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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护理机器人的关怀能力及其边界*苗芳艳1摘要：护理机器人在医疗保健领域发挥着正向价值，缓解了老龄人口增加和护理人员数量短缺的冲突，为社会隔离状态下的老年人提供高质量的护理，也引发了机器人可能取代人类护理员的担忧。关怀作为护理的基本伦理价值，基于特朗托的“活动”关怀、赫尔德的“价值”关怀和范莱尔的“真实”关怀能力理论，论证了当前护理机器人无法拥有人类意义上的关怀能力。护理机器人是老年人生命历程中的重要伙伴，未来其发展有三方面的边界：其一，划分人机护理的范围；其二，嵌入关怀的伦理价值；其三，发展人性化的护理。关键词：护理机器人，老年人，关怀，护理，关怀伦理学中图分类号：R-0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0772(2024)06-0031-06DOI：10.12014/j.issn.1002-0772.2024.06.08Capabilities and Boundaries of Carebots in Elderly CareMIAO Fangyan11.School of Humanities,Southeast University,Nan-jing 211189,ChinaAbstract：Carebotsplayapositiveroleinthehealthcarefield,alleviatingtheconflictbetweentheincreaseoftheelderlypopulationandtheshortageofcaregivers,providinghigh-qualitycarefortheelderlyinthestateofsocialisolation,andalsoraisingconcernsthatrobotsmayreplacehumancaregivers.Care,asafundamentalethicalvalueincaring,isanalyzedfromtheperspectivesofTrontoscareasanactivity,Heldscareasavalue,andVanlaerescareasaresponse,demonstratingthatcurrentcarebotslacktheabilitytoprovidecareinthehumansense.Carebotsareregardedasimportantcompanionsinthelifejourneyoftheelderly.Therearethreeboundariesinthefuturedevelopmentofcarebots:delineatingthescopeofhuman-robotcare,embeddingethicalvaluesofcare,andadvancingpersonalizedcare.Key Words：carebots,elderly,care,caregiving,ethicsofcare护理机器人（carebots）为老年护理提供了新的机会，但在应用中也带来了伦理风险，引发了有关护理机器人关怀能力的讨论。护理机器人是“设计用于家庭、医院或者其他环境的，用于帮助、支持或护理病人、残疾人、年轻人、老年人或者其他弱势群体的机器人”1，其总体目标是促进医疗护理实践。对护理机器人的应用，有学者持肯定态度，认为护理机器人是人类护理员的合作伙伴，可以避免因羞耻带来的心理障碍，“令人羞耻的条件和治疗为引入护理机器人提供了机会，消除了医学上的人为因素”2，有利于维护老年人的自尊，促进和保护老年人的身体护理结果。也有学者担忧护理机器人取代人类护理员3，对老年人身心带来伦理挑战。关怀作为护理的基础伦理价值，从“活动”“价值”“真实”三个层面分析护理机器人的关怀能力，进一步说明护理机器人的使用扮演着协同合作的角色，无法替代人类意义上的护理实践。未来老年护理机器人的发展需提升老年机器人的关怀能力，要合理划分人机护理的边界，嵌入关怀的伦理价值，为老年人提供人性化的护理，构建“与机共在”的护理机器人。1老年护理机器人的应用挑战基于老龄化背景下护理人员数量的短缺和社会隔离状态下老年人的伦理困境，护理机器人一方面增强了护理老年人的能力，一方面也限制了护理，无法实现真正的护理，对护理人员的技能和自主性产生负面影响。1.1基于现实需求的老年护理机器人护理机器人的定义依赖一种解释灵活性的思想即“机器人由上下文、用户和使用的任务来定义”4。护理机器人是功能性机器人和社交互动机器人的集合，本文着重探讨的是具有一定程度自主性和社交互动能力的机器人。机器人引入护理领域主要基于两个现实需求。其一，老龄化背景下护理人员数量的短缺。快速老龄化的中国，如何高质量养老是未来不可避免的大问题。改革开放 40 年来我国医疗水平的提升延长了国人的寿命，加之当下消费水平、生育理念的转变，我国人口出生率逐渐下降，老年化人口比重上升，对护理人员的需求也逐渐增加，“护理机器人的应用可以为老年人提供许多好处，并有助于解决专业护理人员数量与需要护理服务的人数之间的潜在差距”5。中国传统文化中养老的主要执行人是子女，“社会提供的养老人力资源短缺和“4-2-1”式家*基金项目：2018 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18ZDA02）；2023 年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2242023S10001）；2021 年江苏省研究生科研创新计划项目（KYCX21-0067）1.东南大学人文学院江苏南京211189作者简介：苗芳艳（1991-），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道德哲学和科技伦理前沿问题。E-mail：医学高新技术伦理医学与哲学 2024年 3月第 45卷第6期总第 737 期Medicine and Philosophy,Mar 2024,Vol.45,No.6,Total No.73731庭结构导致子女养老能力不足，因此对于老年人的照顾和护理，单靠亲人、子女往往难以实现居家养老”6，加之合格的护理人员严重短缺，如何为老年人的健康和福祉提供预先方案，不仅是一个如何提供高质量养老的社会问题，也给老年人的尊严带来伦理挑战。护理机器人的引入，有利于老年人身心健康发展，增进老年人的福祉。其二，老年人社会隔离的伦理困境。社会隔离是“缺乏与他人的联系和互动，并由此导致社会网络缩小或者缺失，进而引发了心理和/或生理消极结果的状态”7。经调查研究发现，“社交孤立的老年人比那些未经历社交孤立的老年人，有更差的记忆、更差的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8。专家预测，由于老年人免疫能力下降，老年人群将比普通人群面临更高的发病率和死亡率风险，使他们更难进行有效的防御9，因此老年人成为未来社会发展中特别关注的对象。社会隔离给老年人带来了社会孤立和孤独的情感问题，造成老年人关怀伦理价值的缺场。通过部署护理机器人，解决老年人的日常生活身体护理需求，作为伙伴或者朋友来减少因未知出现的社会隔离造成的不健康心理问题。1.2老年护理机器人增强护理护理机器人因其自主能力和社交能力被老年人接受，增强了现有的老年护理能力。比利时鲁汶大学生物医学伦理教授蒂伊斯万德穆莱布鲁克（TijsVandemeulebroucke）等学者经过实证研究发现护理机器人在老年人生活中扮演着五种角色：生活助手、医疗助手、认知辅助、娱乐助手和情感助手10。在功能上归纳为两种：日常生活的助手和社交情感的伙伴，增强了老年护理的自主能力和社交能力。第一，护理机器人是日常生活助手和情感社交伙伴，增强了老年人的身心健康。护理机器人“在长期护理中使用机器人和自主系统被视为老年人增强自主性的工具，以及减轻护理人员负担的助手”11。其一，在日常生活中，护理机器人是老年人的个人护理助手。护理机器人能够协助用户进行日常的个人护理任务、记忆辅助和日程管理，提高老年人的生活效率。其二，社交情感伙伴上，护理机器人可以提供陪伴，弥补子女不在场时的接触和沟通需求，激发老年人对话或者与人沟通的愿望。护理机器人被设计为人形和非人形机器人的形态增加了其“在场”的感觉，使得老年人感到机器人与“他”共处一室，减少因孤独而产生的身心健康风险。有证据表明，老年人普遍喜欢并准备与机器人建立关系12。护理机器人填补了护理人员能力的空白或者执行护理人员不喜欢的任务，扩大了老年人的活动范围，增强老年人的自由行动能力，为老年人的社会接触、社交情感提供了辅助和多样化的方式。第二，护理机器人的自主能力和社交能力增强了护理能力。护理机器人结合了传感器、人工智能、自动化和机器学习技术，以理解和响应用户的需求。护理机器人的自主能力，主要表现在自主决策、行动执行和适应性三个方面。自主决策的关键方面是基于环境、用户需求和任务的决策。行动执行的能力综合考虑用户需求、环境和任务目标以生成最佳的行动计划。适应性是护理机器人能够根据环境和用户的需求反馈及时调整决策，适应变化的情境，以实现人性化和个性化的用户服务。研究发现，一对一的情况下使用护理机器人照顾痴呆居民最有效13，护理机器人高效。护理机器人社交能力，主要表现为与用户的有效互动、理解和适应社交情境的能力。如机器人可以向老年人提供积极的反馈，提供娱乐项目，增进老年人的幸福感。1.3老年护理机器人限制护理老年护理机器人也会限制护理的真实性和自主性，缺失人类关怀的伦理价值和尊严。陈克耀（GaryChanKokYew）指出了护理机器人内在和外在两大方面的挑战。第一，内在层面，护理机器人缺乏人类一样的情感和意 识，无 法 实 现 真 实 的 护 理。马 克 科 克 尔 伯（MarkCoeckelbergh）格区分了“浅层护理”“深层护理”“良好护理”之间的差异14。“浅层护理”可以参与老年人的日常护理。“深层护理”要求护理员和护理对象之间有情感互惠。“良好护理”必须与人类接触，承认人的尊严和人格。护理机器人目前还没有能力实现“深层护理”和“良好护理”。如果过度信任护理机器人会导致社会孤立，“如果人工智能技术被用来取代医生与病人的家人接触时间，人们担心会失去与人的接触的时间，增加社会孤立”15。如机器人海豹 Paro 可以对人类的抚摸行为做出反应，这种反应是对人类情感的模拟，依赖护理机器人为老年人建立虚拟的人际关系，让老年人认为得到了真正的护理，实际上“机器人缺乏启动情感的能力，而情感关系是培养认同和尊重所必需的”16，护理机器人表面上看起来具有这些情感能力，但无法建立情感连接，带来情感“不真实”的伦理风险。第二，外部层面，限制了老年人的自主性，如欺骗、物化、隐私等伦理问题。护理机器人的功能发挥增强了老年人的独立性，也增加了老年人对机器人的情感依赖性。“老年人清楚了解机器人的能力以及机器人在他们生活中的位置时，机器人可以对老年人的生活产生积极的影响”17，但老年人对机器人能力的了解程度是有限的，这种有限性会给老年人带来欺骗。欺骗给老年人带来精神上的伤害，违背有利、无害和安全的生物医学伦理原则。同时，技术自主引发了人类自主的伦理关切。用户对其过度信任反而导致用户能力的丧失和对技术的依赖。阿曼达夏基（AmandaSharkey）和诺尔夏基（NoelSharkey）分析了机器人作为社会和情感的存在给老年人带来几大伦理挑战问题：老年人被“物化”的问题、侵犯老年人的尊严和自由问题、减少老年人与周围环境的互动、侵犯知情同意权和隐私、降低护理质量、减少与家人和人类护理员的接触时间等18。当护理机器人做出了看似“正确老年护理机器人的关怀能力及其边界苗芳艳医学与哲学 2024年 3月第 45卷第6期总第 737 期32Medicine and Philosophy,Mar 2024,Vol.45,No.6,Total No.737 的行为”，实则损害了老年人的自主性和主体性建构，是一种精神情感上的操纵。综上，机器人应用到老年护理环境中，增强了老年人的护理能力，同时也限制了老年人的自主性。关怀作为护理的基本伦理价值，基于关怀伦理的理论基础，深入分析其护理的能力，为提升护理机器人的关怀能力寻找可行性的路径。2老年护理机器人的关怀能力程度面对老龄化社会出现的挑战，“需要建构老龄文明，而不只是满足就事论事地解决老龄化所导致的诸多社会问题”19，护理机器人为老龄文明建设提供了技术上的支持。关怀伦理的出发点是关注那些依赖和脆弱的人，以琼特朗托（JoanTronto）、弗吉尼亚赫尔德（VirginiaHeld）、莱纳斯范莱尔和克里斯加斯特曼斯（LinusVanlaere&ChrisGastmans）为代表，从关怀伦理学的基础上分析护理机器人具备的能力，其关怀能力仍然有限。护理机器人无法代替人类护理员，护理机器人在护理实践中是老年人生命历程中的伙伴，协助人类护理员提供高质量的护理。2.1作为“活动”的关怀能力关怀伦理学着力关注“关怀”的概念。琼特朗托（JoanTronto）的关怀伦理框架建立在吉利根和诺丁斯的关怀理论基础上，开创了以“活动”为基础的关怀理论，强调关怀要置身于具体的情境，发挥自身的道德能力。他把关怀分为四个过程：关注（attentiveness&awareness）、责任（responsibility)、能力（competence）和互惠（reciprocal）。关注病人的需求要照顾到病人的自主和隐私，责任和情感需求、尊严相对应，能力与人类护理员的护理能力和美德相对应，互惠与护理价值本身相对应。从关注、责任、能力和互惠四个过程护理机器人的护理能力非常局限。其一，护理机器人表面上可以满足这四个过程，但并不是“关怀”意义上的护理。首先，护理的第一阶段是识别被护理对象的真正需求，并评估是否有必要满足这些需求。关注要求识别老年人的身体需求和情感需求。尽管护理机器人可以满足老年人的日常生活需求和情感陪伴，但并没有“有意义的意识”，护理机器人缺乏和人一样的经验和主观意识，很难拥有共情的情感，无法同情老年人或了解他们不断变化的需求，“一些机器人的设计没有满足一些有感官障碍的老年人的无障碍需求，如与年龄和行动能力下降相关的需求”20。其次，责任是在护理中的一种期望和义务。人类护理员在护理过程中不仅承担专业的护理需求，还被期望承担更多的情感责任。人类护理员对老年人的福祉有一定的道德认知，会表现出兴奋、内疚等道德情感，承担意外造成的事故责任，护理机器人无法理解“责任”意味着什么。再次，关怀能力不仅是专业护理技能，还包括护理员的道德品质。最后，关怀互惠作为一种沟通机制，需要在护理需求得到满足后得到回应。护理价值在一个具体的环境中实践出来，把护理价值具体化需要在应用中具体实现。当老年患者需要被护理员抬起来时，病人是最需要关注和最脆弱的时刻，患者信任护理员，并通过这种行为加强了患者和护理员之间的情感纽带。其二，护理意义不完整，引入护理机器人可以承担护理的任务，但它无法理解为他人的幸福承担责任的道德意义，不知道被护理者的反应以及下一步需要做什么。特朗托的关怀伦理学把“人类的身体”纳入了生存世界，为护理实践提供了一套具体的原则。首先，他把关怀定义为一切正向的、积极的活动。其次，把关怀分为四个过程：意识、责任、能力和互惠，承认了个体的动力性和特殊性。由于护理机器人在识别、理解和满足被关怀者的需求上还无法做出响应。因此，实现特朗托意义上的关怀护理机器人目前还无法实现，此外，护理机器人还不能独立负责护理。2.2作为“价值”的关怀能力弗吉尼亚赫尔德（VirginiaHeld）的关怀伦理“是一种整合关系进路、活动进路和工作进路的全局式理论”21，认为特朗托的关怀概念太过宽泛，使得关怀失去特殊性。赫尔德的关怀观点假设了人是一种有依赖性的生物，护理实践中需要护理员和被护理人之间培养关系，关怀需要对彼此需求做出关注和响应。赫尔德的关怀观点为护理机器人无法提供伦理意义上的“关怀”提供了论证。其一，护理实践中机器人难以实现共享利益的关怀效果。赫尔德认为“关怀是这样的一种关系，一种双方在相互依存中共享利益的关系”22，指出了作为实践的关怀和作为价值的关怀。关怀实践需要考虑关怀的效果，遵循正向的、积极的关怀价值，护理机器人可以实现作为服务的关怀，但不具备从关怀动机出发的正向效果。研究发现，一位老年人与机器人谈论了她对护士是否给她正确剂量的药物担忧时，机器人给出的答案，驳回了她的情感需求，另一个例子护理机器人播放一些歌曲时让老年人想到了悲伤的记忆，但是机器人无法理解老年人的关怀需求，仍然播放着悲伤的音乐23。除了关怀实践，关怀作为一种内在的态度，需要关怀的情感能力。在护理实践中，人类护理员拥有关怀的情感美德，护理过程中人与人之间的关怀在道德意义上是互惠和相互依存的，护理机器人依据定量或者客观的决策逻辑会干预其他形式的护理治疗，会导致非人性化或者个性化的结果，变为纯粹的分类服务，最终走向“家长式”的护理作风，导致护理的实践走向不良结果。其二，从关怀价值上，护理机器人无法实现人类意义上的关怀价值。互惠和共情（reciprocityandempathy）是护理过程中关怀价值的典型体现。互惠是在护理实践中培养的一种美德，能够教会我们互相给予的伦理意义和重要性。如我们在亲手喂养年迈的父母曾经亲手喂养过我们，互惠的美德把我们与父母和他人连结起来，给予我们护理和被护理的伦理角色，在角色中构建了伦理关系。共情的美德也是护理实践的内在价值，是对他人行为表现出来的老年护理机器人的关怀能力及其边界苗芳艳医学与哲学 2024年 3月第 45卷第6期总第 737 期Medicine and Philosophy,Mar 2024,Vol.45,No.6,Total No.73733情绪和行为反应。正是通过给予关怀，我们学会在他人身上识别激发共情需求和欲望的表达。护理机器人不了解人类的经历和死亡，因此无法像人一样感受和触摸生命，它们只是通过使用人工智能传感器和技术表现出外在的关怀行为。互惠和共情的护理要素，要求在护理的过程中要进行有意义的对话和触摸，当前的护理机器人还不具备提供这些关怀的价值要素，会构成非人性化的护理。2.3作为“真实”的关怀能力莱纳斯范莱尔和克里斯加斯特曼斯（LinusVan-laere&ChrisGastmans）把关怀限制在真实性的个人物质需求上24。这一观点要求以负责任的方式对老年人进行护理，出于负责任的关怀，承认了护理员和被护理人的人格，确认了人的尊严。关怀真实主要表现在关怀触摸和关怀情境差异。其一，虽然护理机器人也可以触摸病人，但机器人的触摸并不能传达人类触摸的人际信息。“触摸是护理中一个重要的动作，它本身是尊重、信任和亲密等价值的体现方式”25，人的触摸带来了舒适、安全、尊重和爱的情感导向，护理机器人无法以这样的方式传达关怀，甚至挑战了人类“亲手护理”的护理传统。关怀不仅是对被关怀者的身体护理，还包括安全、满意度、对护理效果的反应、人的尊严等。其二，护理机器人不具备根据情境推理的道德能力。护理实践需要关注情境差异。护理不仅需要完成功能性的任务，还需要进行情感实践。护理机器人缺乏推理，无法根据“思想”推出“行动”，在被护理者需要情感关怀的时候无法根据情境给出适应性的情感回应。护理机器人被设计出类似人类情感反应的行为，但机器人无法进行情感推理，或者预测和理解人类的情感。从关怀的真实性而言，护理机器人目前无法像人一样实现“真实的”护理。综上，尽管护理机器人在关怀意识、关怀态度和关怀真实三个层面有所发展，但其仍然无法达到人类护理的关怀能力。对护理机器人的关怀能力上，集中表述了关怀的两个特征：一是护理中的关怀需要道德主体之间的互惠关系；二是护理实践中的关怀需要根据情境进行情感推理和道德判断。这两个特征也将护理机器人排除在护理的实践中，进一步肯定了护理机器人无法替代人类护理员的角色。因此，明确老年护理机器人关怀能力的边界，既是一种关怀价值的追寻，也是对关怀护理价值的践行。3老年护理机器人的关怀能力边界阿米泰埃齐奥尼（AmitaiEtzioni）和奥伦埃齐奥尼（OrenEtzioni）指出当护理机器人被视为合作伙伴而不是替代品，可以避免许多问题26。基于关怀伦理的分析消除了护理机器人替代或者取代人类护理员的担忧，从关怀出发坚持人的本体论地位至关重要。未来老年护理机器人的发展，要划分人类和护理机器人之间的护理范围、嵌入关怀的伦理价值和发展人性化的护理。3.1划分人机护理的范围机器人引入护理领域，目标不在于取代人类护理员，应该充当人类护理员的工具。老年人护理有直接护理和间接护理，直接护理是护理人员与患者直接互动的任务，间接护理主要涉及老年人的利益活动。人类和机器人在护理任务上的不适当分工，导致护理机器人关怀能力发展受限制。因此，需要明确护理机器人的任务类型，进而增强人类护理人员的能力。其一，划分人机护理的范围，要密切考虑关怀的价值。划分护理的范围，保证对老年人的身体关怀，也关注到老年人的情感需求。护理机器人还不能回应多样化的需求，如与痴呆症群体散步或者交流，机器人因缺乏共情和人际交往能力引发安全问题。护理机器人在喂养和清洁方面的应用可以发挥关怀的价值，除了护理协助的功能，还可以通过触摸和存在增加对老年人的关怀，护理机器人可能更高效、更安全地做到这一点。护理机器人可以允许接管喂食的机械任务，但人类护理人员仍应“在场”进行对话或陪伴。其二，划分人机护理的范围，要充分考虑羞耻感的问题。羞耻感是针对自我的情感，“医疗保健中的羞耻感常见来源包括无法控制身体功能或者意识到他人对自己身体私密的关注”2，羞耻感会影响或者阻碍老年人的健康。对于老年人，尤其是患有身体疾病的人，羞耻感会形成医疗保健的“隐形屏障”，导致需要治疗的人回避治疗，甚至会向医生撒谎。如患有大便失禁的老年人，这种经历可能会让人感到羞耻，损害人的尊严，因此会延迟需求帮助，导致不良的医疗后果。引入护理机器人，可以用于协助满足清洁需求，同时不损害老年人的尊严。虽然失去身体控制会让人感到羞耻，但是通过机器人技术代替人类护理员减轻老年人的羞耻感，为身体提供关怀。考虑护理中的羞耻感，提倡采用多元化的方法部署护理机器人，在人类和机器人护理实践中任务安排上，既能够保证人的尊严，又能够达到高质量的医疗护理。通过护理机器人与人类分担护理的某些任务，使得人类护理员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与需要人际接触和情感交流的患者互动。3.2嵌入关怀的伦理价值技术关怀强调在机器人中嵌入关怀的伦理价值。技术创新必须坚持“以人为本”的伦理要求，实现内在的关怀。护理机器人设计过程中需要提高可解释性，“可解释性要求用户可以理解机器的决策和行动”27。嵌入关怀的伦理价值，需要把抽象的概念具体化和可操作化。从技术专家的角度，需要培养关怀和谨慎的德性。从老年人用户的角度出发，要求在设计前期和设计过程中倾听老年的声音，关注老年人的需求，把对老年人用户关怀的生活体验融入护理机器人的设计中。其一，培养技术专家谨慎的关怀德性。特朗托为设计老年护理机器人的关怀能力及其边界苗芳艳医学与哲学 2024年 3月第 45卷第6期总第 737 期34Medicine and Philosophy,Mar 2024,Vol.45,No.6,Total No.737 护理机器人提供了一个伦理框架，强调机器人的伦理设计以关怀为中心。琼特朗托为护理机器人设定的伦理框架既是对护理机器人道德能力的开发，也是对人类道德能力的提升。面对技术的复杂性、护理环境的灵活性以及老年人不同的需求，技术专家在进行伦理设计时需要保持谨慎的美德。在开发设计中，需要对老年人的自主性和安全性进行关怀，应充分考虑自主、独立、安全、隐私和社会接触的要素，确保老年人能够自己设定生活目标和选择方法，保护隐私和安全，定期联系家人和朋友，弥补身体衰老或者不便带来的社会孤立状态。技术专家在开发和设计中始终把安全放在第一位，对自主性和老年人的隐私关怀要谨慎地对待。其二，对老年人用户而言，增加对老年人关怀需求的对话。研究证明“老年人能够在项目中发挥关键作用，并对重大问题产生真正的影响”28。对话的主要参与者包括护理员、被护理员、机器人、老年人，在不同背景和利益需求的成员共同参与下形成一套共同的关怀价值观，与老年人身体和心理的日常经验相关联，形成一种共同的护理伦理共识，在这个过程中“让老年人参与设计过程是有益的，这样可以了解他们的顾虑、需求和愿望，并收集他们对设计或者交互的建议和反馈”29。除对话外，还可以通过实证调研对老年人护理的感知、体验和需求进行全面深入的了解，确保设计出来的机器人从外表到具体的操作程序能够尊重老年人的偏好和个性化需求。以老年人为中心的设计，依赖于“非参与式观察、焦点小组和问卷调查”30等实验的方式，提供老年人和护理机器人之间互动如何产生伦理专业知识的信息。3.3发展人性化的护理对老年人的护理不仅需要专业或者职业的能力，还需要拥有良好的道德品质。人性化的护理需要提升利益相关者的关怀能力。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理论最早在 20世纪 60 年代企业伦理中应用，与护理机器人联系的利益相关者包括技术专家、开发的企业、医生和人类护理员、老年人用户以及子女。其一，发展人性化的护理，需要老年人的参与。苏珊娜弗伦纳特（SusanneFrennert）借助拉图尔的行动者网络思想提出了“参与式设计”的概念31。机器人设计的早期阶段需要老年人参与进来，更能清楚护理机器人能做什么和不能做什么。“参与式”是为老年人和利益相关者创建一个对话的空间。对话过程中，老年人的生活经验直接关涉到对护理机器人的看法和体验。老年人的生活经验包括他的实际经历和态度体验。实际经历是真实发生或者是事实性的体验，这意味着真实的体验会影响他的思想、情感和存在，这直接关系到老年人对护理机器人的看法和感知。真实的生活经验和想象力的态度体验能够让老年人形成新的看法和认知。把老年人的经验态度、知识等和机器人的设计整合到护理机器人的伦理设计中。其二，发展人性化的护理，需要其他参与者对所涉及的问题给出响应，他们不是毫无意义地呈现观点，而是逐渐融入对话中，要在对话中形成对护理机器人应用的伦理价值共识，例如原则主义、关怀伦理学、美德伦理学等。原则主义为护理机器人提供了一般的观点如有益、安全、无害等基本价值观，关怀伦理学提供了以关怀为中心的价值指导，然而这些理论关涉利益相关者的较少，无法在具体的情境下给出指导。护理机器人虽然在老年护理环境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但最关键的操作者和使用者仍然是人，人的技术能力和德性对护理机器人功能的发挥和向善的发展方向上有重大的影响。能否提升护理机器人的关怀能力，关键在于利益相关者参与对话过程中，提升他们的技术德性，能够拥有相应的美德，有良好的德性和道德实践，在相互的对话中阐明和反思，以开放和包容的方式提升利益相关者的道德品质。综上，通过划分人机护理的范围、嵌入关怀的伦理价值、发展人性化的护理三个层面，指出护理机器人能力发展的边界，护理关怀价值的实现需要技术专家、护理人员、老年人用户群体等多方参与，坚持人在技术时代的主体性地位，为改善老年人及其护理人员的福祉作出贡献，促进老年环境中的护理实践。4结语护理机器人应用于老年护理实践中，伦理争辩的一个核心方面是如何在不失去人类意义关怀的情况下使用机器人技术。基于关怀伦理学的视域，进一步明确了护理机器人无法取代或者替代人类护理员的立场，未来是否要将护理机器人视为行动主体，仍然取决于人类护理人员，而不是机器人。未来护理机器人的发展需要关注几个方面：其一，关注老年人在技术时代对使用护理机器人的接受度，增进老年人的关怀感知。摆脱对技术的恐惧，为美好生活提供一种新的方式。虽然老年人对护理机器人技术持开放的态度32，但因缺乏正确的道德认知会带来依赖机器人的伦理挑战，平衡护理机器人带来的风险和机会非常重要。其二，子女既要对护理机器人的角色有充分的认识，又要发扬赡养父母的传统美德。护理机器人在老年人中只是提供协助的机器人，并不是子女的替代者。子女要充分认识到作为子女需要承担的伦理义务和责任，应当给予父母真正的爱、关怀与温暖，继承“孝顺”的传统美德。其三，人类护理人员要提升自身的职业技能，在机器人无法给予的情感关怀和人类触摸上给出老年人真正的关怀，提升关怀老年人的共情和关爱德性。其四，关怀价值的实践。对护理机器人的伦理评估仍然需要深入了解护理伦理中的传统价值观。将关怀的伦理价值整合到护理机器人的伦理设计中，以关怀价值为中心对护理机器人进行伦理评估。同时把关怀伦理、美德伦理融入护理机器人的生命周期中，以创造一个以人为中心的人工智能发展的伦理蓝图。老年护理机器人的关怀能力及其边界苗芳艳医学与哲学 2024年 3月第 45卷第6期总第 737 期Medicine and Philosophy,Mar 2024,Vol.45,No.6,Total No.73735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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