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久保惣纪念美术馆藏丘瑗墓志考释_孟凡港.pdf

58日本久保惣纪念美术馆藏丘瑗墓志考释日本久保惣纪念美术馆藏丘瑗墓志考释孟凡港摘要：丘瑗为唐代洛阳丘氏家族成员之一，其墓志现藏日本久保惣纪念美术馆。据志文记载可知，其高祖系唐初名臣谭国公丘和，曾祖为左监门将军丘师利，祖父为秦王府左库真丘英起，父亲为晋州霍邑县令丘义赡。丘瑗应制举武科入仕，历任左屯卫执戟、同州济北府左果毅兼知右厢队仗、游击将军、左卫率府郎将、左羽林中郎、右内率府副率、右武卫将军等职。开元十九年三月，卒于长安崇贤里，年五十九岁。丘瑗墓志可校补史籍记载之讹阙，不仅是隋唐时期洛阳丘氏家族研究的重要史料，同时对于唐代官制的研究也有着极大学术价值。关键词：久保惣纪念美术馆；唐代；墓志；丘瑗；洛阳丘氏中图分类号：K242；G25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1017(2023)02-0058-08洛阳丘氏作为北朝、隋唐时期的世家大姓，源于魏献帝拓跋邻时代鲜卑宗族十姓之一“丘敦氏”。据魏书官氏志 元和姓纂等文献记载：献帝“七分国人，使诸兄弟各摄领之，乃分其氏”，以次弟豆真折为丘敦氏，后改为丘氏。豆真折是河南洛阳丘氏的开基之祖，在其之后至隋唐数百年间，子孙繁茂，冠冕鼎盛，如丘堆、丘跋、丘寿、丘和、丘师利、丘行恭等，成为这一时期的名门望族。近些年来，丘氏家族墓志陆续出土，如丘师墓志、丘英起墓志、丘知几墓志、丘瑗墓志等，为唐代丘氏家族研究增添了新的史料。除丘瑗墓志外，其他墓志国内学界已有刊布。丘瑗墓志出土于陕西西安（出土时间未详），后被盗卖至日本，现藏久保惣纪念美术馆。2018 年笔者赴实地考察，获得该墓志的相关资料信息。丘瑗墓志刻于开元十九年（731），石灰岩质，长 61.2 厘米，宽 60.8 厘米，厚 12 厘米，志侧线刻十二生肖。志文正书，27 行，满行 27 字，共计 694 字，部分残泐。志主丘瑗系唐初名臣谭国公丘和之玄孙，两唐书 元和姓纂等典籍文献均未记载，可补史志之阙。笔者查检隋唐五代墓志汇编（陕西卷）、唐代墓志汇编及续集、新中国出土墓志（陕西卷）、全唐文补编、全唐文补遗等多部相关编著，均未见著录丘瑗墓志。本文录其志文并加以考释，但愿能对唐代丘氏家族及相关唐代历史研究有所裨益。一、墓志录文一、墓志录文故明威将军守右内率府副率怗右武卫将军柱国丘府君墓志铭并序翊麾副尉守殿中进马骁骑尉太原郭晠撰公讳瑗，字岳，河南洛阳人也。有唐昌意之源，后魏孝文之派。托天跋地，雄略当时。平北安西，贤良间出，抑有由也。曾祖讳师利，皇左监门将军。祖讳英起，皇秦王府左库真。父讳义赡，皇朝散大（北齐）魏收：魏书卷一一三官氏志，北京：中华书局，1974 年，第 3005-3006 页。（唐）林宝撰，岑仲勉校记，郁贤皓、陶敏整理，孙望审订：元和姓纂卷五十八尤邱，北京：中华书局，1994 年，第 708 页。赵君平、赵文成秦晋豫新出土墓志搜佚（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2 年）第 135-136 页、139-140 页分别载录唐丘师墓志并盖与唐丘英起墓志并盖的拓本。齐运通洛阳新获七朝墓志（北京：中华书局，2012 年）第 68 页、第 70 页，分别载录唐丘师墓志并盖与唐丘英起墓志并盖的拓本。郭茂育新出土唐及其书法（书法2012 年第 7 期）、郭茂育与顾涛新出土唐（书法2013 年第 8 期），分别载录丘师墓志与丘英起墓志的拓本，并对志文内容及书法艺术加以简析。丘知几墓志原石及拓本均未见刊布，志文网载田宇原解读大唐丘知几墓志 一文，有人疑其为伪志。基金项目：山东省社科规划项目“山东金代碑刻文献整理与研究”（21CLSJ05）。作者简介：孟凡港（1979-），曲阜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石刻文献研究。2023 年 3 月古籍整理研究学刊古籍整理研究学刊Mar.2023第 2 期Journal of Ancient Books Collation and StudiesNo.259夫、晋州霍邑县令，追赠晋州司马，尚芙蓉县主。公即主之第二子。幼解挽满，冠能中，气压诸杰，力过绝人。家世将门，誓无颠坠。永昌初，拜洛放选，寻应武艺超绝科，天下第一。制授左屯卫执戟，无何，擢试同州济北府左果毅兼知右厢队仗。恭勤整肃，无替其能。敕拜公游击将军、左卫率府郎将。朱绂形贵，武贲益重，又转左羽林中郎、北军孤儿。以天威西蒙，文，皆壮公节，美公奇。交驰国容，詟伏戎丑，实一时之盛矣。不幸丁主忧，丧戚终，制除右内率府副率，前后摄怗数卫将军。上国有大庆，领功行赏，而葺阶累勋，增明威将军、柱国，长怗右武卫将军，上欤！夫父以子贵宠存，及殁扬名显亲，亦举朝称美矣。公性质直，心坚强，长六尺四寸，秀眉明目。盖敬武之子，雅好盘游；鲁恭之孙，精修第宅。不谈人之短，口无择言；不衒己之长，行必存信。呜呼！心腹已委，爪牙未施，夙中痟渴，加水气，以开元十九年三月甲戌，终于崇贤里之私第，春秋五十有九。公之伉俪曰平阳郡君郭氏，温柔聪慧，有足称焉。男光国、光烈，光胤、光野等，并兵吏常选，不改父道，足恭母慈，倾兹余禄，确成大事。即以其年七月癸酉，安葬于长安县福阳乡平原，礼也。天有神兮地有祇，天好正直兮神不欺；家有国兮荣有宠，家出衣冠兮国所重。高阳之陌，陪父祖十里之茔；好畤之田，留子孙百代之业。其词曰：承膺宝历，出魏天府，立国立家，允文允武。其一。艺业神授，勋庸意取，一举风尘，再迁廊。其二。秀质魋杰，正言规矩，女可配妃，男堪尚主。其三。旌勤宠命，冠玉腰金，节阶陛，驰声羽林。其四。东宫北阙，白首丹心，岁不我与，缠绵祸。其五。盛仪晓吹，木叶秋阴，归窆坟垄，冥途日深。其六。郎行彭州参军事郭味玄书。二、丘瑗世系考证二、丘瑗世系考证对于洛阳丘氏，元和姓纂谱列了自初祖北魏豆真折至唐初丘和及其子孙的世系。“折生堆，堆生跋，跋生鳞，鳞曾孙大千；生寿，野王公；生和，唐左武卫大将军、谭国公，生师利、行本、行恭、孝恭、行整、行淹、孝忠。”丘和“有子十五人，多至大官”，名传后世者仅师利、行本、行恭、孝恭、行整、行淹与孝忠等七人，丘瑗便出于丘师利房支。（一）曾祖丘师利丘瑗墓志追溯丘氏先世始于曾祖，“讳师利，皇左监门将军”。丘师利，新、旧唐书无传，其事迹散见于两唐书的高祖本纪 丘和传与丘行恭传，记载极为简略。2008 年秋，西安长安区出土大唐故使持节都督冀深贝宗四州诸军事冀州都督银青光禄大夫上柱国郿城县开国公丘公墓志并序，志主丘师，即两唐书、元和姓纂、丘瑗墓志中的丘师利。据丘师墓志记载：丘师字行则，河南洛阳人。丘氏兄弟多以字闻，而丘师与诸弟“行”字辈同，却以名称。丘师早年仕隋，开皇七年（587）袭封蒲城侯，大业元年（605）以千牛入侍。隋末政局动荡，“鞠旅豳岐，屯兵泾渭。承间使传，接引义兵。”亦如旧唐书丘行恭传所云：“大业末，与兄师利聚兵于岐、雍间，有众一万，保故郿城，百姓多附之，群盗不敢入境。”丘师墓志称：义宁元年（617）十一月，“于长乐宫奉见太武皇帝，蒙授左光禄大夫、郿城县开国公，食邑千户。”太武皇帝，即高祖李渊，关于丘师利归顺李渊之事，旧唐书平阳公主传记载：大业末，李渊第三女平阳公主与丈夫柴绍聚拢关中豪杰，以策应父亲起兵。公主遣家僮马三宝，“说群盗李仲文、向善志、丘师利等，各率众数千人来会。”丘师利与弟行恭率领兵众，“迎谒秦王于渭北”，正式归附李渊父子。丘师利后任扶风道招慰大使，加柱国、左骁卫将军，授秦王府左二护军，“董统鹰扬，参筹帷幄”。时值薛举、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刘黑闼、徐员朗等割据称雄，丘师利跟随秦王李世民征剿平定，屡立战功，加上柱国、左监门将军。后除使持节都督冀、深、贝、宗四州诸军事、冀州都督。唐太宗继位后，“加封散骑常侍，改都督为刺史，增封三百户，并前一千三百户”。不久，“任远（唐）林宝：元和姓纂卷五十八尤邱，第 708-709 页。（后晋）刘昫：旧唐书卷五九丘和传，北京：中华书局，1975 年，第 2326 页。（后晋）刘昫：旧唐书卷五九丘行恭传，第 2326 页。（后晋）刘昫：旧唐书卷五八平阳公主传，第 2315 页。（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九丘行恭传，北京：中华书局，1975 年，第 3778 页。60亲老，思展扶侍，表请还京，终其孝道。”贞观十四年（640）十一月十日卒于长安之第，年六十二岁。丘师利作为隋末唐初追随李渊父子平叛割据、统一全国的将领之一，深受太宗礼遇，其卒后，“敕赐布绢二百六十段，棺椁敛服，丧事所须，务在周备。给鼓吹一部，前后羽仪，仍遣六品官人监护，谥曰宜公。”丘师利于丘英起墓志与丘瑗墓志亦有所载，前者云“父师，左监门将军”，后者称“曾祖讳师利，皇左监门将军”。左监门将军为左监门卫设官，二员，从三品，掌宫禁门籍之法，“凡京司应入宫殿门者，皆有籍。左将军判入，右将军判出。”监门将军掌宫殿门禁及守卫之事，职任颇重，且为丘师利入唐后所任，故二墓志皆以“左监门将军”作为其题衔。此外，元和姓纂记载：“师利，左监门大将军、冀州刺史、都督、谭国公”。实际上，“谭国公”为丘和归唐后的封爵，而非丘师利。丘师利于隋时封爵，丘师墓志称“开皇七年袭封蒲城侯”，而归唐后的封爵，无论丘师墓志，还是两唐书，均无记载。对于唐代封爵承袭问题，唐六典记载：“皇兄弟、皇子皆封国，谓之亲王。亲王之子承嫡者，为嗣王。皇太子诸子并为郡王。亲王之子承恩泽者亦封郡王，诸子封郡公。其嗣王、郡王及特封王子孙承袭者，降授国公。”唐六典所载降级承袭封爵的规定虽然针对宗室子弟，但对于非宗室封爵承继亦是一样。张国刚先生认为：“封爵可以世袭，承袭者一般较原爵降一阶”。丘和封爵为“谭国公”，丘师利若承袭父爵，当为低国公一阶的侯，必非“谭国公”，可知元和姓纂记载有误。另外，丘师墓志还附记夫人阎氏的世系：“隋奉车都尉、车骑将军才之女也。祖庆，周宁州总管、上柱国、大安郡开国公，隋赠荆州总管、司空公，谥曰成公。”阎庆，周书、北史有传。据周书阎庆传记载：阎庆字仁庆，河南河阴人。曾祖善，仕魏，历龙骧将军、云州镇将。祖提，使持节、车骑大将军、敦煌镇都大将。父进，正光中拜龙骧将军，后拜盛乐郡守。阎庆历仕北魏、西魏、北周与隋，开皇二年（582）去世，年七十七，赠司空、荆州刺史，谥曰成。据周书、北史所记，阎庆有二子：长子阎常，“先庆卒”；次子阎毗，“大象末，位至大将军”。而阎才未载，正可补史之阙。志称大业七年（611）三月十七日夫人逝于岐州郿县之第，时年三十岁，贞观十五年（641）二月十一日与丘师利合葬于长安县同乐乡细柳之原。（二）祖父丘英起丘瑗墓志称“祖讳英起，皇秦王府左库真”。丘英起，史书未记，墓志有载：一是丘师墓志，称“嗣子左屯卫龙泉府果毅都尉临济子英起，第二子右卫高陵府果毅都尉神俨等，局天永慕，蹐地长号”。在中国古代，嗣子一般是指有继承权的嫡子，又通常为嫡长子，丘英起作为嗣子且列于第二子神俨之前，当为丘师利的嫡长子。丘英起任职左屯卫龙泉府果毅都尉，爵临济子。左屯卫，唐初承隋而置，属南衙府兵十六卫之一，武德五年（622）改称左威卫，龙朔二年（662）改为左武威卫，光宅元年（684）改为左豹韬卫，神龙之后复为左威卫，“其职掌，大朝会则被黑甲铠，弓箭刀楯旗等，分为左右厢队，次武卫之下。”丘师墓志刻于贞观十五年（641），左屯卫已改称左威卫，但志文仍用旧称“左屯卫”。左右威卫所领府兵，包括内府翊府一以及外府宜阳等五十折冲府。龙泉府为左威卫所领折冲府之一，新唐书地理志有龙泉郡、龙泉县之设，而无龙泉府。罗振玉唐折冲府考补引唐万年县尉孔长宁墓志称：孔长宁“隋任并州乐平县法曹，后转弘化郡龙泉府司马。”检新唐书地理一：“庆州顺化郡，中都督府。本弘化郡，天宝元年曰安化，至德元载更名。有府八，曰龙息、交水、唐丘师墓志并盖，载赵君平、赵文成：秦晋豫新出土墓志搜佚，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2 年，第 135-136 页。（后晋）刘昫：旧唐书卷四四职官三，第 1902 页。（唐）李林甫等撰，陈仲夫点校：唐六典卷二尚书吏部，北京：中华书局，1992 年，第 37 页。张国刚：唐代官制，西安：三秦出版社，1987 年，第 166 页。（唐）李延寿北史阎庆传作“字仁度”，参见（唐）李延寿：北史卷六一阎庆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 年，第 2182 页。（唐）令狐德棻：周书卷二阎庆传，北京：中华书局，1971 年，第 342-343 页。参见周书卷二阎庆传，第 343 页；北史卷六一阎庆传，第 2183 页。（后晋）刘昫：旧唐书卷四四职官三，第 1900 页；新唐书卷四九上百官四上，第 1279-1280 页。张国刚：唐代官制，第 117 页。罗振玉：唐折冲府考补，载二十五史补编第 6 册，上海：开明书店，1937 年，第 7639 页。61同川、永清、蟠交、永业、乐蟠、永安。”新唐书所言“龙息”或为“龙泉”之误。果毅都尉为折冲府设官之一，贞观十年(636)由别将改置，据通典折冲府记载：“每府置折冲都尉一人，掌领校尉以下宿卫及卫士以上，总判府事。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掌通判。”其品阶，“上府从五品下，中府正六品上，下府正六品下。”龙泉府等级未知，龙泉府果毅都尉亦未详。爵临济子，即临济县开国子，视正五品上。另据丘师墓志记载可知，丘英起弟名神俨，任右卫高陵府果毅都尉之职。查检两唐书、元和姓纂等史籍，未载其人，可补史书之阙。右卫，亦属唐代南衙府兵十六卫之一，与左卫合称左右卫，其领府兵，包括亲、勋、翊五府以及武城、武安等五十折冲府。高陵府为右卫所领折冲府之一，新唐书地理志失载，亦可补史书之阙。二是丘英起墓志，全称大唐故临济公丘君墓志铭并序，2008 年秋出土于西安长安区，志文记述丘英起的生平事迹颇详。志称丘英起随父归附李世民，作战勇敢，冲锋杀敌，“匹马双鞬，义捐七尺，三捷百胜，声冠六军。出则前茅，入便后殿，乘城陷阵，必异其功。君以诚效，授右库真。”这与丘瑗墓志中丘英起题衔“皇秦王府左库真”稍有出入，前者为“右库真”，后者为“左库真”。究竟是“左”还是“右”呢？我们无法找到其他佐证史料，不过按常理说，本人墓志所记应该更为确实，当以丘英起墓志为准。库真为库直之异称，作为唐初秦王府设官，亦见属于其他王府，如景城县令京兆独孤公墓志铭：“父达，齐王府库真”；又如大唐故淮安郡桐柏县令元公墓志铭并序：“孝龄景，荆王府库真”。可见，当时诸王府俱设库真一职。日本学者池田温考证唐初库真一职的由来，认为其发端于北魏，隋代继之，唐初承袭于隋，具有鲜卑官职色彩。贞观中，“库直以下皆废”，故王府库真仅见存于唐初。据旧唐书职官一记载：“诸军骠骑将军为统军，其秦王、齐王下领三卫及库直、驱咥直、车骑并准此”，“又有库直及驱咥直，库直隶亲事府，驱咥直隶帐内府。各于左右内选才堪者，量事置之。”据此，我们可知库真隶亲事府，受统军之辖，由才堪者充任。库真因侍卫于皇帝或诸王左右而与之亲近，加之任库真者皆名门亲贵子弟，故此后多封官加爵，位居要职。库真之职作为仕途中重要的一环，虽然品级不高，但任库真者的后代子孙皆引以为荣，故于墓志中多加以题书，这也正是丘瑗墓志中丘英起题衔仅称“皇秦王府左库真”的原因。丘英起墓志称“前后论功，加上柱国。春方摄政，转左千牛备身”。“春方摄政”乃指李世民于武德九年（626）发动宣武门之变，掌握政权。左千牛备身，左千牛卫属官，掌执御刀宿卫侍从，据旧唐书职官二记载：“凡千牛备身左右及太子千牛备身，皆取三品已上职事官子孙，四品清官子，仪容端正，武艺可称者充。”丘英起因祖和、父师利皆三品以上职事官，故有资格担任此职。李世民即位后，“念功唯旧，授君龙泉府果毅都尉，封临济县开国子”，这与丘师墓志所记相合。贞观年间，高昌逆反，阻遏西域各国通过其境向唐朝入贡。贞观十三年（639）十二月，“吏部尚书、陈国公侯君集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帅师伐高昌”，次年八月，“平高昌，以其地置西州。”丘英起随侯君集攻灭高昌，征战中负伤，正如丘英起墓志所云：“君以雄勇，恒思报效，风驱电扫，直指交河。勋庸未烈，庭荫遽倾。以慈孝友，被此荼毒。”贞观十七年（643），逝于长安颁政里第，年四十六岁。其年十月三日，迁窆于长安县细柳原。对于丘英起的子女，志文只字未提。（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三七地理一，第 969 页。（唐）杜佑：通典卷二职官十一武官下折冲府，北京：中华书局，1988 年，第 810 页。（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四九上百官四上，第 1287 页。张国刚：唐代官制，第 117 页。秦晋豫新出土墓志搜佚认为丘英起墓志2008 年秋出土于西安长安区，而郭茂育与顾涛新出土唐丘英起墓志铭并序 则认为出土于 2010 年。周绍良：唐代墓志汇编，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年，第 380 页。周绍良：唐代墓志汇编，第 1569 页。（日）池田温：唐朝処遇外族官职略考，载唐代史研究会编：隋唐帝国東世界，东京：汲古书院，1979 年，第 271 页。（宋）欧阳修、宋祁等：新唐书卷四九下百官四下王府官，第 1307 页。（后晋）刘昫：旧唐书卷四二职官一，第 1784、1810 页。（后晋）刘昫：旧唐书卷四三职官二，第 1833 页。（后晋）刘昫：旧唐书卷三太宗下，第 50-51 页。62（三）父亲丘义赡丘瑗墓志称“父讳义赡，皇朝散大夫、晋州霍邑县令，追赠晋州司马，尚芙蓉县主，公即主之第二子。”丘义赡，史书未载，元和姓纂记丘师利孙辈仅丘义余一人，称“师利，左监门大将军、冀州刺史、都督，谭国公；孙义余，汝州刺史。”丘义赡当为丘义余的兄弟辈。丘瑗墓志提供了丘义赡寥寥信息，其散官为朝散大夫，职事官为晋州霍邑县令，卒后赠官为晋州司马，这当是其仕宦中最高、最重要的三种职官。朝散大夫为文散官，从五品下。唐代州县因等级之分而设官有所差别，霍邑县为上县，“上县，令一人，从六品上”，霍邑县令为从六品上。晋州为上州，“司马一人，从五品下”。与父、祖武官出身不同，丘义赡任职文官，且官位不高，无法与其父祖相比。志称丘义赡“尚芙蓉县主”，县主为唐代亲王之女的封号，新唐书百官一云：“亲王女为县主，从二品”。对于尚县主者的品级有所规定，“娶县主者，正七品上”。唐代县主多与功臣勋将子弟联姻，如宇文士及，“从太宗平宋金刚，以功复封新城县公，妻以寿光县主”；薛元超，唐初名臣薛收之子，“九岁袭爵汾阴男。及长，好学善属文。太宗甚重之，令尚巢剌王女和静县主”；杨豫之，贞观朝宰相杨师道之子，“尚巢王元吉女寿春县主”。芙蓉县主究竟是谁，史书未载，不知其名。丘义赡作为唐初功臣丘和之曾孙、丘师利之孙，尚芙蓉县主也正体现了唐代宗室与功臣子弟联姻的一贯做法。丘瑗为丘义赡与芙蓉县主的次子，至于长子是谁，以及是否还有其他子女，志文未记，不得而知。三、丘瑗生平考证三、丘瑗生平考证据丘瑗墓志记载，丘瑗字岳，河南洛阳人，“开元十九年三月甲戌终于崇贤里之私第，春秋五十有九”，据此可知，当生于唐高宗咸亨四年（673）。志文对丘瑗体貌特征有所描述：“长六尺四寸，秀眉明目”。唐一尺约折合 29.5-29.6 厘米，其身高近一米九，可谓身材高大，相貌俊朗。丘瑗出于将门之家，勇力绝人，“幼解挽满，冠能中，气压诸杰，力过绝人”。其性朴直，“不谈人之短”，“不衒己之长，行必存信”，心强志坚，意欲光耀门楣，“誓无颠坠”。早在显庆二年（657）高宗就颁布令百官各举所知诏，要求五品以上的京官和各州刺史悉心查访军事人才，“或勇冠三军，翘关拔山之力；智兼百胜，纬地经天之才。蕴奇策于良、平，驰功绩于卫、霍，踪二起于吴、白，轨双李于牧、广。”高宗以后，尤其是武周时期，朝廷重视以科举选拔人才，制举武科或武举成为高级武官的主要来源。永昌元年（689），丘瑗年仅十七岁，“拜洛放选，寻应武艺超绝科，天下第一。”据两唐书记载，武则天垂拱四年(688)十二月祭拜洛神,永昌元年(689)亲享明堂。朝廷为了选拔非常之才，临时开设制举。丘瑗参加武艺超绝科，获得第一。武艺超绝科属于唐代制举武科的一种，据徐松登科记考所载，唐代制举武科种类繁多，如“武足安边科”“智谋将帅科”“军谋越众科”“识洞韬略、堪任将帅科”“军谋宏达、材任将帅科”等。对于丘瑗墓志所载永昌年间的武艺超绝科，登科记考、两唐书皆失载，正可补史之阙。丘瑗以制举武科步入仕途，自释褐官至终官皆为武职，下面依据志文，以任职先后为序，对其一生历官略作考察。丘瑗制举及第后，制授左屯卫执戟，正式步入唐朝武官体系。左屯卫为唐代南衙十六卫之一，大将军、（唐）林宝：元和姓纂卷五十八尤邱，第 709 页。（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四六百官一，第 1187 页。（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三九地理三，第 1001 页。（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四九下百官四下，第 1318 页。（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四九下百官四下，第 1317 页。（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四六百官一，第 1188 页。（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四五选举志下，第 1172 页。（后晋）刘昫：旧唐书卷六三宇文士及传，第 2410 页。（后晋）刘昫：旧唐书卷七三薛元超传，第 2590 页。（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一杨师道传，第 3928 页。郭正忠：三至十四世纪中国的权衡度量，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 年，第 191 页。（清）董诰等纂：全唐文卷一二高宗二令百官各举所知诏，北京：中华书局，1983 年，第 146 页。（后晋）刘昫：旧唐书卷六则天皇后，第 119 页。新唐书卷四则天皇后，第 88 页。（清）徐松撰，赵守俨点校：登科记考卷七、卷八、卷九、卷一二、卷一七，北京：中华书局，1984 年，第 250、277、302、430、633 页。63将军之下，设有司阶、中候、司戈、执戟等诸多卫官，负责宿卫宫禁，“人数、品秩皆如左右卫”，执戟五人，正九品下。未久，擢试同州济北府左果毅兼知右厢队仗。考新唐书地理一：“同州冯翊郡，上辅。有府二十六，曰济北、唐安、秦城效诚。”同州济北府，以在济水之北得名，设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掌通判”，其品阶，“上府从五品下，中府正六品上，下府正六品下。”济北府等级不详，济北府左果毅都尉品阶未知。因恭肃勤勉，拜游击将军、左卫率府郎将，又转左羽林中郎、北军孤儿。游击将军，武散官，从五品下。左卫率府郎将，太子左卫率府设官，一员，正五品下，“掌其府校尉、旅帅及亲勋翊卫之属以宿卫而总其府事。”左羽林中郎，为左羽林军属官，一人，正五品上。北军孤儿，两唐书 通典 唐六典等史籍均未记载，汉书百官公卿表上载汉武帝时曾建羽林孤儿，“取从军死事之子孙养羽林，官教以五兵，号曰羽林孤儿。”唐六典诸卫府云：“汉置南、北军，掌卫京师。南军，若今诸卫也；北军，若今左、右羽林也。”笔者推断，唐代北军孤儿亦如汉代羽林孤儿，选从军战死将士子孙养于羽林，严格训练，强悍勇猛，亦如王维为羽林将军祭武大将军文云：“北门伊何？国之重寄。羽林孤儿，旄头突骑。”丘瑗作为北军孤儿的将帅，威震戎夷，“皆壮公节，美公奇，交驰国容，詟伏戎丑，实一时之盛矣。”后丁父忧，期满，制除右内率府副率。右内率府为东宫十率府之一，唐初因隋而置，龙朔二年(662)改右奉裕卫，咸亨元年(670)复旧，垂拱元年(685)改右奉裕率府，神龙元年(705)复为右内率府。右内率府设率一人，正四品上，副率一人，从四品上，左、右内率之职，“掌东宫千牛备身侍奉之事，而立其兵仗，总其府事。”此后，丘瑗相继摄怗数卫将军，具体哪几卫，志文并未交代。据旧唐书职官三记载：南衙十六卫，每卫设大将军一员，正三品，将军二员，从三品。因军功显著，葺阶累勋，增明威将军、柱国，长怗右武卫将军。明威将军，武散官，从四品下。柱国，勋官，视从二品。右武卫将军，右武卫属官，从三品，“职掌如左右卫”，掌宫禁宿卫，此亦其卒前最后任官。开元十九年（731）三月甲戌，因“夙中痟渴”，病逝于崇贤里私第，年五十九岁。“痟渴”，中医又称“消渴”“尿崩症”，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对此病的病因、病症等有详细记述：凡积久饮酒，未有不成消渴，然则大寒凝海而酒不冻，明其酒性酷热物无以加，脯炙盐咸此味，酒客耽嗜，不离其口，三觞之后。制不由己，饮噉无度，咀嚼鲊酱不择酸咸，积年长夜，酣兴不解，遂使三膲猛热，五脏干燥，木石犹且焦枯，在人何能不渴？小便犹数甚，昼夜二十余行，常至三四升，极瘥不减二升也，转久便止，渐食肥腻，日就羸瘦，咽喉唇口焦燥，吸吸少气，不得多语，心烦热，两脚酸，食乃兼倍于常而不为气力者，当知此病皆由虚热所致。”由上可知，长期饮酒、食味过重、劳欲过度等，致使肾虚、肺燥、胃热，引起消渴病。其症状：一是多尿，“昼夜二十余行，常至三四升”；二是食量增大，日渐消瘦，疲乏无力，“食乃兼倍于常而不为气力者”“日就羸瘦”；三是“唇口焦燥”，“心烦热”。丘瑗罹患痟渴之病，可能与其常年的军旅征战、饮酒等（后晋）刘昫：旧唐书卷四四职官三，第 1898、1900 页。（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三七地理一，第 965 页。谷霁光：唐折冲府考拾补，禹贡半月刊第 3 卷第 4 期，1935 年 4 月。（唐）杜佑：通典卷二职官十一武官下折冲府，第 810 页。（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四九上百官四上，第 1287 页。（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四六百官一，第 1197 页。（唐）李林甫等撰，陈仲夫点校：唐六典卷二八太子左右卫及诸率府，第 717 页。（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四九上百官四上，第 1289 页。（东汉）班固：汉书卷一九上百官公卿表上，北京：中华书局，1962 年，第 727 页。（唐）李林甫等撰，陈仲夫点校：唐六典卷二五诸卫府左右羽林军，第 642 页。全唐文卷三二七王维四为羽林军祭武大将军文，第 3320 页。（后晋）刘昫：旧唐书卷四二职官一，第 1787-1789 页。（后晋）刘昫：旧唐书卷四四职官三，第 1913 页。（后晋）刘昫：旧唐书卷四二职官一，第 1794 页。（后晋）刘昫：旧唐书卷四二职官一，第 1791 页。（后晋）刘昫：旧唐书卷四四职官三，第 1900 页。（唐）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卷六三消渴方，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 735 册，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年，第 651-652 页。64有关。同年（731）七月癸酉，葬于长安县福阳乡。丘瑗夫人平阳郡君郭氏，“温柔聪慧，有足称焉”。郡君，“四品母妻为郡君”，丘瑗卒前任右武卫将军，从三品，正合此制。丘瑗有子四人：光国、光烈、光胤与光野，“并兵吏常选，不改父道”。光国、光烈、光胤与光野，两唐书、元和姓纂等史籍均未载，可补其阙。按照唐代的铨选制度，武官选任、迁转归兵部，文官则归吏部负责，也就是说丘瑗四子皆入仕为官，或文或武。综上，据丘瑗墓志及两唐书 元和姓纂 丘师墓志 丘英起墓志等，谱列丘师利房支世系简图如下：图 1谱列丘师利房支世系简图四、墓志撰者与书者四、墓志撰者与书者丘瑗墓志撰文者为“翊麾副尉、守殿中进马、骁骑尉、太原郭晠”。据西安碑林藏郭镠墓志记载：“大王父讳敬之，皇寿州刺史，赠太保。王父讳幼儒，皇成都少尹，赠少保。烈考讳晠，皇右庶子致仕，赠光禄卿。”据此可知，郭晠为郭敬之孙、郭幼儒子、郭镠父。郭敬之即唐朝名将郭子仪之父，“历绥、渭、桂、寿、泗五州刺史，以子仪贵，赠太保，追封祁国公。”郭敬之有子九人，即郭子琇、郭子仪、郭子云、郭子瑛、郭子珪、郭幼贤、郭幼儒、郭幼明、郭幼冲。可知，郭晠亦为郭子仪侄。郭晠于丘瑗墓志中题衔为“翊麾副尉、守殿中进马、骁骑尉”。翊麾副尉，为武散官，从七品下。殿中进马，唐代殿中省尚乘局属官，六员，七品下，“每日尚乘以厩马八匹，分为左右厢，立于正殿侧宫门外戎服执鞭，侍立于马之左，随马进退。虽名管殿中，其实武职，用资荫简择，一如千牛备身”。骁骑尉，为勋官，视正六品上。郭晠武官出身而为丘瑗撰写墓志，且志文流畅，用语考究，用韵和谐，可以看出郭氏家族不仅军功显赫、政治显达，而且富有文化素养，同时也反映出唐代洛阳丘氏与太原郭氏两大军功家族之间的密切关系。丘瑗墓志的书丹者，为“郎、行彭州参军事郭味玄”。郭味玄，未见史书记载，其文散官为“郎”，职事官为彭州参军事。参军事，参谋军务之称，原为军事组织中所设之职，至唐代逐渐褪去军事色彩而变为州府最常见的文官，也是士人释褐最常任的一种官职。参军事品级较低，上州四员，从九品上；中州三人，正九品上；下州参军事一人，从九品下。彭州，据旧唐书地理志四记（唐）杜佑：通典卷三四职官十六，第 949 页。未知丘义余之父为谁，图中暂列于丘英起之后。强跃、景亚鹂：新见唐郭子仪侄孙郭镠夫妇墓志考释，文博2014 年第 4 期。（后晋）刘昫：旧唐书卷一二郭子仪，第 3449 页。（清）王昶：金石萃编卷九二郭氏家庙碑，石刻史料新编第 1 辑第 2 册，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77 年，第1539-1540 页。（后晋）刘昫：旧唐书卷四四职官三，第 1865-1866 页。（后晋）刘昫：旧唐书卷四四职官三，第 1917-1918 页。65载：“彭州上，垂拱二年分益州四县置彭州，天宝元年，改为蒙阳郡。干元元年，复为彭州。领县四，户五万五千九百二十二，口三十五万七千三百八十七。”彭州为上州，设参军事四人，从九品上。郭味玄虽然官位不高，但其书法技艺不凡，丘瑗墓志书法隽秀，气韵儒雅，正反映出唐代选官对“楷法遒美”书法素养的普遍要求。丘瑗作为唐代洛阳丘氏家族成员之一，其墓志的出土使得丘师利房支世系得以清晰：曾祖丘师利、祖父丘英起、叔祖丘神俨等，隋末唐初因武功起家，在李唐政权建立、巩固的过程中军功卓著，或督守一方，或权掌卫府，仅父辈丘义赡、丘义余作为文官而任职于州县，“尚武忠勇”可谓丘氏家族的一个重要特征。然至丘瑗之时，先祖功勋的光环逐渐褪去，其本人并非以资荫步入仕途，而是通过制举武科释褐为官。纵观其一生仕宦，总的来说比较顺达，始于左屯卫执戟，历经同州济北府左果毅、左卫率府郎将、左羽林中郎、右内率府副率、诸卫将军等，终于右武卫将军，皆为卫府武官，这也正体现了其武官世家的一贯作风。丘瑗墓志可校补史籍记载之讹阙，不仅是隋唐时期洛阳丘氏家族研究不可或缺的重要史料，同时对于唐代典章官制的研究也有着极大学术价值。（责任编辑：闫丽）欢迎订阅古籍整理研究学刊古籍整理研究学刊（双月刊）为非邮发期刊，全年订费￥72 元整，订阅方式：户名：天津市河西区联合征订服务部帐号：0302060509104619603开户银行：天津市大寺泉集北里别墅 17 号电话：[phone]Email:LHZD订阅时请标明：（2839 号）古籍整理研究学刊份即可，并可向其索要发票。编辑部电话：[phone]（后晋）刘昫：旧唐书卷四一地理四，第 1666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