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鸡出土西周青铜器铭文的文学史价值.pdf

年月宝鸡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J u n 第 卷第期(总第 期)J o u r n a l o fB a o j iU n i v e r s i t yo fA r t sa n dS c i e n c e s(S o c i a lS c i e n c eE d i t i o n)V o l (S u m N o )【周秦文化与青铜器】D O I:/j c n k i j b u s s 宝鸡出土西周青铜器铭文的文学史价值王渭清,赵磊(宝鸡文理学院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陕西 宝鸡 )摘要 西周青铜器铭文是礼乐制度的遗存实物,宝鸡作为周文化的发祥地和中国青铜器之乡,出土的众多青铜器铭文在内容上反映了西周时期的祭祀、赏赐、册命、盟誓、约剂、征伐等方面的历史事实;将其与 尚书 对比,可以印证诰、誓、命、典等 尚书 类文体在西周时期的实际运用,旁证 尚书 中与西周相关文献语言的真实性.宝鸡出土西周青铜器铭文呈现的独特鲜明的文学特质和体式美、伦理美、实用美三者统一的艺术精神,奠定了中国文学现实主义的基因.关键词 宝鸡;青铜器铭文;礼乐制度;文体;文学特质;艺术精神 中图分类号I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宝鸡作为周文化发祥地、中国青铜器之乡,曾出土过大量铸刻铭文的青铜器.这些青铜器铭文在西周制礼作乐的大背景下产生,透露出礼乐制度森严的等级秩序.随着礼乐制度的发展与健全,青铜器铭文所具备的“礼乐政治形态的言说特征”(P)不断凸显,推动了中国古代早期文体范式的建立.鉴于宝鸡及西周在中华文明发展史上的重要地位,本文拟通过对宝鸡出土青铜铭文所体现的文体范式的考察,来探究早期中国文学的特质和精神.一、宝鸡地区出土西周青铜器铭文概述 诗经大雅绵 载:“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溪水浒,至于岐下.”(P )反映了武乙元年,古公亶父率领族人迁居周原的历史史实.随后,周部族以周原为中心,向东方扩展,最终成为天下共主,开启了近 年的礼乐时代.周原作为周人的政治中心,周边受封诸侯贵族大夫采邑较多,王公贵族居葬于此,窖藏的很多青铜器上都有铭文记录其兴衰史事或者墓主人身份情况.因此,近两千年来,以周原为中心,延及周边约万平方千米的土地不断有青铜器出土.最早的记录可追溯至“西汉神爵四年(前 年)美阳县出土的 尸臣鼎”(P)此后直到到近 年内,宝鸡出土西周窖藏青铜器数以万计,大多镌刻铭文.“窖藏”的有意保存形式,体现了青铜器作为礼器的重要传承价值.宝鸡出土青铜器另在墓葬中亦多有发现.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中,人死后应该享有与生前同等的待遇.因此,王公贵族按其生前地位以青铜器陪葬,彰显了西周青铜器重要的礼器地位.当然,祭祀掩埋也是西周青铜器得以留存的重要原因.(一)宝鸡出土西周青铜器铭文统计兹据霍彦儒、辛怡华编著 商周金文编 宝鸡出土青铜器铭文集成 一书(三秦出版社,年版)中“器物介绍”断代,统计西周青铜器铭文概况如下:收稿日期 基金项目 陕西省教育厅科研计划项目:周秦时期关陇区域文化生态与文学研究(项目编号:J K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先秦时期中原与北方边疆族群互动交融研究(项目编号:B Z S ).作者简介 王渭清(),男,陕西武功人,宝鸡文理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赵磊(),男,陕西西安人,宝鸡文理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地区数据文体概况周原地区宝鸡市区其他县区文体扶风岐山渭滨 金台 陈仓 眉县 凤翔 麟游 陇县 千阳诰誓命史传其他总数 器型钟(镈)鼎 簋 盨 瑚(盬)尊 卣 壶 觥方彝盘 盉 匜其他 字数(字)(字)字以上 功用祭祀 赏赐 册命 盟誓约剂征伐从上表统计可知,宝鸡作为“青铜之乡”藏品丰富,器身镌刻的大量铭文凸显了宝鸡在西周文明史上的重要地位.器身所铸刻铭文揭示了西周王朝的精神文明与政治生态环境,也为研究中国古代的文体发展提供了文献参考.(二)宝鸡出土西周青铜器铭文的文化价值周初以“德”“礼”为核心的礼乐制度奠定了中华伦理文化的基础,周公制礼作乐,在礼仪、制度、意识形态上进行全方位的社会变革.(P)随着礼乐制度的建设完备,青铜器作为礼器,常常铭记家族大事,宣扬天命,称美先人德行,成为家族身份和荣耀的标志,甚或政治权力的象征.青铜器大部分由贵族制作,在铭文中常见“中(仲)彤乍(作)旅盨(P )、伯作南宫簋.(P )”等字样.礼义立,则贵贱等矣(P ):青铜铭文揭示了西周森严的等级制度.铭文中除了体现作器人之外,长篇的铭文更是再现了礼仪举行的场景.如 宰兽簋 铭文(P ),详细记载了一次册命仪式:时间是“唯六年二月初吉甲戌”,地点是“王才(在)周师录宫”.参与人除了周王外,还有司土(荣)白(伯)与宰兽.宰兽“立中廷,北乡(向)”.随后“王乎(呼)内史尹中(仲)册命宰兽”.接下来是册命内容与宰兽的叩谢.如此完整的记述对于研究周礼的真实面貌价值极大.青铜器是周礼的产物,其上铭文也凝聚着周代贵族的礼乐精神.随着西周礼乐制度的演进,青铜器铭文不断发展,形成了能够满足各种礼仪场合需求的铭文体式.完备的体式彰显了周代作宝鸡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h t t p:/ww wb j w l x y c n/z a z h i s h e/s h e h u i/i n d e x h t m为青铜王朝的礼乐盛况,为我们揭示了西周的伦理政治型文化图景.二、宝鸡出土西周青铜器铭文的礼用分类宝鸡出土的青铜器种类繁多,依器型可划分为 种.但是按器型划分仅仅揭示了青铜器的外貌及其生活功用,并没有深入到它们的礼乐功用.青铜铭文的考释就为我们揭示青铜器的礼乐功用,发掘它的礼乐内涵提供了帮助,让我们清楚地认识到青铜器作为礼器的文化价值.一般来说,根据铭文记载内容,青铜器的用途可分为祭祀、赏赐、册命、盟誓、约剂、征伐六类.(一)祭祀周代的祭祀一般以祭祀祖先为主.在祭祀祖先时,周王以臣子的身份向祖先祈愿并表达自己的心意.著名的 簋 就是厉王祭祀用器:全篇以“王曰”领起,表达自己牢记祖宗教诲,勤奋国事.随后记载祭祀场面和祈愿,寻求祖先对国家的庇护,以保统治.“乍(作)彝宝簋”以示作器铭记.(P )簋 是西周晚期作品,此后春秋早期的祭祀铭文还有 秦公钟件、梁其器一套 件,其中 秦公钟 的铭文在秦公自述上的形式更加具有文学意味,相较于 簋 更加成熟,也表明了铭文是在不断发展的.(二)赏赐周王对贵族的赏赐是周王维护自身统治的有效手段,它能把诸侯和王室凝聚起来.在青铜铭文中屡次写到赏赐场面,有的甚至专因周王赏赐作器.宝鸡出土的这类青铜器不在少数,鲜钟就是代表:它的铭文记载了周王赏赐贵族“鲜”吉金,“鲜”作器铭记的历史事件.(P )相比于祭祀铭文的丰富内容,赏赐铭文大多只是记述周王赏赐的情况,但也有记载受赏诸侯对周王的拜谢,内容更加充实.以 盠驹尊 为代表:其中有三句“盠”的话以示对周王的崇敬,分别以“拜稽首曰”“盠曰”领起.(P )同时出土的 盠驹尊盖 盠方彝 都记载了这次赏赐.赏赐铭文流露出周代礼乐制度下人与人之间的阶级情感:它一方面展现出周王威加海内的气派,另一方面则表现出接受赏赐的贵族诚挚的拥护和恭敬的言行.(三)册命册命是周代十分重要的礼仪,通过册命,周王宣示对诸侯臣子的领导权,诸侯臣子则表现对周王的臣服.这类铭文往往记述详细,不仅将册命的全过程记录下来,而且也详备描述了册命仪式的内容,上文的 宰兽簋 就是如此.而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 四十三年逨鼎.此次册命发生在“又三年六月既生霸丁亥”,参与人是周王、司马寿、逨、史淢、尹氏.仪式上,逨站在中廷面朝北,接受册命.由尹氏宣读册命文书,以“王若曰”领起.册命理由详细,内容充实.(P )册命仪式的详细记述,一方面显示出周代册命礼仪的完备,另一方面又说明册命文体的成熟.(四)盟誓与约剂盟誓和约剂在周人那里是一种神圣的协议和承诺,二者在铭文中往往是分不开的.西周初期盟誓较少,因为天子用以分封的土地充裕,诸侯间土地争端不大.但随时间推移,诸侯土地边界逐渐交错,贵族之间的冲突接连发生.这就需要涉事双方协商,签署约剂.周礼秋官司约:“凡大约剂书于宗彝,小约剂书于丹图.”(P )约剂即判决或双方商谈确定的具有法律效应的文书,签署之后,往往进行盟誓,以示约剂受双方认同、法律保护.散氏盘 就记述了夨、散两国土地纠纷事件的始末:夨人侵占散人土地引发冲突,双方和谈,约定夨人付给散人土地.最后双方进行盟誓,夨人卑鲜、且旅、西宫襄、武父分别“誓”,誓文 中 说 毁 约 会 受 到“隐 千 罚 千”的 惩罚.(P )这篇铭文将事件的前后因果记叙完备,基本上已经可以当作是一篇先秦史传散文来阅读,记叙意识明显,可见铭文在散文发展史上的重要性.(五)征伐“国之大事,在祀与戎.”(P )征伐事关国家安危.宝鸡出土的青铜器铭文中也有关于战争的记载.从中可以发现,战争从周人立国开始就没有休止.西周初期,作战的对象主要是淮泗诸夷.鼎 记 载“隹(唯)周 公 于 征 伐 东 尸(夷)”(P ).西周中期主要面对戎狄,也就是 诗经 中的猃狁.虢季子白盘 中记载“搏伐猃狁,于洛之阳”(P ).西周晚期,战争则又转向淮夷.禹鼎 记载“亦唯噩侯驭方率南淮尸、东尸广伐南或东或”(P ).这些铭文有的只是简单介绍战争的过程,有的记录详备,从侧面反映出铭文在描写战争上的发展.西周铭文能够根据场合运用,表现出题材内容的丰富多彩.这还仅仅只是比较粗略的总结,王渭清,赵磊宝鸡出土西周青铜器铭文的文学史价值但也足以证明,在青铜器礼用分类明晰的现实状况下,青铜铭文的体式已经趋向依文体分类.三、宝鸡出土西周青铜器铭文的文体类型西周铭文礼用的细分,显示出针对不同事件、场合所运用的文体之间的差异,而铭文文体的形成正是推动文学发展的强大动因.过常宝先生指出:“彝器铭文是宗庙活动的产物,尚书 中的诰、命、训、誓等也与宗庙活动有关,因此,铭文和 书面 就共享一个文化传统,也就有着相似的文化功能.”(P )所以,下面笔者通过与 尚书 对照,试检索宝鸡出土青铜器铭文的文体类型,这样既可通过铭文与 尚书 文体的相似印证 尚书 与西周相关篇目文体和语言发展的真实状况,又可以透过铭文体会西周散文生成的某些文化基因.(一)“诰”“誓”“命”文体与铭文文体 尚书 的“诰”“誓”“命”文体在宝鸡出土青铜器铭文中有直接体现.二者的三类文体样式相近,行文特点相似,证明了 尚书 与铭文产生的时代相一致,也表明宝鸡出土青铜器铭文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的地位当与 尚书 相较.“诰”“诰”文体属于训诫文,内容多是周天子对贵族的训诫,以期贵族可以和周王室同仇敌忾,共同维护天下安宁.这类文体以周初“八诰”最具有代表性,显现了周天子对贵族的绝对权威.以 大诰 为例:王若曰:“猷!大诰尔多邦,越尔御事.弗吊!天降割于我家,不少延!洪惟我幼冲人,嗣无疆大历服.弗造哲迪民康,矧曰其有能格知天命?”“已!予惟小子若涉渊水,予惟往求朕攸济.敷贲,敷前人受命,兹不忘大功!予不敢闭于天降威,用宁王遗我大宝龟,绍天明,即命曰:有大艰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静.越兹蠢.殷小腆诞敢纪其叙.天降威,知我国有疵,民不康,曰:予复.反鄙我周邦.今蠢,今翼日,民献.有十夫予翼,以于敉 宁、武 图 功.我 有 大 事,休!朕 卜并吉.”(P )这段周公训诫贵族的文字,内容整饬,不怒自威,表现出周公励精图治以及其对宗族子弟的谆谆教诲.同样的内容也出现在铭文中:王若曰:“盂,丕显文王,受天有大命.在武王嗣文作邦,闢厥匿,匍有四方,田 允政厥民.在于御事,酒无敢,有祡蒸祀,无敢扰.故天翼临子,法保先王,有四方.我闻殷坠命,唯殷边侯甸,与殷正百辟,率肄于酉,古丧师巳.女妹辰又大服,余隹即朕小学,女勿剋余乃辟一人.今我隹即井于玟王正德,若玟王令二三正.今余隹令女盂召苟雝德巠,敏朝夕入谏,享奔走,畏天威”(大盂鼎)(P )两段文字均以“王若曰”开头,内容相近.同为“诰”文体的 何尊 之“诰”则显得精练,一句:“呜呼!尔有唯小子亡戠,视于公氏有爵于天.鬲又令.苟享!”(P )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展现了成王的权威,训诫意图明显.通过对出土铭文进行观察,“诰”文体在西周已经基本定型.其所具备的特点大致分为以下两个方面:一、内容都以训诫为主;二、句式整饬.另外,虽然出于教化目的,但其中已经带有审美性因素:有意或无意的押韵 民、敏、敢、甸,体现出对美的韵律的追求.相似的“诰”文体,表现青铜器铭文毫不逊色于 尚书.但青铜器铭文毕竟是独立的文体,它还有 尚书 所不具备的特色.青铜器铭文较为详细地记载了“诰”发生的原因,举行时间,以及地点和参与人物,比如 何尊:“唯王初(迁)宅于成周,复禀武王禮,福自天.在四月丙戌,王诰宗小子于京室,曰”(P )铭文先介绍原因:成王开始营建成周,在举行祭祀武王的大典上,发表了“诰”.时间是在“四月丙戌”,与会的人员有周成王及宗小子.铭文的记述不仅对 洛诰 的内容进行了补足,而且进一步表明,铭文记叙方式更加接近史传散文.该特征具有普遍性,像岐山出土的 此鼎件与 此簋件,铭文的用途虽是册命(这 件器物铭文基本相同),却同样记述举行时间、地点和参与人物:“唯十又七年十又二月既生霸乙卯,王才周 康 宫宫 王 呼 史 翏 册 令 此 曰”(P )祭祀、赏赐、征伐、约剂也均具有同样的特征:“唯十又六年七月既生霸乙未,伯太师易伯克仆丗夫”(伯克壶 祭祀)(P )“唯廿又七年三月既生霸戊戌,王才周,各大室,即立,南白入右裘卫入门立中廷,北宝鸡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h t t p:/ww wb j w l x y c n/z a z h i s h e/s h e h u i/i n d e x h t m乡,王 乎 内 史 易 卫 ”(裘 卫 簋 赏赐)(P )“唯 六 月 初 吉 乙 酉,才 堂 师,戎 伐.”(簋 征伐)(P )“唯六年四月甲子,王在蒡.”(六年琱生簋约剂)(P )这些例证进一步说明青铜器铭文虽与 尚书 相似,但是它作为一种独立的文体有着自己的样貌,具有独特价值.“誓”如果说“诰”文体透露出不可侵犯的威严,那么“誓”文体则更多表现出同仇敌忾的必胜决心.周与商在牧野开战,战前,武王举行了誓师大会:“逖矣,西土之人!”“嗟!我有邦冢君,御事,司徒、司马称尔戈,比尔干,立尔矛,予其誓.”“今商王受,惟妇人言是用,昏弃厥肆祀,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国今日之事,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齐焉.夫子勖哉!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罴,于商郊,不迓克奔,以役西土,勖哉夫子!尔所弗勖,其于尔身有戮.”(尚书牧誓)(P )宝鸡出土铭文中的 禹鼎 铭文也是誓文:禹曰:“不显桓桓皇祖穆公,克夹绍先王,奠四方,肆武公亦弗遐忘朕圣祖考幽太叔懿叔,命禹缵朕祖考政于邢邦.肆禹亦弗敢惷,锡共朕辟之命.”王乃命西六、殷八,曰:“扑伐噩侯驭方,勿遗寿幼.”肆武公乃遣禹日:“于匡朕肃慕,唯西六,殷八伐噩侯驭方,勿遗寿幼.”(P )对比两篇誓文,同样的正气凛然,表现出身为正义之师的慨然之气.所不同的是,西周末期鄂侯屡次反叛,厉王对禹的要求更为严格,誓文中甚至出现了“勿遗寿幼”的狠辣之语.铭文誓文与 尚书互证,表明西周战前誓师行为的常态化,同时也表明了“誓”文体的形成.而誓师的话语渗透着情感,也可以看作是早期文体已蕴含了抒情因子.另外,同为誓师之文,与 尚书 誓文不同的是,禹鼎 铭文还揭示作战原因,描写战争场面:“呜呼哀哉,用天降大丧于下或,亦唯噩侯驭方率南淮尸、东尸广伐南或东或,至于历内.”(P )对禹调派军队的细节进行了刻画:“肆 弥宄会匡,弗克伐噩.肆武公乃遣禹 率 公 戎 车 百 乘,斯 驭 二 百,徒 千”(P )可以看出青铜器铭文在记事上明显更为完备,诸多细节的展示让人在体味誓师话语时感受更为深刻.“命”“命”文体就是册命文书的体式.宝鸡出土青铜铭文中的册命多数是贵族为彰显天子恩宠以耀后世铸器铭记的留存.其内容多提及被册命者的先祖、家族功绩,授予被册命者职务、赏赐,并告诫被册命者,尽心王事,维护家国安定.铭文中不仅显示周王对贵族的恩赏,也可体认周王对贵族的绝对领导.毛公鼎 铭文就是一篇经典的册命文书,它可以分为五个段落,内容层层递进,叙述毛公家族的功绩以及对毛公的封赏.王若曰:“父,丕显文武,皇天引劂德,配我有周,膺受大命永巩先王.”王曰:“父,今 余唯肇迳先王命,命汝辥我邦我家内外,憃于小大政俗我弗作先王忧.”王曰:“父,之,庶出人事于外,敷命敷政,蓺小大楚,赋母又敢憃敷命于外.”王曰:“父,今余唯先王命,命汝亟一方俗女弗艰以乃辟圅陷于艰.”王曰:父,巳曰彶兹卿事寮、大史寮于父即尹,命女兼司 公族参 有 司 易 女易女兹关,用岁用政.”(P )在 尚书周书 中也有相同的册命文书:王若曰:“呜呼!父师.惟文王、武王敷大德于天 下,用克受殷 命 予小子 垂拱仰成.”王曰:“呜呼!父师.今予祗命公以周公之事,往哉!不由古训,于何其训?”王曰:“呜呼!父师.邦之安危,惟兹殷士.不刚不柔,厥德允修.惟周公克慎厥始,惟君陈克和厥中,惟公克成厥终.钦若先 王 成 烈,以 休 于 前 政!”(毕命)(P )文章内容是康王册命毕公.两篇文章风格相近,除了说者与听者不同,形式大同小异.第一,每段开头以“王若曰”或“王曰”领起,表明是天子对诸侯所讲;第二,第一段都祖述文武开国事迹,表明两族君臣关系,长期共存共荣;第三,中间部分都表明天子对被册命者的信任,表达器重信任以及王渭清,赵磊宝鸡出土西周青铜器铭文的文学史价值对其能力的肯定;第四,最后一段再次强调,寄予美好的期盼.值得注意的是 毕命 的文体句式更加整饬,显然是由于后世整理的结果.毛公鼎 的出土也进一步证明了 毕命 这篇文字虽然是后人整理,但应该是西周的遗存不假.通过比较,也证明了西周时期“命”文体的成熟.除了与 尚书 相契合的这篇 毛公鼎 铭文外,在宝鸡出土青铜器铭文体式中最常见的“命”文体以 四十三年逨鼎 牧簋 为代表.它们大多分为三个部分,兹以 牧簋(P )为例略作分析:第一个部分介绍册命的时间、地点、人物:隹王七年十又三月既生霸甲寅,王才周,才师汓父宫,各大室,既立.公族入右牧立中廷.王乎内史吴册令牧.这一部分在上文已经详细介绍,铭文基本都具有这一部分.第二部分就是册命文书的复刻,也是铭文的主体部分:王若曰:“牧,昔先王既令女乍土;今余唯或改,令女辟百寮,有叵事包,乃多乱,不用先王乍井,亦多虐庶民,厥讯、庶右、鄰、不井不中.西侯之今司厥罪召故.”王曰:“牧,女毋敢先王乍明井用.乃訊、庶右、鄰,毋敢不明不中不井,乃毋政吏,母敢不尹丌不中不井.今余隹乃命,易女鬯一卣、金车、较、画、朱虢、虎冟熏裹,旂,舍马四匹,取锊.苟夙夕匆废朕令.”册命文书以“王若曰”开头,显然与我们前面介绍的 毛公鼎 毕公 相同,内容上也大体一致,但是编排却又有自己的特色.可分为三个小部分:一、“王若曰”一段是第一部分,记载周王对“牧”的任命以及希冀,内容上与“诰”有相似之处,都包含训诫意味;二、“王曰”至“今余”前是第二部分,是对“牧”职务的进一步说明,以及指导“牧”工作;三、“今余”至结尾是第三部分,详细描写对“牧”的赏赐,展示周王对“牧”的恩宠,再次提示“牧”要兢兢业业.第三部分结尾:牧拜稽首,敢对扬王丕显休,用乍朕皇文考益白宝尊殷簋.牧其万年寿考,子子孙孙永宝用.结尾处表现“牧”对王恩的告谢,宣誓对周王的忠诚,以及他将这件事作器铸刻,要作为家族珍宝传之后世.由此看来,铭文“命”文体不仅是对周王“命”的敬重,更是对“册命”整体的重视.作为家族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它不仅是“牧”的殊荣,更是家族的荣耀,其中体现的历史意识也是铭文文体形成的原因.此外,需要特别指出的是,牧簋 铭文第二部分末尾:“今余隹乃命,易女鬯一卣、金车、较、画、朱虢、虎冟熏裹,旂,舍马四匹,取锊.苟夙夕匆废朕令.”这里铺排罗列的东西,显然是一份“赏物”清单.从文学史角度来看,这种铺排赏赐体现了铺陈叙事的“赋法”的特点.关于赋,文学人类学家萧兵认为:“赋 本赋物之记录或宣读,犹今之 流水账.”(P )胡大雷先生亦从 尚书禹贡 所铺陈记叙九州山川、土壤、物产推论:“赋的文体命名应该是由缴纳赋税这个动作行为的意味而来,缴纳赋税依山川物产而实行,赋则是依山川物产而叙写,于是,缴纳赋税的 赋 成为文体的 赋.”此处 牧簋 的铺叙赏赐物品正是还原了“赋法”发源的真实场景.值得注意的是,上述二位先生多据 尚书禹贡 等传世文献,注意到赋为“贡赋时朗读 清单”或“缴纳赋税这个动作行为”的一面,而忽略了作为天子赏赐贵族时物品“清单”的一面.青铜器铭文的发掘恰恰补足了传世文献的缺漏,还原了早期“赋法”使用的完整面貌.我们在礼乐文化的大背景下来看,赋法用于诸侯臣下对天子或上级的“贡赋”,显然只是“礼”的等级森严的法度要求;而作为赏赐清单的“赏赋”的出现,则体现了周天子以“德”怀柔臣下的人文关怀.“贡赋”和“赏赋”合观,则可见周王朝统治礼法与德刑相辅、恩威并施以维护和谐的文化底蕴.(二)“典”的编纂意识与铭文文体通过考察 尚书“典”类文体,可窥见周人实用理性的创作精神.这种实用理性就是历史意识:周人有意识地搜集历史史实,来证明周王朝统治的合法性,一方面这是周人积淀已久的历史意识的指引,另一方面则是出于现实统治环境的需要.宝鸡出土青铜器铭文体式的形成与这种意识具有密切关系.尚书 中的 尧典 舜典 对于尧舜治世的追述,显示了周王朝统治的历史承续性,也明示了新的王朝希冀天下大治的美好愿望.“追往鉴今,昭示未来”的历史意识得到了集中体现.在宝鸡出宝鸡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h t t p:/ww wb j w l x y c n/z a z h i s h e/s h e h u i/i n d e x h t m土的青铜器铭文中,这种历史意识也被广泛反映.周恭王时期的 墙盘 记载了从文王至恭王的周王世系,反映了周初七代天子的文治武功:曰古文王,初和于政,上帝降懿德大屏.敷有上下,会受万邦.络圉武王,遹征四方.达殷畯民,永不巩狄,虘伐夷童.宪圣成王,左右绶糂刚鲧,用肇彻周邦.渊哲康王,兮尹億疆.宏鲁昭王,广能楚荆,唯贯南行.祇显穆王,井帅宇诲,宁天子.天子恪缵文武长烈,天子眉无匄.郉上下,亟狱桓慕,昊照亡斁.上帝司最尪,保受天子绾令厚福丰年,方蛮亡不见(P )与周天子世系相并的是微氏家族辅佐历代周王的光辉家史:青幽高祖,在微灵处.武王既殷,微史烈祖乃来见武王,武王则令周公舍宇,于周卑处.愍惠乙祖,弼匹厥辟,远猷腹心子.粦明亚祖辛,娠毓子孙,繁祓多釐,角炽光,义其諲祀.害夷文考乙公,遽屯,无積农啬,岁稼唯辟.孝友史牆,夙夜不驰,其日蔑历(P )铭文气魄宏大,虽然罗列人物众多,但并不芜杂,对每个历史人物功绩的描述言简意赅.周王世系与家族世系分列开来,既相互独立而又密不可分.如果说 墙盘 以宏大的气势展现了周初的王朝史实,那么 逨盘 则以更为广阔的历史长卷记述了完整的西周帝王世系:逨曰:“丕显朕皇高祖单公,克明哲厥德,夹诏文王、武王,達殷,膺受天鲁命,匍有四方,竝宅,厥堇疆土,用配上帝.朕皇高祖公叔,克逨匹成王,成受大命,方狄不亯,用奠四域万邦.朕皇高祖新室仲,克幽明厥心,柔远能迩,会诏康王,方鬼不廷.朕皇高祖惠仲盠父,盩龢于政,有成于猷,用会昭王、穆王,政四方,擈伐楚荆.朕皇高祖零伯,粦明厥心,不墜服,用辟恭王、懿王.朕皇亚祖懿仲,谏谏克匍,保厥辟考王、夷王,又成于周邦.朕皇考龔叔,穆穆趩趩,龢询于政,明于德,亯佐厉王.逨肇缵 朕 皇 祖 考 服,虔 夙 夕 敬 朕 死事(P )铭文显示逨的祖先世代辅佐周王,屡受周王嘉奖.当逨承袭爵位再次受到周王奖赏时,他便作器记述自己家族的光辉历史.仔细观察 逨盘 铭文,不同于 墻盘 先述周王历史再显祖先功绩,它是以祖先功绩为主,结合周王世系,二者紧密相连而又丝毫不显纷乱.这两篇铭文一方面反映出两个家族与周王室的关系,另一方面反映出强烈的历史意识.这种意识,逐步形成了后世史传散文的著述意识.同时,铭文记述历史的成熟也进一步说明铭文文体在史传散文上的先驱地位.周人的这种历史意识几乎贯穿在所有铭文的创作中,宝鸡出土西周青铜器铭文对此均有反映.如:曰:“呜呼!王唯念辟烈考甲公,王用肇 使 乃 子虎 臣 御 淮 戎.”(方 鼎(乙)(P )克曰:“穆穆朕文且师华父,悤让氒心,静于猷,淑哲氒德.”(大克鼎)(P )在册命文中,对某一诸侯的封赏往往提及他的先祖,指明其先祖的功绩:王若曰:“师克,丕显文武,膺受大命,匍有四方.则唯乃先祖考有爵于周邦,干害王身,作爪牙.”(师克盨)(P )“唯乃先圣且考,夹诏先工,爵勤大命,奠周邦,余弗叚望圣人孙子.余唯闭乃先且考,有爵于周邦”(四十二 年逨鼎)(P )这些现象均说明铭文文体的形成与历史意识有着极为紧密的联系.周部族在历史经验的积累中走向华夏大地的中央,而当它站在历史的高点时,它又以同样的历史意识缔造了中国早期文学的文体范式.从这个意义上说,上述 墙盘 之类的铭文可以与 尚书“典”类文体相印证,视作此类文体的文物实证.四、宝鸡出土西周青铜器铭文的文学特质和艺术精神宝鸡出土西周青铜器铭文作为一种文学艺术作品,它所具备的艺术精神透过其成熟的文体范式呈现在世人面前,显示出中国早期文学的独特风采.通过对以上铭文文体的考察,可以发现它们具备四个比较突出的文学特质:其一是文体形式整饬.句式整齐,古朴之气尽显:这些青铜铭文多以四字句为主,兼有杂言,形式灵活多样而又自成规矩,体现出对章法美的下意识追求,同时有的段落已经注意押韵,实为后世韵文之滥觞.其二是文体内容完备.具备记事文要素,时间、地点、王渭清,赵磊宝鸡出土西周青铜器铭文的文学史价值人物、事件一应俱全.可以看到许多铭文都有日期和地点,对于人物也加以介绍,事件脉络清晰.虽则文字或有“佶屈聱牙”(韩愈 进学解)(P )之称,但仍被后世史官奉为叙事散文典范.其三是创作情感突出.情感和内容相适应:征伐则有战必胜的信心、训诫则有不容置疑的威德、册命则体现出真挚恳切的情感.其四是创作意识统一.创作者的历史意识浓厚,每篇铭文都承担着沟通过去与未来的职责,文体的文学价值突出,影响了后世文人创作的价值取向.在此基础上,宝鸡出土西周青铜器铭文以具备体式美、伦理美、实用美三者统一的艺术性,奠定了中国古代文学艺术精神的基础,折射出中国古代美学的早期风貌.在此试以 逨盘 为例略作说明:逨盘 铭文刻于盘内底部,全文 行 字.首先,在艺术形式上,句式以四字句为主,兼有杂言,押i n g、a n g两韵.除却首尾部分内容,整体上和颂诗非常相似.内容上不长篇累牍,简约为主,不显散乱,时刻围绕“荣恩”中心.真正体现出“义典则弘,文约为美”(P )的艺术形式.其次,在审美上,逨盘 体现出善、美两方面的追求.善是向善,一方面体现不忘两族世代交好的社会伦理,一方面体现君德臣忠的阶级伦理,显示出建设和谐社会,稳定统治的伦理教化要求.美是求美,求的是社会和谐之美,家族繁荣、子孙永享之美,显示出情感的积极与向上,表现出善美统一的审美特征.第三,在价值取向上,逨盘 在窖藏中发现,属于祭祀器、史传文体.作为祭祀器,它用于祭祀祖先的仪式中,沟通历史与现在,赋予人超越自然的生命,追求功绩价值的永存.作为史传文体,它沟通历史与未来,宣扬祖先功绩,激励后世子孙勿忘家族荣耀,努力拼搏进取,整体上呈现出实用理性的价值取向.综上可见,宝鸡出土青铜器铭文证明了早在西周时期,中国古代文学的文体就已经初具雏形,并植根于西周的政治文化语境之中.这些铭文以其丰富的内容和较为成熟的文体形式昭示了中国古代文学的早期样貌,以其独特的艺术精神形塑了中国人的审美意识形态,奠定了中国文学现实主义的基因.注释王国维 今本竹书纪年疏证 卷六:“武乙元年邠迁于岐周.”刘军社 逨盘的史学价值 指出:“周原有广义与狭义之分,狭义的周原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扶风、岐山交界的地区,广义的周原则是指漆水河以西,千河以东,渭河以北,北山 以下的广大地区.”(见 宝鸡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年第期)裴书研 周原出土青铜礼容器研究 指出:“我们认为广义上的周原北依岐山(北山),南邻渭河,东为漆水河(武功县),西为巧河(凤翔县),包括凤翔、岐山、扶风、武功等地”(西北大学博士论文,年)汉书郊祀志 载:“是时,美阳得鼎,献之.”这里的美阳就在今天陕西扶风县东南,出土的青铜鼎因器身铭文有“尸臣”字样而得名“尸臣鼎”.文体分类参考本文第三部分.“其他”文体严格意义上并不算文体,而是诸如“某某作器”或仅有单个铭文或几个铭文.这些铭文都具有历史价值,也都与史传文体相近.但是它们却具有不同特点,所以另分出诰、誓、命三种.器型其他类别包括鬲、甗、爵、角、觚、觯、斝、罍、盂、豆、盆、瓿、铺、筐、鎣、勺、匕、戈、剑、斧、泡、不明.李民 何尊铭文补释兼论何尊与 洛诰 :“何尊所说之 宗小子,则又非一般之贵族、官正所能当之者,那应是指与周王同宗同姓的贵族和正长而言.”(中州学刊,年第期)五年琱生尊 五年琱生簋 六年琱生簋 合称为“琱生三器”.据裘锡圭考证三篇铭文:“简略地反映出了召氏 公僕庸土田多刺 一案的始末.”(裘锡圭 琱生三器銘文新解,中华文史论丛,年第期)据 史簋 铭文记载:“乙亥,王诰毕公.”可知,和这次册命仪式 发 生 相 近 的 时 间 康 王 还“诰”过 毕 公.史簋 铭文见霍彦儒、辛怡华 商周金文编 宝鸡出土青铜器铭文集成,三秦出版社 年版,第 页.刘士莪 墙盘、逨盘之对比研究 兼谈西周微氏、单公家族窖藏铜器群的历史意义:“两盘作者对其家族宗支与西周王室在生存发展上依附共荣的一体性,呈现出踌躇满志的心态,充分洋溢着这两个家族在西周历史上的贡献和地位.”(见 文博,年第期)其实铭文大都具有记叙性.过常宝在 先秦散文研究 早期文体及话语方式的生成 中指出:“西周青铜器铭文主要是用于祭祖、纪功,往往载录了作器者受封、受赏的内容,记事性特征较甲骨卜辞等有了很大发展.”(人民出版社 年版,第 页)李泽厚 华夏美学 中说:“华夏美学的特征和主要矛盾在情感的形式与伦理教化的要求(政治)的矛盾或统一,即美与善的问题.”(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年版,第 页)参考文献赵 辉先 秦 文 学 发 生 研 究 M北 京:人 民 出 版宝鸡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h t t p:/ww wb j w l x y c n/z a z h i s h e/s h e h u i/i n d e x h t m社,雒三桂,李山诗经新注M济南:齐鲁书社,吴镇烽商周金文编 宝鸡出土青铜器铭文集成序M/霍彦儒,辛怡华商周金文编 宝鸡出土青铜器铭文集成西安:三秦出版社,过常宝制礼作乐与西周文献的生成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霍彦儒,辛怡华商周金文编 宝鸡出土青铜器铭文集成M西安:三秦出版社,钱玄,钱兴奇等礼记M长沙:岳麓书社,钱玄,钱兴奇等周礼M长沙:岳麓书社,李卫军左传集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李民,王健尚书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萧兵孔子诗论的文化推绎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胡大雷赋与 尚书 的渊源关系考说J江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马其昶韩昌黎文集校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陆侃如,牟世金文心雕龙译注M济南:齐鲁书社,(责任编校张福安)L i t e r a r yH i s t o r i c a lV a l u eo f I n s c r i p t i o n so nW e s t e r nZ h o uB r o n z eW a r e sU n e a r t h e d i nB a o j iWA N G W e i q i n g,Z H A OL e i(S c h o o l o fL i t e r a t u r ea n dJ o u r n a l i s m,B a o j iU n i v e r s i t yo fA r t sa n dS c i e n c e s,B a o j i ,S h a a n x i)A b s t r a c t:T h e i n s c r i p t i o n so nb r o n z ew a r e so f t h eW e s t e r nZ h o uD y n a s t ya r e r e m n a n t so f t h e r i t u a l a n dm u s i c s y s t e m A s t h eb i r t h p l a c eo fZ h o uc u l t u r ea n dt h eh o m e t o w no fb r o n z ew a r e s i nC h i n a,B a o j i h a su n e a r t h e dn u m e r o u sb r o n z ew a r e s,a n dt h e i n s c r i p t i o n so nt h e mr e f l e c th i s t o r i c a l f a c t ss u c ha ss a c r i f i c e s,r e w a r d s,a p p o i n t m e n t s,o a t ho f a l l i a n c e s,w a r sa n dc o n t r a c t sd u r i n gt h eW e s t e r nZ h o up e r i o d C o m p a r i n gi tw i t hS h a n g s h u,w ec a nc o n f i r mt h ep r a c t i c a la p p l i c a t i o no fS h a n g s h us t y l ew o r k ss u c ha sG a o,S h i,M i n g,D i a n,e t c i n t h eW e s t e r nZ h o uD y n a s t y,a sw e l l a s t h e a u t h e n t i c i t yo ft h e l i t e r a t u r e l a n g u a g er e l a t e dt o t h eW e s t e r nZ h o uD y n a s t y i nS h a n g s h u T h eu n i q u ea n dd i s t i n c t l i t e r a r yc h a r a c t e r i s t i c sp r e s e n t e db yt h eW e s t e r nZ h o ub r o n z e i n s c r i p t i o n su n e a r t h e d i nB a o j i,a sw e l l a st h ea r t i s t i cs p i r i to f t h eu n i t yo fs t y l i s t i cb e a u t y,e t h i c a lb e a u t y,a n dp r a c t i c a lb e a u t y,t o g e t h e rl a i dt h e f o u n d a t i o nf o r t h er e a l i s mg e n eo fC h i n e s e l i t e r a t u r e K e yw o r d s:B a o j i;i n s c r i p t i o n so nb r o n z ew a r e s;r i t u a l a n dm u s i cs y s t e m;l i t e r a r ys t y l e;l i t e r a r yc h a r a c t e r i s t i c s;a r t i s t i cs p i r i t王渭清,赵磊宝鸡出土西周青铜器铭文的文学史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