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生能源的产消一元化转型与可持续发展目标的推进.pdf

气象与人类社会 年第 期可再生能源的产消一元化转型与可持续发展目标的推进李 萌 张联君 潘家华摘 要可持续发展是全球面临的重要议题，可再生能源对全球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而深远的意义。“可再生能源资源还有很大的未利用空间”与“消费端的用能需求得不到及时满足”的悖论在很大程度上阻碍了可持续发展进程。产消一元化范式的基础是以可再生能源利用为导向的新质生产力，核心是生产工具的技术突破，重点是生产对象的转变，必将根本改变生产关系。在变革我们的世界：年可持续发展议程的人类、地球、繁荣、和平、伙伴关系的“”目标维度中，可再生能源产消一元化范式的发展有利于增强能源供给、减轻能源贫困，降低高碳比例、助力气候治理，催生缝隙创新、解除高碳锁定，弱化能源战争逻辑、保障长期和平，培育共同利益驱动国际合作，从而推动实现全球可持续发展目标。关键词可再生能源产消一元化缝隙创新可持续发展目标新质生产力 气候治理作者简介：李萌，经济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生态文明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应用经济学院博士研究生导师；张联君，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应用经济学院博士研究生；潘家华，经济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北京工业大学生态文明研究院院长、中国社会科学院可持续发展研究中心主任。基金项目：中国社会科学院智库基础研究项目“当前能源转型重大风险的识别、防范与化解”（）。发布的后疫情时代经济复苏议程报告显示，年，在可再生能源、能源效率、电气化和基础设施领域，全球累计投资将增加至 万亿美元，其中在可再生能源领域的投资约为 万亿美元。在光伏领域的年度平均投资将达到 亿美元，在所有电力来源中居首位。一、引 言可再生能源因其清洁性、广泛可及性，受到越来越多国家的重视，各国对可再生能源领域的投入持续加大。在一系列财政补贴及税收优惠等政策刺激下，近年来全球可再生能源发展势头强劲。国际可再生能源署发布的 世界能源转型展望显示，年全球可再生能源装机容量创纪录地增加了 吉瓦，预计 年全球可再生能源新增发电阅江学刊 年 第 期量将再创新高。中国在全球可再生能源发展领域处于领先地位，可再生能源发电累计装机已超过全球可再生能源发电总装机的，是全球排名第二的美国的 倍，其中光伏发电新增装机量已连续 年居全球首位，水电年新增装机量连创新高，海上风电装机量亦跃居世界第一。随着技术的进步，可再生能源的成本大幅下降，中国的光伏、陆上风电成本已经低于 元 千瓦时，相比标杆电价 元 千瓦时的煤电，市场竞争力逐渐凸显。在前期积累的基础上，以沙漠、戈壁、荒漠地区为重点的风光大基地建设正提上日程，“有量”的同时，成本亦持续下降。然而，联合国发布的全球可持续发展报告 显示，目前全球距离变革我们的世界：年可持续发展议程提出的目标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近年来，我们在对可再生能源进行爆发式大规模开发利用的同时，可再生能源生产与消费之间时空错位的消纳难题却一直未能得到有效解决，表现为零碳可再生能源发电的间歇性与不稳定性、发电波峰与用电高峰、能源生产地区与用能需求地区等时空不匹配的交错困境，限制了可再生能源的充分有效利用，导致显性或隐性的能源贫困、高水平碳排放加剧气候灾害等问题难以真正解决。从长远看，当跨过成本、电价等障碍之后，进一步发展可再生能源应从规模化发展转向高质量开发利用与管理。为此，我们需要综合施策，打造可再生能源生产和消费的新模式，切实解决“可再生能源资源还有很大的未利用空间”与“消费端的用能需求得不到及时满足”的悖论。近年来，零碳建筑、生态村、租赁公司等实践探索为我们提供了解决上述问题的新思路。德国维尔德波尔茨里德（）的生态村，总面积 平方公里，总人口不足 人，每年利用风能发电、太阳能发电和生物质能发电设施生产的电能可达 万千瓦时，而当地居民交通、生活所需的全部电能仅为 万千瓦时，发电量是能源消耗量的倍。生态村将剩余电能输送至电网获得报酬，成为产（生产）消（消费）合一者。澳大利亚太阳能储量丰富，拥有充足的地理面积和大量的独立住宅，由于该国零售电价很高，已经拥有 万个太阳能屋顶，许多用户喜欢利用无碳排放的阳光生产电能。一些有远见的企业试图打破现有的“公用电力公司电力用户”的商业模式，引入分布式储能技术，将消费者转化为既能发电供自己使用，又能自主管理能源的用户。“产消合一”用户、“产消合一储能”用户正在悄然显现，越来越多的国家、地区或经济主体纷纷效仿只是时间问题。产消一元化转型作为可再生能源发展的一种新模式，究竟有哪些要素？具体结构如何？其发展将会带来怎样的变化？从更宏观的视野来看，这种转型对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以下简称）的推进又有着怎样的影响？本文就此展开探索性的研究。二、可再生能源发展的新范式 产消一元化传统能源利用模式与可持续发展之间的系统性矛盾源于生产与消费的割裂，传统能源开发利用模式导致以可持续发展为目标的绿色经济转型面临诸多市场竞争的困境。可再生能源以其广泛可及性、清洁性，天然地与产（生产）消（消费）一元化的分布式生产模，“”，：气象与人类社会式紧密契合。从可再生能源系统产消二元到产消一元的转变过程中，阻碍可持续发展的市场困境被消解，因而展现出可再生能源的产消一元化范式（以下简称“产消一元化范式”）在实现 进程中的光明前景。目前来看，产消一元化范式需要实现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根本转变。（一）可再生能源利用导向下的新质生产力生产力是人们在劳动生产中利用自然、改造自然、满足人的需要的客观的物质力量。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积极培育新能源、新材料、先进制造、电子信息等战略性新兴产业，积极培育未来产业，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产消一元化范式的实现基础是以可再生能源利用为导向的新质生产力，核心是生产工具的技术突破，重点是生产对象的转变。在生产工具方面，产消一元化范式的生产工具主要是面向可再生能源利用的“源”“荷”“储”“智”技术，它们增强了可再生能源利用的灵活性、可靠性和可持续性，让产消一元化范式的有效实现成为可能。在“源”上，产消一元化范式主要采用广泛可及的太阳能、风能、水能以及生产生活中废弃的生物质能等。因此，可再生能源利用的首要技术基础是高效合理地构建风、光、水、生物质能等多能互补的能源生产供应技术集成体系。在“荷”上，强调面向消费者的终端设备能够主动参与能源生产过程，进而促使消息者转变为产消合一者。设备包括两类，一是由电力驱动的设备，二是利用可再生能源物理属性的设备。“荷”是产消合一者能够消费可再生能源的技术基础。在“储”上，通过储能技术，产消一元化范式可以缓解弃风弃光现象，提高能源利用率，平衡电力供需，参与市场交易。由于产消合一者具有个体性与多样性，储能技术的实现手段将更加简单灵活，投入将更加轻量。在“智”上，其宗旨是通过信息和通信技术实现能源管理、数据收集、平衡负载和能源交易。在能源管理方面，要求实现监测和优化能源的生产、消耗乃至分配。在数据收集方面，产消合一者可以对历史能源使用数据进行分析。在平衡负载方面，产消合一者可以集成能源消费的终端设施，根据电网速度智能调节消纳速度。在能源交易方面，允许产消合一者上网进行能源交易，保障产消一元化范式的价值实现机制顺利运行。在生产对象方面，产消一元化范式中的生产对象主要是广泛可及的可再生能源。可再生能源生产利用的重点是与当地的资源禀赋和应用需求相结合。因此，因地制宜的分布式生产是产消一元化范式的重要手段。在产消一元化范式中，可再生能源生产利用的场景包括社区、酒店、医院、办公楼、宾馆、机场等，能源利用类型为风光供能（如屋顶户用分布式光储系统、海岛风光柴储微电网等）和生物质供能（如农作物秸秆、人畜粪便、生活垃圾等）。可见，相比为了高效开发利用化石能源而形成的集中化大规模生产，专注于可再生能源生产利用的产消一元化范式更注重根据各地不同的能源禀赋条件，形成分布化生产，主要着眼于广泛分布的太阳能、风能以及生产生活废弃的生物质能等。这也就意味着，为了应对不同类型可再生能源的巨大地域差别、可再生能源生产随时间变化发生的剧烈波动，可再生能源的分布式生产需要在实现地方生产供给平衡的基础上，构建相互联系牢牢把握东北的重要使命 奋力谱写东北全面振兴新篇章，人民日报，年 月 日。阅江学刊 年 第 期的大范围区域协作网络，实现跨地域的互助合作。此外，正是因为可再生能源的广泛可及性，能源生产的集中控制程度才得以降低，能源生产和消费的界限可能变得模糊，产消合一者得以出现。（二）产消一元化范式的生产关系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反作用于生产力。生产力的发展需要与之匹配的生产关系，不符合生产力作用逻辑的生产关系必然阻碍生产力发挥作用。传统能源利用模式不符合可再生能源的作用逻辑，难以发挥可再生能源的作用。因此，在产消一元化范式中，对于面向可再生能源利用的新质生产力来说，必然需要与之匹配的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包括生产资料的占有关系、产品分配关系、人们在生产中的地位和相互关系。就生产资料的占有关系而言，在产消一元化范式中，生产资料归产消合一者所有。产消合一者的生产资料就是能够利用太阳能、风能、固体废物或沼气的生物质能、地热能等可再生能源生产电与热的生产工具，包括光伏设备、热泵等。主要的产消机制是利用太阳能光伏或热技术产生电和热，使用热泵或电池以及其他形式的电能存储设施收集多余的能量，并通过热与电相互转换的方式，出售多余的电或热，送回电网或热网，从而达到自产自消并参与市场交易的目的。产消合一者通过可再生能源的源荷智储体系取代现有的化石能源体系，不仅能提高能源利用效率，降低能源浪费，还能实现风电、光电的有效消纳。产消合一者的主体形式可以是公司、商业或住宅建筑的所有者等，他们将多余的热量或其他清洁能源出售给电网，不仅节约了能源，还能有效地让企业和个人一起参与低碳行动，共筑可持续发展的未来。就产品分配关系而言，在产消一元化范式中，产消合一者在自己占有生产资料的同时又具有能源生产者和能源消费者的双重身份，因此产品分配关系将会简化为产消合一者主体内部的生产、分配、交换，形成消费的闭环与循环。产消合一者可以自产自用可再生能源，从能源的生产和消费中获得经济效益，提高舒适度。同时，从能源生产和消费中获得收益也是促进产消合一者产生的主要原因。但是，在产消一元化范式形成初期，政府的引导及资金补贴不可或缺。随着产消一元化范式的推广，可再生能源成本将进一步降低，化石能源成本将持续上升（长期来看，化石能源的不可再生性和应对气候变化的道义要求等原因必然导致化石能源成本上升），产消合一者的生存空间将更加广阔。就人们在生产中的地位和相互关系而言，在产消一元化范式中，各产消合一者的地位是平等的，相互之间的关系是合作互利型的，他们并不完全依赖市场。这种地位的平等源于生产资料占有关系的平等，合作关系主要体现为能源网络的定位与作用发生变化，成为产消合一者对外联系的中介平台。具体而言，在产消一元化范式中，产消合一者具备了自行生产的能力，因而与能源市场的关系发生了根本转变 二者可以是完全独立的，也可以是互补的，但是产消合一者绝不依赖能源市场。也就是说，产消一元化范式中的平等与，“”，（），“：”，（），“：”，（）气象与人类社会合作不仅体现在产消合一者之间，同样体现在市场与个体之间。所以，可再生能源的产消一元化转向并非只是消费者参与能源生产，产消合一者构成的经济体系既不是原始的物物交换，也不是基于金钱的商品交易。在“产消一体”的模式下，经济交换与社会交往紧密联系在一起。这种模式转型的根本在于改变了生产消费中的价值创造和分享机制。三、产消一元化范式带来的系统转变传统能源利用模式是以开发利用化石能源为主要目的而形成的，其特征主要由化石能源的性质决定，诸如产消二元、高碳比例、高碳锁定、资源战争以及利益博弈等。在产消一元化范式下，以上特征都会发生相应转变。（一）变革主体关系传统能源利用模式主要服务于化石能源的流通和利用，化石能源具有集中分布特性，导致生产与消费界限分明，且消费者在化石能源市场中明显处于弱势地位。化石能源市场属于典型的卖方市场，消费者想要获取能源必须进入市场，通过能源流通网络来满足自身的需求，在这种情况下，国际局势动荡、气候变化以及自然灾害等因素会导致能源价格上涨，很容易让家庭难以负担所需能源。可见，源于卖方市场的价格机制易导致能源贫困，而价格机制显然形成于市场之中，因此这种能源贫困同样受到产消二元的传统能源利用模式影响，主要反映了消费者作为能源市场中被动接受者的不利局面。产消一元化范式赋予消费者生产的能力，打破了消费者在能源市场中的被动局面。此外，可再生能源的产消合一还能够改变人们对能源的态度和感知，进而影响能源生产的行为决策，实现能源利用模式中主体关系的系统性转变。在这种转变中，可再生能源的利用集中反映了生产消费关系的转变，分散的消费者不再只能被动地接受集中式大规模生产的能源，而是可以更多参与能源的生产决策。例如，可再生能源的产消合一者不仅仅是能够生产能源的消费者，同时也是市场活动的参与者，他们有能力参与消费、生产和储存能源的全流程，参与能源消耗方面的技术优化与经济变革，参与能源服务的价值创造。通过这样的过程，产消二元转向产消一元，能源市场中关键主体的关系发生变革。（二）降低高碳比例可再生能源生产利用的间歇性导致了可再生能源与市场的不适配，风能、光能发电的间歇性增加了电网调峰成本，进而降低了市场消纳可再生能源的意愿，使能源市场更加青睐发电稳定的化石能源，进一步挤占了可再生能源在能源消费中的比例。同时，在总需求相对稳定和标杆电价的约束下，风电、光电降低价格以增加需求的可能性不大，导致能源消费结构的高碳比例难以下降。以我国为例，年，煤炭占全国能源消费总量的比例仍高达。在产消一元化范式中，化石能源由于其稀缺性反而不经济，相反，可再生能源由于广，“：”，（），“：”，（）阅江学刊 年 第 期泛可及、边际成本几乎为零而明显优于化石能源。加之该模式主要以利用可再生能源为主，配套的技术、制度、运转机制等都将不适合化石能源，因此传统能源利用模式与可再生能源的不适配逐渐演变为产消一元化范式与化石能源的不适配。也就是说，在产消一元化范式中，可再生能源的使用比例将大幅上升。尽管每个产消合一者的能源生产量并不大，甚至可能很小，但随着模式的推广，加之广泛可及的可再生能源拥有庞大的潜在市场，长期来看该范式将占有很大的可再生能源市场份额。此外，随着产消合一者数量的增长，能源市场对化石能源的依赖度会进一步降低。化石能源与可再生能源此消彼长，能源消费结构中的高碳比例将会明显降低。（三）催生缝隙创新碳中和是一场广泛而深刻的革命，但是目前以碳中和为目标的低碳革命与工业革命在形式、动力与目的等方面均存在着一定的区别。工业革命是由企业家和发明家推动的自下而上的革命，以追求利益、扩张财富为主要目的，参与主体的自发动机较强。低碳革命则主要由科学家和政府倡导，是一场自上而下的革命，以促进低碳技术发展为手段，以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为目的，需要牺牲短期利益，参与主体的自发动机较弱。因此，低碳革命的推进面临较大阻力。但是从缝隙市场理论的逻辑出发，就产品在市场中占有份额和获得发展所需的资源而言，产品之间的关系可分为三类，即完全竞争、部分竞争或完全不竞争，低碳技术和低碳产品在不同市场中可能面临的竞争阻力也不尽相同，缝隙市场就是指完全不竞争或者仅存在部分竞争的市场。在这一思路的指引下，利用缝隙市场就能帮助低碳（或零碳）技术和低碳（或零碳）产品规避高碳技术和高碳产品体系的竞争和打压，并进一步推动低碳（或零碳）革命的实现。所以，推进低碳革命的一种重要方法就是战略“缝隙”管理，即寻找能够不受主导技术强大竞争力影响的“缝隙”，为低碳或零碳技术研发、试验和展示自身效率谋求机会。这些技术得到战略性的维护和支持后，在缝隙中逐步成长，进而成为可能替代原有技术的选择。产消一元化范式能够催生缝隙创新，原因有三点。一是参与主体足够小，足以规避主导技术的强大竞争力。在实践中，产消一元化范式中的参与主体可以具体到一个家庭的住宅，因此足以进入主导体制之外的缝隙，为开发和使用新技术提供空间。二是具有利益驱动力。缝隙创新除了要保护新技术免受主导技术的竞争压力之外，还要构建支持新技术的社会网络，推动新技术的利益相关者展开互动。产消一元化范式不仅强调通过能源的自产自消来获得收益，还强调产消合一者的市场行为，这将有利于推进利益相关者的互动。三是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在产消一元化范式中，能源来自自然界中广泛存在的各类资源，不再局限于某些国家或者某些地区。因此，产消一元化范式兼具集中与分散的能源生产特性，广泛适用于全球各地，具有广阔发展前景。（四）弱化战争逻辑资源战争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远古时期，尽管现在战争的内涵有所发展，但是资源争夺“缝隙”原指生物物种在生态系统中占据的位置（生态位），主要是指支持特定种群生存的资源集合的空间。将物种与生态系统的关系、技术与市场的关系进行对照可以发现，技术演化与物种进化类似，每个技术种类的内部都存在不同类型的技术设计竞争。因此，在低碳革命及低碳技术创新中，“缝隙”就是指区别于主流市场、位于主流市场边缘或处于主流市场夹缝中的生存空间或市场。气象与人类社会一直是诱发战争的重要原因。近代两次著名的世界大战就是帝国主义对全球资源的争夺与瓜分导致的，近百年的中东战争史正是用石油串联起来的历史。资源战争的核心逻辑在于战争是保护财富和掠夺资源的重要手段，依赖程度越高、越稀缺、越集中分布的资源，对其展开资源战争的可能性就越大。化石能源的集中分布性、不可再生性是导致资源战争的重要原因。化石能源的不可再生性并非指化石能源不能再次生成，而是就消耗速度而言，其再生速度不值一提。由于化石能源具有不可再生性，长期来看，化石能源终有耗竭的一天。倘若国家继续沿袭传统能源利用模式，依赖化石能源推动经济发展，长此以往，必然因化石能源日渐紧缺而面临更加激烈的国际形势，资源战争不可避免。因此，在“耗竭资源经济学”语境下，大多数国家将石油供需问题上升至国家安全高度。无论石油消费国还是石油生产国，甚至石油过境国，均将石油供需问题政治化和安全化。如果说产消一元化范式使得可再生能源的清洁属性得以发挥，降低了能源消费的高碳比例，那么以分布式生产为主的产消一元化范式对可再生能源的广泛利用，无疑加强了能源获取的公平性与安全性，弱化了化石能源在能源市场中的垄断性与危机性，同时也弱化了化石能源导致的资源战争逻辑。（五）培育共同利益传统的能源利用模式加剧了国家之间的利益博弈，激化矛盾，导致国际气候治理“合而不作”“斗而不破”，主要体现在“碳公平”问题上，体现在不同工业化进程的国家之间以及不同资源禀赋的国家之间。如果驱动国家发展的能源系统本质上不会引起气候变化，那么，气候变化导致国际社会博弈也就无从谈起。产消一元化范式导致的重要改变就是培育国际社会的共同利益，消解阻碍国际社会合作的“碳公平”个体利益。传统能源利用模式导致的“碳公平”问题主要存在于不同工业化进程的国家之间。在传统能源利用模式中，碳排放权往往意味着发展权 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是割裂的、对立的。从温室效应现象的形成过程来看，大气中二氧化碳浓度增加是从发达国家的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始的，并在两百多年的工业化进程中逐步发展。在此背景下，相较已完成工业化的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通过化石能源获得的收益、因传统能源利用模式获得的红利远远低于发达国家，因此，对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提出同等的碳减排要求显然是不公平的。但是，在产消一元化范式中，发展的动能是清洁能源，碳排放权不再意味着发展权，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的逻辑是统一的，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围绕“碳公平”的利益博弈自然被消解了，应对气候变化的共同利益在利益博弈消解的过程中逐步巩固。四、产消一元化范式对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强劲推动变革我们的世界：年可持续发展议程首次提出人类（）、地球（）、繁荣（）、和平（）、伙伴关系（）的“”发展目标，是可持续发展这一综合性概念的集大成者，为全球可持续发展提供了纲领性指导。传统能源利用模式以实现化石能源的生产与消费为基础目标，与可持续发展的“”体系存在系统性矛盾。全球可持续发展报告 显示，如果没有紧急的纠正措施，人类将面临长期的危机和不确定性 贫穷、不平等、饥饿、疾病和冲突等引发的灾难将会加剧。产消一元化范式阅江学刊 年 第 期是关于可再生能源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根本转变，不仅在一定程度上规避和化解了传统能源利用模式无法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问题，还将有益于 的实现。产消一元化范式对“”体系的推动作用如图 所示。图 产消一元化范式对“”体系的推动作用 （一）减轻能源贫困“”体系中的人类（）维度要求，“决心消除一切形式和表现的贫困”。在传统能源利用模式中形成的能源贫困就是导致贫困的主要原因之一。能源贫困是指无法获得充足、负担得起和清洁安全的能源的状态。在传统的能源利用模式中，能源贫困的形成机理主要是 能 源 产 消 二 元 化 容 易 导 致“能 源 接 入”（）和“能 源 服 务”（）的匮乏。国际社会认识到，能源贫困的影响不仅体现在国家安全和经济、社会发展等宏观层面，也涉及个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国家安全和宏观经济社会发展都离不开能源的根本驱动力量，而个人如果无法摆脱能源贫困，那么其生活必定是贫困的。国际能源署在世界能源展望 中专设“能源与贫困”一章，并延续至今。从能源接入的视角来看，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的能源贫困问题都是由缺乏现代能源接入的基础设施及使用设备而导致的。传统能源利用模式以集中式的能源生产为主，基础设施投资呈现高成本特性，对于发展中国家而言，高成本就意味着高门槛，因此难以完成王卓宇：能源贫困与联合国发展目标，现代国际关系，年第 期。畅华仪、何可、张俊飚：挣扎与妥协：农村家庭缘何陷入能源贫困“陷阱”，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年第 期。气象与人类社会能源接入基础设施或现代燃料使用工具的投资建设。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产消一元化范式是一种分布式的能源生产范式，与大规模集中生产相对，打破了传统能源利用模式的高投资成本壁垒，降低了发展中国家普及能源接入的门槛，为解决能源贫困问题提供了更加灵活、更具可行性的方案。能源服务困境是导致能源贫困的第二大原因。缺乏能源服务是指在缺乏可再生能源时，即使有传统能源接入，由于国际局势变化、低碳转型等因素导致能源价格上涨，个人难以负担所需能源的状况。这种能源贫困源于能源的价格机制。化石能源市场是典型的卖方市场，在市场机制下消费者多处在被动接受的境地，因此，传统能源利用模式难以化解能源贫困问题。但是，在可再生能源从产消二元到产消一元的转变中，产消合一者的出现降低了能源链的集中控制程度，并使能源生产和消费的界限变得模糊。在这种转变中，分散的消费者不再只能被动地接受集中式大规模生产的能源，而是能够参与能源的生产决策，这让过去被动参与能源市场的消费者能够自行生产能源，直接避免了能源贫困的发生。（二）助力气候治理“”体系中的地球（）维度指出，“我们决心阻止地球的退化，包括以可持续的方式进行消费和生产，管理地球的自然资源，在气候变化问题上立即采取行动，使地球能够满足今世后代的需求”。目前以“净零碳”为目标的发展范式转型是全球应对气候变化、建设美丽星球的重要路径。但是工业革命以来，世界各国的现代化进程都是依托化石能源而非可再生能源完成的，能源系统往往顺应化石能源的性质，并不适合可再生能源的性质。由于非化石能源与传统的能源利用模式不适配，各国经济发展的高碳比例难以降低。通过产消一元化范式，可再生能源能够走出困境，实现灵活消纳，进而助推零碳目标。在产消一元化范式中，市场机制在一定程度上被消解，可再生能源与市场机制不适配的问题迎刃而解，系统中的每一个产消合一者都能够自行决定可再生能源的生产与消费，充分发挥个体的主观能动性，增强了可再生能源的利用效率，传统能源市场机制中的可再生能源消纳难题得以解决。在产消一元化范式中，消费的能源是零碳的，这将直接有利于应对气候变化，完成减碳目标。此外，我国目前已具备推广产消一元化范式的基础，从光伏装机情况来看，的光伏装机属于分布式，通常安装在各种地点，如工厂、车间、居民区等。这种分布式发电系统的主要特点是能够在接近电力使用地点的位置生成电能，减少电能输送过程中的能量损耗和输电线路的建设成本，国家层面推出的光伏屋顶计划就属于分布式能源生产模式。然而，这种分布式发电采用了集中上网的路径，仍旧面临着消纳困境，只需将现有的规模装机进行资源再分配，直接面向用户，完成光伏发电的产消一元化范式转型即可。（三）解除高碳锁定“”体系中繁荣（）维度指出，“在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同时实现经济、社会和，“”，：阅江学刊 年 第 期技术进步”。传统能源利用模式对繁荣的最大阻碍是“碳锁定”。提出，近代工业国家的发展大多依赖化石能源，主流技术和制度大多建立在化石能源基础上，因此，即使出现比化石能源更高效环保的能源，也无法有效且大规模地推广和应用，由此形成碳锁定。在传统能源利用模式中，碳锁定主要体现在经济系统及社会系统中，与技术系统相结合，形成“社会技术制度”的碳锁定。产消一元化范式能够催生缝隙创新，进而打破碳锁定，具体而言有两种路径。第一，可再生能源技术在缝隙中发展成熟以后，逐步解除碳锁定。产消一元化范式萌芽于家庭、企业的缝隙市场中，待其发育成熟后进入主流市场，与原体制展开竞争并逐步实现替代。以太阳能光伏发电为例，基于当前的光伏技术和成本，再加上储能系统的逐步优化，屋顶太阳能光伏发电、储能电池、电动汽车、家用电器等都是缝隙领域。可再生能源技术在缝隙领域的应用将有助于展示技术性能、增强社会认知、提高主流市场的接受程度。第二，可再生能源技术的缝隙创新与现存碳相关技术的共生融合将转变体制，促进发展。产消一元化范式由于具有投资灵活、资金准入门槛低等特征，是各国保障能源安全、减轻能源贫困的重要手段，有助于解决目前化石能源利用体制下的各种问题，作为化石能源体制的辅助部分融入其中，减少了可再生能源技术发展的阻碍。上述两种缝隙创新战略各有利弊，在技术发展过程中，二者往往相互交织 新技术在缝隙市场产生并逐渐扩散到其他的缝隙市场，与主导技术兼容，最终引发整个体制的变迁。（四）保障长期和平“”体系中的和平（）维度指出，“我们决心推动创建没有恐惧与暴力的和平、公正和包容的社会。没有和平，就没有可持续发展；没有可持续发展，就没有和平”。然而，争夺资源一直是引发战争的重要原因。尤其是在传统能源地缘政治时代（即石油经济时代），由于化石能源的稀缺性及点状分布的地理特征，掠夺化石能源成为各国地缘政治博弈的焦点。从能源可获得性的角度来看，国家能源安全与能源地缘政治密不可分。传统能源利用模式以开采利用化石能源为主，无疑强化了化石能源在国际层面的影响力，加强了资源战争逻辑。产消一元化范式能充分发挥可再生能源的广泛可及性优势，存在消解能源诱发战争的可能，分布式的生产方式避免了化石能源集中分布导致的能源安全问题。人们利用广泛分布甚至可能被闲置于各微观单元（例如住宅屋顶）的太阳能、风能以及生产生活废弃的生物质能等，在“源”上因地制宜地选择合适的可再生能源，因此，世界各国都能够根据自身情况生产并利用可再生能源，保证能源安全，避免资源战争。产消一元化范式以可再生能源为基础，不存在资源耗竭的长期危机，也就避免了化石能源不可再生导致的长期发展问题。过去，人们深受“全球石油供需正以不可逆转之势接近临界状态”假说的影响，学术研究和政策分析陷入思维定式。可再生能源基本上不用担心资源耗竭的问题，产消一元化范式为大多数国家提供了永续的发展动能。张庆彩、阮文玲：我国资源型城市“高碳锁定”的内在机制及解锁路径 以安徽省淮北市为例，现代城市研究，年第 期。气象与人类社会 （五）驱动国际合作“”体系中的伙伴关系（）维度指出，“本着加强全球团结的精神，在所有国家、所有利益攸关方和全体人民参与的情况下，恢复全球可持续发展伙伴关系的活力。”在国际合作领域中，气候变化是近年来全世界共同面临的最紧迫问题之一，广泛深入的国际合作是应对全球气候变化的根本出路。但是，完成国际公约的合作目标依然十分困难，“合而不作”“斗而不破”的国际合作困境难以破解。传统能源利用模式加剧了国家之间的矛盾，各国因“碳公平”等问题展开利益博弈。不同工业化进程国家之间的利益博弈就是一个典型的“碳公平”问题。就发展的本质而言，我们需要的并不是碳，而是能源，可再生能源同样能够满足人类经济社会发展的需要，并且不涉及“碳公平”问题。所以，充分开发利用产消一元化范式无疑能在一定程度上消弭国际气候治理中的利益博弈问题。此外，由于气候变化问题的全球性，每个国家都身处其中，良好安全的全球气候环境体现国际社会的共同利益。多数国家并非没有认识到人类的共同利益，只是从传统能源利用模式的视角来看，碳排放往往意味着发展，碳减排意味着额外的成本，因此许多国家希望在应对气候变化中“搭便车”，这种考量必然导致化石能源禀赋有优势的国家只顾本国利益、消极参与国际合作。但是在产消一元化范式中，可再生能源发展与气候治理逻辑具有一致性，各国参与气候治理的共同利益被放大，国际合作走出“公地悲剧”，走向多赢均衡。可见，产消一元化范式有助于消除传统能源利用模式对国际合作的阻碍，强化应对气候变化的共同利益，促进国际合作与可持续发展。五、结论与展望全球可持续发展面临多方面的问题，需要全球合作制定综合性解决方案。在应对全球能源可持续发展的挑战中，长期以来，全球能源供应和消费一直在两个相对独立的系统中运作，能源供应方专注于能源的开采、运输、加工转换和分配等环节，能源需求方专注于工业生产、城市与乡村建设、生活用能等环节。能源生产和消费是割裂的，一方面，传统能源分配不均，一些地区仍然依赖传统的不可再生能源，产生大量的温室气体；另一方面，可再生能源并网发电容量有限，不得不弃风弃光，同时一些地区或行业的用能需求无法满足。随着可再生能源的发展和储能等低碳技术的创新，以可再生能源为开发利用对象的供需一体化发展正成为能源变革的新趋势。在传统能源开发模式中，产业跟着资源走，可再生能源分布广泛，本身具有去中心化的特质，可以打破传统化石能源的集中与垄断。推动产消一元化范式转型不仅能够更充分地利用能源资源，而且有利于调动更多社会主体的积极性，参与净零碳建设。在 的推进过程中，能源不再从供给端到需求端单向流动，随着消费侧能源科技的进步，消费者将主动改变自身行为，为零碳能源转型的供应侧单良艳、何海燕、张汉飞：国际碳排放博弈的根源、困境和出路，云南社会科学，年第 期。李萌、李雨珊、潘家华等：可再生能源、能源地缘政治风险与国家能源安全，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年第 期。潘家华：碳中和革命的发展范式转型与整体协同，阅江学刊，年第 期。阅江学刊 年 第 期提供更多支撑。产消一元化范式根植于科学变革，顺应时代发展，消费者同时兼具生产者职能，生产能源并满足自身需求。这种供需两侧的融合发展不是简单的生产侧与消费侧同步发力、上下游联动，而是通过改变消费者 从以往被动的能源消费者转为主动生产能源的生产型消费者 实现生产目标和消费目标的对等，提升能源系统运行效率和资源配置效率，获得更为广泛和综合的经济社会衍生效应。产消一元化范式通过创新参与主体、生产模式、运行机制以及消纳方式，一定程度上规避和化解了传统能源利用模式在可持续发展语境下的困境，为 的实现注入强劲的动能，有助于减轻能源贫困、推动气候治理、解除高碳锁定、保障长期和平、促进国际合作。可以预见，产消一元化范式的新趋势将催生新的应用场景、新的商业模式和新的服务模式等，具有广阔的发展空间。例如，未来的建筑都会尽量在屋顶和外墙面铺设光伏系统，成为一座小型发电站，建筑将不仅是能耗单元，也是发电单元，实现生产和消耗两者合一；那些原本毫不相干的分散在各地的电站资产、边缘设备等，将因能源而链接、互动、共享甚至交易。再如，燃油车逐步被新能源车替代，借助人工智能、物联网、区块链等新兴技术，新能源车与电网连接互动，成为电网提供调峰服务的“充电宝”。我们亦可以期待，在产消一元化范式的推动下，无数个零碳微单元构建形成零碳微电网。能源自产自用的零碳单元以自发电力抵消传统能源支出，通过降低开支的方式获得经济激励，同时作为能源供应者通过微电网将多余的自发电力出售给其他单元，获取更直观的经济收益。随着越来越多“产消合一”用户和“产消合一储能”用户的出现，电网企业最有价值的服务可能朝着接网服务、满足多样化需求、提供几近完美的可靠性服务等方向转变。社会生产用能形式将发生本质性变化，推动人类社会走向更加可持续的未来。责任编辑：沈 丹阅江学刊 年 第 期”，“”“”（），“”，“”，：，“：”（），：，“”“”，阅江学刊 年 第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