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毛泽东的社会学想象力.docx

试论毛泽东的社会学想象力 陈汉良 陈国庆（西北大学哲学与社会学学院，陕西西安710117）摘要 “社会学的想象力”是一种心智的品质，可以帮助社会学家利用过往的和现有的信息增进自己的理性。毛泽东拥有并极大地发挥了这种理性品质，将中国民主革命引向胜利，并推动了社会主义社会的建设和发展。毛泽东社会学想象力使马克思主义社会学思想实现了初步的中国化，它给我们的启示是，社会学本土化的过程已经开启，学术界要在借鉴西方社会学理论的同时，立足本土实际，关照国情与社情，注重打破学科壁垒及其束缚，强化不同学科之间的交叉与沟通，并发挥我们的社会学想象力，以建构中国特色的社会学理论体系。关键词 毛泽东；社会学；想象力；学科壁垒中图分类号A841 A 1001-8999 (2011) 03 -0055 -04一、社会学想象力：个人与社会社会学的想象力，这个形象而富有智慧的概念是由美国著名社会学家C赖特米尔斯在社会学的想象力一书中首先提出来的，此概念本身就给人以非常丰富和深邃的想象。他指出：“他们需要的以及他们感到需要的，是一种心智的品质，这种品质可以帮助他们利用信息增进理性，从而使他们能够看清世事，以及或许就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情的清晰全貌。我想要描述的正是这种品质，它可能会被记者和学者、艺术家和公众、科学家和编辑们所逐渐期待，可以称之为社会学的想象力。”这种理性的心智往往会给人一种新的认识视角，去把握或自觉地意识社会结构安排、历史变迁与个人人生际遇的内在关联。这是其他理论与方法所不具备的。在米尔斯所著社会学的想象力一书的第一章，作者开宗明义地写到：“经典的社会分析家总是在问三种类型的问题：其一，一定的社会作为整体，结构是什么；其二，在人类历史长河中，该社会处于什么位置；其三，在这一社会这一时期，占主流的是什么类型的人及人性。”他从对这三种社会学核心论题的引入着手，提出了社会学想象力的概念：注重社会学研究中视角的转换和思维方式的重构，例如想象与逻辑的结合、历史与现实的结合。他还提出，社会学想象力的基本工具是“环境中的个人困扰”和“社会结构中的公众论题”及其二者的相互交叉。而社会学想象力之所以重要，就是因为它使我们掌握了在不同情境中观察和捕捉社会结构间相互联系的必要能力。作者在书中还运用社会学的想象力深刻分析“环境中的个人困扰”和“社会结构中的公众论题”及其相互之间的关系。例如，法国社会学家迪尔凯姆在研究自杀问题时提出，偶然的某些人的自杀应属于个人烦恼，但是如果自杀的人数多了，那么它就是一个公众问题，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社会群体问题。公众问题的发生，不是简单的个人层面所能承担或解决的，它是发生在社会结构上，是社会结构或者制度出现了问题。如果不从社会结构或制度的层面加以解决，那么个人的烦恼也无法解决。社会学的想象力，就是要着眼于从宏观的社会结构和群体的角度来考察微观的社会与个人。社会学的想象力并非系社会学学科所独有，但至少是很多社会学学者或者有社会学思想的学者、领袖或者公众人物所具备的一种观察社会的方式和能力。毛泽东就是其中典型的一个。他对中国社会问题的思考与分析看似天马行空一般，而实际却是独辟蹊径、不落窠臼的研究方法取向与独特的社会学思想，让那些与他同时代甚至此后的职业社会学家都望尘莫及。二、中国革命：社会性质与革命态度众所周知，中国近代涌现出一批又一批先进分子和仁人志士，他们为抗击外来侵略者和封建专制主义统治，为挽救严重的民族危机和社会危机而付出了艰辛的努力，他们主张向西方学习，走近代化道路，因而倡言办洋务企业，创办报纸杂志，翻译西方书籍，推行变法维新，试图以改良或革命的方式解决中国的民族问题和社会问题。但是无论洋务运动、戊戌变法，还是辛亥革命，都无一例外地失败了，帝国主义的铁蹄仍旧践踏着古老的中国大地。对此，毛泽东发出这样的感慨：“为什么先生老是侵略学生呢？”历次抗击侵略、救亡图存的斗争都失败了，原因显然是复杂的。但其中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近代的维新家和革命家们都看到了中国社会自身的落后和各种危机的严重性，把解决民族危机和社会危机的希望寄托于西方坚船利炮或者先进的社会政治学说，因而自觉或者不自觉地对西方文化加以生搬硬套，在这一点上，他们并不缺乏对民族文化的理解和对社会现实的认知，却普遍缺乏社会学的想象力。在这个问题上，毛泽东的思想认识没有落人俗套，而是具有超前、深邃和锐利的社会学想象力。他从少年时代就开始探索救国救民的真理，对国情和民情以及中国的未来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当时，辛亥革命未竟的事业以及北伐的失败让毛泽东决心从中国的本土寻找根源。在探寻救国道路的过程中，他灵活地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情况联系起来，并最终从俄国革命的成功经验中开辟了一条适合本国发展的道路。经过周密、细致、深入的调查研究，他得出必须进行彻底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才能使民族国家和人民走上富强道路的正确结论，并带领中国人民经过千辛万苦和流血牺牲，实现了民族独立与民主革命的胜利。这就是他的伟人品格，这就是他的社会学想象力的具体表现。在论及中国社会性质与近代民主革命的关系时，毛泽东这样说：“只有认清中国社会的性质，才能认清中国革命的对象、中国革命的任务、中国革命的动力、中国革命的性质、中国革命的前途和转变。所以，认清中国社会的性质，就是说，认清中国的国情，乃是认清一切革命问题的基本的根据。”毛泽东在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原理同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的过程中，始终重视对近代中国社会性质的研究，把社会性质作为确定中国革命战略和策略的主要依据。基于对中国社会半殖民地半封建性质而形成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构成了毛泽东思想的重要内容，这是中国共产党及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与社会学家观察和分析近代中国社会的理论与现实的基本出发点。1926年初，毛泽东在分析中国社会各阶级的政治态度时说：“在经济落后的半殖民地的中国，地主阶级和买办阶级完全是国际资产阶级的附庸，其生存和发展，是附属于帝国主义的是极端的反革命派。”毛泽东完全认识到近现代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性质这一特殊国情，用半殖民地半封建这一理论概括来分析中国社会，并依据这种分析来制定党在抗日战争中的战略与策略。他在（共产党人）发刊词中论及中国革命的性质、对象与动力等问题时说：“由于中国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国家，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发展不平衡的国家，半封建经济占优势而又土地广大的国家，这就不但规定了中国现阶段革命的性质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性质，革命的主要对象是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基本的革命的动力是无产阶级、农民阶级和城市小资产阶级，而且在一定的时期中、一定的程度上，还有民族资产阶级的参加，并且规定了中国革命斗争的主要形式是武装斗争。”他在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一文中，全面、系统和集中地论述了近现代中国社会性质与民主革命的诸问题，其中第一章第三节专门论述“现代的殖民地、半殖民地和半封建社会”，指出：“自从一八四零年的鸦片战争以后，中国一步一步地变成了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三、思想结构：宏观与微观具备社会学的想象力的人，同样也善于从微观的个人行为关系中发现宏观的社会结构模式。毛泽东展开他社会学的想象力，从复杂凌乱的个人和社会关系中，厘清条理，认真分析中国无产阶级的优点：革命性最强、集中、大多数出身于农民，并从这些发现中得出结论：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领导力量是无产阶级，而不是资产阶级。“新民主主义的革命，不是任何别的革命，它只能是和必须是无产阶级领导的，人民大众的，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革命。”工人阶级是革命的领导阶级，“中国革命如果没有无产阶级的领导，就必然不能胜利”。农民阶级是无产阶级最可靠的同盟者，农民的力量，是中国革命的主要力量。城市小资产阶级是无产阶级可靠的同盟者，“革命力量的组织和革命事业的建没，离开革命的知识分子的参加，是不能成功的”。民族资产阶级具有两重性，是革命的力量之一。毛泽东在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一文中成功地运用阶级分析的方法，深刻揭示了各阶级的经济地位、政治态度及其相互关系，为制定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战略和策略提供了科学的理论依据。运用社会学的想象力，我们可以透过日常生活看到社会生活中的共同形式和一般模式。对于同样的社会事件，社会学家需要提升到“社会事实”的结构层面，而非停留在个体层面上来解释。对于湖南农民运动的考察，已经不再停留在若干毫无力量的“一个暴徒的反抗”（简单社会事件）的层面上，而是看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社会事实）的发展态势，从而找到“从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思想和革命路线。1919年，长沙发生了赵女士的自杀事件后，毛泽东连续发表数篇文章，深刻地分析和揭露了中国妇女丧失自由的背后的深层社会原因。“一个人的自杀，完全是由环境所决定。赵女士而竟求死了，是环境逼着他求死的。”“社会里面既含有可使赵女士死的故，这社会便是一种极危险的东西。他可以使赵女士死，他又可以使钱女士、孙女士、李女士死；他可以使女死，他又可以使男死。”“社会尽行夺去某一个人的希望，而给予完全失望，则某一个人必至自杀，如赵女士自杀之类。”很显然，青年时代的毛泽东已经开始发挥他的社会学想象力，透过简单社会事件看到社会事实，深刻地揭露了问题的根源，并提出彻底改造社会的思想。一个人如果拥有社会学的想象力，他就具备了能够从熟悉的社会情境中洞察社会生活中“陌生”的一面或多面。毛泽东洞察到近代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是帝国主义和中华民族的矛盾，封建主义和人民大众的矛盾，其中最主要的矛盾：帝国主义和中华民族的矛盾。也认清了近代中华民族面临的两大任务：求得民族独立和解放、实现国家的近代化，即完成近代中国革命的两大任务：一是对外推翻帝国主义的统治和压迫，使中国成为一个民族独立的国家，即民族革命；二是对内推翻封建主义的统治和压迫，使中国成为一个人民民主的国家，即民主革命。在调查研究中国革命性质和人民群众对民主革命的态度时，毛泽东抛开了改良派渐进的方式，把认清中国社会的性质作为革命的前提，从而提出要改变中国目前的状态就必须要进行彻底的革命；在右倾保守主义和“左”倾机会主义彷徨而不知如何去争取同盟军时，毛泽东在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中指出农民是中国无产阶级的最广大和最忠实的同盟军；在教条主义盛行的时候，毛泽东顶住压力，从哲学的角度在实践论和矛盾论中将马克思主义原理阐述到极致，从而从理论根源上扭转了局面，深化了“马克思主义不是教条而是行动指南”的认识。运用社会学的想象力，就要勇于对经验常识和权威判断提出挑战。社会学家运用社会学的想象力，在社会结构的宏大理论中发现社会生活的“根本内幕”，揭示了很多人不愿意接受的现实。如不少人认为富农阶级不会支持革命，小资产阶级不会接受改造，对此成见，毛泽东并未盲目地加以认同，他从调查研究中发现了富农阶级在一定情况下可能会持支持革命的态度，而小资产阶级极有可能成为革命的同情者甚至参与者，关键是要联合小资产阶级并加快对他们的改造，而不至于使这两个阶级成为革命的对立面。这些正确的认识把中国革命引向胜利的道路，在社会主义建设初期，中国共产党顺利地完成了对他们的改造。四、学科藩篱：束缚与创新当代有些职业社会学家由于学科壁垒的限制，缺乏对其他学科的借鉴，因而陷入无法自拔的内部挣扎状态，在对社会问题的研究中难以取得飞跃性的进展。就一般意义而言，我们显然不能把毛泽东称为职业社会学家，他对社会学学科的理解和认识与当今社会学家有很大的差异。但是他之所以在对中国社会的调查、分析和研究中能够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正是由于他具有社会学的思维方式和独特的研究方法，包括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真谛的认知，对百姓疾苦的同情，对国情与民意的把握，等等。他善于使用朴素的调查研究方法，严谨而不拘泥于成见、洒脱而不失精确，踏实细致地做社会底层的调查访问，这就使他在对社会问题的理解上比起职业社会学家来更加深刻和精准。任何一个学科要永葆其生机和活力，就必须持续不断地发掘其思想理论上的创造力，而拥有对社会运行和发展之动态过程永不间断的思维想象力，恰是社会学这一学科思想理论创造力永不枯竭的基本保证。在社会飞速发展的今天，中国的经济建设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但也出现了很多社会问题。经过三十多年的重建与探索，社会学在中国也逐渐恢复了元气并在国际学术界占有一席之位。在引进西方社会学理论和方法的同时，我们要看到单纯依靠某一个学科进行研究的做法是狭隘的。社会学主要研究的对象是人和社会，也是所有学科中最复杂的，如果不能打破学科藩篱，发挥社会学的想象力，学术界就将难以有所创新。毛泽东的社会学想象力给我们提供了很好的启示，那就是社会学家不仅要懂理论，更要懂中国社会的实际，还要将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的研究成果应用到研究实践中，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就当前而言，只有立足于中国丰富的改革开放实践，博采古今中外社会学学说之众长，才能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学学科体系。毛泽东发挥了社会学的想象力，将马克思主义社会学思想实现了初步中国化，并在不断探索中丰富了西方社会学思想。他的社会学思想具有鲜明的本土特色，为我们指出了社会学本土化进程中一条切实可行的路径。今天的社会学急需对社会学想象力的发挥，才能不断挖掘、探索和开辟新的社会学研究对象，解决社会实际问题。因此，我们深切地感受到，社会学的魅力存在于社会学的想象力之中。参考文献12C赖特米尔斯社会学的想象力M。陈强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3.538毛泽东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1470, 1313467910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633, 604，626, 645, 6415毛泽东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3-4111213毛泽东早期文稿M长沙：湖南出版社，1990. 413, 424, 431.14周全德，社会学的想象力J.晋阳学刊，2009，(4)（责任编辑：徐慧兰胡学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