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研镇纳西语施受标记的特征及其来源_许怡.pdf

收稿日期：2022-08-04基金项目：中央民族大学博士研究生自主科研项目：纳西语构词法研究（BZKY2022070）作者简介：许怡（1996），女（纳西族），云南丽江人，在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纳西语研究。第 21 卷第 4 期2023 年 8 月红河学院学报Journal of Honghe UniversityVol.21No.4 Aug.2023DOI:10.13963/ki.hhuxb.2023.04.009大研镇纳西语施受标记的特征及其来源许怡（中央民族大学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文学学院，北京 100081）摘要：纳西语是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彝语支的一种语言。论文以纳西语西部方言大研镇土语为依据，描写、分析了纳西语施事标记 33和受事标记 kja31的特征。指出：纳西语施受标记的使用主要与施受事的生命度差异，以及语序、语用、特殊句式等条件有关；施受标记均具有多义性。施事与位格、工具格、源点格同标，受事与与格、比较格同标。还指出，语言中很多抽象的语法概念或语法标记往往衍生于空间概念。纳西语的受事标记 kja31也是由方位词“上”语法化而来的。关键词：纳西语；施事标记；受事标记；多义性；来源中图分类号：H257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9128（2023）04-0043-05纳西语是属于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彝语支的一种语言。纳西族主要分布在云南省丽江市，其余分布在云南其他县市和四川盐源、盐边、木里等县，也有少数分布在西藏芒康县。纳西族现有人口为 323767 人（2021 年统计）。施受关系在藏缅语里普遍存在，是藏缅语语法研究中的一个重要课题。目前，对纳西语施受关系的描写和讨论比较少。如和即仁和姜竹仪1对纳西语的主语助词和宾语助词进行了描写。田静2对藏缅语的宾语助词进行了比较，其中涉及到纳西语。目前尚未有专门分析纳西语施受标记的论文。本文以纳西语西部方言大研镇土语为依据，对纳西语的施受关系及施受标记的使用情况进行分析，并进一步探究纳西语受事标记的来源。一、施受标记的基本情况（一）施事标记大研镇纳西语的施事标记为 33，可标记事件动作行为的发出者，即施事者。例如：（1）31/33 33 nda33ma55 mba31 s31.我把垃圾扫了。我 （施事）垃圾 扫（完成体）（2）th33 33 pu55 l33 ts31.他会来送的。他（施事）送 来 会（二）受事标记大研镇纳西语的受事标记为 kja31和 k55。两个受事标记语义相同，大多数情况下可以自由替换。本文采用 kja31来进行描写。受事标记 kja31可标记事件动作行为的接受者，即受事者。例如：（3）31 31/33 kja31 kh33kh33 m33 ts33.我不会骂你。我 你 （受事）骂 不 会（4）zu24 th33 kv55 kja31 mb33l31 xa31 j55 s31.给这个孩子买了衣服。孩子 这 个（受事）衣服 买 给（完成体）大研镇纳西语的人称代词“我”31、“你”31在加上施事标记 33或受事标记 kja31后，会发生音变，31 调变成 33 调。（人称代词“他”th33不发生音变）31/33 33 31/33 kja31我 （施事）我 （受事）31/33 33 31/33 kja31你 （施事）你 （受事）44红河学院学报2023.4/语言学与历史学研究二、施受标记的使用条件纳西语施受标记的使用是有条件的。具体来说，纳西语施受标记的使用主要与以下几个方面相关：（一）生命度差异1.当施事者和受事者的生命度差值较大时，不加施、受标记。例如：（5）31 x33 ndz33 mb33.我要吃饭。我 饭 吃（将行体）（6）55l33 th33 kv55 vi5533 xji31 s33.这个爷爷喜欢养鸟。爷爷 这 个 鸟 养 喜欢（7）kh33 th33 m33 z33 ndz33 kv55.这只狗会吃草。狗 这 只 草 吃 会2.当施事者和受事者的生命度等级相同时，需要加施事或受事标记来明确施受关系。可以单独加施事标记，也可以单独加受事标记，还可以同时使用施事标记和受事标记。例如：（8）33mi31 33 33xu31 kh33kh33 kv55 ts55.听说阿明会骂阿红。阿明（施事）阿红 骂 会（示证）（9）33mi31 33xu31 kja31 kh33kh33 kv55 ts55.听说阿明会骂阿红。阿明 阿红 （受事）骂 会（示证）（10）33mi31 33 33xu31 kja31 kh33kh33 kv55 ts55.听说阿明会骂阿红。阿明（施事）阿红（受事）骂 会（示证）以上三个句子，语义基本相同，语用存在差异。句（8）强调的是施事者“阿明”；句（9）强调的是受事者“阿红”；句（10）同时强调施事者和受事者。（二）语序1.当施事者位于句首时，不加施、受标记。句首位置就是施事者的无标记位置。例如：（11）31 th33 ts33 mb33 ndr33.我要去接他。我 他 接 去 要（12）th33 n24 mi55 55 s33？他认识你女儿吗？他 你家 女儿（疑问）认识2.当施事者不位于句首时，需要加施事标记来明确施受关系。例如：（13）31 th33 33 ts33 l33 ts31.他会来接我的。我 他（施事）接 来 会（14）33 th33 mr31 kh33 33 ndz33 pu55 x33 s31.这点肉被狗吃了。肉 这 点 狗（施事）吃 （助）去 （语助）（三）特殊句式1.在双宾语句中，必须使用受事标记。例如：（15）31/33 th33 kja31 th3333 nd33 tsha33 j55 ji33.我给过他一本书。我 他 （受事）书 一 册 给（曾行体）需要强调施事者时，也可以加施事标记。例如：（16）55na33 33 th33 kja31 s33li31 nd33 ly33 ku31 ts55.听说奶奶给了他一个梨子。奶奶（施事）他（受事）梨子 一 个 给（示证）2.在使役句中，必须使用受事标记。例如：（17）31 th33 kja31 j33k31 l33u55 x33 tr31 s31.我让他回家去了。我 他 （受事）家 回 去 使让（语助）需要强调施事者时，也可以加施事标记。例如：（18）31/33 33 th33 kja31 a33x33 m33 tr31.我没让他玩。我 （施事）他（受事）玩 不 使让3.在言说类句子中，必须使用受事标记。例如：（19）th24 i33 kv55 31/33 kja31 mb33ndz31 tsh31 j33.他们俩来向我抱怨了。他家 两 个 我 （受事）抱怨 来 （语助）需要强调施事者时，也可以加施事标记。例如：（20）th33 33 31/33 kja31 nd33 r33 mi55nd33 mb33 ts55.听说他要来问你一件事。他（施事）你 （受事）一 事 问 （将行体）（示证）45许怡：大研镇纳西语施受标记的特征及其来源4.在关系从句中，必须使用施事标记。例如：（21）th33 ji33 31/33 33 xa31 pu55 tsh31 33 thr3333 u31.这个呢，是我买来的药。这（话助）我（施事）买（结助）来 （结助）药 是（22）24 l33 33 pr55 33 th3333 z33 lu31 kv33.我爷爷写的字很好看。我家 爷爷（施事）写 （结助）字 很 好看 状（四）语用条件1.在强调和突出施事者时，必须使用施事标记。（23）31/33 33 i33 ndz33 s33 s31.我最喜欢吃鱼了。我 （施事）鱼 吃 喜欢（语助）（24）31/33 33 ndz33 mb33.是我要吃。我 （施事）吃 （将行体）以上两个句子加了施事标记之后，强调和突出喜欢吃鱼的是“我”，不是别人；要吃的是“我”，不是别人。2.在表示对比焦点时，必须使用施事标记。（25）th2431 ndz33 m33 s33,31/33 33 t55 ndz33 s33.他们不喜欢吃，我才喜欢吃。他们 吃 不 喜欢，我 （施事）才 吃 喜欢（26）31 mb33 m33 phj31 s55,th2431 33 mb33 ts31.你不喜欢做的话呢，他们会做的。你 做 不 喜欢（话助）他们 （施事）做 会在以上两个对比话题中，施事标记可以表示对比焦点，标记的是新的施事者。三、施受标记的多义性纳西语的施受标记都具有多义性。施事格与位格、工具格、源点格同标；受事格与与格、比较格同标。（一）施事标记的多义性1.位格标记33后附于表处所的名词，用来标记动作行为发生的处所位置。例如：（27）31 x55l31k55 33 th3333 ly31 l31.你在外面看书吧。你 厨房 （位格）书 看（语助）（28）zu33zu13 th33 xu55 ji31ka33 l31 33 a33x33 31.这群孩子正在房间里玩。孩子 这 群 房间 里（位格）玩（进行体）2.工具格标记33后附于表工具或材料的名词，用来标记动作行为所凭借的工具或事物的制作材料。（29）z33th33 33 phi31k33 xr55 th55.可以用刀切苹果。刀 （工具）苹果 切 可以（30）khu55 ji33 s33 33 m55m33 th55,p33li31 33 l33 m55m33 th55.碗（话助）木头（工具）制作 可以，玻璃（工具）也 制作 可以碗呢，可以用木头来做，也可以用玻璃来做。3.源点格标记33后附于时间、地点名词，用来标记动作行为的时间或空间起点。（31）31 33xu31 33 mb33 31 s31.我从昨晚就在做了。我 昨晚（源点）做（进行体）（语助）（32）th33 khu33mi31 33 tsh33ts33 kha33 pu55 tsh31.他从昆明开车来。他 昆明 （源点）车子 开（结助）来（二）受事标记的多义性1.与格标记与格的功能就是标记动作行为或情感涉及的对象，而这一对象并不一定受动作行为或情感的直接影响。来源者kja31后附于代词或指人名词，标记某一事物的来源者。（33）31 th33 kja31 kj55 nd33 mr31 thv33 mb33.我要向他借点钱。我 他 （来源者）钱 一 点 借（将行体）46红河学院学报2023.4/语言学与历史学研究（34）31 th33 kja31 l31l33 s31 na31v13.我想向他学手艺。我 他（来源者）手艺 学 想 接受者kja31后附于代词或指人名词，标记某一事物的接受者。（35）31 th33 kja31 mb33l31 nd33 lv55 xa31 j55 s31.我给他买了件衣服了。我 他（接受者）衣服 一 件 买 给 （语助）（36）31 v55 kja31 r33 nd33 r33 su55 mb33.我要跟您说一件事。我 您（接受者）事 一 事 说 （将行体）受益者kja31后附于代词或名词，标记动作行为的受益者。（37）th3333 s31 th33 33tu33u31 kja31 khu33 mu31.读书呢，是对自己有好处的。书 学（话助）自己 （受益者）好 （语助）（38）j33 th31 ji33 u33mu33 kja31 m33 k33 m55.吸烟呢，是对身体不好的哦。烟 吸（话助）身体（受益者）不 好（语助）被使役者kja31后附于代词或指人名词，标记动作行为的被使役者。（39）th33 kja31 su33kji33 a33x33 tr31 m33 i31.不要让他玩手机。他（被使役者）手机 玩 使让 不 要（40）zu33zu24 th33 kv55 kja31 thr3333 th31 tr31 l31.让这个孩子喝药吧。孩子 这 个（被使役者）药 喝 使让（语助）对待者kja31后附于代词或指人名词，标记动作行为所对待的对象。（41）xji33 nd31 xji33 mu55 kja31 tshu33 mb33 mb33 m33 th31.不可以这样对待老人。人 大 人 老（对待者）这样（状助）做 不 可以（42）th13 mi55 th33 kja31 z33 k33 kv33.他女儿对他很好。他家女儿 他（对待者）很 好 状2.比较格标记kja31可以作比较格标记。比较句式为“比较主体+比较基准+比较标记+比较结果”。（43）l55 th31 ji33 33 th31 kja31 k33.喝茶呢，比喝酒好。茶 喝（话助）酒 喝（比较）好（44）24 mi55 33 31/33 kja31 su31 m55s33.我女儿还比我高。我家 女儿（施事）我 （比较）高 还四、受事标记的来源施事标记 33在纳西语中只有语法虚义，无词汇实义，其词源难以考据。因此本文暂不讨论施事标记33的词源问题，只对受事标记的词源进行探究。纳西语的受事标记有 kja31、k55两个，二者都具备方位词“上”的涵义。这里指的是一维空间中的“上”，没有“上”“下”对立，相当于汉语中的“的表面上”。例如：（45）th33 33 ph33m33 kja31/k55 m33 nd33 m33 ndz31.他的脸上有一道疤。他（结助）脸 上 疤 一 疤 有（46）mb33l31 kja31/k55 ndza31 th31 ta55 j33.衣服上沾着泥。衣服 上 泥 （持续）沾（语助）（47）s33s55 th33 ph55 kja31/k55 mi31ts55 31 pr55 ji33.在这张纸上写上名字。纸 这 张 上 名字（持续）写（语助）从功能分布上看，纳西语的 kja31、k55可以作方位词，还可以作受事标记、与格标记及比较标记；从语法化程度上看，纳西语的 kja31、k55作方位词时是实词，作格标记时词汇意义弱，虚化程度高；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分析，空间是人类语言中基本的概念，语言中很多抽象的语法概念或语法标记往往衍生于空间概念。根据语法化单向性原则（语法成分的演变总是由实到虚或由虚到更虚）可以推断，纳西语的受事标记应该源自于方位词“上”，由相对具体的方位词直接或间接演变而来。值得注意的是，大研镇纳西族除了使用纳西语之外，还普遍兼用汉语。在大研镇纳西族所说的丽江汉47许怡：大研镇纳西语施受标记的特征及其来源语方言中，方位词“上”也可以作受事标记。“上”在丽江老派汉语方言中读为 sa31，在新派汉语方言中读为 s31。例如：（48）他家爹是他上?从来没有打过。（他爸爸从来没打过他。）“上”作受事格。（49）他来所有人上?都说起了。（他告诉了所有人。）“上”作受事格。除此之外，丽江汉语方言的“上”也具有多义性，可以作与格标记和比较标记。例如：（50）姐姐上?好好地学一下。（好好向姐姐学一下。）“上”作与格-来源者。（51）这点钱么他们上?给起得了。（这点钱就给他们吧。）“上”作与格-接受者。（52）吃苹果是身体上?最好了。（吃苹果对身体最好了）“上”作与格-受益者。（53）他是他家娃娃上?不准读书说。（听说他不让他孩子读书。）“上”作与格-被使役者。（54）我家爷爷是我上?最好了。（我爷爷对我最好了。）“上”作与格-对待者。（55）我家哥哥是你上?还要胖一点。（我哥哥比你胖一点。）“上”作较格。由此可见，大研镇纳西语的 kja31/k55和丽江汉语方言的“上”sa31/s31在功能和意义上高度一致，都可以作方位词，也都可以作受事标记、与格标记和比较格标记。这很可能是丽江汉语方言受纳西语影响的结果，也为纳西语的受事标记来源于方位词“上”这一推论提供了旁证。五、结语根据上述对纳西语施受标记的分析，可以得到以下几点认识：1.藏缅语述宾结构的语法标记是多样的，之所以需要多种语法标记，而且主要以宾格助词为主要语法标记，这大约与这些语言的型语序有关3。纳西语同时具备施事标记和受事标记，同样与纳西语的语序有关。纳西语是 SOV 语序，主语和宾语都位于动词之前，二者容易发生混淆，所以必须加上明显的施事或受事标记加以区分，以免发生歧义或误解。汉语的情况则不同，没有专门的施受标记，完全靠语序和语义来区别主语和宾语，这是汉语分析性特点比纳西语显著的表现。2.纳西语的施受标记和其他藏缅语族语言一样，是非强制的选择性名词语法标记4。施事标记的使用主要与施受事的生命度差异及语序、语用条件有关；受事标记的使用主要与特殊句式（双宾语句、使役句、关系从句、言说类句子）有关。3.纳西语的施受标记均具有多义性，施事格与位格、工具格、源点格同标，受事格与与格、比较格同标。施受标记的多功能性在藏缅语族语言中是普遍存在的现象，这是类型学上的共性特征。参考文献:1 和即仁，姜竹仪.纳西语简志M.北京：民族出版社,1985:81-86.2 田静.藏缅语宾语比较研究D.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6.3 戴庆厦,傅爱兰.藏缅语的述宾结构：兼与汉语比较J.方言,2001(04):289-300.4 蒋颖.普米语施受标记系统的关联性J.中央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04):62-68.责任编辑刘家亮Agent Marker&Patient Marker in Naxi Language of Dayan TownXU Yi(School of Chinese Ethnic Minority Languages&Literatures,Minzu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00081,China)Abstract:Naxi dialect is a language belonging to the Yi branch of the Tibeto-Burman group of the Sino-Tibetan language family.This paper describes and analyze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agent marker 33 and the patient marker kja31,which is based on the local dialect of Dayan Town in the western dialect of Naxi language,and points out that the use of the agent marker and patient marker is mainly related to the difference in the life of the agent and patient,as well as the conditions of word order,pragmatics,special sentence patterns,etc.The agent marker and the patient marker both have polysemy.The agentive is the same as locative,instrumental and source;the patientive is the same as dative and comparative.Many abstract grammatical concepts or grammatical markers in the language are often derived from spatial concepts.Key words:Naxi language;the agent marker;the patient marker;polysemy;sour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