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定义反预期构式“我才不X呢”.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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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语言与翻译 2024年第1期否定义反预期构式“我才不X呢”黄均凤1,程乐乐2,周冰3(1.湖北第二师范学院 文学院;2.武汉大学 国际教育学院;3.武汉大学 文学院,武汉 430072)摘 要:“我才不X呢”是日常会话中常见的否定义反预期构式,表达“听话人以为说话人会做出某种反应,而事实上说话人并非如此”的构式义。该构式中,“才”是反预期标记,X是对前文关键信息的截取或提取,表达否定的内容。“我才不X”呢构式的反预期语义存在两种类型:一是与听话人预期相反,二是与社会共享预期相反。其反预期语义的获得与交际双方的认知语境以及对比的篇章特点密切相关。在具体的交际中,构式“我才不X呢”通过“指明预设”
2、“引出修正”“引出根据”或“引出补充”等手段将上下文关联起来,从而实现篇章连贯。关键词:否定义;反预期;构式;我才不X呢;篇章功能中图分类号:H1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0823(2024)01-0005-071.引言“我才不X呢”是现代汉语日常会话中的一种常见构式,表达出与听话人或社会共享预期相反的意思。例如:(1)马永顺的一位朋友来安慰他:“马哥,饭店办不下去,你千万别上火。”马永顺笑呵呵地说:“我才不上火呢。当初办饭店的目的就是让两个小青年自谋职业。现在饭店没办好,可目的达到了。”(人民日报)(2)我忽然有了个新念头,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有早衰症吧?”早衰症患者会是语言
3、天才么?“不,我才不是病人呢!”(赵海虹 伊俄卡斯达)上面两例中,“我才不上火呢”“我才不是病人呢”均是说话人对前文听话人所说的话进行的否定,表达了与听话人预期或社会共享预期相反的意思。因为构式本身含有否定词“不”,语义与听话人或社会共享预期相反,因此,本文把该构式称为否定义反预期构式。关于“我才不X呢”构式,学界已有相关研究。杜道流(2006)探讨了“N才VP”结构的类型,认为有两种,一种是“X才VP”(如“老王才干”)表示刚发生的事情,表达肯定义;一种是“Q才VP”(如“鬼才去呢”),表达否定义,属于隐性的否定构式。本文研究的“我才不 X 呢”则是显性的否定构式。尹世超(2008)对构式“
4、S才X呢”进行了研究,认为它有三种变体,其中第三类“我才不/没X(呢)”与本文研究的内容直接相关。他认为该句式多用来否定发话人发表的带有消极意义的关于听话人的意见或观点。唐雪凝(2011)则从语法性质、语义色彩及语用特点等角度进一步对尹文提及的三种句式进行分析,认为“S才X呢”基本构式意义为否定。郑曼娟(2010)对杜文提及的第二类(即尹文提到的第二种变体)进行研究,认为“Q才VP”是现代汉语口语中表驳斥义的构式,其核心意义是否定,具有表达主观消极情绪的功能。由文献综述可知,学界关注最多的是“S才X(呢)”构式这种隐性否定构式,而对显性构式“我才不X呢”的研究不够深入,且均未涉及它的篇章功能及
5、其特点。本文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从构成与特征、构式基金项目:本文受到湖北省教研项目“双一流背景下的汉语国际教育 微课+翻转课堂 实践教学模式研究”(项目编号:2022440)以及教育部中外语言交流合作中心基地项目“东南亚本土汉语教师职业发展调研与培训”(项目编号23YHJD1031)资助。作者简介:黄均凤,湖北第二师范学院中文系副教授,研究方向为对外汉语教学与现代汉语语法。程乐乐,武汉大学国际教育学院,博士,教授,研究方向为国际中文教育与现代汉语语法研究。周冰,武汉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现代汉语语法与对外汉语教学研究。5否定义反预期构式“我才不X呢”反预期类型与反预期语义获得以及构式
6、的篇章功能等三个方面对否定义反预期构式“我才不X呢”作进一步探讨。为了便于讨论,我们把“我才不X呢”所在的小句称为当前句,表现为说话人的言谈;将当前句的前文称为引发句,表现为听话人的言谈;将当前句的后文称为后续句。2.构式“我才不X呢”的构成与特征在“我才不X呢”构式中,“我”“才”“不”和“呢”是常项,X是变项,属于待嵌成分。从会话的角度看,“我”是否定主体,是说话人;X是背景成分,是否定的内容,与听话人的言谈有关。2.1 我否定主体构式中的“我”显示否定的主体,如例(1)(2)。在具体的语言运用中,还可以使用“俺”“我们”等第一人称词语。例如:(3)刘区长笑着说:“哈,真是革命家庭,秀子管
7、妈妈也叫 抗日家属 啦。大娘,闺女都不认你作娘了。”母亲也打趣道:“俺才不怕呢。女大不认娘,大了就跟人走啦。嫁出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做妈的也省了操这份心啦。”(冯德英 苦菜花)(4)你以为我们净骗谁呀,啊?就是骗你们这样儿的,自以为聪明,没人敢碰。那老实疙瘩,我们才不碰呢。人家啊,活得在意着呢,(王朔 编辑部的故事)(5)起明:你好。我叫王起明。彼特:我他妈的才不管你姓什么叫什么呢。从现在起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电视剧 北京人在纽约)不同主体形式给表达带来不同的附加意义与感情色彩,如例(3)使用方言词“俺”使表达带上了地域色彩。例(4)使用“我们”表示持反对意见的不是自己一人。例(5)中的表达
8、带上了粗俗的个人语言风格。本文把这些第一人称的词语均视为“我”的变体形式。张艳(2009)认为“S+才3+X”句子中,主语不可省略。但根据我们观察,如果交际双方明确,特别是一对一的交际,或者前一个小句的主语与该构式形成的小句主语相同,可以省略主语“我”。例如:(6)“你长得越来越像你妈了。”“不,才不像呢!”妙子未加思索地否认道。她对自己的回答感到十分吃惊。(生为女人)(7)当大会对他大轰小嗡地进行“批判”时,他会戏称此为“洗热水澡”,并镇静地说:“我这个人每天洗冷水澡,才不在乎这些呢。”(给老爸老妈的100个长寿秘诀)因为是面对面的对话,交际双方清楚,省略主语并不会影响语义表达。2.2 才反
9、预期标记德国语言学家Heine等(1991)认为,我们知道的所有语言都有着区别符合常规与偏离常规情状的表达手段,偏离常规的就是反预期(counter expectation),通常用某些标记加以编码,即反预期标记(counter expectation markers)。例如:(8)Your house is too small,even if you are only too.上例中,too和only就是反预期标记,表达对发话人预期的偏离。吴福祥(2004)根据预期与事实之间的关系将反预期信息分为三种类型:与发话人的预期相反、与受话人的预期相反以及与社会共享的预期相反。卢方喆(2014)认为
10、,判断反预期标记的标准有两个:其一是该形式所在的断言是否与某个特定预期相反;其二是该形式不能是断言命题内容的一部分。据此,我们认为“我才不X呢”构式用于第二、三种情形,即语义与受话人(即听话人)预期或社会共享预期相反。“才”属于反预期标记。例如:(9)这时大妈从枕头上略略抬起,轻声地问:“你有了么?”“什么?”杨雪反问;其实她早知道说的是什么。“对象。”“我才不找呢!”她把头蒙起来吃吃地笑着。(魏巍 东方)(10)“都说老人怕过年,我才不怕呢,我这身子骨,再活个三五十年也没问题。”老张声若洪钟,手拍拍胸脯“啪啪”作响。(新华社2003年2月1日新闻报道)例(9),从引发句可以知道,杨雪的妈妈知
11、道女儿有了对象,向她确认(“有对象了么”即“你找对象了吗”),杨雪故意否认这个事实(不找对象),这与她妈妈的预期相反。例(10)引发句“老人怕过年”属于社会共享预期,而老张却说“我才不怕呢”,与社会共享预期相反。在这些表达中,说话人的断言与特定预期相反,而“才”的语义并不属于断言命题内容,其功能在于标记、凸显说话人的断言与特定预期的偏离,具有强烈的主观性,传达出独特的语用效果。因此,构式中的“才”是反预期标记。2.3 X否认内容在“我才不X呢”构式中,待嵌成分X一般由谓词性成分充当。如例(3)(4)(6)(9)(10)由动词充当,而例(1)(2)(5)(7)则均由动词短语充当。形容 6语言与翻
12、译 2024年第1期词或形容词短语也可以进入该构式。例如:(11)“自然有人。你为啥那么紧张?”“紧张?”谭招弟发觉自己神态不对她喘了一口气,说:“我才不紧张呢。你说是谁传出来的?”(周而复 上海的早晨)(12)姜言中笑了笑:“我才不会这么笨。我告诉了你,岂不是变成你的小说题材?”(张小娴 蝴蝶过期居留)当动宾短语充当待嵌成分X时,动词的宾语往往可以省略,如例(9)(10)“我才不找呢”“我才不怕呢”就是省略了宾语“对象”“过年”。待嵌成分X是对前文引发句中关键词的截取或关键信息的提取,如例(11)“我才不紧张呢”中的“紧张”就是对前文“你为啥那么紧张?”中关键词的截取。有时,引发句中没有与X
13、对应的词语,待嵌成分X就是对前文引发句关键信息的提取。例如:(13)毕会强的母亲拿着报纸到鞋帽商场找到王丽华:“你可别因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上电视上报纸呀!”她却说:“我才不怕呢。我已和居委会主任和妇联打过招呼了!”(1994年报刊精选)上例中,引发句(毕会强的母亲说的话)中并没有出现“怕”,但是可以从她说的话中提取出来,毕会强的母亲认为,王丽华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情并且上了电视、报纸,有人会打击报复她,她会因此感到害怕。而实际上,王丽华并不害怕。根据我们对语言事实的观察,在具体交际中,当前句“我才不X呢”可以省略X说成“我才不呢”。如例(1)(11)中的”“我才不上火呢”“我才不紧张呢”都可
14、以省略成“我才不呢”。但是当X来源于对引发句中关键信息的提取时,则不能省略X,如例(2)中引发句“你不会有早衰症吧”蕴含着“你有病、你是病人”这样的关键信息,当前句“我才不是病人呢”就是对这种关键信息的提取,这时,不能说成“我才不呢”。例(13)与此相同,也不能说成“我才不呢”。再例如:(14)说着,他捏了一下小白兔的红脸蛋,“咳,真是一个小傻瓜哟!”“我才不傻哩!”小白兔把脑瓜儿一歪,(魏巍 东方)上例中,引发句“(你)真是一个小傻瓜”隐含了“你真傻”的意思,小白兔回答“我才不傻哩”中的“傻”是对引发句关键信息的提取,这时“我才不傻哩”不能省略成“我才不哩”。2.4 呢篇章关联标记在实际运用
15、中,有时也用“哩”“咧”等,如例(14)。语气词“呢”的意义与功能较为复杂,可以表达“提请注意”(胡明扬 1981),表示提醒、提醒兼深究(邵敬敏 1989),具有确认性断言、回应性断言、反驳性断言等情态义(李军华,李长华 2010)。大家从不同的角度对“呢”的意义与功能进行了探索,这有助于我们全面把握反预期构式“我才不X呢”的语义与功能。“我才不X呢”构式形成的小句用于口语,一般用作应答句,发话人通过“我才不X呢”反驳听话人的话语,语气词“呢”的作用就在于在前文(引发句)与后文(当前句与后续句)之间建立语义关联,借此“告诉听话人此话语和上下文有关联”(屈承熹 2006)。因此,我们认为该构式
16、中“呢”的功能在于构建篇章关联,是篇章关联标记。也正是因为“呢”具有篇章关联的功能,大家才认为它具有“提请注意”“提醒”“回应性断言”“反驳性断言”等作用。在具体的交际中,说话人用“不X”对听话人的话进行了反驳,副词“才”将这种反预期语义标记出来,而语气助词“呢”则在会话双方的话语之间建立紧密的联系,同时增强了反驳的意味。因此,在篇章中“呢”也就具有了李军华、李长华(2010)所说的“强调信息”与“提请对方注意”的情态义。也就是说,在实际交际中,“呢”的作用既起到回应听话人,达到强调的作用,又能提醒听话人注意说话人即将言说的内容。在具体的篇章中,“我才不X呢”形成的小句之后经常带上后续句,用于
17、对“说话人不X”进行解释或补充等。当出现后续句时,语气助词“呢”常常可以省略,如例(12)“我才不会这么笨。我告诉了你,岂不是变成你的小说题材?”正是因为有后续小句的支撑,省略了语气助词“呢”并不影响篇章连贯。张谊生(1996)认为,带有明显的感叹或夸张的语气和强烈的反驳或否定语气的句子,“呢”是必不可少的,否则句子煞不住尾。而实际上,“呢”能否省略与“呢”的篇章功能有关,“呢”在篇章中具有强调引发句中提到的X,同时提醒听话人注意当前句中“不X”的篇章功能,起到增强篇章连贯性的作用。如果缺少后续句的解释说明,省略了“呢”,篇章的关联性会受到破坏。例如:(15)兰仙笑道:“看这情形,你姐姐是等着
18、人催请呢。”长馨道:“我才不去催她呢!”兰仙道:“傻丫头,要你催,中什么用?她等着那边来电话哪!”(张爱玲 金锁记)7否定义反预期构式“我才不X呢”如果上例省略了“呢”,篇章关联就会被打破,小句结束显得很突兀,表达很生硬,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呢”一般不能省略。3.“我才不X呢”构式的反预期类型与反预期语义的获得尹世超(2008)认为,“我才不X(呢)”多用来否定发话人发表的带有消极意义的有关于听话人的意见或观点。唐雪凝(2011)认为“S才X呢”基本构式意义为否定,具有表达委屈、无奈以及不满或愤怒等感受的语用功能。我们认为,“否定”是“我才不X呢”构式静态的显性意义,在具体交际中,该构式的核
19、心意义是反预期,表示听话人以为说话人会做出某种动作行为或出现某种状态,而实际上说话人并非如此。而“委屈、无奈以及不满或愤怒”等意义也是在具体的交际中产生的,属于该构式的主观情态义。3.1“我才不X呢”构式的反预期类型3.1.1 与听话人预期相反在交际中,听话人根据常识判断说话人会做出某种反应,而事实上并非如此,出现了与听话人预期相反的结果。在交际中,引发句与当前句一起构成一个相邻对(adjacency pair),引发句一般表现为一个陈述、疑问、建议或者请求,传达出听话人的预期,而“我才不X呢”形成的当前句则传达出与之相反的预期。例如:(16)我坐在她身边,心里直犯嘀咕,小声对她说:“你怎么领
20、这么多本呀?老师又没有限数,还不如现在就退回去几本呢。”“不,我才不退呢!您看,别的同学不是也领了好多本吗!放心吧,别人能够卖出去,我也能卖出去。”女儿信心十足地对我说。(土一族 从普通女孩到银行家)(17)(杨过)突然厉声道:“你好大胆,为甚么不怕我?我要害你了。”说着走上一步,举手欲击。郭襄一惊,但随即格的一笑,道:“我才不怕呢。你如真的要害我,还会先说出来么?神雕大侠义薄云天,岂能害我一个小小女子?”(金庸 神雕侠侣)例(16)“我”担心书卖不出去要赔钱,建议她退回去几本,我认为她会按照我的建议退回几本书,而实际上,她并不接受我的建议,超出了说话人(我)的预期。例(17)中,杨过以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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