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迂回型致使关系表达中主语生命度层级的比较研究.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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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收稿日期2023-05-19基金项目 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重点项目“汉英致使关系表达中主语生命度层级比较研究”(AHSKZ2021D29)。作者简介胡月月(1987),女,滁州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杨玲(1972),女,安徽大学外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2024 年第 1 期总第 126 期北京化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Journal of Beijing University of Chemical Technology(Social Sciences Edition)No.1.2024Total No.126汉语迂回型致使关系表达中主语生命度层级的比较研究胡月月1杨玲2(1.滁州学院外国语
2、学院,安徽滁州 239000;2.安徽大学外语学院,安徽合肥 230601)摘要 汉语致使关系表达与生命度关联研究还有很大空间。论文基于语料库,对汉语迂回型致使关系表达中主语生命度层级开展语言内的比较,探讨由“使、令、让、叫、把”引导的致使句中主语生命度层级的异同。研究发现:使用频次上,迂回型致使句在文学语料库中的频次由高到低依次为把字句使字句让字句令字句叫字句;主语生命度的使用倾向上,“把”字句和表使令义、允许义和任凭义的“让、叫”字句以人类名词为优势,而“使、令、让、叫”都表示致使义时,致事侧重于事件;主语的语义类型上,“使、令、让、叫、把”字句中主语致事或致使性事件的引起因素较为复杂,具
3、有多样性特征;主语生命度等级优先序列上,除了“使”和“让”字句较为相似,其他迂回型致使句式之间差异较大。关键词 生命度;“使、令、让、叫、把”;迂回型致使关系表达;语法化中图分类号H146.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6639(2024)01-0106-10一、引言在语言学中,“生命度”(animacy)主要指名词所指称对象的知觉度,是语言中普遍存在的概念。生命 度 被 视 为 人 类 语 言 中 一 个 极 为 重 要 的 属性1,与数、一致、格标记、语序、语态和语义角色等具有紧密的关系。语言学界对生命度的研究虽然较多,但往往停留在对零散语言现象的分析上,较少关注某一具体结构(如致使关系
4、表达)中的生命度表现。作为生活中最基本的关系之一,致使关系又是句法语义界面研究的天然切入点,对致使关系进行研究具有跨学科的价值和类型学意义,而“语言生命度研究属较为新兴的语法研究领域,语言生命度是研究汉语语法的新视角、新方法”2。彭利贞、赵朝永和邵志洪等都曾指出,表达致使关系的语法模式几乎在所有语言中都有体现,但用以表达致使概念的语言形式在不同的语言中又展现出各自独有的特点34。即便在某一种语言内部,致使关系也并不局限于某一种句法结构或语法手段。致使关系表达在句法型态上拥有丰富的表现形式,但它们均表达了相同或相近的意义 致使,尽管不同致使关系表达的致使意义各有侧重。Comrie 根据形式参项,
5、将人类语言中致使 关 系 表 达 的 形 式 主 要 归 为 词 汇 型(lexical causatives)、形态型(morphological causatives)和分析型(analytic causatives)5167,而分析型又常被称6012024 年第 1 期胡月月杨玲:汉语迂回型致使关系表达中主语生命度层级的比较研究为迂回型(periphrastic causatives)。本文将重点考察汉语中由“使、令、让、叫、把”字构成的迂回型致使关系表达,揭示它们的主语在生命度等级上的共性和差异。虽然广义的“使”字句和“把”字句都是迂回型致使结构,但是二者有所不同。首先,在语义构造上,
6、前者的语义构造为“致事+致使力+役事+致使结果”,而后者的语义构造是“致事+把+役事+致使力(动作)+致使结果”。广义的“使”字句的各语义要素之间的排列顺序符合致使的发生顺序(详见图 1),因此被视为典型的或基本的致使关系表达,而致使性“把”字句等被视为派生致使关系表达694-102。其次,在“使、令、让、叫、把”的性质上,“使、令、让、叫”表示一种高度抽象、纯粹且泛化的致使动力,致使过程并不被详细地描述,是表示致使意义的抽象动词或致使词。“把”字本身不表示致使力,不含致使义,而是具有正向引发性的助动词6191。再次,在致使意义的表达上,广义的“使”字句的致使意义直接用一个显性形式的“使、令、
7、让、叫”等来表达,“使”后谓词表达结果(事件)。“致使”概念在“把”字句中是暗含的,没有明确、独立地出现。“把”字句表达的致使是复动型,即 V1是使因事件,V2是结果事件。图 1致使在现实世界中的发生顺序生命度是生命范畴在语言中的体现,为了便于研究,使生命范畴研究具体且深入,生命范畴被量化成可见的等级序列7。生命度等级依据不同的语言或者不同的研究目的,划分和区分细度也会有所不同。由于汉语对有生性和无生性的区分主要是语义上的区分而不是使用形态手段,因此,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我们参照了 Comrie 5185、周红6163、赵立霞8和吉洁9等的研究成果,根据能否自发动作,建立适合本研究对象的生命度
8、范畴划分:人类(包括人称代词、指人或人类组织的名词)(人类除外的)动物身体植物自然力具体的无生命的事物 抽 象 事 物(包 括 抽 象 概 念、事件)。二、前人研究(一)广义的“使”字句的句法语义特点20 世纪 80 年代以来,汉语语法学界已经开始分析各种致使关系表达的语义特点,尤其是对主语语义特点的探讨。徐通锵指出:“在使动式中(有使类字标记的连谓句),影响使事(役事)的施事大都是一些有生性语义成分。这是主流。但是,这种句式一旦形成,在以时间顺序为基础的汉语语义句法里,它就具有一种强大的生成力量,人们可以仿效这种句式生成新的句子。如果对使事(役事)产生影响的力量是无生性的,那就需要在使类动字
9、之前加上这种无生性的结构成分,形成一种使动的因果句:使字之前为因,之后为果。”10而李临定11199、陈昌来12、范晓13136-138、袁毓林14 151-5和邢欣16等所持观点与徐通锵的观点截然不同,他们认为“使”字句的主语少数指人,大多数则表示事件和抽象事物。以上研究多采用内省的方法,是依据汉语事实或基于内省的例句得出的经验性总结,缺乏数据的支撑,并未检验结论是否符合汉语实际使用的情况;虽然宛新政17对“使”字句和致使性“把”字句中主语的语义特点和句法性质作了定量分析,但他没能进行充分的语言内的对比研究。701广义的“使”字句指“使、令、让、叫、使得、致使、导致”等词构成的兼语句。针对生
10、命度等级序列,需要作出以下几点说明:首先,人是万物之灵,是控制其他物体的主要力量,因此,人的生命度最高,处于生命度等级的最左端。其次,由人组成的组织、机构等名词作为人类的转喻用法常表现出较强的生命语义,虽然它们本身不能发出动作,但当组织机构指有自身立场和判断能力的社会群体而不再指场所实体时,“机构”代指“机构里的人”,隐含了实际动作的发出者都是人,是人组成的机构性群体。身体部位一般也是人的转喻,指代身体动作的发出者。因此,组织机构和身体部位名词作为人的附属成分同人、动物和植物一样均被视为生命实体。虽然人的身体部位是人的附属性成分,被带上了人的情感,但是整体的人的生命度和可控性要远远高于人的身体
11、部位。再次,自然力的生命度远远高于具体的无生命物和抽象物。例如,在纳瓦霍语中,风、雨、流水等能自发动作的无生命实体被划为生命度高于其他无生命物的一类。最后,尽管抽象事物是由最高生命度等级的人类具体行为者创造的,但仅仅是人类抽象思维最后的结果,因此抽象事物的生命度最低。北京化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4 年第 1 期(二)“使、叫、让”字句主语语义类的语言内对比研究李临定在探讨“让、叫、要、使”构成的兼语句型时,认为“让”“叫”和“使”都有致使义,但是侧重点有所不同11191-199。具体来说,“让”“叫”侧重于人,表示某人致使了某种动作,且常和人的主观意志相联系,而“使”侧重于事件,总是表
12、示由于某个事件而引起了什么结果,不和人的主观意志相联系。这一分析是较为准确的,但遗憾的是,他没有对“致使”和“使令”进行明确的界定18。项开喜1970-77把双施力结构式(汉语兼语式)分为“使令义”和“致使义”两个语义类型。“让、叫、使”是现代汉语双施力结构中最常用、最典型的使令动词,但“让、叫”字 句 和“使”字 句 的 功 能 不 同。“使”字句只表示致使义,NP1常为一些非常抽象的事物或名物化成分,是事物出现状态变化的间接使因,施事性较低。“使”字句是不太典型的双施力式,可以被视为间接使因主语句,当“让、叫”表使令义时,是典型的双施力结构式(有间接和直接施事)。“让、叫”引介动作行为的直
13、接施事,而“使”引介施事性不强的名词性成分,因而“叫、让”能用于被动句而“使”不行。项开喜虽然对“致使”和“使令”做了区分,但其结论依旧建立在内省分析的基 础 上,并 非 在 实 际 语 料 中 通 过 数 据 统 计得出。鉴于以往关于迂回型致使关系表达中主语相关研究的不足,本文试图在生命度理论的框架下,运用汉语大型单语语料库,采用实证研究方法,对汉语迂回型致使关系表达中主语的生命度层级进行语言内的比较分析。三、汉语迂回型致使关系表达中主语生命度层级的语内比较我们从 BCC 和 CCL 文学语料库共收集到859 条“使”字句、151 条“令”字句、290 条“让”字句、62 条“叫”字句以及
14、1,075 条“把”字句,对它们构成的致使事件中涉及的参与者之间的关系进行分析,确定句子的主语,并根据本研究确定的生命度范畴划分对主语进行归纳、整理如下表:表 1“使、令、让、叫、把”构成的致使关系表达中的主语生命度层级致使词频次、比例主语生命度人类动物身体部位植物自然力具体的无生命的事物抽象概念、事件总数使频次8611351139704859比例10.01%0.12%1.51%0.58%1.28%4.54%81.96%100%令频次508025131151比例3.31%05.3%01.32%3.31%86.76%100%让频次60193112204290比例20.69%0.345%3.1%1
15、.03%0.345%4.14%70.35%100%叫频次16010114362比例25.81%01.61%01.61%1.61%69.36%100%把频次7421114334492221,075比例69.03%1.02%1.3%0.28%3.16%4.56%20.65%100%总数频次909134511491061,3042,437比例37.3%0.53%1.85%0.45%2.01%4.35%53.51%100%(一)“使、令、让、叫、把”字句中主语的生命度优先序列表 1 清晰地展示了“使、令、让、叫、把”构成的致使句中主语生命度的分布情况。由表 1 可知,“使”字句中主语的生命度优先序列体
16、现为“抽象概念、事件人类具体的无生命事物身体部位自然力植物动物”;“令”字句主语生命度在实际语料中的倾向规律为“抽象概念、事件身体部位人类、具体的无生命事物自然力”;“让”字句的主语生命度优先序列为“抽象概念、事件人类具体的无生命事物 身体部位 植物 动物、自然力”;“叫”字句中主语位置容易接收的生命或非生命体呈现以下倾向:抽象概念、事件人类身体部位、自然力、具体的无生命事物;“把”字句的主语801本研究在语料筛选时,排除了 BCC 语料库中的翻译文本。2024 年第 1 期胡月月杨玲:汉语迂回型致使关系表达中主语生命度层级的比较研究所占比例从高到低依次为:人抽象概念、事件具体的无生命事物自然
17、力身体部位动物植物。需要指出的是,基于表 1 统计出的主语生命度优先序列并不是一种语法规定,而只是一种统计上的使用倾向。(二)“使、令、让、叫”字 句 中 主 语 的 生 命 度分布除了“把”字句,其他迂回型致使句中主语的生命度均以无生性的抽象概念和事件为主。我们在语 料 库 中 共 搜 集 到 859 个“使”字 句、151 个“令”字句、290 个“让”字句以及 62 个“叫”字句,其中“使”和“让”构成的迂回型致使句在语料中呈现绝 对 优 势 分 布,“叫”字 句 出 现 的 频 次 最 低。“使”“令”“让”和“叫”字句中,表示抽象概念和事件的主语分别出现 704 次、131 次、20
18、4 次和 43 次,各占 主 语 总 数 的 81.96%、86.76%、70.35%和69.36%。由此可见,“使、令、让、叫”字句的主语大多数表示抽象事物和事件。它们一般要求前边是表事件的词语,常是表示事件的一段话或主谓短语,如例(1)和例(2),或是表示事件的指示代词“这、这些”等,如例(3)句中的指示代词“这”实际上指代前文的事件,即“当他面临如此厄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向我求援”;此外,“使、令、让、叫”字句的主语也常是抽象名词或短语,如例(4)和例(5)句中主语“这种志向”和“人折磨人的方法和人经受折磨的能力”都是抽象事物致事。(1)有一种柔弱的女人,却常常想着帮助实际上比她坚强
19、得多的男人,还挺令人感动。(BCC)(2)我想父亲经常去要求一定是叫领导烦了,有一天老王局长还找到我,要我们多想想办法,尽量安顿好父亲的生活。(BCC)(3)当他面临如此厄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向我求援。这让我感动,又使我承受着难言的沉重。(BCC)(4)这种志向使红线深为感动。(BCC)(5)人折磨人的方法和人经受折磨的能力,都是能让人自己为之震惊的。(BCC)需要指出的是,当抽象事物或事件充当致事时,其本身并不能发出真实的力,但它们构成的致使事件中,使因事件和结果事件存在时间先后、依赖以及作用效用关系,因此,它们可以被视为致事,通常表达抽象的致使关系。当由“使、令、让、叫”等单纯使令动词
20、(致使词)构成的致使句(即“N1+V1+N2+V2”)中的主语 N1为抽象事物或事件时,V1表示 N1不是有意识地、只是客观上引起或导致 N2出现某种结果20。现代汉语中的“使”主要用于事件性的非意志性的致事,如例(6);即使句中是由指人名词充当主语,也是代替一个客观事件而不代表主语意志,如在例(7)中,主语致事“你”表示“你”做了某种行为使他不能来,但“你”不一定有意让他不能来。而“让、叫”等致使词可以表示有意致使,如例(8)。(6)公路施工使交通不畅。(7)你使他不能来了。(8)我让他来了。但是仔细观察,我们会发现由“使、令、让、叫”构成的致使句中,“让”和“叫”字句中的主语由抽象概念和事
21、件引发的概率和由人引发的概率分别小于和高于“使”和“令”字句。表 1 显示,“使、令、让、叫”字句中,高生性的人类主语分别占各自主语 总 数 的 10.01%、3.31%、20.69%和 25.81%。“让”字 句 的 人 类 主 语 所 占 比 重 比“使”字 句 和“令”字句分别高出 10.68 和 17.38 个百分点,而“叫”字句的人类主语所占比重分别比“使”字句和“令”字句高出 15.8 和 22.5 个百分点。李临定就曾精辟地阐述它们的细微差别,认为“让、叫、使”都有致使义,但侧重点不同:“让”和“叫”字句的致事侧重于人,常表示某人致使了某种动作,常和人的主观意志相联系;而“使”字
22、句的致事侧重于事件,总是表示由于某个事件而引起了什么结果,不和人的主观意志相联系11199-200。当“让”和“叫”的前面不是指人名词而是表示事物的词语或表事件的语句时,它们则可以用“使”替换。李临定的观察细致入微,但没有明确区分致使词的意义差别,没有对“致使”和“使令”进行明确的界定。事实上,“使、令、让、叫”字句在主语生命度的使用倾向上的差异与致使标记词的语义有关。现代汉语八百词(增订本)载:“使”“让”“叫”必带兼语时,“使”表示“致使;让;叫”;“让”具有多义性,表示“致使;容许,听任”,而“叫”表示“致使”。根据现代汉语词典(第 7 版),“使”表示“让;致使”;“令”表示“命令;使
23、”;“让”表示“致使、指使、容许901北京化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4 年第 1 期或听任”;“叫”表示“使;命令;容许或听任”。汉语致使词的语义分类见下表:表 2汉语致使词的语义分类致使义使、令1、让1、叫1使令义令2、让2、叫2允许义让3、叫3任凭义让4、叫4历时研究成果表明,“使、令、让、叫”致使词处于一个由使令词发展到致使词的语法化过程。役事自主性的减弱是使令词到致使词语法化过程的一个重要表现。在普通话中,“使”已经完全失去了使令用法,只表达致使义。我们在语料中没有发现一例“使”字句表示使令义的例句。“使”字句表示致事无意识地引起役事产生一个不自主的变化。“使”字句中各语义成分具
24、有以下特征:致事具有无意识性;“使”字具有弱动力性;“使”后动词具有非自主性。这些语义特征使得“使”字句体现出客观致使、静态致使的特点21。“令”从先秦到清代一直以使令用法为主,但在现代汉语中该用法衰落了。“令”只是偶尔在正式场合具有使令义,在语料中,我们只发现一例“令”的使令用法,如例(9)。此外,在语料中,我们还观察到“令”字句主要用于词汇化的“令人+结果”结构之中。在搜集到的 151 个“令”字句中,“令人+结果”结构出现了 81 次,占所有“令”字句的 53.64%。这可能是历时的原因造成的。“使”和“令”已经成为纯粹的致使词,且它们的语法化时间早于“让”。“让”的语法化开始时间较之于
25、“使”和“令”更晚,到民国以后才开始用于表达致使义22,还较多地保留着使令词的用法2360-68。“让”表示劝诱和谦让的原始语义在语法化过程中尚未完全漂白,非强制义依然存在。朱德熙把“让”分出了使令、听任、允让等多种用法24。“叫、让”则是既有致使义用法又有使令义的用法,表示命令、允许、任凭等义。“让”的使令义用法“让2”在我们搜集的语料中出现了 9 例,任凭义用法“让4”出现了 3 例,容许义用法“让3”出现了 1 例;此外,“叫”的 使 令 义 用 法“叫2”出现 8 例。例如:(9)姑姑令人砸开铁锁,冲入院内。(BCC,使令义)(10)丹增活佛让铁棒喇嘛用铁棒砸开了碉房的门,抢先进去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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