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见《大唐故侍中礼部尚书永宁懿公夫人杜氏墓志铭》献疑.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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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年月宝鸡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A p r 第 卷第期(总第 期)J o u r n a l o fB a o j iU n i v e r s i t yo fA r t sa n dS c i e n c e s(S o c i a lS c i e n c eE d i t i o n)V o l (S u m N o )【文学历史学】D O I:/j c n k i j b u s s 新见 大唐故侍中礼部尚书永宁懿公夫人杜氏墓志铭 献疑李煜东(中国社会科学院 文学研究所,北京 )摘要 新见 杜柔政墓志 出土信息不明,目前仅有拓片流传于世.细检志文,内容颇为可疑:志文称杜柔政为杜预
2、第十一世孙,与当前所知的杜氏世系抵牾;志文叙述杜柔政曾祖、祖之任官,不出 周书杜叔毗传;对比其夫王珪的经历,志文所载杜柔政的命妇封授颇有不合理之处;志文叙述杜柔政在王家的经历,很可能是从 旧唐书王珪传 转写而来.此外,尚有一些理解和技术上的疑问.因此,杜柔政墓志 可能是一方伪志.关键词 墓志;辨伪;杜柔政;王珪 中图分类号K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墓志对中古史研究的重要性已无需多言.学界对新出墓志的研究热情日益高涨,近年墓志亦大量出 土,两 者 相 辅 相 成.据 仇 鹿 鸣 统 计,从 年到 年,仅唐代墓志就有大约 方面世,超过了过去一千年的总和.在气贺泽保规 年出版的 新編唐代墓誌所
3、在総合目録 中,截至 年,出土的具有明确纪年年号的墓志就有 方.相较他 年出版的 唐代墓誌所在総合目録,新增近 方.绝大多数新出墓志都并非考古发掘出土,加上内行人揭露的触目惊心的伪造问题,这些新出墓志处于鱼目混杂的状态应是共识.然而研究现状却不那么乐观.传世史料已经进入“历史书写”研究的细致层面,出土墓志尽管有学者做出了努力,产出了成果,却总体上仍处于“拿来主义”,在运用时缺乏必要的检讨与辨伪,由此影响了研究的可靠性.笔者 年检读到一方墓志之拓片,志题书“大唐故侍中礼部尚书永宁懿公夫人杜氏墓志铭并序”(以下简称 杜柔政墓志).此志目前尚未有墓志图录收录,但拓片和内容在网络上早有流传,流布亦广,
4、并有碑刻爱好者加以录文、介绍,也有文章径引为证.从志题及志文可知,杜氏名柔政,是唐太宗时期名相王珪之妻.除了关涉王珪家族外,志主还是杜预后裔,属于散播至南方的襄阳杜氏一支,又能与杜甫诗歌相联系.襄阳杜氏所出墓志较少,倘若此志为真,则在辨明襄阳杜氏一支的情况方面具有重要的价值.然而,如果以谨慎的态度予以审读,志文不无可疑之处,让人踌躇.一、墓志录文 杜柔政墓志 共三十四行,行三十五字.志文记杜柔政于唐高宗永徽二年()四月十七日卒,当年八月二十三日葬,卒年七十四,则生于北周天和三年().以下为笔者根据拓片所作录文(录文前数字编号表示行数;志文中的空格予以保留,以“”表示;墓志残泐不清者,以“”表示
5、):大唐故侍中礼部尚书永宁懿公夫人杜氏墓志铭并序 收稿日期 作者简介 李煜东(),男,广东深圳人,历史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博士后,研究方向:中古文献、碑刻及杜诗学.夫人讳柔政,字某,京兆杜人,晋镇南大将军当阳侯预之十一世孙也.预子耽,晋永嘉南迁,居于襄阳郡,子孙因而家焉.保姓受氏,自三古而流庆;立言树德,积百世以重光.固以威蕤 钟鼎,昭被丝竹.逮汉室建平,丹青神化;晋朝武库,损益万机.虽张富平之蝉冕,多惭世议;杨 文先之清德,有媿家风.曾祖渐,梁边城郡守.导礼宣条,昭俭厉俗,爱景可晞,高山难仰.祖叔 毗,周辅国将军,中散大夫,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硖州刺史.符分竹使,仪比台司,威詟
6、东邻,化行南服.父廉卿,随淮南郡守,士洋岷三州长史,洧州司马,庐江县开国公.駈屏星以分驭,贰连率而典午.士元弘长,方期骋骥,王祥淳至,翻同隙驹.夫人兰畹含芳,琼田抱润.承谢氏 之清操,心惧履冰;得斑家之丽藻,辞高赋扇.爰自弱龄,早贻偏罚,哀感所至,毁瘠过人.始笄 之岁,识量深远,幽闲在性,骨象应图.靖圆魄于虚心,茂春松与雅质.懿公以高盛德,引钓 河鲂;夫人以令范芳猷,讬荫樛木.及三御移轮,一醮成礼.致虔恭于苹藻,著柔顺于庭闱.伯 鸾琴瑟,克谐宫徵;莱子条枚,用滋华叶.懿公藏器俟时,卷怀前代,颜瓢宪屦,乐在其中.夫人 敬山涛之识度,叶袁公之俭约.亲承浣濯,躬事丝葈,供养姑嫂,罄尽心力.太夫人尝云
7、,吾得 归全于杜新妇之手,死无所恨.属纩在辰,夫人侍疾,顾而言曰,得见新妇,遂吾本意.其至行 淳壹,皆此类焉.懿公锡社分茅,从贵有典,赐爵永宁县君.贞观元年,改授襄阳郡君.四年,授 永宁国夫人.懿公风云玄感,任切机衡,室降王姬,第开银牓.所尚公主即夫人之第二子 焉.既而龙匣分影,辰精奄曜.夫人承奉公主,动依礼节,用忘帝子之尊,俯叶家人之敬.属贰宫丧善,震域亏良.敬直颇涉交游,迁配岭表.夫人立性严整,在柔能刚,乃就县廨,数其 愆犯,杖之一百,不顾而去.内外亲表,咸嗟尚焉.重以风仪闲肃,神彩明晤.天经地义之方,性 与道合;同巾踰阀之制,事因心弊.及作嫔君子,成此好逑.备四德以立身,顾三从而在念.姻
8、 族仰之而逾峻,娣姒泳之而不测.道彰内则,举无过事.懿公家门雍穆,冠绝终古.奉寡嫂以 孝抚,诸侄以慈.义隣就养,恩深夜起.夫人均育有方,抚孤甚笃,永言盛烈,取譬庶姬.虽敬姜 之躬事纺绩,孟母之勤于训诱,鲍女宗之贞顺,曹大家之礼去,皆未足以仪刑风责,克嗣徽 音.乌呼.化行 邦国,方承女 师之轨;神瞰高明,终同阅水之叹.以永徽二年四月十七日遘疾,薨于安仁里第,春秋七十有四.粤以其年八月壬戌朔廿三日甲申,祔葬于万年县神和原 懿公之旧茔.长子前主爵员外郎崇基,孝极人伦,毁将灭性,傃飘风而流思,扣寒泉而结哀.思弘实录,式旌泉壤,匍匐机筵,衔冤见诉,敢籍旧交,乃为铭曰:纂尧承庆,因国命氏,层峰弈弈,长澜沵
9、沵.懋德升槐,传经拾紫,爰居楚梦,事均梁从.载诞才 淑,徽猷允济,祕景河洲,驰声良袂.望冀同德,瞻鸿比契,博极诗史,辞穷婉嬺.芳哉蕙问,懿荫 兰仪,动容成则,顾保弘规.有虔纟 川组,无阙醴酏,在盈思降,居高虑.移天作合,奉尊思媚,事 切晨昏,情忘险忌.义彰内阃,礼高中馈,履节居贞,宜家正位.文悲雅缺,道丧宝鸡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h t t p:/ww wb j w l x y c n/z a z h i s h e/s h e h u i/i n d e x h t m国桢,孀帷寂,路寝凄清.徒伤风烛,永毕生平,倚闾垂爱,断织成名.阅世为灾,辅仁暂信,家丧仪范,神欺贞 顺.瞿瞿遗孤,惸惸
10、幽榇,风树不使,创巨贻舋.悲逝川之不息,嗟暮律之方单.惊风飘而去日,远坠露薤而宰树.寒播母仪于彤笔,宣嫔则于芳兰.清徽永劭,翠版徒刊.二、墓志出土信息与拓片情况志文称杜柔政在永徽二年八月葬于“万年县神和原懿公之旧茔”.万年县属长安,可知杜柔政葬地当在长安,墓志即便出土循理亦当在长安出土.神和原或即神禾塬,在今西安市南部.墓志原石不知所在,这也是当今墓志的常态,但从墓志拓片刊布的情况,亦可一窥端倪.这方墓志尚未被正式出版的图录收录,仅以拓片 的 形 式 流 传,尤 其 是 在 孔 夫 子 旧 书 网(h t t p s:/wwwk o n g f z c o m)上.在笔者最初发现此方墓志拓片时
11、的 年 月,就有五家店铺出售,其中四位在河南省洛阳市,包括最早在 年 月 日就上架的“集古楼”,其余四位卖家都是在 年甚至 年才上架.地址不在洛阳的卖家,虽然号称在陕西省渭南市,离万年县较近,但根据白照杰的研究,此卖家出售的唐代道士墓志是伪造的可能性很高(P ).不过,较早的多则拓片售卖信息,目前多已下架.至 年 月,孔夫子旧书网上出售此墓志拓片的店铺尚有三家.目前唯一在论文中引 杜柔政墓志 为据的前引张弛 翩翩马上郎,祛传渡三湘 唐 王师鲁墓志 释考,据其文中注释,杜柔政墓志 录文来源于“仰澍斋藏拓”,而“仰澍斋”实为张弛本人的斋名.可见,张文亦仅是根据拓片,未见原石.三、志文与传世史料对比
12、早期伪造墓志时,往往需要以一方真实存在的墓志作为“原本”,改动人名、官名、地名、年号等细节.此种伪志不仅硬伤较多、易于指正,而且只需要找到“原本”即可成功辨伪.在墓志伪造技术日益“进步”的今日,大多伪刻往往不需“原本”,因此先前的辨伪方法似已不足以应对.就目前对新见伪志的辨伪经验来看,志文的成立关键在两个方面:一是能否与外部史料相参照、印证,二是遣词造句是否合理.鉴于目前有大量墓志可以学习、模仿,对字词的理解也存在不确定性,导致遣词造句的证据很难坐实,因此比对外部史料是辨伪的重 点.本 节 即 就 此 方 面 从 以 下 四 点 加 以分析.(一)杜氏世系志文叙述杜柔政曾祖为杜渐,祖为杜叔毗,
13、父为杜廉卿,这一四代内世系关系符合现在对杜氏世系的认知(P 、).不过,倘若比照 元和姓纂 记载的襄阳杜氏世系,则会出现问题(见表).表杜柔政在 元和姓纂 杜氏世系中的位置 杜预杜耽杜顾杜逊杜某杜乾光杜渐杜叔毗杜廉卿杜柔政学界普遍认为,杜逊和杜乾光之间尚有一代,元和姓纂 漏载,故补第五世为“杜某”.唐人计算世代时采用“连及本身”和“不连本身”两种方式.无论何种,杜柔政都不能满足志文所谓杜预“十一世孙”的要求.杜甫有诗 送重表侄王砅评事使南海 云:“我之曾老姑,尔之高祖母.尔祖未显时,归为尚书妇.”(P )王砅之曾祖即王珪,可知“尔之高祖母”指的就是杜柔政,她是杜甫的曾姑姑.比对杜柔政与杜甫的世
14、代关系,可得下表(表).表杜柔政与杜甫世系对比表 杜预杜耽杜顾杜逊杜某杜乾光杜渐杜叔毗杜廉卿 杜柔政杜鱼石 杜依艺 杜审言杜闲杜甫杜甫是杜预的第十三世孙.从表来看,杜柔政的确能满足杜甫“曾老姑”的要求,但显然也只有杜柔政是杜预第十世孙(连及本身)而非十一世孙,才能满足这一要求.(二)先祖任官志文记载了杜渐、杜叔毗、杜廉卿的任官,比李煜东新见 大唐故侍中礼部尚书永宁懿公夫人杜氏墓志铭 献疑对传世史籍,可得表.除杜廉卿史籍无载外,墓志所载杜渐、杜叔毗的官职与传世史料完美匹配.本来,在墓志为真品的前提下,此情况可以认为墓志能与史籍相互印证.然而在无法确定真伪的情况下,不能不让人疑虑.第一,杜渐应该并
15、非仅仅担任过边城太守,但目前史籍中仅 周书杜叔毗传 记载了杜渐的任官,亦仅载边城太守一职.第二,志文关于杜叔毗的部分几乎是其生前任官的罗列.也就是说,志文中杜渐和杜叔毗的信息完全没有溢出 周书杜叔毗传 所记录的内容,甚至还有剪刀加浆糊的编辑感.伪造墓志的方法之一,便是以传世史料为范本进行提取和加工,杜柔政墓志 有此种嫌疑.(三)王珪与杜柔政的封号志文中虽然没有多少对王珪任官的正面叙述,但对杜柔政的封号却有详细记载,可比对如下(见表).表杜柔政先祖任官对比志文 周书杜叔毗传杜渐梁边城郡守.梁边城太守.杜叔毗周辅国将军,中散大夫,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硖州刺史.寻拜都督、辅国将军、中散大夫晋公护辟
16、为中外府乐曹参军,加授大都督,迁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寻除硖州刺史杜廉卿随淮南郡守,士洋岷三州长史,洧州司马,庐江县开国公.(史籍无载)表王珪任官与杜柔政的封号对比志文 旧唐书大唐故侍中礼部尚书永宁懿公(贞观二年十二月)黄门侍郎王珪为侍中;七年明年,召拜礼部尚书.寻卒赠吏部尚书,谥曰懿.赐爵永宁县君贞观元年太宗顾待益厚,赐爵永宁县男,迁黄门侍郎.贞观元年,改授襄阳郡君后进爵为郡公.(案:在贞观七年前)四年,授永宁国夫人(无载)杜柔政受封的永宁县君、襄阳郡君和永宁国夫人,涉及唐代的外命妇制度.唐代外命妇的名号和品阶主要受其夫或其子的任官影响,在杜柔政的场合,肯定是因王珪而得任.外命妇制度在
17、隋唐时期相对稳定,可以参考 唐六典 的记载:一品及国公母、妻为国夫人.三品已上母、妻为郡夫人.四品、若勋官二品有封,母、妻为郡君.五品、若勋官三品有封,母、妻为县君凡妇人不因夫及子而别加邑号,夫人云“某品夫人”,郡君为“某品郡君”.(P )旧唐书职官志 新唐书百官志 唐会要 通典 所记载的规定基本相同.杜柔政的命妇封授有两大疑点:第一,时间问题.根据史籍,王珪赐爵永宁县男是在贞观元年,但志文中杜柔政受封永宁县君却早于贞观元年,这不合逻辑.同时,志文还称杜柔政在贞观元年改封为郡君,但从史籍来看,王珪进爵为郡公应在元年以后,七年以前.因此,在时间上,志文与史籍有两处不合.第二,封号问题.王珪的封爵
18、从未与襄阳发生关系,倘若杜柔政果真在贞观四年不随王珪的永宁县封号,而别为襄阳郡封号,按照规定,应当叫做“某品郡君”.其次,杜柔政进封为“国夫人”的必要条件是王珪进封国公或官至一品.然而,王珪自始至终最高爵位就只是郡公.迟至大中初年,唐宣宗追加功臣三十七人入凌烟阁时,仍云“侍中、永宁郡公王珪”(P ).其三,唐代绝大多数命妇只封授一次,少见两次甚至三次的.而且郡君与国夫人之间尚有郡夫人一级,一般都是循级封授,只有其夫功劳极大才可能超授.比如郭子仪妻王氏,便是由太原郡君直接封为霍国夫人,没有经历郡夫人这一级别 (P ).杜柔政不仅有三次封授,而且第三次是从郡君直接越过郡夫人,成为国夫人,殊难想象.
19、因此,在封号宝鸡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h t t p:/ww wb j w l x y c n/z a z h i s h e/s h e h u i/i n d e x h t m上志文与史籍有三处不合.此外,杜柔政墓志 志题所载王珪职官为侍中、礼部尚书,这是王珪生前任官,全志都未及其死后获赠的吏部尚书,但却使用了王珪所获的谥号“懿”,亦属难解.(四)志主部分经历与史籍对比志文记载杜柔政在嫁入王家后主要经历了四件事,其中三件都能与史籍相对应如下(表).之事,志文称杜柔政对待公主是“忘帝子之尊”而采用“家人之敬”,便是化用自 旧唐书记载王珪恢复了公主亦需“妇见舅姑”之礼.之事是采取不同的笔
20、法用词,描述了杜柔政二子王敬直因结交太子李承乾而被流贬的同一件事.志文增加了杜柔政惩罚王敬直的叙事,但很难想象杜柔政会亲自到县衙杖罚.之事叙述杜柔政对寡嫂、孤侄乃至其他姻亲的赡养、养育,亦有演化自 旧唐书王珪传的痕迹,而且将主角从王珪转化为了杜柔政.由此可见,除了封授变动外,杜柔政墓志 中描述杜柔政嫁入王家后具体生活的四件事中,三事都是从 旧唐书王珪传 演化而来.剩下的一件与王珪之母间的故事,亦颇为怪异(见下).表杜柔政经历与史籍对比表志文 旧唐书王珪传夫人承奉公主,动依礼节,用忘帝子之尊,俯叶家人之敬.时珪子敬直尚南平公主.礼有妇见舅姑之义,自近代公主出降,此礼皆废.珪遂与其妻就席而坐,令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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