给了两个哥哥做结婚彩礼的情节相呼应，当她不愿再做家庭的附庸，想要自学财务拼出事业时，全家都不以为意甚至讽刺她想要“攀高枝”。为了父母养老、兄弟的土地，王秀玉的命运悲剧和王家具有讽刺意味的利弊权衡令人唏嘘，却也不失讽喻力度，用现实笔调戳中了社会痛点与泪点。（三）人物与自我的交汇幸福到万家 用平凡的口吻道出了奔向幸福的真谛，其角色设定鲜活，人物性格的表现手法生动。尤为难得的是，剧中没有“拼盘”式呈现的类型套路，创作者没有捏造游离于生活之外的、善恶分明的人物，再将其组装为戏剧化的乡村群像，而是采取了描摹生活的踏实态度，让人物真正存在于乡野田间，体味呼吸着人世间的冷暖聚散，再由人物自己选择各自的命运。这就使得 幸福到万家 的后半部分，尽管描写的是乡村文明建设的宏大主题，却丝毫没有强行拔高之感，反而拥有了一种根植于人物命运中的顺其自然，表露出人物内心成长的蓬勃生命力与原真之美。“人们通过文学艺术作品了解周围的世界，并从中看到自己、肯定自己，这个过程也是一个寻求美、享受美的过程。人在改造自然和社会的斗争中，形成了趋于美的本性。正是对于美的需求，成了人们欣赏文学艺术作品这种精神活动、精神现象的基石。”剧中人物也非高高在上的“完人”，而是一群有着自身性格缺点却乐观奋进的农民。王庆来的窝囊、万传家的执拗、王家二老的过于节俭，在这些人物缺憾的背后观众看到了一个个有着生命力的灵魂，他们扎根于乡土之中也必将落叶归根。出身贫寒的何幸运，在上了大学、进城务工后便留恋灯红酒绿的都市，不屑于封闭寂寞的农村生活，内心暗自与曾经的发小划清界限，但最后幡然醒悟的她依然选择保留内心的热土。在真实的人性流露中，观众寻觅到了自我的投影，从而碰撞出了根植于乡土的审美意旨。三、乡村、乡土、乡情：平民意识主导下乡村的转型呈现在农村剧中，人物的自我意识和“接地气”是必不可少的，脱离农民实际生活的艺术加工势必会引起观众的反感。农村剧的改编要深掘出农民生活中符合时代要求的新内容、新风向，方能撕下大众心目中对于农村守旧落后、农民思想封闭的刻板标签。幸福到万家的人物塑造正是同时抓取了农村风貌变迁和人物内心成长的两条主线，进而展现出当代农民内心世界中的坚守与革新。（一）原乡驻守与身份认同幸福到万家 中除去正直善良的律师关涛外，其他主要人物大多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出身，他们虽有着“农村人”的共同标签，但在脾气秉性和处世之道上却大相径庭。创作者同时拿捏了这批人物的共性与个性，没有给观众以千人一面之感，却写活了人物的有情有义。何幸福和丈夫王庆来之间的性格差异，乃至整个王家每个家庭成员的性格特征，剧中都有细致入微的刻画，令每个人都有血有肉。例如何幸福夫妻二人无奈离开家乡来到城市后，王庆来几乎是慌张到手足无措，他因不适应城里人的生活节奏47而屡屡犯错，尤其不懂得如何处理城市中的人情世故，小到长辈、领导的称呼，大到工作的原则，他都依照自己在农村中所学到的“老规矩”照办。随着剧情渐入佳境，王庆来游转于乡村人情社会的处事方法，引起了大众热议，而他终于也在回归万家庄自主创业后找回了自我，发现拄着锄头把、一辈子和地亲的生活才是自己所需。幸福到万家 中的农民大多与王庆来一样，对这片农村田园有着家的归属感，对滋养祖祖辈辈生命的大地有着无法割舍的感情，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何幸福与丈夫创办幸福客栈的初衷，在带头致富外，还有一层落叶归根式的乡土守望与人文情怀。老支书万善堂在中风后颤颤巍巍走进王家，无非是要交代一声“回乡的大门永远为万家庄的儿女们敞开”。王友德一幅谨小慎微、节俭寒酸的模样，只有在自家土地被征用时才终于敞开心扉，感叹“农民没了地，还能叫农民吗”。王庆来作为万家庄的年轻一代，内心深处也渴望着守着土地过日子的感觉，对种地情有独钟。土地与农民身份牢牢的羁绊，成就了剧中复杂立体的农村众生相，他们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安守着种地、务农的农民本分，这是对祖辈规训的传承，也是对脚踏实地的生活态度的肯定。（二）革新思变与思想破局幸福到万家中故事发生的主要地点万家庄，是我国城镇化、现代化建设中万千个乡村的缩影，尽管在电视剧开篇时它已经是远近闻名的“明星村”，村民们的物质生活并不匮乏，精神领域也说不上贫瘠，但万家庄向真正的现代化乡村的转型之路依然任重而道远。法国诗人波德莱尔这样形容“现代性”：“现代性就是过渡，短暂，偶然，就是艺术的一半，另一半是永恒和不变。”现代化的转型，一方面包括了社会风貌与组织形式上的变革，对于村庄这样的基层社会组织而言，民主平等的决策极为重要，而一开始的万家庄几乎已经沦为万家的“一言堂”，万善堂作为村里的“一把手”，在村中大小事务上都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力与威信。虽然剧中的万善堂真心实意为村民着想，却有着行事过于直接、脾气暴躁、缺乏长远眼光的缺点，又无法避免“人治”固有的弊端，导致万家庄民意壅塞。另一方面，农村的现代化更是思想文明上的去芜存菁、移风易俗，万家庄小农思想和宗族意识盛行，护短的情况时有发生，万传家正是在父亲的庇护下一步步越轨，侮辱幸运、顶替秀玉、污染万家庄水质等事件，万传家都企图“用钱摆平”，在这种思想的左右下最终身陷深渊。幸福到万家勇敢直面并揭示了这些我国农村现代化转型过程中的阻碍因素，并塑造了何幸福这样的“破局者”，她敢于迎难而上，尽管出身农村，却懂得将城市的经验复制到乡村，堪称万家庄的智者和勇者，从砸向万传家的凳子开始，何幸福就开始凭借自身的这份“轴”与人情社会早已过时的传统较劲，终于让法治与人文的新风吹进了万家庄的家家户户，让这里彻底旧貌换新颜。幸福到万家遵从不破不立的客观规律，展现出了我国农村现代化转型的真实逻辑。幸福到万家全面反映了我国当代农村在人际关系、制度体系、道德规范上的发展变化，全剧采用“家国同构”的叙事模式，将何幸福小家庭的起落浮沉与时代大背景连接起来，衬托出家风与民风间的密切关系，站在全局高度对时代发展进行审视。万家庄扫清文化糟粕、贯彻时代要求，以法治精神代替乡约民规的进程，客观揭示了乡村精神文明建设深入千万家的重要性，这也是剧中“幸福”二字的真实含义与真正归宿。剧中塑造的村民群像有理想抱负、有责任担当，怀揣着农民将生活越过越好的朴素理想，践行着守望相助的淳朴民风，在冲突矛盾之中逐渐洗练出人情的温暖底色，给予观众关于中国农村未来蓝图的美好畅想。注释：苗国强：反躬、再塑与实现：新型乡规民约与乡村伦理重构，齐鲁学刊，2019年第4期，第118页。曾庆瑞：电视剧原理：第一卷 本质论，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9页。法波德莱尔著，郭宏安译：波德莱尔美学论文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485页。（作者系辽宁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责编：胡斌毅）评论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