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艺术节介入乡土记忆生成路径探索--以“艺术在浮梁2021”为例.pdf

10/总第235期/2023/2视觉新语大地艺术节介入乡土记忆生成路径探索以“艺术在浮梁 2021”为例吴 宁 余亭轩（湖北美术学院，湖北 武汉 430200）摘要：在国家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艺术已然成为推动乡村振兴的新动力。近年来，大量艺术节介入乡村振兴的实践，试图通过艺术反哺社会的路径，实现对文明传统的再追索和当下社会的再修复。“艺术在浮梁 2021”是由国际策展大师北川富朗担任顾问，首次在中国落地实施的地域性大地艺术节项目。该文通过解析“艺术在浮梁”的发展路径和艺术对策，对当地传统文化习俗与艺术乡建结合问题进行深入剖析，提出大地艺术节介入乡村记忆生成的对策与建议。关键词：大地艺术节；乡村振兴；乡土文化一、大地艺术介入中国乡村建设现状分析大地艺术也称为地景艺术，是伴随美国的反文化运动，兴起于 20 世纪 60 年代的艺术形式。大地艺术与公共艺术最大的不同就是创作地点、材料选取和展览空间都选址在自然中。早期的大地艺术创作往往采用简单纯粹的形式，置于远离文明的自然荒野，以自然为素材，在大地表面创作艺术品，从而消灭艺术本身，回归到一种精神的原始纯净。西方大地艺术虽然最初是作为“反艺术”而存在的艺术语言，但是很大一部分与中国传统哲学思想“天人合一”不谋而合，由此在空间上，大地成为艺术面向的最直接对象。近年来，艺术乡建越发频繁地被口号化，日本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成功举办并且延续了二十年，这一艺术乡建成果使国内社会对其显性成效抱有极高期待。2000 年以后，我国“新三农”问题成为社会焦点，20 世纪初的艺术乡间活动小范围地通过艺术家零星发起，此时还保持着开放性、多样性的姿态。2010 年以后，随着政府、高校以及社会公共机构的介入，全国各地“美丽乡村”建设陡然升温。不难看出，参与主体从单一向多元演变，策略复杂化，实践形态项目化，由此逐渐形成了较大规模的一场艺术运动。（一）国外大地艺术节发展历史：从日本走向亚洲自 2000 年以来，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已成功举办了七届，成为国际上非常成功的艺术乡建案例。透过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的成功，可以看出当大地艺术融入乡村山林田野后所创造的艺术价值趋于公共化，能够满足当地村民以及游客对艺术需求的渴望，增加其对艺术价值的认可，由此带动当地旅游经济发展，为地区经济文化的发展带来可观的效益。不同国家的先锋艺术家对日本乡村的公共空间进行艺术诠释，也使人们对本土文化恢复了认同感，在大地艺术的介入使乡土焕发生机这一漫长的过程中，由北川富朗策划并参与的多个艺术节带来的可观效益，引发了亚洲国家乃至全球对大地艺术节模式的深入探索，以他提出的“艺术激活区域”理念为核心，不断挖掘艺术乡建的更多可能性。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的成功也向外界抛出了这样一个信息：在其他地区是否也可以举办富有当地特色的艺术节活动呢？大地艺术节作为三年一次的艺术展览，并没有局限在诸如“威尼斯双年展”或“欧洲宣言展”等专有名词层面，近年来，它也对除日本以外的其他国家，尤其是国情相似的亚洲各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二）中国大地艺术节发展现状：逐渐起步中国幅员辽阔，拥有 56 个民族和 14 亿人口，与日本不同的是，中国仅花了四十年就完成了现代化。在经济全球化加速的背景下，我国在国情、社会状况、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都与日本存在一定差异。我国近些年也举办了一些大地艺术节，其中部分引起了较大的社会舆论反响。如“艺术在浮梁”“广东南海大地艺术节”等艺术节的举办也对地域文化与习俗起到了一定推广作用。随着区域理念的发展，艺术家们也更加倾向于将乡土情怀和传统文化融入作品，用艺术的手法来传承乡土文明。大地艺术节的开展会吸引大批的参观者，其中不乏年轻人可以很好地刺激区域经济发展。由于我国城乡发展过程中产生的差异，美术教育并未在大部分乡土地区得以普及，尽管大地艺术节在国际上正不断发展，但是很多农民仍不了解大地艺术。乡村居民，尤其是老年人的艺术素养和审美水平有待提高，大地艺术应该降低姿态，更深入地融入我国广大农村，同时政府、高校等相关部门应对大地艺术与当地乡土文化的结合做好宣传工作。二、“艺术在浮梁”对于本土乡土文化的修复和发展（一）地域特征溯源传统村落是伴随着长期的农耕文明传承逐渐聚居而形成的，寒溪村并不属于传统聚落村庄，而是一个生态移民村。六十年前，由于新安江水库的修建，大量当地村民被疏解出来，辗转来到此地，以“新客家”的身份编织起中国地域文化的新11总第235期/2023/2/视觉新语历史。在新时代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寒溪村作为一种特殊的乡村形态，在生态移民村地域空间内同时嵌入了“脱贫致富，留得住绿水青山，记得住乡愁，城乡融合”等多重愿景，在时空压缩下的空间正产生剧烈的地域空间重构和尺度转换。因此，基于乡村地域系统和面向乡村地域日益复杂的人地关系，从艺术的视域回答生态移民村振兴问题，是一项探索性工作。（二）乡土文化记忆的探索1.“茶文化”成为艺术创作主题乡土文化构建的载体是大地，所谓大地之景，也是处于时间变化中的景物，中国的乡土文化和景观源于乡土地区劳动人民生产生活等活动，同时受到自然因素和人文因素的影响。江西省景德镇浮梁县境内多为丘陵地带，气候湿润，十分适宜茶叶的种植和生长，而茶叶的种植和生产活动造就了独特的农业景观。诗人白居易在琵琶行中写道，“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从唐宋时期开始，浮梁便享有“瓷之都，茶之乡”的盛名，历史悠久的茶文化体现了人与茶融、人茶相育的底蕴。浮梁的茶文化在艺术节的许多作品中均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艺术家们的作品散落在村落与茶山间，而这些村落与茶山本身便是初代移民们的劳动作品，独特的茶山景观也自然而然地成为这片地上“没有屋顶的展览馆”。2.重建习俗日：望溪节浮梁县位于长江中下游，学术界部分学者认为，在中国城镇化进程中，中国东部的乡村相较于其他地区，传统的乡土文化几乎消失殆尽。中国城镇化不仅体现在物质方面，还体现在意识、生活方式以及行为上，城市的生活方式向乡村蔓延和扩散，以及乡村居民逐渐脱离固有的乡土生活模式。“艺术在浮梁”展览通过大地艺术节来唤醒乡村文化记忆，意在使乡土文化得以存续，同时培养村民对公共事务的关注力和共意行为。近代以来，众多传统乡村旧的习俗被革除，与习俗相关的众多文化活动也因此难以发起，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传统节日作为乡土文化的形态正面临着瓦解的风险。但是文化从来就不是亘古不变的，就像硬币一样具有两面性，文化也会随着时间的变迁而不断发展。公共艺术介入乡村后会在一定程度上修复、延续甚至更新当地文化习俗。2022 年“艺术在浮梁”策展组织与寒溪村村民共创了新的民俗节日溪望节，即寒溪村移民日。因地制宜的艺术行为能够较大程度地反映当地乡土文化的个性，具有创新性、纪念性节日的宣传也为乡村的新生代人群和外来旅客提供了新的了解途径，更有助于重建浮梁遗失的乡土文化。笔者认为，需要从乡土性的文化认同以及村民自发共治的共同体结构出发，通过公共艺术大地艺术节来实现艺术乡建与乡土文化的紧密串联。三、策略解读，艺术低姿态地介入（一）乡土为主，艺术为辅对于乡村文化的认知，对于自身文化的变迁，村民的态度是漠然的，乡土文化的存续并非站在他者的凝视角度，而是需要自我构建，但是长时间处于封闭文化环境的群体，难以发觉自身文化的变革。乡土文化认同对于寒溪村村民而言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移民村的人民通过劳动开垦土地，使他乡成为故乡。此次展览顾问北川富朗先生曾在演讲中提出：“透过艺术，希望那些被遗忘的地方能拾回希望，被冷落的孤寂的老人能绽放笑容。”事实上，化解危机的策略就是复兴乡土文明，重建乡土文化认同。第一届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结束后，批评声大多来自过量的公共艺术品，这些作品大多具有说教式和启蒙式意味，很多作品都难以和土地亲密结合，并未融入当地人家中或者农田中。当地村民对于展览而言不是被动的旁观者，就此次展览的大地艺术品而言，村民对它们的评价多为“好看，有趣”。越后妻有的种种成功经验也被带入国内，此次展览中的每个作品都配有讲解员，这也是对已有成功经验的学习：为了避免艺术空降乡村带来的“遥不可及”的刻板影响，组织当地居民作为展览讲解员，这些讲解员分别来自寒溪村以及周围村庄，他们共同组成“萤火虫”志愿者小队。使当地村民组成志愿者团队，意图重视强化乡村当地不同年龄段人群的美术教育普及，拓展村民的审美视野，尽管他们在谈及对“艺术在浮梁”项目的看法时，纷纷表示难以理解每个艺术作品所蕴含的理念，但是对第一届“艺术在浮梁”大地艺术节来说，当地村民愿意参与，便是迈出了很大一步。“艺术在浮梁 2021”聚集了 26 位国内外艺术家的 22 个作品，以当地农业景观风貌为展览舞台，而艺术家的创作对象多是寒溪村的村民、本地文化以及耕耘场景，大卫歌诗坦的装置作品对饮便坐落在村落茶山的尽头最广袤的一片茶园中。浮梁县的饮茶文化和陶瓷艺术成为设计师的设计灵感，作品鲜艳的色彩和拼贴色彩也为茶园带来了一抹年轻的活力。中国传统美学精神尚“和”，中国古人对情感的表现往往采取一种很克制的态度，但对情感所带来的感动人心的力量又给予高度重视，乡土情也常常作为中国古代文学作品的创作主题。我家乡系列作品则是直接以寒溪村村民为创作对象，艺术家在创作前频繁去当地人家中和他们沟通，首先获得村民的信任，并且获得真实的反馈后，创作出展示村民脸部与手部特写的摄影作品、插画作品以及纪录片。我家乡三部曲通过摄影方式记录寒溪村的变迁历史，以及初代寒溪村“移民”个体样貌，清晰地展现出在不断变迁的背景下，这些村民最质朴、最容易满足的精神家园，也呈现了大时代背景下个体与集体的取舍精神。通过艺术家们与当地民众的沟通与努力，激发了当地民众的参与热情，赋予了艺术作品极强的乡土表达性，让艺术节不再是艺术的独角戏，而成为一曲全民共演的艺术大合唱。由此不难看出，此类公共美术参与农村的建设实施时，不同主体的文化需求往往会产生差异或者冲突，所以谈及艺术乡建时，应当以充分重视农村特点和地方传统文化为主要条件，但不可忽略村民意愿，在潜移默化中培养群众的审美观念和审美能力，拓展审美视角。通过公众艺术的参与，可以对农村形成审美眼界开阔的持续影响，提升农村对当代艺术审美的理解，补充缺失的审美教育。公众艺术引入农村应当是一次良性的导入，而绝非一次与本土艺术无干系的入侵。（二）乡土旧物再生：利用老建筑创新空间乡村基础设施的建设固然要考虑到空置的旧建筑，而利用传统方式推翻必然会对环境造成极大的影响，在此基础上，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首次提出了空屋活用的项目，意在减少建筑12/总第235期/2023/2视觉新语拆除时造成的环境问题，最大化实现建筑资源利用。1.利用空置建筑作为展示空间2023 年 2 月发布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做好 2023 年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重点工作的意见倡导，要积极盘活存量集体建设用地、编制村容村貌提升导则和实施传统村落中连片保护利用示范。大地艺术节项目需要以“解决问题、应对需求”为导向，立足乡土特征和地域特点，盘活田间地头、闲置房屋、废弃厂房等零散场地和存量设施，并使公共设施实现复用，以综合丰富的艺术呈现形式，将国际优秀艺术家的作品分布于各处。“艺术在浮梁 2021”正是遵循这个策展思路，以艺术作品为坐标，将人们带到美丽寒溪的各个角落。我家乡系列作品的展览地点选择村内的一个废旧粮仓，原建筑内堆满了村民的杂物，通过基础的清理后，设计团队对室内进行了改造，将原有建筑的储藏功能转换为展览。设计师坦言，改造过程中运用和城市美术馆改造不同的标准，最重要的就是保留原建筑的时代记忆特点，因地制宜。2.将废弃建筑作为创作对象在第一届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上，北川富朗提出“空屋项目”，将空屋变成艺术品，再次赋予其生命。与上述空间改造不同，艺术家们将老旧建筑空间作为创作对象。荀子礼论中提到“无伪则性不能自美”。实现给定的物质材料不能直接构成艺术品，也不具有独立的审美价值，若将废弃建筑空间作为创作对象，其也转换成创作材料。艺术家固然需要考虑原有建筑的属性，但是对于物质材料的改造并不是简单移植，要将原建筑空间升华为艺术，改造就必须符合艺术形式要求，且对于其原始自然属性进行取舍。作品亚特梁蒂斯（Atliangtis）是艺术家迈福麦德（Mafmadmaf）充分考虑原有空间属性、以旧建筑作为创作对象的艺术作品。创作材料都源自本屋，包括瓦缸、铁质蒸馏器、家庭相册、电灯电线等，其对林中旧屋进行艺术再创造，运用声音、影像装置的媒介改变旧建筑的性质和意义。3.艺术助力可持续性生计再造北川富朗曾提出公共设施的艺术化，他认为通过将艺术创作与公共设施相结合，可以有效地在当地留下永久性艺术作品，赋予艺术一定功能性，更利于公共艺术在乡村建设中实现常态化。截至 2022 年，浮梁艺术节已经举行了两届，在作品延续方面，选取了部分艺术家的作品并且将其推为地方性常态化公共艺术，使人们在非特定的时间也能走进寒溪村的艺术日常。艺术创作的保留，能够弥补对村民缺失的美术教育的普及，拓宽乡土文化缺失的艺术视野。艺术家的主导也形成了文化乡建的巨大驱动力。综观国外的成功范例，仅仅由艺术家主导是不够的，光靠艺术家自身也难以完成文化和乡建的真正结合，必须多方面精细地谋划、协调与推进。艺术长效化地助力乡村，就需要政府构建长效性的社会运作平台，整合政府部门、艺术家、企业、社区等多方面资源共同参与，以达到真正的共同缔造。艺术项目在一定程度上受时间的桎梏，艺术节带来的旅游经济效益不会永远持续，而中国乡村之所以面临“空心化”，根本原因在于传统产业的凋敝，仅依靠艺术项目带来的经济效益是没有持续性的，难以实现乡村振兴，最终仍然需要以艺术节为核心，探索振兴可持续产业的可能性。三年举行一届的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在第四届开始已经涉及帮助当地自立工作，将培养起来的品牌作为当地固有资产，主要通过对当地农作物进行直销和网络销售，同时建设自产自销的餐饮设施，借此培养出强大的地方产业，增加当地就业机会。“艺术在浮梁 2021”将艺术项目与浮梁的茶文化及淳安的酒文化相连，为当地带来了一定的经济效益，到目前为止，由于持续时间较短，未见相关可持续的艺术产业的深入探索。笔者认为在浮梁艺术节能够带来大范围影响力后，可以着重将艺术项目与现有产业相连接，借助艺术的力量促进产业活化。四、结语“大地艺术”是西方艺术家对体制的批判而产生的艺术语言，与大多美术馆内展出的与感性生活完全分离的概念世界相悖，但其从侧面展示出中国传统文化孕育出的独特生命观和自然观，艺术和大地在物我交融中可以让人领悟乡土存在的洞见力量。尽管中国与日本拥有相似的地理历史环境，但是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的运营模式不可能放诸四海而皆准。近年来，伴随着“艺术乡建”形成盛况，参与主体希望尽快有所回报，因急功近利而产生的失败案例也屡见不鲜，这就需要各方都有足够的心理建设以及结合本土文化的解决方案，不能将艺术视作解决乡村发展困境的万能解药。“艺术在浮梁”项目充分发挥了当地文化特长，创造了全新的地域性价值，这是对“艺术激活区域”理念在中国实践的一次全新尝试。2022 年，浮梁艺术节已经举行到第二届，而寒溪村的艺术之路还在延续。由此可见，结合目前国内外艺术振兴乡村的经验，地域性艺术节的持续性探索仍有很多可能性。参考文献：1 张健.大地艺术研究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9.2 张颖.中国艺术乡建二十年：本土化问题与方法论困境 J.民族艺术，2021（5）：15-25.3 巩慧颖.浅析北川富朗“艺术激活区域”理念 J.大众文艺，2021（9）：58-59.4 李明.传统乡村农业产业振兴路径 J.唯实，2020（4）：30-33.5 王誉钦.浅谈在地艺术对乡村文化振兴的实践意义以在地艺术项目“艺术在浮梁 2021”为例 J.陶瓷研究，2021，36（6）：58-60.作者简介：1.吴宁，男，湖北武汉人，硕士研究生，副教授，研究方向：人居环境及公共艺术；2.余亭轩，女，湖北武汉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环境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