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社会视域下的宋代士人社交性私宴.pdf

科举社会视域下的宋代士人社交性私宴常沁飞（西北大学历史 学院，陕西西安，）摘要：随着科举制度在唐朝的推行，社交性私宴在社会上得到一定程度的开展。在士人家庭或家族经济保障、城市 商品经济的发展、宴请风气感召与士人面 临的科考压力等综合因素影响下，宋代士人举办私宴成为一种长盛不衰的社会现象。社交性私宴是士人付出物质代价结交名贤、官僚，积蓄私人力量以实现人生理想的重要纽带。但宴请搭建的政治关系网络，与官方政治生态建设相悖，士人便借助儒家礼治思想以凸显这一社交手段蕴含的人情与礼义内涵，从而维持了社交性私宴的合理存在。社交性私宴对于士人科举及第、维持家族昌盛确实发挥了实实在 在的功效，但也助长了时人频繁举办私宴、过度消费的社会风气。关键词：宋代；科举社会；士人；社交性私宴宋代宴请活动有公私之分。洪迈曾言：“今公私宴会，称与主人对席者曰席面。”公务宴请指由各级政府主动筹集、发放宴请资金，以满足在任官员人情往来的宴请；私家宴请则是个人或家庭、家族承担宴请费用和接待事务的 聚集性宴会。私家经济水平是承办宴会的主要限定条件，故具备经济能力的士人？，为建立功名、维持家族昌盛，便将私宴视为社交手段，并依之搭建各种社会关系。这种社交性私宴？的发展，与宋代科举社会中士人的社会角色具有密切关系，对社会风气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值得深人探讨。目本文系国家社 会科学 基金重大项目“辽宋西夏金元族 谱文献整理与研究”（）阶段性研究成果。（宋）洪迈撰，孔凡礼点校：容斋 随 笔？容 斋五笔卷斯须之敬，北京：中华书局，年，第页。本文所说的“士人”，采用学界通行的狭 义定义，指以读书 为业的知 识分子，不包 括已登 科的 官员。“关系学”是西方人 类学家提出的理论，认为贈送礼物、举办宴 请等是 构 建 社会关系的重要环节，目的是为个 人培养可以依赖的社 会网络，本文提出的“社交性私宴”便 是指“关系学”视角下的宴请活动，具有休闲、娱乐属性的友人聚会、家宴等，不在 本文探 讨范围内。参见 杨美惠：礼物、关系学与国家：中国人际关系 与主体性建构，南 京：江苏 人民出版社，年，第、页。DOI：1016764 bcnki ssyjlc20230015科举社会初的宋士人社交性私宴令前学界对科举社会下士人的私家宴请虽有所涉及？，但研究并不深入。本文拟在“关系学”视角下，挖掘私宴在宋代广 泛存在背后隐藏的社会需求，分析士人私宴的普遍存在与国家政令规定禁止私宴之间存在巨大反差的原因，进而探究私宴的社会功能与造成的系列影响，不当之处，敬请指正。一、宋代之前士人举办私麵况庶人阶层的宴饮，早已有之。诗经？瓤叶记载了一首贤士之间 的宴饮诗。“君子”郑玄释义 为：“庶人之有贤行者也。其农功毕，乃为酒浆，以合朋友，习礼讲道艺也。酒既成，先与父兄室人亨瓠叶而饮之，所以急和亲 亲也。饮酒而曰尝者，以其为之主于宾客，宾客则加之以羞。”？自“周公制礼”，“以和上下尊卑等列”为要义的礼仪制度渗透到人民的日常生活中，宴饮活 动便以彰显礼仪规范为核心内容，该诗歌主要传递了周代贤人“不以微薄而废礼”？的宴饮之风。春秋战国时期，周礼体系 崩塌，宴饮活动向下层渗透，士人阶层无疑成为私宴活 动的举办者和参与者。这一时期，出现了参加人员较少、仪节内容较为单一、场面也不大的宴饮活动。在这一历史阶段，社交性私宴仅处于初步发展阶段。在汉代，宴饮是士人阶层日常生活中一项重要的娱乐活动，宴饮活动逐渐呈现出平民化趋势，盐铁论记载了当时饮食日益丰富，“及其后，宾婚相召，则豆羹白饭，綦脍熟肉。今民间酒食，肴旅重叠，燔炙满案”。但西汉初年，政府颁布“三人以上无故群饮酒，罚金四两”？的诏令，与此同时，官方选拔人才以看重品行、才能的察举、征辟制 为 主，东汉立国，在光武政权“不重单身之士”？政策引导下，政府选举人才亦重门第，“法禁屈挠于势族，恩泽不逮于单门”？成为典型的社会现实。基本而言，“荐举征辟，必采名誉”？，社交性私宴仍面临社会现实的诸多阻碍。魏晋时期实行九品中正制，门阀大族把持人仕途径，普通士人几乎无缘官场。随着佛教的传播，魏晋人又喜“言老、庄”，谓之“清谈”。普通士人转向对个体生命的珍视，名士常趁宴饮之机，传达率性、高雅的精神追求。如北齐邢邵颇有文名，“年未二学界 对宋代 宴 饮已有较多关注，如 梁建国：朝堂之外：北宋 东京士人交游，北京：中国社 会 科学出版社，年，第 页；纪昌兰：理性与风尚宋 人宴席劝酒习俗，宋史研究论丛第辑，北京：科学出版社，年，第 页；等 等。上述研究成果对宋代士人私家宴请多有关注，但仅限于 讨论宴 请的空间环境、消 费、会集方式与文化活动、宴饮文化等问题，而未 揭示私家 宴请的盛行情况与国家政令 规定的 矛 盾之处，亦未挖掘 私 宴在宋代广泛存 在的原因及士人对宴饮文 化的塑造等问题。（汉）毛 亨传，（汉）郑玄笺，（唐）孔颖达 疏：毛诗正义卷瓠叶，李 学勤主编：十三经注疏，北京：北京 大学出版 社，年，第页。（汉）毛亨传，（汉）郑玄笺，（唐）孔颖达疏：毛诗正义卷瓠叶，李 学 勤主 编：十三经注疏，第页。袁俊杰：两周射礼研究，河南大学博士学位论文，年，第 页。王利器校注：盐铁论校注（定本）卷散不足第二十 九，北京：中华书 局，年，第页。汉 书卷文 帝纪，北京：中华书局，年，第页。余英时：士与 中国文 化，上 海：上海 人民出版社，年，第页？后 汉书卷下赵壹传，北 京：中华书局，年，第 页。（清）赵翼著，王树民校证：廿二史 札记校证卷东汉尚名节，北京：中华书 局，年，第页。（清）钱大昕：十驾斋 养新录卷清谈，上 海：上海书店，年，第页。念史研究论丛第辑十，名动衣冠。尝与右北平阳固、河东裴伯茂、从兄罘、河南陆道晖等至北海王昕舍宿饮”。余英时先生有言，汉晋时期，“盖饮宴伎乐既所以遂达生任性之旨，游谈好客亦清言高论之所由来也”，便指此意。在这一历史时期，社交性私宴亦没有广泛的发展空间。隋代虽设进士科，“为全国人民出仕之唯一正途，实始于唐高宗之代，即武瞾专政之时。及至玄宗，其局势遂成凝定，迄于后代，因而不改”。自科考成为人仕正途，士人便面临着登科不易的难题。唐代每年应举者千人以上，一千五百以下，应考者三五十人中方能有一人被录取。虽然这一时期部分宴饮活动依旧具有娱乐、休闲属性，如归田录载“叶子格者，自唐中世以后有之。唐世士人宴聚，盛行叶子格”，但在儒家礼仪文化浸润下的宴饮活动，在这一时期，社交性功能被进一步扩大，如南部新书卷乙云：“长安举子，自六月已后，落第者不出京，谓之过夏。有十人五人醵率酒馔，请题目于知己朝达，谓之私试。七月后，投献新课，并于诸州府拔解。”？士人有意识地利用私家宴请结交权贵，以获取科考试题，宴集成了“士人的出路与遁薮”。韩愈曾在与凤翔邢尚书书中写道：“布衣之士身居穷约，不借势于王公大人则无以成其志。”足以证明，随着科举选拔制度在唐朝的完善，社交性私宴在社会上推广开来。二、宋代士人私家宴请兴盛之社会背景宋代士人举办私家宴饮活动不仅承袭了前朝的宴饮习气，士人家庭或家族经济保障、城市商品经济的发展、宴请风气的影响与士人面临的科考压力等因素，皆助推了私家宴请活动的开展。（一）家庭、家族经济保障宋代家庭、家族收人一般来自经营资产。庶民之家的宴请费用多来自经营性收人。如两宋之际的会稽望族周氏，“世以力田殖其家”？，到周侁时，家财累积到一定程度，才开始以宴请的方式为子弟延请教师为座上宾。显然，田租收入是周氏家族宴请的资金来源。资金雄厚的家主常为子弟供应一定资金用以承办宴请活动，“子弟生于膏粱之家，日为侈丽宴游所夺”。宴客资金作为家庭、家族支出的一部分，存在不同 的管理办法。北齐书卷邢 邵传，北京：中华书 局，年，第 页。余英时：士与 中国文 化，第 页。陈寅恪：陈 寅恪 集？隋唐制度油源 略论 稿？唐 代政治史述论稿，北京：生 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年，第页。吴宗国：唐 代科举应举 和 录取的人数，内蒙古 社会科学年第期。（宋）欧阳修撰，储玲玲整理：归田录卷，全宋笔记第编第册，郑州：大象出版社，年，第 页。（宋）钱易撰，虞云国、吴爱芬整理：南部新书卷乙，全宋 笔记第编第册，第页。王学泰：华夏饮食文 化，北京：商务印书馆，年，第 页。（唐）韩愈撰，马其昶 校注，马茂 元整 理：韩昌黎文 集校注卷与凤翔 邢尚书 书，上海：上海 古 籍出版社，年，第页。（宋）孙 觌：鸿庆居 士集卷宋 故抚干周府君墓志铭，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册，台北：台湾 商务印 书馆，年，第 页。（宋）倪思撰，朱 旭强整理：经锄堂杂志卷子弟，全宋 笔记第编第册，郑 州：大象出版 社，年，第 页。科举社会视域下的宋代士人社交性私宴一般家庭会将日常开支之外的剩余家财用于宴请宾客，如陈宗伟“家多资，度岁费外，尽以奉宾客”？。累世同居的大家族划拨部分家财作为固定的宴请费用是一种管理财务的合理方法。陆九韶居家制 用中规训道，富裕之家在祭祀与日常花费之外，应另设账目管理“伏腊裘葛、修葺墙屋、医药宾客、吊丧问疾、日寸节馈送”？等各类开支。家庭、家族资金多寡直接决定了宴请活动能否正常开展，“富家大室日娱宴游，中产下户日困奔走”为社会的真实写照，并且资财多少与接待宾客数量、宴请规模一般呈正相关关系。如北宋姜氏家族富甲京师，曾留下“宾至亦留设盛馔”？的声誉。王安石亦有诗云：“千金弃不惜，宾客常满合。”（二）宴饮风气之影响宋代先进的农业发展水平、发达的交通运输等皆为城市商业的发展创造了良好条件，在此基础上，自上而下的宴饮活动呈现出空前繁荣的景象。宴请自身蕴含之娱乐特性具有宣传国家盛世风貌的现实意义。宋代政府为彰显国家威严与宣传社稷安顺的形象，在国家典礼中 明晰了官方每年举办的宴饮活动。宋制规定：“以春秋之季仲及圣节、郊祀、籍田礼毕，巡幸还京，凡国有大庆皆大宴。”？统治者甚至将宴请活动赏之于民，以宣扬皇权权威及传达与民 同乐的情怀。宋真宗确立大中祥符元年（年）正月三日为天庆节后，下诏许臣民“休假五日，两京诸路州、府、军、监前七日建道场设醮，断屠宰；节日，士庶特令宴乐，京师然灯”？。同时，地方开展公务举行的宴饮活动也十分常见。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官方举办的国宴、赐宴、公务宴请等，掀起了 以举子为主导的私家宴请浪潮。（三）科举社会中士人的 多重压力两宋时期，入仕途径中科举最为正途，向为士人看重。同时，社会流动的进一步增强，也使提升或维持家族地位成为对士人的现实要求。因此，从个人前程到家族发展，均成为士人背负的思想包袱。科考与仕宦压力与前朝相比，宋代科举取士的名额确实是空前增加了，但应考的士人更是以前所未有的规模不断增多。因此，科场上始终存在残酷的竞争。宋神宗时期，科举录取比例大（宋）许景衡：横塘集卷陈府君墓志铭，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 册，第 页。（宋）陆九韶：陆氏家制？居 家制用，楼含 松主编：中 国历代 家训集成，杭州：浙江古籍出版 社，年，第 页。（宋）不著撰人：群书会元 截江网卷警段，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 册，第页（宋）楼钥撰，顾大朋点校：楼钥集卷赠金紫光禄大夫姜公墓志铭，杭州：浙江古籍出版 社，年，第页。（宋）王 安石：临川先生文集卷韩持国从富并州辟，王水照主 编：王安石全集第册，上 海：复旦大 学出版社，年，第 页。宋史卷礼志十六，北京：中华 书局，年，第 页宋史卷丨礼 志十 五，第 页，纪昌兰：宋代地方 公 务 宴饮过度原因考论，安 徽史学 年第期。宋 史研究论丛？第辑致为“三年之间，率多数十万人而取三四百”。宁宗嘉定三年（年），应举人数仍居高不下，“大郡至万余人，小郡亦不下数千人”？。可见，士人面临的科举竞争非常激烈。据统计，北宋省试落第的举子约万人次，南宋约万人次。在省试之前的解试中，还有数以十万、百万计的落第者。？说明科考失利而落榜的士人占比极高。家族发展压力自唐中期以来，门荫出身的官员地位日趋下降；而进士出身者，则受到重用。唐后期的进士出身者，“位极人臣，常十有二三，登显列十有六七”。这种状况，已使门阀士族难以依靠传统的家族影响来维持其社会地位。及至宋代，科举制度的进一步发展，为来自社会中下层的士人提供了更多的向上流动机会，官宦之家却有可能因后继无人而中道衰落。时人甚至感慨：“盛衰之变，何其速也！”即使是“元勋盛德之家”，如若“不幸易世之后，受恩泽者仕偶不显，禄以中绝，则遂为布衣，或以流落厄穷”？。可见，官宦家族要想长盛不衰，必须有贤子弟不断为家族注人新的能量；而平民之家要想进人官户行列，则必须由贤子弟完成起家的使命。因此，为缓解子弟面临的科考或仕宦压力，其家庭或家族便会通过私宴结交各种社会关系，以寻求助力。实现人生理想的精神压力在宋代，在野士人数量庞大，他们受儒家人世思想的影响，有着丰实的精神追求。如举子李璋落第，王安石作诗勉励道：“男儿独患无名尔，将相谁云有种哉？”熊禾亦言：“士君子生世，孰不欲以竖功名见于世！”？可以说，在科举社会中，无缘仕途的士人亦胸怀施展才学、立身扬名的志向。而私宴将贤人志士汇集一处所创造的人文环境，在一定程度上能舒缓这一群体实现人生理想的精神压力。综上，经济因素、社会风尚与士人面临的现实压力相互渗透，建构起宋代私家宴请活动兴盛之社会条件。在此类有利因素作用下，私家宴请活动跳脱出传统维系亲缘、地缘社会关系的范畴，进一步弥散到政治场域，士人通过付出物质代价以换取私人利益、政治利益成为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三、士人私宴的兴盛状况私家宴请是宋代士人采用的一种常规社交活 动，从平常之家、富族大室到在野士人，宴请行为无处不在。（明）杨士奇等编：历代名臣奏议卷丨用人，景印文 渊阁四库全书第册，第页。（清）徐松辑，刘琳等校点：宋会要辑 稿选举之，上海：上 海古 籍出版 社，年，第 页。黄云鹤：唐宋时 期落第士人群 体研究，北京：中华书局，年，第页。（唐）李 肇等：唐国史补卷下，上 海：古典文学出版 社，年，第页。（宋）曾巩撰，陈杏珍、晁继周 点校：曾巩集卷殿中丞监扬州税 徐君墓志 铭，北京：中华书 局，年，第 页？（宋）欧阳守道：巽斋 文 集卷题 吴畏斋家 集，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 册，第页。在宋 代，准备 参 加科 考的举子 和无缘 仕途的士人在 称谓上没有明显区别，为加以 区分，文中将无 缘 仕途的士 人统 称为 在野士人。（宋）王安石：临 川先生文 集卷李璋下第，王水照主编：王安石全集第册，第 页。（宋）熊禾：勿轩集卷跋姚氏族 谱，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 册，第 页科举社会视域下的宋代士人社交性私宴（一）举子之家的私宴宋代家境普通的举子之家举办社交性私宴并不罕见。北宋初期，谁县人祁革之父望子成龙，“日酿酒为具以待四方之宾，使与之游”，每当有“乡里大儒先生”讲学，祁革“即随酒具以往，勤勤尽其欢”？。举子朱延年的日常生活，甚至可用“囊中亦不贮黄金，肯学痴儿事游宴”？来概括。两宋之际的会稽望族以种田为业，积累丰厚家财，周侁乃“除治舍馆，捐重币迎宾师”？。理宗朝陈龟朋夫人黄氏，其子陈霆稍年长，则“聘名师，躬烹魚以为先生馔”？。可以看出，举子之家常将名师硕儒选为宴请对象。财势显著之家族，更会选择举办声势浩大之豪宴，以获取士人社会的支持。庐陵王氏，族大家昌，王季安“以不及当世之贤而知名者为耻，倾身下士，倾家序宾。其门长者车辙常满，其堂日具数百人之馔”，“以故士多从季安游”，以至于“季安潜伏岩谷之下，而其闻彰焯江湖之外”？。宋代的富民常邀请知名的士人为座上宾，与士人社会构建稳定的关系网。因为一个富族要成为士族，需要与官僚士族建立广泛的关系，才能在士人社会中获得声誉，进而融人士人社会。欧阳守道曾直言：“其私家亦岂不愿门户之昌，子孙族党之蒙其福泽？”？富民为助益子弟从事举业，举办宴请活动成为拉拢名师硕儒的重要媒介。如两宋之际的常州江阴人胡哲，以不第而隐居，因“喜交贤士，宾至如归，修具甚设，资业为替弗计也”，而形成了“巨公名德多从之周旋”的社交圈，这为其子学识积累提供了重要机遇。再如温州乐清张氏家族，“富甲乡邑”，张端弼尤重子侄举业，为人“好宾客，坐席常满”，还辟庐舍为“子孙容车马，会食客之地”？。这类事例表明，富家大室有意识地宴请士人，乃是有宋一代显著的社会现象。即使是没落官宦之家的遗孀或子弟，也会利用私宴与士人社会维持联系。冯京之父式以左侍禁而终，其家不久即“贫甚”，走向衰落。冯京母朱氏，为尚书工部侍郎朱昂之女，深谙为 官之道，“宾客之过门者”，夫人“知其贤，尝躬为饮食之”？。太原武氏家族，武梦龄“父祖以仕官显于家”，而科考失利的梦龄则“务农数年，家至富有每客至，则置酒以尽其欢”？。这类群体依靠私宴拉拢贤士以维持家族社会地位的动机不言自明。（宋）欧阳修：居 士外集卷卫尉卿 祁公神道碑铭，（宋）欧阳修著，李逸安点校：欧阳修全 集卷，北京：中华书局，年，第 页。（宋）程俱：北山集卷送朱伯修延年入京 秋试，景印文 渊阁四库全书第册，第页。（宋）芬觌：鸿庆居 士 集卷宋故抚干周府君墓志 铭，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 册，第 页（宋）刘克庄著，辛更儒笺校：刘克 庄集 笺校卷陈处 士 黄夫人墓志 铭，北京：中华书 局，年，第页。（宋）杨万里撰，辛更儒笺校：杨万 里集 笺校卷 太 宜 人 萧氏墓志铭，北 京：中华书 局，年，第 页。廖寅：宋代两湖地区民 间强 势力量与地 域 秩序，北 京：人民出版社，年，第页（宋）欧阳守道：巽 斋文集卷送孙季山序，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 册，第页。（宋）葛胜仲：丹阳集卷江阴胡君墓志铭，景印文渊阁 四库全书第册，第 页。（宋）王十朋：张府君行状，曾枣庄、刘琳主 编：全宋文第 册，上 海：上 海 辞书出版社；合 肥：安徽 教育出版 社，年，第 页。（宋）王 珪：华阳集卷 永 寿 郡 太君朱氏墓志铭，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册，第页。？（宋）孟庶文：宋故 太原武公（梦龄）墓志铭，郭茂育、刘继保编 著：宋代墓志辑释，郑 州：中州古籍出版社，年，第页。宋史研究论丛？第辑（宋）张起：宋故居士 宋公（世则）墓志 铭有序，郭茂育、刘继保编著：宋代墓志辑 释，第 页。（宋）上官昶：故 邢州尧山县主薄王 公（宗孟）墓志铭，郭茂育、刘继保编著：宋代墓志辑释，第页。（宋）上官昶：故 邢州 尧山县主薄王公（宗孟）墓志铭，郭茂育、刘继保编著：宋代 墓志辑释，第页。司义祖整理：宋大诏令集卷诫约内外群臣不得非时广为聚会淹延刑禁诏，北京：中华书 局，年，第（宋）李 焘：续资治通鉴 长编卷 ，元丰 六年五月戊子条，北京：中华书局，年，第 页。（二）在野士人的私宴在宋代，无缘仕途的在野士人，往往借助宴请打造人际关系网络，以期立身扬名。仁宗朝居士宋世则，“晦迹弗仕”，但依托家族累积之高赀厚财，款待宾客，“日以燕饮为事，时赋歌诗以适其意”。熙宁初年，“专攻词赋”的王宗孟科考失势，乃依靠殷实家财，“良集亲宾，把盏笑傲，率以为常。而又间多酬唱，脍炙人口”？。宋代士人的精神气节，使这一群体极为在意才学施展彰显的个人价值。诚如上官昶在评价王宗孟时所言：“人生一世间，其来若浮，其去若休，然不满其志者，十常八九，如公之享受，志亦足矣。”？可以说，在野士人在家庭或家族资财的支持下，通过私宴凝聚社会名流，满足了深层次的精神需求。要之，私家宴请作为士人与社会名贤缔结社会关系 的纽带，受到宋代士人的普遍重视。为了实现人生价值、成就功名与振兴家族，士人通过社交性私宴向名贤、官僚靠拢，积聚私人能量，已成为崇文风气下长盛不衰的社会现象。四、政府对士人私宴的限制与士人的回应私家宴请活动蕴含着士人谋求政治发展的倾向，这与国家政治建设存在一定的冲突，故受到了政府政令的限制。士人虽对相关法令约束有所忌惮，但基于现实需要，仍旧想方设法为私家宴请找寻合理存在的依据。（一）政府对私家宴请的限制及原因宋代确立了崇文抑武的国策，革除了五代武人专政的弊端，使文士日益受到重用。文臣虽不会拥兵自重，却有可能结党营私，败坏政治。职此之故，统治者基于官员特殊的政治身份，三令五申地禁止臣僚广为集会。如大中祥符二年（年）真宗发布诏令：“自今内外群臣，每遇休假，不妨公务，听前诏游宴，不得非时广为聚会。”宴请对政务产生不良影响，还不止于此。有 时还会出现主宾不慎泄露国家机密及荒废职事等情况。神宗元丰六年（年），前湖州知州唐淑问揭露：“州郡有当冲要者，例修宾客往复，间有不来，谤怒随之。常情未免顾私，其间或以废事。吏抱案牍，走道路以取决，则有漏泄稽滞之失；小民持诉牒趋官府，则又未必知长吏所之，而讼不时决。”情况表明，统治者非常忌惮士人宴请活动缔结的朋党势力与娱乐风气对清明政治的破坏。身为文官后备军的士人群体，确实将建立人际关系作为举办社交性私宴的目标。苏試曾云：“自士庶人至于卿大夫，相与为宾师朋友，道足以相信，而权不足以相休戚，然页科辑土会觀下的雜士人社交性私宴犹同己则 亲之，异己则疏之。”悅思总结主宾构建社交关系的原则是：“凡招客者，必以其类赴集，有必先问同招者谁，俛皆善类，宾主皆安；忽有一非类者厕其间，是为主不审之过，客则终席不乐，苟其甚，则托辞以避矣。”推而可知，官方认为主宾结为党朋并进而危害国家政治生态，是合乎情理的忧虑。（二）士人的策略性回应政府对官员社交性私人宴请活动的相关政策，无疑对士人群体产生了一定的威慑力。部分士人选择杜门谢客、回避宴会等方式，来显示光明磊落的私人品行。如举子方镐，“因薄举子业，杜门苦学，无所不览，然终不肯投时好”？。但大部分士人基于现实所需，仍旧通过各种渠道实现了将私宴活动盘活的目的。儒家关于礼与人情关系的理论，被宋人释为礼源人情、礼顺人情。宋仁宗曾云：“礼非天降地出，缘人情尔。”？李觏进一步明确说：“有礼者得遂其情。”？宋代官员以此为出发点，为宴请的合理性找寻说辞。苏轼在上真宗的奏疏中，特别强调士大夫设宴取乐合乎情理之处：“士大夫捐 亲戚，弃坟墓，以从宦于四方者，宣力之余，亦欲取乐。此人之至情也。”？时人关照人之本性所需，通过强调禁止宴请宾客有违人情，为其正常举办宴饮活动寻求理由。在宋儒看来，私家宴请是儒家礼治思想衍生的现实产物。李觏认为：“人之道不接则离也，于是为之宴享巷苴，以交宾客此礼之大本也上下既列，师友既立，宾客既交，死丧既厚，祭祀既修，而天下大和矣。”？在具体的宴请环节中，“礼”又表现为得体的人际交往方式和具体的接待事宜。程颢指出：“圣人循此，制为冠、昏、丧、祭、朝、聘、射、獪之礼，以行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义。其形而下者，具于饮食器服之用；其形而上者，极于无声无臭之微。”？对于宋儒来说，礼义思想已内化为士人待人接物的基本准则，而宴请是呈现这一精神要义的有效方式。士人深受儒家“君子喻于义”思想的影响，常将主家款待宾客这一付出经济代价的社交行为饰说为一种义行。安陆人郑建中倾所有以济宾客，时人认为其子郑纾“承数世累义之美”？而顺利及第。邵州金氏家族金彦、金奕，“以其余力赈业穷乏，食客常满坐”，正是由于他们的好义行为，才被人“屡荐于有司”？。士人的好义行为，在社会评（宋）苏轼撰，孔凡礼点校：苏轼文 集卷司马温公神道 碑，北 京：中华书局，年，第页。（宋）倪思撰，朱旭强整理：经锄堂杂 志卷筵宴三感，全宋 笔记第编第册，第 页。（宋）陈宓：复斋先 生 龙图陈公文集卷特魁运干方公墓志铭，四川大学古籍 整理 研究所 编：宋集 珍 本 丛刊第册，北京：线装书局，年，第 页（宋）李焘：续 资治通 鉴长 编卷，皇祐二年四月乙丑 条，第 页。（宋）李觏 著，王国轩校点：李觏集卷与胡先生书，北 京：中华书 局，年，第页。（宋）苏轼撰，张志烈等校注：苏轼全集校注卷上神宗皇帝书，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年，第 页。（宋）李觏著，王国轩点校：李觏集卷礼论第一，第页（宋）程颢：河南 程氏文集？遗文礼 序，（宋）程 颢、程 颐著，王孝鱼 点校：二程集，牝京：中华书局，年，第 页。（宋）蔡襄著，（明）徐渤等编，吴以宁 点校：蔡襄集卷尚书礼部 侍郎郑君墓 志 铭，上 海：上 海古籍出版社，年，第 页。（宋）胡 寅撰，容肇祖点校：斐 然 集卷丨送郭伟 序，北京：中华书局，年，第页。宋史研究论丛第辑价体系中占据重要位置，从而使宴请成为获取社会声誉的手段。宋代私宴活 动凸显着士人群体寻求政治出路与国家政治生态建设间的对立，士人作为践行儒家思想的表率，通过挖掘人情化、礼义化等意涵，为私人宴请活动构筑了理论基础。因此，除部分士人采取谢绝宴饮的态度外，大多数士人为利 用宴请谋求政治前程，使私宴成为一种日常的社交方式。可以说，士人对待宴请的不同态度，构成了宋代社交性私宴别具特色的多样面相。五、士人社交性私宴的影响依托家庭或家族财富，士人成为私宴活动的承办者与宴饮文化的塑造者。然而，宴请活动的举办对个人和家族的发展具有双重功效。同时，这一社交手段还对社会风气的形成产生了重要影响。（一）对个人和家族发展的影响举子怀揣登科的政治目标，对于举子来说，宴请具有凝聚人群的功效，经主家谋划，便可将名师、贤士聚合于一处，便于广扬自身声誉，积攒政治声望。陈襄曾言：“窃以名声取人盖有数路。夫名或得之于宾客僚友夫巧言语以窃人之意气饰厨传以恩勤其往来，若是终身行之惟恐不及，此得之于僚友宾客也。”？更为现实的效用在于方便子弟增长见闻、精进学业。安陆郑氏家族，自郑懈高祖经商致富以来，逐渐转向业儒。獬祖建中，“举进士”期间，“喜宾客，四方之来游者，倾所有以济之”是故“与游者多名人”？。至獬父纾时，尽管财势见衰，但富家出身的李夫人亦“尽其资以助宾祭”，使纾专于举业。在其父、其妻耗财设宴运作下，纾终登进士第。？冯京母朱氏 以遗孀身份举办私家宴请活动，彰显了冯家知礼尚义的精神风貌，冯京在其帮衬下，摘取了“以文章为天下第一”？的状元桂冠。江阴人胡端彦，在其父胡哲与名家大儒宴饮社交时，充分利用机会累积学识，终于进士及第。？两宋之际的会稽望族周氏，因“捐重币迎宾师”，子弟周汝士、周汝能先后登第？。可以说，社交性私宴实是士人实现科举兴家目标之重要投资手段。相比于举子，中下层官员依凭政治权势与人脉优势，趁宴请之机与僚友构建政治同盟关系，不仅为子孙创造了增长学识的渠道，更利于在政治庇护中实现家族绵延昌盛。（宋）陈襄：古灵 集卷与福建运使安度 支书，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 册，第页。（宋）郑獬：郧溪 集卷郑氏世 录，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 册，第 页。（宋）蔡襄著，（明）徐渤等编，吴以宁点校：蔡襄 集卷尚 书礼部 侍郎郑君墓志铭，第页。（宋）王安石：临川先生文集卷 郑公夫人李氏墓 志铭，王水照主编：王安石全集第册，第页。（宋）蔡襄著，（明）徐渤等编，吴以宁 点校：蔡襄集卷尚书礼部 侍郎郑君墓 志铭，第 页。（宋）王 珪：华阳集卷 永 寿 郡太君 朱氏墓 志 铭，景印文 渊阁 四库全书第 册，第页。（明）赵锦修，张衮 撰：（嘉靖）江阴县志卷选 举表？宋？甲科，天一阁藏明代方志选刊，上 海：上 海古 籍书 店，年，第页。（宋）孙 觌：鸿庆居 士集卷宋故抚干周府 君墓志 铭，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 册，第 页。（宋）不著编人：绍兴十八年同年小录，景印文渊阁 四库全书第册，第 页；（宋）高 似孙：剡录卷进士登 科题名，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册，第页。頻土会漏下的就士人社交性私宴如郑纾继承了喜好宴请宾 客的家风，蔡襄与其“仕官往来，数相遇于淮浙间，每见饮酒，笑谑不休”。纾之子称、懈，又得益于父辈的苦心经营，先后及第。可以看出，郑氏家族将私家宴请视为家族发展的一种策略，在家族成员间代代相传。官员利用私宴结交的政治关系，具有一定的持续性，往往可以持久助推家族发展。曾巩对此曾直言抨击：“京师多尊官要人，能引重后辈，公卿家子，有宾客亲党之助，略识文书章句，辄出与寒士较重轻，由此名称多归之。”“公卿家子”在这方面的优势显而易见！举办私家宴请虽是缔结社会关系 的便捷途径之一，但这一社交手段带来的 消极影响亦不能被忽视。一般而言，士大夫知礼好义的价值观念，使宴客耗资多寡与礼义思想的彰显程度时常呈正相关关系。由此而引起的社会风气，必然是过度消费。如司马光抨击宴饮奢靡时所云：“近日士大夫 家，酒非内法，果肴非远方珍异，食非 多品，器皿非满按，不敢会宾友。常数月营聚，然后敢发书。苟或不然，人争非之，以为鄙吝。故不随俗靡者，盖鲜矣。”？宴请活动对于经济状况一般的家庭来说，着实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以至于社会上形成了“以珍馔奉客，以草具奉其亲”的畸形社交观念。士人频繁举办社交性私宴，对家族的长久发展亦产生一定的消极影响，有些“倾家资具馔”的士人，“家坐是贫”？是必然后果。陆九韶尝告诫“田少用广”之家，杜绝“接待宾客、吊丧问疾、时节馈送、聚会饮食之事”？，可见宴请之风导致士人家境困窘的现象，在宋朝较为常见。当然，从现实角度着眼，亦不能放大社交性私宴取得的实际功效，在宋代，仍然有不少士人虽是社交性私宴的承办者，但并未取得预想的成效。如韩侘胄在开禧年间“欲遣使议和”，庐陵布衣刘过以“任侠能辩”著称，刘过为获得出使金廷的机会，“竭奁资以结誉”，结果朝廷选用他人，“刘宾客尽落，竟郁郁以终”？。社交性私宴只是士人为获得向上流动机会而采用的一种手段，其所引发的系列不良后果亦应该关注。（二）对社会风气的影响宋代士人群体热衷于承办社交性私人宴会，助长了举办宴会的社会风气。宋真宗时期，宴饮风气已是“市楼酒肆往往皆供帐为游息之地”？。及至北宋后期，宴饮已成为士人日常交往的普遍手段。宋徽宗宣和年间，“京师建欣乐、和乐、丰乐三酒楼，壮观之盛，虽从官亦许游宴”。南宋初年，尽管时局动荡，但社会上依旧宴饮盛行。“君子有酒，肆均宴衍之欢。”？中期以后，宴饮风气仍有增无减。张鐵诗中 的日常生活是：“客至注：蔡襄与郑纾为同年 进士，宴 请 发生之时郑纾当为 州县级官员他曾在湘 浙担任过越州 司法参军、婺州兰溪知县与越州余姚知县。参见（宋）蔡襄著，吴以 宁点校：蔡 襄 集卷尚书礼部 侍郎郑君墓志 铭，第 页：（宋）王得臣撰，黄 纯艳整理：麈史卷下鉴戒，全宋笔记第编第册，第页；（宋）李焘：续资 治通鉴长编卷，皇祐五年三月辛酉条，第页。（宋）曾巩 撰，陈杏珍、晁继周 点校：曾巩集卷王君俞哀辞，第页。（宋）司马 光：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训俭示康，四部丛刊初编第册，上 海：商务印书馆，年，（宋）黄庭坚 著，屠友祥校注：山谷题跋卷书梵 志翻 著 袜诗，上海：上 海远东出版社，年，第页。（宋）叶梦 得：建康集卷书方勺云茅 漫录后，景印文渊 阁四库全书第册，第页。（宋）陆九 韶：陆氏家 制？居家 制用，楼含松 主编：中国历代家 训集成，第 页。（宋）叶绍翁撰，沈 锡鱗、冯惠 民 点校：四朝闻见录乙集函韩首，北京：中华书局，年，第页，（宋）沈括撰，金良年点校：梦 溪 笔谈卷人事一，北京：中华 书 局，年，第页（宋）张知 甫撰，孔 凡礼点校：可书？宣和间京师建三酒楼，北京：中华书局，年第 页。？（宋）綦崇礼：北海集卷 代宰执谢赐喜雪 御 筵奏状，景印文 渊阁四库全书第册，第页。宋 史研究论丛？第辑当饮酒，客去亦饮酒。有客与无客，酒杯不离手。”？宋代社会私家宴请的盛行，虽有儒家礼义与人情的包装，但也说明人们借此谋取私利已成为社会常态。正如曾巩所言：“交四方之宾客者，又往往向意于卑辞貌烦繪燕赠送之礼，以其故能倾士大夫，以干天下之誉？六、结语与前代相比，宋代科举制度下的社会流动进一步增强，但在士人政治身份的变动过程中，私人力量的运作绝非无机可乘。经济实力是士人群体举办社交性私宴的前提条件，儒家人伦思想则构成了其理论基础。二者的有机结合，使私宴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构建人际关系与满足士人自身需求的功效。尽管宴请搭建的人际关系 网络与官方集权政治理念相悖，但由于私宴具有隐匿性、私人性特征，故而官方力量一直未能遏制其发展势头。更有甚者，在宋代私家文献的历史书写中，宴请不再隐晦不可言说，而是成为社会评价体系中的一项重要参照标准。主家墓志、行状、家传等家族文献中，宴请行为转而成为 书写者评价主家品行的重要依据。这与官方禁宴规定形成了巨大反差。时人此种历史书写模式，成为塑造文人群体精英与权威形象的有力工具。从历史境遇来看，私家宴请所体现的士人群体的务实进取、追求功利等意涵具有自洽性，反映的士人人生追求、政治诉求具有时代性，符合科举社会下士人社会角色演变的历史趋势。可以说，在宋代士人、官僚各阶层广为盛行的社交性私宴风气，具有充实的文化内涵，故而焕发出了强劲的生命力，并奠定了后世宴饮社交的基本风格。作 者简介：常沁飞（），女，山西晋城人，西北大学历史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宋 史。（宋）张锚：南湖集卷王荆 文公有客至当坎 酒篇姜邦杰 广其意赋诗见 示有云有客固当饮无客 饮更歌有客与无客 颓然同一科仆因和答一首，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册，第 页。（宋）曾巩撰，陈杏珍、晁继周点校：曾巩集卷库部员外郎知临江军范君墓志铭，第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