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不了一点”的构式解析及机制动因探索.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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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A p r.2 0 2 4V o l.4 4N o.2语文学刊J o u r n a l o fL a n g u a g ea n dL i t e r a t u r eS t u d i e s2 0 2 4年4月第4 4卷 第2期 作者简介王紫悦,新疆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刘正江,新疆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教授,研究方向:语言文字。“X不了一点”的构式解析及机制动因探索王紫悦 刘正江(新疆大学 中国语言文学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 3 0 0 0 2)摘 要“X不了一点”是一种新兴的口语表达,该构式由变项“X”和常项“不了+一点”组成。根据构式语法
2、和语法化相关理论,能进入该构式的变项“X”的词性分布呈现动词为主,形容词次要,兼及名词的特点;在变项与常项进行构件组合的过程中,呈现出复杂的语义内涵及语义特征差异;该构式具有凸显主观评价态度的语用功能,其形成机制和动因可以归纳为构式压制、主观性和互动主观性、语言特区和语境吸收、高频率使用等核心要素。关键词“X不了一点”;构式语法;语法化理论;主观性 中图分类号H 0 4 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 6 7 2-8 6 1 0(2 0 2 4)0 2-0 0 4 2-0 6 d o i:1 0.3 9 6 9/j.i s s n.1 6 7 2-8 6 1 0.2 0 2 4.0 2.0 0
3、5一、引 言“X不了一点”是近年来新兴的网络用语,其源头表达为“好不了一点”,来源于一款以辨别好人坏人为目标的策略型游戏 鹅鸭杀 的网络直播,而后在年轻群体中迅速传播,逐渐在日常交流中形成“X不了一点”的高频主观化表达。(1)这种剧看不了一点。(微博2 0 2 3-1 0-2 6)(2)一想到明天要上班就泪流满面,工作不了一点。(微博2 0 2 3-1 2-0 5)(3)咱们就是主打一个内耗不了一点。(微博2 0 2 3-1 2-0 8)本文收集了来自微博用语中的“X不了一点”类句子,通过观察发现有关该句式的表达呈现出丰富的语义特征。这些表达方式主要围绕着变项“X”的词性特点和语法功能的不同展
4、现出差异,值得深入探讨。G o l d b e r g(1 9 9 5)认为,任何语言形式,只要其形式或功能的某个方面不能从其组成成分或已建立的其他构式中完全预测出来,它就应该被视为构式。根据这一点,“X不了一点”的语义的确不能够从其组成成分中预测。此外,G o l d b e r g(2 0 0 6)补充道,即使它是可以被预测的,但只要它以足够的频率发生,也可以被存储为“构式”。综合G o l d b e r g(1 9 9 5,2 0 0 6)的观点,可以将“X不了一点”看作一类新兴构式进行研究。本文拟考察“X不了一点”构式的用法,全部语料来自微博语料。所引用的例句均依据微博标示时间,较长
5、的例句略有删节。二、“X不了一点”内部构件“X”的词性分布构式是由词语的特定组合而形成的。在这个构式中,可以识别出一个变项“X”,同时还有两个常项:一个是否定词“不了”,另一个是表程度的词“一点”。施春宏(2 0 1 6)认为,组构成分对构式的生成具有重要的推动和制约作用。因此,为了深入解析这个构式,首先24王紫悦 刘正江/“X不了一点”的构式解析及机制动因探索将“X不了一点”拆分为“X”“X不了”以及“一点”三个部分,在确定“X”的成分后,进一步探讨不同词性“X”结合“不了”和“一点”的语义特征。由于该构式来源于网络流行语,我们从微博爬取了最近时间段的包含“X不了一点”句式的词条共一千条数据
6、,在利用p y t h o n正则库对文本进行语料清洗后,对获得的一千条语料进行规约处理,得到3 0 5个句子,用计量的方法统计了变项“X”在这3 0 5个句子中的词性分布,见表1。表1 变项“X”的词性分布“X”词性动词形容词名词数量2 2 9(7 5%)5 6(1 8%)2 1 0(7%)例子喜欢不了一点、学不了一点、吃不了一点、祝福不了一点冷静不了一点、潮不了一点、懂事不了一点工作不了一点、淑女不了一点、恋爱脑不了一点 此处要说明的是,“X”作为短语的句子,我们也根据其作为动词短语、形容词短语或名词短语的属性纳入上表中,一并归为“动词”“形容词”和“名词”进行统计。表1显示“X不了一点”
7、构式中“X”的词性为动词的占比最高,其次是形容词,此外,“X”作为名词词性也进入了该构式。三、“X不了一点”内部构件组合的语义分析在这个构式中,除了“X”元素,还包括两个核心元素:否定词“不了”和表程度化的词语“一点”。这两者不仅增添了构式的复杂性,而且对其所承载的语义信息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和制约。具体来说,否定词“不了”赋予了句子明确的否定含义,而“一点”则为其注入了某种程度上的变化或限制,这两个词语的存在,使得该构式的整体语义表达更加丰富。因此,下面将对“X不了一点”构式的组构成分进行详细分析。(一)“V(动词)不了一点”解构分析1.动词“V”的特征及功能分析。“V 不了一点”中的“V”成分
8、,可以是及物动词,也可以是不及物动词。当“V”是及物动词时,该构式具有“聚焦话题”的功能。如:(4)谁懂我吃饭的时候看这个笑得有多崩溃,这个饭吃不了一点。(微博2 0 2 3-0 8-0 3)(5)吃不了一点饭。在上述用例中,例句(4)是一个主谓谓语句,大主语“这个饭”是受事,小主语是隐含的主语“我”,谓语为动词,属于主谓谓语句中的动词性谓语句。将(4)中的语序变换,可以得到主谓宾形式的句子,即例句(5),分析这两个句子,其主要区别在于句式不同导致的话题焦点的变化。在(4)中,焦点是特定的食物或情境,聚焦于大主语“这个饭”;在例(5)中,强调的是不能吃饭的行为或状态,聚焦于整句话传达的内容。从
9、例句(4)到例句(5),焦点扩大。显然,“V”作为及物动词进入该构式时,该构式具有“聚焦话题”的功能。与此相同作用的例句还有:(6)只会画简单的,再复杂的图就画不了一点。(微博2 0 2 4-0 1-2 7)(7)最近反复长麦粒肿,视频录不了一点。(微博2 0 2 4-1-0 8)和用例(4)一样,(6)(7)句中的该构式也具有“聚焦话题”的作用,分别聚焦于“图”和“视频”。此外,“V”还可以是不及物动词,如:(8)太久没游泳了根本游不了一点。(微博2 0 2 3-0 7-1 9)(9)我还是喜欢跳绳,跑步现在跑不了一点。(微博2 0 2 4-0 2-2 2)用例(8)(9)中的动词“V”属于
10、不及物动词范畴,与上述及物动词的差异在于,及物动词进入该构式时,其焦点聚焦于该动词修饰的主语名词,而不及物动词进入该构式,该构式聚焦于该动词本身的行为。2.“V 不了”和“V 不了一点”的语境差异。构式解构之后,“V 不了”组合与构式整体“V 不了一点”有所不同,并不是所34王紫悦 刘正江/“X不了一点”的构式解析及机制动因探索有的“V 不了”构件都能够进入“V 不了一点”构式整体。如下面的例句:(1 0)这个周末要加班,聚会我参加不了。(微博2 0 1 2-1 0-2 4)(1 1)这两天回老家的感触就是,跟亲戚越来越沟通不了。(微博2 0 2 4-0 2-1 3)考察上述用例中的“V不了”
11、结构,从表层来看,都具有否定含义。然而,根据上下文语境信息,例(1 0)是一种客观否定,传达的是“由于客观事实没办法参加”,而例(1 1)传达的更多是一种主观否定,即“我”认为“沟通不了”。在 此 基 础 上,我 们 发 现 否 定 式 构 件“V 不了”只有在表达主观否定时才会出现“V 不了一点”的用法,其在语境中更偏向于表达一种主观意的凸显。如,在补充上“一点”的语义信息之后:(1 2)跟没有道德的人沟通不了一点。(微博2 0 2 4-0 2-1 7)(1 2)是包含“一点”的完整构式,进一步分析“一点”增加在“V不了”构式后的语义内容我们发现,在现代汉语中,对于数量词用作程度化表达的研究
12、,已有很多学者涉及,如闫亚平(2 0 1 6)认为,一部分“一+量”结构并不表客观计量,而是用来凸显言者主观上的感受、态度、评价和意图等。而李珍明(2 0 0 2)、刘敏芝(2 0 1 0)、徐华(2 0 1 3)、史金生(2 0 2 2)等人都针对“一个+N P”的表达进行了探究,并共同指出该数量词具有主观评价功能。回到(1 2),“一点”是对主观消极性评价语义凸显的再凸显,强调了对事件的主观评价态度。而反观例句(1 0),“V不了”是客观否定,则不会出现后加“一点”的用法,在搜集到的微博语料中,由于客观情景造成的动词否定语义,并未出现构式“V不了一点”的用法。我们可以说,“V不了一点”具有
13、【+主观性】的语义特征。(二)“A(形容词)不了一点”解构分析1.形容词“A”的特征及功能分析。形容词能够进入该构式的语义内涵也有所不同,最明显的特征是该构式只能容纳褒义性形容词和中性形容词,并不会出现贬义词,如:(1 3)现场的巴粉矜持不了一点。(微博2 0 2 3-1 2-1 7)(1 4)早起上课,又冷又折磨,开心不了一点。(微博2 0 2 4-0 2-1 8)(1 5)横冲直撞地指名道姓,委婉不了一点。(微博2 0 2 3-1 2-2 9)(1 6)a.*他难过不了一点。b.*考试没考好,他失落不了一点。用例(1 3)(1 4)中进入该构式的形容词都为褒义词,(1 5)为中性词,据考察
14、,微博语料中并未出现如例句(1 6)这样的贬义词,我们认为,能进入该构式的形容词具有【-贬义】的语义特征。2.“A 不了”和“A 不了一点”的语境差异。进一步地,我们考察了“A 不了”构件成分和整体构式“A 不了一点”的差异,发现能够进入“A 不了一点”构式的形容词,【-贬义】并不是唯一的要求,分析下面的例句:(1 7)*我们在这里平安不了。(1 8)这班值得平安不了一点。(微博2 0 2 4-0 2-2 0)显然,(1 7)中的“平安”不能够进入“A不了”结构,却可以进入“A不了一点”结构。张国宪(1 9 9 5)曾将形容词分为静态和动态形容词,将静态形容词分为述人的形容词和非述人的形容词,
15、述人形容词再划分可控和不可控的形容词,进一步将可控形容词分为具有自主性和非自主性区别的形容词,而将不可控形容词分为感受和非感受类形容词。基于张国宪对于形容词的划分标准,我们可以将上述(1 3)-(1 5)例句中的“A”归纳为述人的可控形容词,而(1 7)(1 8)中的“A”归纳为不可控形容词,显然,不可控形容词并不能够进入“A不了构式”。同时,当可控形容词和不可控形容词分别进入“A不了一点”构式时,也具有不同的语义内涵,即:(1 9)a.矜持不了一点。=没办法矜持b.委婉不了一点。=没办法委婉在现代汉语的研究中,已有学者对“A一44王紫悦 刘正江/“X不了一点”的构式解析及机制动因探索点”结构
16、做了充分的研究,陆俭明(2 0 0 3)2对“形容词+一点儿”的祈使句式做了分析后,认为能进入该构式的形容词具有【+可控,-贬义】的语义特征。我们认为,(1 9)中出现的“A不了一点”构式,实际上是“A一点”语义的反义投射。在这里,“A一点”的祈使语义揭示了说话人对于接近或达到“A”的期望。相反,当引入“不了”这一成分时,它传达了说话人无法达到该期望的失落与无奈,加深了尽管怀有期待,但现实却未能如愿的含义,可以将语义变换为“没办法达到A”,具有强烈的感叹色彩。再来看:(2 0)a.舒适不了一点。=一点都不能舒适b.平安不了一点。=一点都不能平安观察用例(2 0)的两个句子,“一点”并不表示祈使
17、性的语义,而是对客观事实的陈述,形容“舒适”和“安全”的程度。我们认为,不可控的感受类形容词进入“A不了一点”构式是对其“A一点”表陈述性命题语义的否定,可以将语义变换为“一点都不能A”,它与祈使性“A一点”进入“A不了一点”构式相比,表达主观情感评价的语义较弱。(三)“N(名词)不了一点”解构分析“X”不仅可以是动词或形容词性的词语,甚至还有名词性的出现。尽管这样的词汇组合在现代汉语语法规范中可能看起来不太符合,但它确实存在并在网络和年轻群体中被使用,如下面的例句:(2 1)衣服基本上都是黑色灰色,美拉德不了一点。(微博2 0 2 3-1 2-2 7)(2 2)这么冷又这么早起,正能量不了一
18、点。(微博2 0 2 4-0 2-0 5)在搜集到的语料中,名词进入该构式的实例不多,但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名词并不是普通名词,而是表示特定概念的专有名词。例如,“美拉德”这个词具体指向的是“褐色”色调,现在这个词在时尚服装领域中常常用来描述服装以褐色为基调的搭配风格;“正能量”这个词则用来描述某种使人振奋、乐观向上的积极力量;这些专有名词在语境中都有其特定的语义指向和应用场景。同时,与形容词一样,“N”仍然要求是【-贬义】的名词。根据否定词“不了”和“一点”的语义功能,我们认为专有名词能够进入该构式是一种构式压制的结果。四、“X不了一点”构式生成的机制动因在上一部分已经对“X不了一点”构式的组
19、构成分进行了分析,我们发现,三类词性能够进入该构式的情况具有些许差异,并且出现了一些不规则的语法特征。下面我们基于上述分析,进一步探究“X不了一点”构式形成的机制和动因。(一)构式压制在前一部分,对“X不了一点”构式构件组合的分析中,我们将消极意义的形容词和专有名词进入该构式的成因归为构式压制作用。G o l d b e r g(1 9 9 5)认为,构式压制是指构式对词项施压使其适应并产生跟构式相关联意义的过程。当词项义与构式整体义产生冲突时,构式义便对词项意义进行压制,抑制其与构式义相冲突的部分,从而实现词项意义与构式义的和谐。在这里,G o l d b e r g强调的是语义的压制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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