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汉语副词“转”语法化连续性环境研究.pdf

语言科学ISSN1671-9484CN32-1687/G2024年3月第2 3卷第2 期（总12 9 期）113一12 8中古汉语副词“转”语法化连续性环境研究张清华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北京10 0 0 8 4提要文章以东汉到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汉译佛经为主要语料，从语法化环境具有连续性的理论出发，讨论了中古汉语时期“转”的各种副词用法演变的语法化环境。这一时期“转”有程度副词、情状副词和语气副词三种用法，它们都是由“变化”义的动词“转”语法化而来，新的语法功能经桥梁环境、在转换环境中最终形成，而“转换环境”是可以采用一定的形式标准将其识别出来的。文章最后还讨论了基本见于佛经的“转复”“转便”“转更”的副词用法，指出它们源于不熟悉汉语的译经僧人（二语习得者)的学习偏误。关键词转中古汉语副词佛经语法化中图分类号H14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 7 1948 4(2 0 2 4)0 2-0 113-161引言说文解字：“转，运也。从车，专声。”由说文解字的说解看“转”的本义为车运、搬移位置，桂馥说文义证也持这种看法，认为“运”即“逻徙”义，又举广雅“运，转也”为补充论证。本文考察了诗经,有7 次使用“转”,基本为位置移动义。例如：(1)胡转予于恤。云:转,移也。(诗祈父)(2)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诗柏舟)下例为史记用例，司马贞释“转”为“车运”：(3)转漕甚辽远。司马贞索隐：“车运日转，水运日漕也。”史记平准书)车运、搬移位置两义关系密切，从用例看上古时“转”的基本意义是搬移位置，但“车运”一义后代一直延用，到汉以后专用于国家、军队的粮食运输。同时上古汉语末期动词“转”发展出变化、转动等语义。中古汉语“转”除有丰富的动词义，还有多种副词用法。汉语大字典中列出了“转”的两个副词用法，其一是“反而、反倒”义，最早引例出自诗经小雅谷风;其二是“渐渐；更加”义，引例出自晋陶潜搜神后记。虽然中古汉语中副词“转”是常用副词，但关于副词“转”的产生和演变的研究并不多。就本文所见，先后有董志翘和蔡镜浩（1994）、柳菁（2 0 0 2）、时良兵（2 0 0 4）、马碧（2 0 0 4）、赖琴莲（2 0 10）、栗学英（2 0 11）、陈丽（2 0 12,2 0 2 2）、张家合（2 0 13）、叶慧涓（2 0 16）、杨振华（2 0 19）等。研究者一般将副词“转”的收稿日期2 0 2 2 年12 月2 6 日*本研究的语料收集和初步分析由友生李衍颖完成。暨名审稿专家和语言科学编辑部给本文提供了宝贵的修改意见，仅此一并致以诚挚谢意。文章如有错讹，概由笔者负责。113定稿日期2 0 2 3年10 月2 3日doi:10.7509/j.linsci.202310.035853语言科学2 0 2 4年3月“渐渐”和“更加”分为两个义项分开讨论，研究集中在以下两个方面。第一，副词“转”的义项及各义项产生的时间。对于汉语大字典列出的“反而、反倒”义，董志翘和蔡镜浩（1994)将诗经小雅谷风“将安将乐，女转弃予”中的“转”归为连词，柳菁(2 0 0 2)则认为这例的“转”仍是动词。大多数学者对汉语大字典的义项归类和产生时间没有异议（参见赖琴莲2 0 10；陈丽2 0 12,2 0 2 2；叶慧涓2 0 16）。马碧（2 0 0 4)指出更加”义的“转”产生于南北朝，且在单用表示程度的“转”产生之前“转更”“转加”等复音程度副词就已经出现。时良兵（2 0 0 4)则认为三国支谦译经中已经存在表示“更加”和“渐渐”的副词“转”，他还认为“转”有另外两个副词义项，即“表示某一情况反复出现”和“表示范围”。张家合（2 0 13)则认为表示“更加”义的“转”产生于魏晋时期。第二，副词“转”的来源及语法化途径。马碧（2 0 0 4)、杨振华（2 0 19)则都认为表示“更加”义的“转”来源于“转变、改变”义动词。栗学英(2 0 11)则认为表示“更加”的“转”来源于表示“回还、辗转”义动词，由动词义引申出重复义进而演变为程度副词。赖琴莲（2 0 10)则认为转折副词“转”的直接来源是“返回”义动词，陈丽（2 0 12，2 0 2 2)认为表示“回转、返回”义的“转”语义泛化产生了“变化”义，进而产生了“反而、反倒”义。叶慧涓（2 0 16)则对副词“转”各种用法的语法化过程进行了描写和说明。不过上述讨论大多是对“转”进行抽象的语义变化分析，较少结合具体的语例讨论具体演变过程。本文将以中古时期译者明确的佛经文献为主，结合中土文献，利用语法化连续环境理论分义项厘清各类副词“转”产生的各个阶段的特征，揭示其变化的全过程。Heine(2002)提出了语法化环境具有连续性的观点，指出除了只有源义的第一阶段，即起始阶段(initial stage)外，新的语法意义的产生还需要经过三种连续阶段，即桥梁环境（bridging context）、转换环境（switch context）和惯用化环境（conventionalization）。在桥梁环境中，源义和目标义并存：目标义已经产生，而且比源义更加合理，但是仍然不能排除源义。在转换环境中，由于该环境与源义的某些特征相矛盾,因此源义被排除，而目标义成为唯一的解释。此时新的用法真正产生，但对具体的语境有依赖。在惯用化环境中，目标义因为频繁使用而常态化而且不再需要语境的支持（Heine 2002；彭睿2020）。H e i n e 的研究提供了一个利用共时语料重构语法化过程的视角。而彭睿（2 0 2 0)结合了“裂变原则“共存原则”以及“语法化链历时维度一共时维度的对应”【1 理论论证了后现语料作为推溯历时演变的辅助手段的合理性。人们可以借助某一共时平面上语法化项的语法程度不同的各种用法（即“共时变体”)来对应、还原历时演变的脉络和环境。就副词“转”的产生过程而言，本文在搜集、分析语料的过程中发现：一方面，中古以前和中古早期语料较少，缺少对应语法化各阶段环境的材料，历时的变化线索不易看清；而另一方面，中古汉语时期语言面貌更新速度快，新的用法迅速出现和扩展，中古中后期佛经文献量大、文献中用法丰富，各类用法集中出现，扁平化呈现。因此，利用共时以及后现语料寻找语法化连续环境，补充语法化链条，重构语法化的过程，是研究副词“转”语法化的一个有效的途径，也是语法史研究中如何更好地挖掘语料的有益尝试。但是运用语法化连续环境理论重构中古汉语副词“转”的语法化过程时，有两点需要注意：首先，Heine研究的是共时语言，,而本文处理的是历史语料，今人对历史语料的语感显然不如对现代汉语的语感自然，难以对目标义和源义的解释的优劣进行判断，因此，下文讨论的桥梁环境主要是指同时具有源【1】简单而言，语法化链同时具有历时和共时两个维度，共时维度的共时变体与历时维度的历时阶段之间存在对应关系。从理论上说，人们可以利用共时变体之间的关系来推溯对应的历时阶段的演变过程以及演变产生的环境和条件（参见彭睿2 0 0 9）。114张?巅中古汉语副词“转”语法化连续性环境研究义和目标义两种理解的环境，并不强调目标义较源义更合理；其次，通过考察利用语法化连续环境理论重构语法化过程的个案（Heine2002；赵晓丽2 0 2 1；周洋2 0 15），我们发现，学者讨论的惯用化环境往往是一个排斥源义、源义不能进入的全新环境，而Diewald(2002)指出新的意义从旧的、更词汇化的意义中独立出来,并且可以扩展到非孤立环境，在这种环境下它和语法化程度较低的理解（less grammati-calized reading)交替出现。综合两者的观点，本文认为惯用化后的副词可以出现在排斥动词的新环境中，如副词并列,不过由于副词的特殊句法位置(动词前)，惯用化后的副词“转”和语法化前的动词“转”占据的表层句法位置相同，副词用法产生后“转十谓词性成分”中的“转”的副词特征不如排斥动词用法的新环境(如副词并列)明确，可借助新环境帮助判断。通过对语料的分析，我们认为“转”在中古汉语时期一共有三种副词用法，包括表示“更加”的程度副词“转1”、表示“渐渐”的情状副词“转，”【2 和表示“反而”的语气副词“转：”。下面我们将利用语法化连续环境理论讨论这些副词用法产生的时间及过程。2副词“转”的语法化2.1“转”语法化的来源义和来源结构副词修饰动词，其句法位置是在动词前，根据语法化的句法结构条件要求，“转”应在“转十谓词性成分”结构中语法化，而“转”作为一个多义动词，可以以多种语义进人“转十谓词性成分”的结构，所以有必要对它们的语义分别考察，找出副词“转”语法化的起点。前人研究大多认为副词“转”产生或大量使用的时间是魏晋时期，因此本文主要考察东汉及上古汉语时期“转十谓词性成分”中动词“转”的使用情况。据统计，这一时期出现在谓词性成分之前的“转”的语义类别主要包括三大类：运输、车运义；移动义；变化义。第一类是“运输、车运”类的“转”，和其后的谓词性成分构成并列结构，汉以后它主要见于中土文献，专用于国家和军队的粮食运输。例如：(4)军旅暴露,转输烦劳,其令诸侯王、列侯、蛮夷王侯君长当朝二年者，皆毋朝。（汉书宣帝纪第八)第二类是“移动”类的“转”。表示空间位置移动的“转”同样和其后的谓词性成分构成并列结构。例如：(5)诸菩萨饭已。持钵跳掷虚空。行列而住。亦不堕地。亦不转摇。（东汉支娄迦译佛说阿阁世王经卷下）从空间位置的移动可以引申出“经过很多地点”的含义，进一步可以泛化为表示“经过很多环节”。翻译成现代汉语时，人们常常可以用“辗转”来对译“转”。例如：(6)要当得十五，意便堕道，亦转上至阿罗汉也。（东汉安世高译佛说大安般守意经卷上）需要注意的是，此时的“转”仍然是动词，因为可以看到这样的例子：(7)久之，武等学长安，歌太学下，转而上闻。（汉书王褒传)对这类结构中“而”前后成分的关系有不同意见，本文认同杨荣祥（2 0 10)的观点，“而”连接的是两个陈述性成分，因而认为这类“转”是动词而不是副词。第三类是“变化”类的“转”,可以表示具体的“改变行动的方向”或语义更加泛化的“变化”。例如：(8)日者秦、楚战于蓝田,韩出锐师以佐秦，秦战不利,因转与楚，不固信盟，唯便是从。（战国【2】关于这一类副词应该归人哪一副词次类，研究者有不同的看法。本文暂采用高育花（2 0 0 7)的分类，将其归入情状副词。115语言科学2 0 2 4年3月策赵一)(9)譬若人能勇悍却敌，为人极端正猛健，无所不能，能晓兵法，六十四变皆知习之，为众人所敬。若有所至处，无不得其力者。有所得者转分布与人，其心欢欣。（东汉支娄迦译道行般若经卷七）(10)老相为何等？为转熟是为老相，令从是致堕死处。（东汉安世高译阴持入经卷上)“运输、车运”和“位置空间移动”义的“转”语义比较具体，常常和前后的成分词汇化为并列结构的双音词，如转漕、转输、转移、退转等等。而表示“经过多个地点、环节”的“转”内部语义比较复杂，具有十多次工十变化等多个义素，其含有十变化义素，与“变化”类“转”近义，出现句法环境也相同，本文将它们合并为“变化”类，在接下来的讨论也可以看出，正是以这些出现在动词或形容词前的、表示“变化”的“转”为起点，“转”在中古汉语中产生了诸多副词的用法。【3】2.2程度副词“转1”的语法化中古汉语程度副词“转1”，义“更加”。例如：(11)施设经亦如是说：修行广布增上杀生之业生阿昆地狱，小轻者生大热地狱，转轻者生热地狱，转轻者生大叫唤地狱，转轻者生叫唤地狱，转轻者生众合地狱，转轻者生黑绳地狱，转轻者生活地狱，转轻者生畜生，转轻者生饿鬼；乃至邪见，说亦如是。（北?浮陀跋摩道泰译阿昆县昆婆沙论卷二十五）(12)论日：自下经文，重明彼福德中此福转胜。此义去何？彼如是舍无量身命果报福德，此福德胜彼福。(元魏菩提流支译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论卷中)例(11)中“转轻者”是指和前者相比程度更加轻微的人，例(12)中此福转胜”是指和其他福德相比，这种福德更好，因此，这里的“转”都只能解释为程度副词“更加”。从东汉译经开始，佛经中就有“转”和“倍 相续出现的例子。【4】例如：(13)云何，拘翼！其福宁转倍多不？（东汉支娄迦译道行般若经卷二）这里的“转”仍然是变化义的动词，“倍多”这个状中结构作其结果宾语，它与下面的例句在结构上相同：(14)本其前世宿命求道，为菩萨时，所愿功德各自有大小；至其然后作佛时，各自得之，是故令光明转不同等。（三国支谦译佛说阿弥陀三耶三佛萨楼佛檀过度人道经【5 卷上）但是在西晋译经中，一部分“转”已经可以被视为真正的程度副词。例如：(15)施有四事。何等为四？一者施多得福报少，二者施少得福报多，三者施多得福报多，四者施少得报亦少。何谓施少得福多者？能以慈心奉道德人，道士食已精进学诵，施此虽少其福弥大。何谓施多得福多者？若有贤者觉世无常，好心出财起立塔寺精舍菓园，供养三尊衣服履履床榻厨膳，斯福如五河流入于海，福流如是世世不断，是为施多其报转多，譬如农家地有厚薄所得不同。（西晋法炬共法立译法句譬喻经卷二）(16)复次，拘翼！善男子、善女子受持般若波罗蜜者，若讽诵读习守般若波罗蜜者，其地处魔及【3】没有特殊情况，下文所说的“动词“转”都是指“变化义”的动词转”。【4】马碧（2 0 0 4)引用了六度集经中的“其炎转更，倍常增多”，并将其作为三国时期的用例。不过考其出处，应该是出自菩萨本缘经。关于菩萨本缘经具体的译者、年代，学界有不同的看法，一般认为并非是三国时期的作品，其译写时间可能是西晋以后。【5】一说译者为东汉支娄迦。116张?巅中古汉语副词“转”语法化连续性环境研究魔天、异学外道、项很之人，若欲坏乱者，若欲中道断者，若有讼持恶意向者，终不得发是意。是菩萨其行功德，转更高显殊异，无能逮者。(西晋无罗叉译放光般若经卷六)例(15)是四类不同的人、四种不同的情况分别对比，而非一个人经过四种阶段的变化。同时，“施多”也是对一个恒常状态而非变化过程的描写，“其报转多”是指相对于布施的多，得到的福报更多。另外，这里的“其报转多”也和上文的“其福弥大”相对举。因此，这里的“转”是一个表示“更加”义的程度副词。例(16)强调的是对“其行功德”的客观描述或评价，而不是描述一个变化的过程，且对是菩萨”和上文的“善男子、善女子”进行比较。此处的“转更”可以被视为程度副词连用，组合起来表示“更加”的含义。因此，我们认为最迟在西晋，“转”已经产生了程度副词的用法。由于西晋及西晋以前的语料并不能充分还原程度副词“转”产生的过程，后现语料可以作为一个有效的辅助手段。在姚秦时期的译经中，和程度副词“转”关系密切的“转”的各种用法都比较丰富。同时，和西晋译经相比，姚秦译经中“转”的语义和形态句法特征都没有太多的变化，因此姚秦时期可以被看作动词转 副词转1”“有效共时参考平面”（彭睿2 0 0 9），我们可以借助这一平面上的各种共时变体来还原程度副词“转，”语法化过程。“转”后可以加形容词以及部分状态动词表示“变化”义。例如：(17)其食多者色转,其食少者色犹光泽，于是众生心怀彼我，生惰慢心言：“我色胜，汝色不如。”(姚秦佛陀耶舍共竺佛念译长阿含经卷二十二)(18)世性者，从世性已来至，从转细，还至世性。（姚秦鸠摩罗什译大智度论卷七十)此时的“转”只能被解释为动词,其后的动词或形容词充当它的结果宾语。当同一个事物变化前的状态和“转”后结果宾语所述状态同类，整句话就可能出现歧解。例如：(19)譬如父母虽常爱子，若得急病，是时爱心转重；菩萨亦如是，入悲心观众生苦，怜憨心生，便与深乐，以是故悲心在中。（姚秦鸠摩罗什译大智度论卷二十)(20)譬如人被火烧，烧时痛轻，后痛转重。（姚秦鸠摩罗什译大智度论卷十四)(21)行者如是,种种诸法而生疑想,随事欲解，疑心转多,是以佛教直令断疑，疑生即灭。（姚秦鸠摩罗什译禅法要解卷上）例(19)可以理解为在孩子生病时父母的爱心变重，也可以理解为和平常时候相比,在孩子病时父母对他的爱心更重。例(2 0)可以理解为在被火烧了之后,痛的程度变重了，也可以理解为和被火烧时疼痛的轻微程度相比，被火烧后痛的程度更重。例(2 1)既可以理解为疑心在“随事欲解”之后变多，也可以理解为和之前的状态相比，疑心更多了。按照前一种方式，“转”仍然是一个动词，“转十形容词/动词”应该被分析为动宾结构；而按照后一种理解“转”就应该被视为程度副词，和其后的形容词一起构成状中结构。例(19）一（2 1)的结构为变化前状态，（变化条件），转十形容词/动词”,该结构的语义语用和句法环境极易诱发语用推理，是“转”产生程度副词用法的桥梁环境。从句法位置上看，动词“转”和程度副词转”都是出现在形容词或动词之前，变化前状态多由小句、短语在“转十结果宾语”前表达。从语义上看，“变化”的语义也可以从前后状态不同而推导出来，“转”并不是获得“变化”这一语义解读必须的成分。此外，“变化”可能隐含着变化之后状态的程度相对原来更高这一结果，听话人可以根据这一会话隐含推理产生出新的解读方式，将“转”重新分析为表示程度的副词。Hopper和Traugott(2003)认为语法化过程中的重新分析是一种概念转喻的过程,语法化的源义和目标义之间存在转喻关系。程度可以视为变化的结果，由变化转喻变化的结果是非常自然的。当变化的主体，即“转”后形容词、动词所描述的对象，保持原貌，没有发生变化时，“转”的动词义就完全被排除了，只能表示“更加”义，这就构成了“转”语法化的转换环境。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不同事物117语言科学2 0 2 4年3月间的比较，而不是同一事物不同阶段的比较。例如：(22)时彼大王以所割肉着秤一头，复以鸽身着秤一头，鸽身转重，复割两及以身肉用着秤头，犹轻于鸽。（姚秦鸠摩罗什译大庄严论经卷十二)(23)若前眼识灭，生后眼识，后眼识转利有力。（姚秦鸠摩罗什大智度论卷十二)以例(2 2)为例，鸽子的重量并没有发生没有发生变化，只能理解为和王肉相比，鸽肉更重。而对于例（2 3)而言，“后眼识”刚刚产生，本身并没有发生变化，只是和“前眼识”相比，更加“利”而“有力”。程度副词“转”进一步发展，进人惯用化环境，此时它可以自由出现在形容词或部分动词前表示“更加”义，摆脱了语境的限制，也可以和其他程度副词连用，构成并列关系。例如：（2 4)发此念时，五系即得解，五乐在前。若阿须伦生念欲还谐本宫殿，五系还缚，五乐自去。时，阿须伦所被系缚,转更牢固。魔所系缚复过于是。(姚秦佛陀舍耶共竺佛念译长阿含经卷二十一)“转”从“变化义”到“更加义”程度副词的演变可总结为下表：【6】表1副词“转”的语法化过程阶段起始环境桥梁环境转换环境惯用化环境综上，表示“更加”的程度副词“转1”最迟在西晋时期产生，本文利用姚秦时期的语料环境还原了它由动词语法化为副词的环境和过程。2.3情状副词转”的语法化在中古汉语中，“转”也有表示“渐渐”的情状副词用法，表示动作行为、状态逐渐变化,强调渐变的变化过程。例如：(25)即抱小儿往所住处而养育之,其儿转大，至十余岁。（姚秦佛陀舍耶共竺佛念译长阿含经卷七)(26)其后此水渐渐稍减无数千百由旬，其水四面有大风起，名日僧伽，吹水令动，鼓荡涛波，起沫积聚，风吹离水，在于空中自然变成遍净天宫，杂色参间，七宝所成，以此因缘有遍净天宫。其水转减无数百千由旬，彼僧伽风吹水令动，鼓荡涛波，起沫积聚，风吹离水，在于空中自然变成光音天宫，杂色参间，七宝所成。（姚秦佛陀舍耶共竺佛念译长阿含经卷二十一）例(2 5)中，小儿长大是一个逐渐变化的过程，而后一分句还用了“至十余岁”来指明变化最终达成的结果。例(2 6)中，“转”修饰 减无数百千由旬”，表示减少这一动作的逐渐完成，最后达到“减无数百千由环境转十形容词/部分动词变化前状态，（变化条件），转十形容词/部分动词未发生变化的主体（常为主语）十转十形容词/部分动词不同事物之间的比较“转”十形容词/部分动词“转”和其他程度副词连用，构成并列关系产生的意义变化十结果宾语程度副词“更加”十中心语；源义“变化”仍存在“变化”义排除只有“更加义【6】栗学英（2 0 11)认为“转”的更加义是从“回环、辗转”的动词义经过“十回转/辗转十反复/递相十程度加深”这一过程演变而来，不过她并未举出相关例句左证这一演变过程。118张?巅中古汉语副词“转”语法化连续性环境研究旬”这一结果。同时，这一段落的语句带有很强的模式性、程序性，此处的“转减”和前文的“渐渐稍减”相呼应。因此，这两个例句中的“转”都是表示“渐渐”的情状副词。“转”可以出现在形容词和部分状态动词之前表示变化，形成动宾结构。而当上下文的信息显示出整个变化过程需要持续一段时间时，“转”就具有两解的可能性，此时便构成了“转”语法化为情状副词的桥梁环境。例如：（2 7)世尊！譬如母人怀，稍稍长大，坐起不安，行步无便，气力转微，饮食损少，卧起不宁，稍稍觉痛，厌本所习，皆受诸烦。(西晋无罗叉译放光般若经卷十)(28)譬如，迦叶！大海之中，稍稍广大，水渐流人，转成深广。菩萨如是，志诸通慧，行诸通慧，渐得成就于大圣道。（西晋竺法护译持心梵天所问经卷四)例(2 7)和例（2 8)中有“稍稍长大”“稍稍觉痛”“稍稍广大”“渐流人”等成分，它们都可以说明整个句子表示的事件是逐步完成的，而与之相伴发生的“转微”“转成深广”也是需要持续一段时间的渐变的过程。以例(2 7)为例,既可以理解为母亲的力气变得微弱，也可以理解为随着孩子的逐渐长大,母亲的力气逐渐微弱。从句法位置上看，动词“转”和情状副词“转”的位置相同。从语义上看，一方面，变化主体（在句中为主语)发生着状态的改变，“转”可以被理解为表示“变化”并伴随结果宾语出现的动词谓语。另一方面，和动词“转”相同，渐变类副词也可以体现“变化”。它们描述了渐变的情状，当它修饰动词或形容词时，说明动词或形容词描述的事件状态发生了动态变化。通过上下文语境，听话人能够推测出变化过程的持续性、渐变性，并可以利用会话中隐含的渐变义进行语用推理，将“转”重新分析为表示渐变的副词。例(2 8)中的“转”和成熟的情状副词非常接近，从后句看，前句是为说明后句所打的比方，以“转成深广”比喻“渐得成就于大圣道”；从同经异译的语料看，鸠摩罗什将这句译为“迦叶！又如大海，渐渐转深；此诸菩萨亦复如是，向萨婆若渐渐转深”,其中，“渐渐转深”和“转成深广”“渐得成就于大圣道”相对应，“转”的两重理解便显现出来。当“转”用于非状态谓词前，并表示动作逐渐完成时，动词“转”语法化为情状副词“转，”的转换环境就已经形成。VanValin(2006)根据事件结构类型对动词进行了分类，按照这一分类，“转”属于完结(accomplishment)动词，具有一状态一动态十内在终结点一瞬时的语义特征。完结动词表示事物由一种状态转换到另一种状态，因而其宾语往往具有十状态的语义特征。因此，当完结动词“转”后出现的成分从形容词、状态动词扩展到一状态动词（即活动动词)时，“转十V”只能被分析为状中结构而不能被分析为动宾结构。同时，语境有足够信息提示该句是表述同一事件的持续进行而非单纯表示变化发生，此时的“转”在语义上强调渐变义，“转”是具有“逐渐”语义的情状副词，该环境是“转”语法化为“转，的转换环境。“转，最早的例子出现在西晋：(29)是若干种本从胎起，既成就身，非初合身亦不离初，始从胎精稍稍成形，至于中年精神所处，四大种之变渐渐日长；以观本无则无有我，等无差特四种法尔，精神所处渐渐成躯，其无精神亦转长大。【7 (西晋竺法护译修行地道经卷四)(30)自十月已后，阳气始生于地下，渐冉流散，故言息也；阴气转收，故言消也。自四月已后，阴气始生于天上，渐冉流散，故云息也；阳气转收，故言消也。（西京杂记）【8）例(2 9)和例(30)中的“转”都只能理解为情状副词，修饰后面的动作动词，分别表示渐渐长大、渐渐消散。【7】“大”具有十状态】的语义特征，而“长大”不具有这一语义特征。【8】该句见西京杂记中董仲舒答鲍散问京师雨電，但应该只能被视为东晋的语料。119语言科学2 0 2 4年3月例（2 9)“转”前有“亦”修饰，说明“转长大”和前文的“渐渐成躯”性质相同，都是渐变的过程。例（30)前有“自十月已后”“自四月已后”这些标示时段的成分，结合生活的实际，也可知“阳气转收”“阴气转收”描写的是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演变的过程。情状副词“转”进一步发展，进人惯用化环境，此时它可以自由出现在形容词或动词前表示“渐渐”义，摆脱了语境的限制如上例（2 5)、例（2 6)。也可以和其他表示“渐渐”的情状副词并用或对举，构成“渐X转Y“转X转Y的结构,并且产生了固定的结构义,后代的“越X越Y”结构与之相当。例如：（31)“如捷阀婆城”者，日初出时，见城门、楼橹、宫殿、行人出入，日转高转灭；此城但可眼见而无有实，是名犍阀婆城。(姚秦鸠摩罗什译大智度论卷六)(32)如是地狱一一广大，云何可受？答日：此大地形下广上狭，其犹垛谷在地，是故经说大海渐广转深。(北?浮陀跋摩共道泰等译阿昆县昆婆沙论卷七)“转”由“变化义”语法化为“渐渐义”情状副词的过程如下表：表2 副词“转”的语法化过程阶段起始阶段桥梁环境转换环境惯用化环境2.4语气副词“转3”的语法化汉语大词典和汉语大字典中都列出了“转”用作副词，表示“反而，反倒”的义项。辞书中早期用例为：(33)将安将乐,女转弃予。（诗经小雅谷风)柳菁（2 0 0 2)指出，这里的“转”应该表示“弃”，和孟子中“凶年饥岁，子之民老赢转于沟壑”中的“转”一致。本文赞同她的观点，这里的“转”不是副词而是动词，和“弃”构成同义并列结构。工具书中所列的其它较早用例为唐代用例，见下：(34)成王功大心转小，郭相谋深古来少。（洗兵马）(35)艳极翻含态，怜多转自娇。（赠双文)(该例转引自董志翘和蔡镜浩1994)表示转折的“转”也是由变化义的动词“转”语法化而来。【9）当变化后的结果或改变后的动作方式、情况与预期不符合时，“转”就可能产生歧解，该环境就构成了语气副词“转”语法化的桥梁环境。例如：（36)王问其仆：“太子迎妃以来，意志云何？仆答王言：“忧思不乐，身体赢瘦，转不如前。”（东汉竺大力县果共译修行本起经卷上）环境转十形容词/部分动词“转”用在持续性变化的语境中转十形容词/部分动词转十活动动词表示动作逐渐完成转十形容词/动词转和其他情状副词连用或对举产生的意义变化十结果宾语情状副词“渐渐”十中心语；变化义仍然存在变化义排除只有“渐渐”义产生特殊的结构义【9陈丽（2 0 12，2 0 2 2)认为“转”经过了“车运；转运回转、返回反而、反倒”这一演变过程，但是没有举出相关语例。赖琴莲（2 0 10)认为“转”的反倒义是直接来源于返回义动词“转”，该文所举的呈现两解性的例子为“是反而虚，虚转为实，安能不言”（论衡），“昔桀囚汤而不诛，囚文王而不杀，天道还反，祸转成福”（吴越春秋）。但是我们认为“转为”的“转”不是“反转”而是“变化”，因为同样在论衡里还有“蚕食桑老，绩而为茧，茧又化而为蛾；蛾有两翼，变去蚕形。化为复育，复育转而为蝉；蝉生两翼，不类蛳。”120张巅中古汉语副词“转”语法化连续性环境研究(37)譬如,世尊！愚痴之子从冥，舍夜光大宝珠取水精珠，所见颠倒自以为是。众人所行亦复如是，舍乎大乘，转求声闻、缘觉之乘。（西晋竺法护译大哀经卷二)（38)余亡祖鸿胪少卿曾为临沅令，云此县有廖氏家，世世寿考，或出百岁，或八九十，后徙去，子孙转多天折。(抱朴子)上述各例在语义上都有歧解，“转”既可以理解为变化义，也可以理解为表示转折的语气副词。以例(36)为例,其中的“转不如前”可以理解为状态的变化,变得不如之前；同时，这一结果与娶妻的目的相反，因此这里的“转”同样可以当作表示转折义的语气副词。10）从句法位置上看，“转”出现的位置和语气副词出现的位置相同。从语义上看，一方面，虽然变化主体（常以主语身份出现在句中)发生了改变，但是动词“转”对整体句意的解读贡献微弱，前后情况的不同就足以传达变化的语义。另一方面，“不如前”“求声闻”“多天折”都与施事或说话人的预期相反，前后分句之间具有转折的关系。听话人可以利用句中蕴含的这种转折关系进行逆向推理，将“转”视为专门标记转折关系的语气副词。“反倒，反而”这类转折语气可以视为主体对变化的评价，而从变化转喻为对变化的评价也颇为顺理成章。当“转”前的名词(通常为句子的主语)所指并没有发生改变时，“转”表示变化的动词义完全被排除。它作状语修饰与前句构成转折关系的谓词性成分，只能被理解为语气副词。此时，“（没有发生变化的主语）十转十与前句构成转折关系的谓词性成分”便构成语气副词“转3”产生的转换环境。我们发现该环境的最早用例出现在姚秦时期。例如：(39)是时给孤独居士死，故林破，诸比丘不知当云何，白佛。佛言：“比丘若可治便如法治。”诸比丘治不能办，转破坏，白佛。（姚秦鸠摩罗什译十诵律卷二十八)（40)如人穿井求泉，用功转多，转无水相，则应止息。（姚秦鸠摩罗什译大智度论卷十六）（41)彼以闻慧知：此众生贪嫉覆心，破坏他人，妄语人，托夺人财，破人城郭，杀害人民，令他卷属宗亲散坏，抄掠得财，持奉王者大臣豪贵，得王势力；王善其能，称叹赞美，转增凶暴，如上所说。（北魏菩提流支译正法念处经卷十六）（42)时天帝释语诸天已，人欢喜园。见阿修罗在欢喜园犹如云聚，渐渐增长。时诸天骂毁皆，转增高大。(北魏菩提流支译正法念处经卷三十二)例(39)中是诸比丘破坏了林，诸比丘没有发生变化,是林再一次被破坏，而这与比丘治的目的相反。例(40)中“无水相”不是变化的结果，而是一直以来的惯常状态，只是这个状态与人的预期不符合。由于佛经特殊文体的限制，例（41)和例(（42)都省略了“增”后面的“其”分别指代“大臣豪贵”和“阿修罗”，而例句中的主语，无论是“王”还是“诸天”,都没有发生变化。因此上述各例的“转”只能被理解为强化前后句之间转折关系的语气副词。其后，语气副词“转：进人惯用化环境，可以自由出现在和前句构成转折关系的谓词性成分前，并且可以和其他转折语气副词对举使用，如前所述唐代用例（34)和例（35）。转换环境的“转：”在姚秦译经中常见，但姚秦译经中未见惯用化语境用例，诗词曲语辞汇释举出的最早用例见于南北朝。(43)本自无此意，谁交郎举前；视侬迈迈，不复来时言。”转迈迈，反离去也。（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宋诗卷一一读曲歌)【10】此例胡救瑞（2 0 0 2)认为“转”为程度副词“更”，是由于和“更”处于相同结构、格式同化而来，学界也有意见认为“转”“更”常对举而有程度副词用法。但对举只说明某种语境下某句法结构可整体表示相同语义，并不意味着两个词语法性质相同。本文立足于该句和上下文义的逻辑关系和“转”自身的语义发展分析此例，首先从语言系统内部寻找副词“转”产生的原因和机制。121语言科学2 0 2 4年3月唐代这类用例常见，因此可认为语气副词“转”在姚秦或稍晚时产生。“转”由变化义语法化为表示转折的语气副词过程如下表：表3副词“转：的语法化过程阶段起始阶段桥梁环境转换环境惯用化环境环境转十形容词/部分动词发生了改变的主体(主语）十转十与前句构成转折关系的谓词性成分（变化结果与预期不符合）没有发生变化的主体（主语）十转十与前句构成转折关系的谓词性成分(与预期不符)转十与前句构成转折关系谓词性成分产生的意义变化十结果宾语语气副词“反而”十谓词性成分；“变化”义仍存在“变化义”排除只有“反而”义2.5副词“转语法化进程小结以上研究显示副词“转”是一个多重语法化链的实例，即同一语法化项，经过不同的语法化路径，产生了不同的结果（Heine 1992;彭睿2 0 2 0）。动词转”可以出现在不同的桥梁环境中，而不同的语义语用环境导致了听话人不同的语用推理，从而推动了不同副词用法的产生。具体而言，从线性序列上看，“转”语法化的桥梁环境均为“转十动词/形容词”，而从语义语用上看，该环境出现了两个层次的分化。首先是强调变化过程和强调变化结果的分化。在强调变化过程的环境中，情状副词“转，”逐渐形成，并且以出现在活动动词前为转换环境；而在强调变化结果的环境中，程度副词“转,”和语气副词“转：”开始萌芽，对变化的结果的侧重使“转”和“转：”最终转换环境的趋同，“转”和“转3”都以出现在没有发生变化的主体(多以主语出现于句中)后为转换环境，在这个环境中过程义被完全取消而结果义得到凸显。其次是在强调变化结果的内部，语义上顺接和逆接引发分化。顺接的环境成为程度副词“转1”产生的桥梁环境，而逆接的环境成为语气副词“转3”产生的桥梁环境。同时，由于和逆接相比，顺接更易被人理解，因此转1”的语法化过程先于“转：”开始和完成。彭睿（2 0 2 0)指出语义语用环境的分化是多重语法化链形成的主要驱动力。“转”副词用法的产生过程亦体现了这一语法化共性。3中古佛经中副词“转”的复音形式这一部分主要讨论和副词“转”相关双音副词或者副词短语：转复、转更、转便。朱庆之（1992)指出“转复”有两个义项，分别是语气副词“反倒、反而”和时间副词“又，进而”，通过检索语料，我们发现“转复”还有程度副词的用法，例子依次如下：(44)譬如老象堕泥，若欲动身求出，转复覆没：彼亦如是。（北?浮陀跋摩共道泰译阿毗县毗婆沙论卷二十六）（45)于是别去，转复前行，遥见一城，纯青琉璃，其色清洁，复前往趣。（元魏觉慧等译贤愚经卷八)（46)彼鼓既久，处处裂坏。尔时，鼓士裁割牛皮，周匝缠缚；虽复缠缚，鼓犹无复高声、美声、深声。彼于后时，转复朽坏，皮大剥落，唯有聚木。(刘宋求那跋陀罗译杂阿含经卷四十七)122张巅中古汉语副词“转”语法化连续性环境研究中古汉语中“复”是一个常用的副词词尾，扩充音节，本身没有改变词性的作用（朱庆之1992），第二小节已经论述了中古汉语“转”有程度副词和语气副词的用法，因此表示“更加”和“反而”的“转复”是程度副词“转”和语气副词“转3”加上副词词尾“一复”构成的双音节副词。这一变化与佛经“四字格”的文体特征密切相关，也呼应了汉语整体的复音化趋势。下面讨论表示“又、进而”的时间副词“转复”。它在佛经中出现的时间很早,在东汉译经中就已经出现。例如：(47)所以者何？所往来道辑有离行，转复为仇怨。（东汉安玄严佛调译法镜经卷一）(48)诸天人前来者,转去避后来者；后来者转复供养如前,更相开避。（三国支谦佛说阿弥陀三耶三佛萨楼檀过度人道经卷上）（49)彼地狱人极受大苦，转复唱唤、呻号蹄哭，火炎入耳；既人耳故，转复呻号、唱声吼唤，炎复人眼；既入眼故，转复呻号、唱声吼唤。（元魏瞿县般若流支译正法念处经卷七）这些“转复”都是副词，“复”是副词词尾，不是动词词尾。在例（48)中，后来者甫一出现就发出了“供养如前”的动作，并不是从某一动作变化而来，因此这里的“转复”只能理解为时间副词，指后来者的动作接续前来者而发生。例(49)“转复”后是几个动词连用，“转复”只能理解为时间副词修饰其后的整个谓词性成分。此外，如果“转复”是动词“转”的双音形式，那个“转复”应该具备动词“转”的所有功能，但是我们没有在中古佛经中发现“转复十名词宾语”或者“转复N为N”这样的例子。【11】因此，佛经中这类“转复”都是副词。佛经文献中“转更”“转便”也有类似用法。例如：（50)转人识，识生转复灭，灭中有百八后世当复生受不灭。转人眼，眼所见好色生转便灭，灭中有百八后世当复生受不灭。（高天竺三藏那連提耶舍译大方等大集经卷六十）（51)转复前进，导师复问：“当有色之山，汝见未耶？”，太子答言：“我已见之。”导师语言：“是琉璃山。”转更前进，复问太子：“此种应有黄色之山，汝为见未？太子言“见”。（元魏觉慧译贤愚经卷十)正确认识“转复、转更、转便”的词性与结构，首先要回答单独使用的“转”能否充当时间副词、表示“又、进而”的问题。除了和形容词、部分动词构成动宾关系，“变化”义的“转”还可以出现在动词前构成连谓或状中结构。例如：(52)以将军从高帝击韩王信于代，降下霍人。以前至武泉，击胡骑，破之武泉北。转攻韩信军铜，破之。（史记绛侯周勃世家)(53)甥即乘株，到女室，女则执衣，甥告女日：“用为牵衣，可捉我臂。”甥素點，预持死人臂以用授女，女便放衣，转捉死臂，而大称叫迟。（西晋竺法护译生经卷二)例（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