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国家仪式机制探析.pdf

2024年第3期（总第177期）Journal of North Minzu University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国家仪式机制探析马丹丹（南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天津 300350）摘要：国家仪式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外化景观和铸牢载体。它以国家为单元，是内蕴文化、历史、理论的共同体凝聚机制。具体而言，国家仪式通过可观、可感、可触的仪式空间、仪式符号、仪式主题，激活集体记忆、搭建象征体系、传输民族精神，呈现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仪式图景。以国庆仪式为实证案例，全国各族人民在“知情意行”的逻辑中，确认民族身份、聚合爱国情感、凝聚价值共识、践行复兴伟业。新征程的国家仪式供给，需撷取历史时空资源、丰富中华符号操演、询唤现实行动自觉，以提升仪式内容的认同合力、话语的传播张力和样态的作用效力，实现有形、有感、有效地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关键词：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国家仪式；中华民族共同体；礼仪文化；民族记忆中图分类号：C95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4-6627（2024）03-0088-10DOI：10.20076/ki.64-1065/G4.2024.03.008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指出：“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加强和改进党的民族工作”139。2023年10月2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就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组织第九次集体学习。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学习时再次强调：“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党的民族工作和民族地区各项工作的主线。”2具体来讲，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要有形、有感、有效”，“既要做看得见、摸得着的工作，也要做大量 润物细无声 的事情”3。中华民族是由多民族共同缔造的国家民族，其以国家即中华人民共和国为政治实体4。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标志着中华民族历史新纪元的开启。由此，具有国家民族特色的国家仪式，是具象化承载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形态的外化景观和传播载体。国家层面的程序性仪式活动5能够通过规范性和周期性的活动样态和象征符号外显于实践，并作用于人，使抽象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变得视觉可见、听觉可听、知觉可感，使“概念的共同体”化为“有形的共同体”。在时间共在、空间共处、情感共通、价值共认的仪式互动中，发挥观念传输、价值引导、情感积淀等功能，回答“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的民族之问，促进各民族在文化、情感、价值上的“有感”认同，最大程度地向内凝聚，“有效”实现润物无声，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铸牢共同的思想基础，团结汇聚民族奋斗的磅礴力量。基于此，从仪式机制和个案考察的分析中，探源国家仪式何以可能及以何要素能够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助力中华民族复兴梦的实现，具有重要价值。收稿日期：2024-01-10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国家仪式促进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实践机制研究”（23CZ2012）作者简介：马丹丹（1994），女，山西太原人，南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生，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与实践研究。引用格式：马丹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国家仪式机制探析J.北方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4（3）.088一、何以可能：国家仪式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机制构建国家仪式为何能够成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方式？对于这一根本性问题的回答，需要从文化、历史、理论维度深入构建国家仪式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之间的协同机制。（一）文化机制：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润泽与转化“中华文化认同超越地域乡土、血缘世系、宗教信仰等，把内部差异极大的广土巨族整合成多元一体的中华民族。”64文化是一个民族的魂魄。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最长远和根本的是唤醒集体记忆、增强各民族对中华文化的认同。中华文化是由各族人民共同创造的，其中作为重要成分的中华礼仪文化，是现代国家仪式的文化根脉。自古以来，中华民族素以“礼”为名片，被赞誉为“礼仪之邦”，积淀了丰富的中华礼仪文化，以及有关中华礼仪规范的制度经验。“礼是仪之心，仪是礼之貌。”74576总体而言，“礼”是“仪”的核心精神内容，通常为某一群体内部主流的意识形态及运行规律；“仪”是“礼”的实践样态和具体制度，为一套可视、可感、可互动的系统程序。“每一个时代的理论思维，包括我们这个时代的理论思维，都是一种历史的产物，它在不同的时代具有完全不同的形式，同时具有完全不同的内容。”8436中华礼仪文化随时代更迭，但其实质是一脉相承的。即“礼”是“仪”的抽象内容，“仪”是“礼”的具象表达。传统礼仪文化中的礼俗、礼制、节仪等内容集中考证于“三礼”学说，即 周礼 仪礼 礼记。古代仪式的类型被系统总括为“五礼”，即“吉、凶、军、宾、嘉”。具体说来，祭祀天神祖先地衹之事为吉礼，丧葬吊唁救患之事为凶礼，军旅活动之事为军礼，互相拜访宾客“亲邦国”之事为宾礼，冠婚“亲万民”之事为嘉礼9。根据举办层次的级别，又可分为人生礼仪、社会礼俗、国家仪式。自东汉起，祭孔典礼已成为“国之祀典”，规定在每年二月、八月的第一个丁日，在曲阜孔庙或太学等固定地点举行。在祭孔的仪式图景中，借助钟、磬、柷、篪等乐器演奏雅乐，配合佾舞、吟诵等方式，以重复性的活态仪式寄托缅怀先圣之情，维护权力的合法性和社会的秩序性。在不同时期，“五礼”形式有所损益，但大致体系一直沿用至今。国家仪式是对传统礼仪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自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不断与中国具体实际尤其是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结合的过程中，形成了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由各国家机构承办，以主流意识形态为内核，以庆典、公祭、纪念、阅兵、访问、动员等为主要类型的特色国家仪式，是对传统“五礼”文化“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的现代呈现。例如，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中国人民烈士纪念、国庆庆典等。国家仪式内蕴着多民族礼仪的最大公约数，强调一体。具有共性的中华礼仪文化经有形有感的仪式代代相传，进一步有效地巩固各民族的共同惯习和价值观念，由此，守护共同的文化记忆，建构出坚固的文化共同体。这种文化共同体一经形成，就会成为辨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标识，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根脉。（二）历史机制：仪式宣传教化功能的吸纳与延续“礼，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者也。”73770礼仪文化及其制度一向具有宣传和教化功能。在治理国家、传播思想、安定社会秩序等方面具有强大的凝聚力和统摄力，使共同体牢固不可分散。在当下，国家仪式更凭借其政治性和传播性特点，能够发挥思想政治教育的功能，有效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仪式的功能在于将个体紧密地聚集和联系起来，从而定期地培育、确认、强化共同的集体情感和集体意识，使社会获得统一性10589，是归化思想、凝聚力量的有效宣传方式。“宣传思想文化工作事关党的前途命运，事关国家长治久安，事关民族凝聚力和向心力。”11国家仪式借助一定的主题演讲和象征符号经由感官、心理和思维的多重交叉反复作用于参与者，使其在无形的熏陶和感染中，将宣介的0892024年第3期（总第177期）Journal of North Minzu University主流价值观念入耳入脑入心，在最大范围和程度上凝结价值共识，缩小差异，以达到巩固团结、共同发展的需要。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人以纪念活动传播马列主义，进行民族思想启蒙。1922年5月5日，中国共产党在各地举办马克思诞辰周年纪念，开启了中国共产党组织以纪念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为主题的仪式先河。在广州的会场上，到处都可以感到节日气氛。工人们穿上了新的蓝布裤褂。总共约有五百人1294，巨幅马克思肖像悬挂在主席台中央。陈独秀等人发表演说，介绍马克思的生平事迹并阐释其理论。仪式后分发编印的 马克思纪念册，以供民众继续学习。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仪式活动随中国革命、建设、改革的推进，逐渐形成体系化规范化的大党大国仪式。中国共产党人以仪式谱系为载体，宣扬民族一体，进行团结教育。1953年10月，毛泽东接见西藏国庆观礼团时指出：“我们要和各民族讲团结，不论大的民族、小的民族都要团结。”13311同年，邓小平出席各民族参观团宴会，指出：“只有团结得好，一切建设事业才能顺利地进行。”1449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80周年仪式上，江泽民指出：“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卓越成就，是全国各族人民共同奋斗的结果。”15269胡锦涛在第四次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仪式上，首次将中华民族关系表述为“平等、团结、互助、和谐”16315。可见，在中国共产党领导革命、建设、改革的伟大实践中，仪式活动一以贯之，彰显出强大的思政力、传播力和凝聚力。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国家仪式宣传思想、凝聚共识的认同功能。在中共十八届中央政治局第十三次集体学习时，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礼仪是宣示价值观、教化人民的有效方式，要有计划地建立和规范一些礼仪制度”，“利用重大纪念日、民族传统节日等契机，组织开展形式多样的纪念庆典活动，传播主流价值，增强人们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一些重大礼仪活动上升到国家层面，以发挥其社会教化作用。”1759自此，国家仪式举办的频率、规模、类别明显增多，层次明显跃升，并予以立法的形式保障其实施。例如，烈士纪念日、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全国生态日、全民国家安全纪念日等的设立，通过不同类别的国家仪式，使全国各族人民获得对中华民族历史的认知、中华民族情感的归属、团结奋斗的动力，发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效用。（三）理论机制：广泛交往交流交融的互嵌与共情马克思指出：“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人们的物质交往，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18524现实的交往，是各民族生存和发展的基本方式。各族人民在持续交往中才会体察到在经济、文化、生活领域等方面的异质和共性，进而推动民族深层交流。在长期的交往交流中，各民族呈现出文化互鉴融通、经济相互依存的交融态势，进而生发共识性意识。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强国建设、民族复兴的进程，必然是各民族广泛交往交流交融的过程。”2民族交往交流的形式多样，涵盖多民族的文化、具有共性的节日仪式，最能激发各族人民的参与热情，加速民族交融。国家仪式首先是具有公共性质的现实活动，是体现“现实的人”社会关系的集体性交往。其系统完备的程序，搭建了国家和全国各族人民之间的共享活动场域，使各族人民依循特定的关系得以组织。在这个广泛交往交流交融的空间中，人的因素及其互动关系是最为活跃的关键变量，从整体上影响共同体意识的铸牢程度和范围。“一个人的发展取决于和他直接或间接进行交往的其他一切人的发展。”19515首先，仪式的中心人物，一般是政治层面具有权威的人物，代表仪式的阶级属性和价值意义。不同层级中心人物的出场，影响仪式的参与度和威信力。其次，当具身沉浸于集体的仪式活动时，个体会不自觉地受群体因素影响，模仿、内化、再现出与集体相一致的行为。在重复性的活动中，差异对立面逐渐被群体弱化，形成与集体相同的道德标准和行为规范，并融汇成为仪式操演的一部分。最后，无法抵达仪式现场的场外人员，通过高新技术的运用和信息网络的传播，间接地参与仪式，产生集体的共时共在090感。从这个层面来说，国家仪式能够形成不论党派立场、无论身处何处、无关性别年龄的最广泛的“现实的人”的互动交往。“人作为对象性的、感性的存在物，是一个受动的存在物。”18211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基于共同体形成的情感交互和归属，只有具备共同一致的利益与真实友爱的情感，才会联合为真正的共同体。仪式是感性对象性的集体活动。人的感官在共同信仰和热烈氛围的空间互动中，产生爱、意志等具身体验。积极的情感共鸣能够持续强化对“伟大祖国、中华民族、中华文化、中国共产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2017理论的认同和践行。在持续大规模、普遍性、公共的国家仪式交往中，“现实的人”积累起多民族国家在物质、思想、语言、情感等多方面的共性，产生辽阔疆域、灿烂文化、悠久历史、民族精神等“共同创造物”，这种“共性”在集体仪式中进一步得到强化和积淀，构成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铸牢空间。二、以何实现：国家仪式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现实观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庆典仪式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生动样本。各族人民通过仪式的时空流变、象征体系和主题话语，能够唤醒民族记忆、聚合民族情感、传播民族精神、凝聚复兴共识。在“知情意行”的层层助推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坚实基础。（一）仪式时空：激活文化记忆，确认民族身份没有文化记忆就没有民族身份，没有集体记忆就没有民族认同。21中华民族具有五千多年的文明史，拥有共同命运的历史文化记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需要唤醒和激活各族人民共生共享的集体记忆。也就是说，各族人民确认自己的身份及其归属，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首要的必须搞清楚的问题，即认识“我是谁”。“仪式首先是社会群体定期重新巩固自身的手段。”10580国家仪式是展演中华民族发展史的播放器。其中，被赋予文化意义的时间标记和空间定位，是历史事件的检索器和唤醒记忆的信号源。仪式时间是固定不变的，普通数字因其与特定的历史事件发生的具体年份、日期相联系，被固定下来，成为规律性时间标记。如古代社会所谓“天时”和现代社会所称“节日”。同样，仪式空间的选择也是有考究的。每场仪式的举办场所并非临时选取，而是根据具有纪念价值的地点选择的。富有历史积淀、民族特色、政治意蕴的建筑，因其本身具有政治性和意识形态性，成为仪式空间的首选地。在中国古代，天坛、地坛、帝王庙是举行仪式的常用空间。在现代，典型的仪式举办场地有北京天安门广场、人民大会堂、革命活动旧址、红色文化纪念馆等。仪式能够将过去、现在及未来关联在一起，使时空无限延续。2213在特定的时间坐标和空间场域中，国家重复性、规范性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记忆谱系进行仪式的提取和呈现，重现、激活并更新共同记忆。“10月1日”和“北京天安门”是国庆仪式的时空二维定位，构成中华民族身份的专属坐标。中华民族在中国共产党的带领下，实现了民族独立。“中国高度统一和民族空前团结”在历年的国庆仪式中淋漓展现。1949年10月1日的开国大典上，毛泽东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23348。同年12月2日，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通过 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庆日的决议，规定每年10月1日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庆日。此后，每逢10月1日，各族人民通过国庆仪式周期性聚合，一同回望中华民族携手共行的峥嵘岁月。当国歌奏响、五星红旗升起时，全体中华儿女脑海再现1949年10月1日取得政治合法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诞生盛典。在仪式的时空流变情境中，各族人民将中华民族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相连接，纵向把握全体中华儿女共同创造的中华民族发展史，溯寻自己的身份坐标，使每个人清晰地获取我是“中华民族儿女”的身份标识。在周期性举办的国庆仪式中，“我”与“中华民族共同体”同属一体的意识被反复唤醒，并形成惯习，进而生发对中华0912024年第3期（总第177期）Journal of North Minzu University民族共同体相对稳定的认同感、依恋感、归属感。正如列宁所述：“人的实践经过亿万次的重复，在人的意识中以逻辑的式固定下来。这些式正是（而且只是）由于亿万次的重复才有着先入之见的巩固性和公理的性质。”24186在国庆70周年的阅兵仪式中，习近平总书记乘坐检阅车，车牌位置悬挂国徽。阅兵总指挥乙晓光司令员乘坐陪阅车，车牌号为“VA02019”。而另一辆车牌号为“VA01949”的陪阅车并没载人，引发广泛关注。在微博实时的观演互动中，网友直呼“太戳泪点”“1949载的是民族英雄和革命先烈”“来世还做中国人”。可见，正是仪式在特定时空重复地唤醒记忆，培植了中华民族深层的代际记忆。同时，仪式在唤醒中延续此刻的集体记忆，使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记忆得以更新存续，使中华儿女获得自我身份的深刻确证，即“我”是“中华民族共同体”的一员。（二）仪式符号：搭建象征体系，聚合情感能量符号是仪式表达、传播信息必不可少的介质。没有不表达意义的符号。正是通过内含能指和所指构成的仪式符号，即以具体物为载体的符号以及符号化之后的意蕴指向，使仪式有了可视化的“意义参与”。也就是说，仪式符号使语义上“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承载于形象化的象征系统以传情达意。同时，“共通的意义空间”能够直击各民族的心理契合点，诱发“中华民族一家亲”的情感共鸣，聚合“我们从哪里来”的多民族共同体的情感能量。国家仪式中的符号体系，是由各民族群体在历史发展中共同创造并高度认同的，由此，能够形成那些具有象征力和感召力的中华符号体系。它通过标识具体物以传递交流具体物中内隐的观念、思想等抽象内容，二者具有指代或表述意义的关系。能指一般是人的器官直接可以感受到的，通常表现为视听形式，如文字、声音或影像。所指是被理解的，是符号所蕴含的意义。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树立和突出各民族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和中华民族形象。”259也就是说，在尊重各民族文化差异、保持民族特性的前提下，通过象征符号系统放大中华各民族的共性，强调一体。以国庆仪式为例，中华民族符号能指与符号所指的关系如表1所示。表1：国庆仪式中符号能指与符号所指关系表从表1中可以看出，这些全国各民族共享的符号系统，把语义上的中华民族共同体进行人格化隐喻、象征化认知、形象化操演，在象征维度上建构起一整套随处可见的、具有象征力和感召力的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符号元素，使中华民族共同体形象和中华民族精神立体多维地展现在人们面前。在理性认知和感性情愫的双重作用下，促使全国各族儿女在聚焦这些形象符号时，马上得到认知反馈，察觉这就是中华民族。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做好民族工作，最关键的是搞好民族团结，最管用的是争取人心。”26152聚民心、筑同心，归根到底，是以情化人。作为感性对象性的国家仪式，是一种交互的情感和关注机制，从它开始就伴随着情感要素。当个人处于国家仪式营造的空间中，会不自觉地聚焦“共通意义”的符号。由于这些象征符号体系聚集了那些被期望激起人情感意志的所指275，加之受仪式强烈的氛围感染，个体更易获得爱、意志、亲近等感情体验并展开互动分享，进而促发群体共鸣的情感连带，催化各民族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感情浓度。在“我们的”集体仪式中，将民族的情感汇聚成最深符号类别符号类别文字符号声音符号行为符号图形符号社会符号符号能指符号能指党和国家领导人讲话文本国歌 义勇军进行曲 和 爱我中华阅兵式、群众游行、敬礼国旗、年份数字、民族团结柱国家功勋表彰符号所指符号所指政治主张、国家形象民族团结、爱国情感民族自信、彰显国威身份标识、历史记忆崇尚英雄、精神引领092层、最持久的家国情怀能量。这种“深厚的家国情怀与深沿的历史意识，为中华民族打下了维护大一统的人心根基”62。民族情感的迸发与共鸣在国庆仪式的互动中尤为凸显。以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为例，国旗符号、国庆年号和国徽方阵队符号分别由1949名和2019名青年代表构成。仪式情景以“建国创业”“改革开放”“伟大复兴”为时间轴，组成群众游行队伍。在方阵行进的过程中，现场屏幕同时播放同年代的影音资料，以极强的象征感染力，归聚各族人民的民心。可见，正是通过生动的行为、图片、视频等各民族共享符号体系，国庆仪式能够表征并传播中华民族自强不息、互融共生、团结奋斗的精神。此外，国产现役主战装备在阅兵环节的上阵，展现出国家的强大实力和民族自信，使参与者的民族自豪感、获得感、荣誉感瞬间点燃，一条情感共振的民族纽带迅速系牢，并经沉淀符号化后，加诸仪式自身，成为下次国庆仪式的符号资源。（三）仪式主题：传承民族精神，凝聚价值共识“人们总是通过每一个人追求他自己的、自觉预期的目的来创造他们的历史。”28302任何一场国家仪式的举办都有特定且明确的价值指向，为现实服务，集中体现于每场国家仪式的主题。仪式主题是精准提炼仪式目标的文本要素，内蕴共同体的核心精神和价值取向。参与人员在仪式过程中，能够受到主题浸透式的民族精神感召，凝聚“我们到哪里去”的目标共识。2023年10月24日，习近平总书记签发第十三号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令，通过 中华人民共和国爱国主义教育法。总章明确规定：“在每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庆日，国家和社会各方面举行多种形式的庆祝活动，集中开展爱国主义教育。”29爱国是国家仪式话语体系的永恒主题。各民族共同涵育了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系牢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精神纽带。纵观古代历史，虽然呈现出朝代不断更迭的历史轨迹，但历代王朝的仪式主题皆集中体现了“六合同风”“天下大同”“夷夏一体”等团结统一的民族精神，如西周举行献功礼的仪式活动。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华民族“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是爱国主义精神最坚定的弘扬者和实践者。国家举办的各类仪式明确围绕以中国共产党为统领，以中华民族儿女命运相连、情感互融、守望相助的爱国主题展开。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的：“庆祝活动是人民群众爱国主义精神的集中展示，要抓住契机，加强对人民群众爱国主义的教育和引导。”30历史照见未来。国家仪式主题不停驻于回望过去，唤醒历史记忆的初始阶段，更为重要的是以史为鉴、与古为新的未来指向。实现中国梦，是中华民族的价值目标，这是“凝聚了几代中国人的夙愿，体现了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的整体利益，是每一个中华儿女的共同期盼”3163。这一共同的价值目标使各族人民紧紧团结，使中华民族得以延续和发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就是为了“动员全体中华儿女围绕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一起来想，一起来干”139，就是要“引导各族群众牢固树立休戚与共、荣辱与共、生死与共、命运与共的共同体理念”32181。置身于仪式情境中的各族人民，会将自己视为实现中国梦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对中华民族复兴的美好未来产生期待，并产生创造美好生活的积极心理暗示，由此生发强烈的奉献感、奋斗感，促发为中华民族复兴而奋斗的实践行为。新时代的国庆仪式主题是召唤中华儿女在新征程接力爱国爱党之行、共圆中华民族复兴梦的集中动员。以习近平总书记在国庆仪式及招待会上发表的主题讲话为文本，借助ROST CM6文本挖掘工具分析，形成如图1所示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国庆仪式主题演讲文本语义网络分析图。从图中可以看出，“中华民族”“中国”“人民”“实现”“发展”“复兴”等是新时代国庆仪式话语体系的中心词汇，体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接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3162。“中国共产党”“中华民族”“国家”“命运”“目标”“征程”，这些带有强烈导向性的共同体理念词0932024年第3期（总第177期）Journal of North Minzu University汇，经由仪式文本与象征符号系统互文，突显政党意志、涵濡民族精神、实现民族复兴。共同的价值体系使各族人民紧密团结于党中央的坚强领导，将个人诉求与中华民族利益、个人前途与中华民族命运、个人追求与中华民族发展紧紧相连在一起，触发全国各族人民主动投身于中华民族复兴伟业的内生动力，驱动着各族人民在实践中朝着同一目标不断前行，最终实现国家仪式效能的现实延伸。三、效能提升：国家仪式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实践遵循中国是一个仪式文明体的民族国家。33以国家仪式实现高质量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需要协同国家、社会、学校等多方力量，从挖掘中华民族故事、编码中华符号体系、强化仪式叙事方式、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大党大国的仪式制度等多措并举，使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仪式图景因事而化、因势而进、因时而新。（一）撷取历史时空资源，强化仪式内容认同合力“历史从哪里开始，思想进程也应当从哪里开始。”34603国家仪式在筹备前，需要纵深挖掘时空资源，以仪式时空唤醒、更新共同记忆，讲好中华民族在不同时期共同谱写的故事。首先，以中华文化精粹赋能仪式主题，讲好中华民族故事。一方面，萃取中华传统文化优秀因子。传统文化能从源头上展现中华民族的历史风韵，滋养中华民族亲如一家的精神血脉和文化根基。例如，从“三皇五帝”的中国神话故事，呈现血脉同源的同胞印记。从先哲的思想中，感悟“九州共贯”“四海一家”的共生传统。另一方面，挖掘近代以来各民族爱国志士救亡图存的故事。特别是革命先烈、民族英雄的典范事迹，更能凸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各民族共同推动中华民族发展图1：国庆仪式主题演讲文本语义网络分析图（20122023）094的实体性和整体性。各族人民具身仪式，体悟“炎黄华夏中华”的一体演化，感受民族意识从自在到自觉再到自为的转换状态，使共同体的意识融注于精神血脉。其次，以新时代的实践资源更新仪式内容，开展有关民族团结进步的仪式叙事。“实践没有止境，理论创新也没有止境。”118国家仪式的内容选取要有适用性，契合时代脉搏，聚焦新时代特征和依托共同体发展，不断回应以中国式现代化建设强国的新需求。此外，国家仪式的主题应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征程中的新实践作为重点，如依托中华民族整体迈入小康社会的实践成果，展演新时代中华各民族携手共建的奋斗成果，增强中华民族复兴的自信心。最后，以理论资源统摄新时代的国家仪式供给。特别要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政治引领，紧紧围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条主线，做好团结奋斗的宣讲活动。国家仪式要体现中国共产党的坚强领导和政治优势，体现中国共产党带领人民谋取幸福的初心以及实现中国梦的强大实力。以盛大仪式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为例，高精尖战备掠过长空、红旗飘扬、国歌齐唱、礼序乾坤，身穿民族服饰的各族人民齐聚天安门广场。在亲如一家、团结向党的浓厚氛围中，彰显了中华民族的主心骨是中国共产党。（二）丰富中华符号操演，拓宽仪式话语传播张力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仪式活动要体现仪式感、参与感、现代感，办出中国风格、中国气派、中国风采35。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时代的象征符号体系在国家仪式的操演中以形赋意、以形传神，有利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全面生动传播。首先，建立专业权威的仪式符号系统编纂队伍，打造高度凝聚力的中华符号体系。从政策、风景、建筑、服饰、饮食、医疗等多方面选取中华文化符号，如长城、中国结、中药、中国书法、民族团结柱、二十四节气、“石榴籽”等共识的、稳定的、独特的文化符号。通过专业人员的挖掘、整理、阐释，将涵盖各民族、符合民族气韵、具有中国特色的符号编纂成册，或出版中华符号字典，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仪式符号选择和应用上增添科学性、系统性。其次，增强仪式符号所指的释义功能，特别是做好红色基因符号的时代阐释。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国家仪式中的铸牢程度和传播广度，取决于仪式宣传的主旨内容和符号意涵的价值引导。在不同类别的国家仪式应用中，符号体系的政治意涵都要与民族团结的要求契合，都要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目标为导向，用全体人民喜闻乐见的方式“讲清楚中华民族是具有强大认同度和凝聚力的命运共同体”2，使仪式话语不变味、符号意蕴不走形，形成认同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最大增量。最后，拓展国家仪式符号体系的传播阵地，形成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符号化表达。糅合同质性、符合民族美学的仪式符号能够提高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传播速度和铸牢效率。“加强全媒体传播体系建设”144，通过关联以主流媒介为首的宏观叙事传播和以个体为主的微型传播，借助大数据、人工智能等前沿技术手段，在强互动、广参与、实时性、共享性、数字化的网络仪式传播中，展现中华民族大家庭的形象，提高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工作的广度、深度、力度。（三）询唤现实行动自觉，延续仪式样态作用效力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庆祝活动为我们留下了十分宝贵的精神财富，要加强对这些精神财富的发掘利用。”30仪式结束后，要不断深化拓展各民族共有的精神财富，把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转化为推动强国建设的稳定动力、转换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实际行动。首先，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大党大国仪式制度。通过法律、政策等方面制定和保障国家仪式举办的规范性，防范仪式随意化、空心化。与此同时，设置国家仪式的评价机制和测量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专业量表。在仪式结束后，举办方应对参与者进行追踪反馈，设计易操作且有代表性的0952024年第3期（总第177期）Journal of North Minzu University量表分析，量化参与者对仪式本身设计的体验度和所传达理念的认可度。一方面，为下次的仪式举办提供有效参考。另一方面，参与者在评价反馈中产生被尊重、被需要、被认可的心理，进而唤醒中华民族共同体成员的主人翁意识。其次，规范全学段的礼仪礼节教育。开学典礼、毕业仪式、校园升旗仪式、主题班会仪式、少先队员入团仪式、中国共产党入党宣誓仪式等，仪式贯穿全员、全阶段、全方位的教育，在有形载体中实现育人无形。“青少年时期是价值观、人生观和祖国观、民族观形成的关键期。”31286鲜活的国家仪式体系教育，能够使“中华民族一家亲”的种子生根发芽，使中华儿女从小树立“强国有我”的报国之志。例如，以“爱国三问”浸润仪式，即“你是中国人吗？”“你爱中国吗？”“你愿意中国好吗？”在一问民族血脉、二问家国情感、三问责任担当的回答中，培育一代又一代具有爱国之情、实践报国之志的接班人。最后，促成仪式日常化的生活方式。可以通过创作电视、电影、红歌、纪录片等文艺作品，拍摄民族历史大事件，重现历史性经典仪式场景。各地区宣传部门制作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主题短视频、中国民族志影像和博物馆展厅等，将数字技术与文物实体结合，使各族人民在春风化雨的艺术中升华对中华民族的情感。还可以运用国家仪式中具有民族团结奋斗意义的象征符号，开发内蕴民族精神、体现地域特色的文化创意产品。这种文化产品具有接地气和生活化的特征，易给产品所有者种下“心理锚”，使蕴含在内的精神感召在“日用而不觉”的现实生活中得以渗透延续。参考文献1 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2 习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九次集体学习时强调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推进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高质量发展N.人民日报，2023-10-29（1）.3 习近平在参加内蒙古代表团审议时强调 不断巩固中华民族共同体思想基础 共同建设伟大祖国 共同创造美好生活N.人民日报，2022-03-06（1）.4 陈永亮.“四个共同”：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理论的多维解析J.北方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5）.5 曾楠.国家仪式：共同体认同的象征维度J.中州学刊，2023（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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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林斯.互动仪式链M.林聚任，王鹏，宋丽君，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28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译.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29 中华人民共和国爱国主义教育法N.人民日报，2023-10-25（5）.30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庆祝活动总结会议在京举行 习近平亲切会见庆祝活动筹办工作有关方面代表N.人民日报，2019-10-17（1）.31 习近平.习近平著作选读：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3.32 当代中国研究所.新时代这十年（20122022）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3.33 王铭铭.仪式的研究与社会理论的“混合观”J.西北民族研究，2010（2）.34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译.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35 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庆祝活动总结会议在京举行 习近平亲切会见庆祝活动筹办工作各方面代表N.人民日报，2021-07-14（1）.【责任编辑冯雪红】State Ritual Mechanism Analysis for Forging the Sense ofCommunity for Chinese NationMA Dan-dan（School of Marxism，Nankai University，Tianjin 300350，China）Abstract：National ceremonies are the external landscape and dissemination carrier of sense of community for Chi-nese Nation.It is a community cohesion mechanism that embodies culture，history，and theory，with the country as theunit.Specifically，national rituals activate collective memory，build symbolic systems，and transmit national spirit throughobservable，perceptible，and tactile ritual spaces，presenting a ritual landscape that forging the sense of community for Chi-nese nation.Taking the National Day ceremony as an empirical case，people of all ethnic groups confirm their nationalidentity，aggregate patriotic emotions，gather value consensus，and practice the great cause of rejuvenation in the logic of“knowing，meaning，and doing”.The supply of national rituals for the new journey needs to extract historical and tempo-ral resources，enrich the pra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