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NP”的构式化语境.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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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疆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Journal of Xinjiang University(Philosophy and Social Sciences)2024年3月第52卷第2期Mar.,2024Vol.52,No.2“好你个NP”的构式化语境*石飞(江苏第二师范学院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1200)摘要:“好你个NP”的核心构式义是说话人对“你”所具有的NP属性进行主观评价。评价构式的产生语境不仅与构件和构式互动整合而成的句法组合语境相关,还有构式“使成”语境和“促成”语境的作用。“好你个NP”的负面评价义是高度规约化的解读,主要由“好一个NP”和“你个NP”共同“截搭”使成。同时,“
2、好你个NP”的评价功能呈现层级变化,这既和构式的“促成”语境有关,主要包括从陌生人类推到熟人社会关系语境,以及从单向性开启评价标记扩展到多位序列的会话语境;也和说话人的评价立场密切相关,包括说话人对人或事的事理立场和言听双方的社会关系立场。关键词:“好你个NP”;构式化;“使成”语境;“促成”语境;评价立场DOI:10.13568/ki.issn1000-2820.2024.02.017中图分类号:H1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2820(2024)02-0143-07一、引言学界关于“好你个NP”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1)正负评价义之争。董淑慧、周青指出:“好你个NP 的整体
3、意义,可以根据语用差异划分为贬责感叹和褒扬感叹。”1而李小军则认为:“好你个NP 构式的基本功能就是表负面评价,不过构式的评价强度体现出层级性与可商洽性。”264但是论文并没有论述评价层级的动因及其理据。(2)“好你个 NP”的历时构式过程。雷冬平主张“好+你个NP”主要承继构式“好+个NP”,它们都来自源构式“好+NP”。此说有一定道理,但是在分析过程中,似乎割裂了“好你个NP”与“好一个NP”“你(这/一)个NP”之间的承继互动关系。目前的研究主要是考察构式的结构分布、构式语义及构式的演化过程,但关于“好你个NP”的构式化语境研究较为缺乏。Traugott&Trousdale认为:“构式化
4、语境在构式化(constructilization)与构式演变(construction change)中有重要作用,包括上下文语境、情景语境、语体环境及社会语境。”3230如果从构式化语境角度研究评价“好你个NP”构式的来源及其使用条件,可以更好地协调正负评价之争,深入考察构件与构式之间的互动关系,也可从历时角度探究构式之间的承继关系以及构式的扩展过程。有鉴于此,本文首先从构式整体与构件部分的关系出发,考察“好你个NP”的多功能性;其次,分析构式与构式之间的互动承继关系,研究“好你个 NP”的构式“使成”语境,考察构式从“无”到“有”的过程;最后探讨“好你个NP”的构式“促成”语境,论证构式
5、从“小”到“大”的发展路径。二、“好你个NP”的构式分析(一)各构件的性质及功能对于“好你个NP”中“好”的性质,有的学者认为“好”是感叹标记,主要表程度,本身没有评价义;而有的认为“好”是已经泛化了的感叹评判形容词,李小军认为“好 是表负面评价的反语形容词”267。可见,学界关于“好”的性质主要是词性之争。我们赞成“好”为形容词,但“好”是否具有“反语、感叹标记、负面评价、主观评判”等功能,我们主张从构式与构件的互动角度阐述论证。不必*收稿日期:2020-03-14基金项目:江苏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互动语言学视阈下构式的立场表达研究”(20YYC013)。作者简介:石飞(1991),男,江西
6、乐平人,文学博士,江苏第二师范学院文学院讲师,从事汉语语法及对外汉语教学研究。参见雷冬平 “好+(X)个NP”的构成及语法化研究,语言教学与研究,2012年第2期,第76页。参见黎秀花 “好你个X”的构式分析,武汉:华中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2年,第16-17页;申晶晶 口语习用语“好你个X”的格式考察,开封:河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1年,第36页。参见雷冬平 “好+(X)个NP”的构成及语法化研究,语言教学与研究,2012年第2期,第74页。2024年新疆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执着于“好”的词性之争,应该在构式整体中看待各构件的性质和功能。关于“好你个NP”中“个”的性质,基本
7、都认同该构式中的“个”已经是个指示词,更多的是定指功能。同时,衬衫博文认为“个 具有文化属性激活的功能”4,能激活后面NP的属性评价意义。因此,“好你个NP”构式中的“个”是从量词演变而来的指示词,“个”的主要功能是定指,将NP个体化,同时激活对NP的属性评价。对于“你”的性质功能,都认同“你”作为人称代词,可及性高,指称性强。“你”和NP同指复现能增强现场感。但“你”并非只表示在场的听话人,也可指潜在的受话者角色。例如:(1)阿大:大名我不知道,反正我姓胡嗯,我估计他一定随我也姓胡。傅老:怎么是他随你呢应该是你随胡?胡学范的?啊你是胡学范的(大笑,起身,鼓掌走向门口)啊哈哈哈,好你个胡学范呐
8、!(我爱我家)例(1)中“你”指称的是“胡学范”,但是“他”并不在现场。可见,“你”不仅仅可以指向现场的受话者角色,也可指向言听双方所谈论的或认定的指称对象。(二)NP的分类和性质在我们考察的语料中,NP主要有以下几类:1)人名或外号;2)职业称呼语;3)指人詈词;4)贬义词。例如:(2)团长、指导员瞅着他晃晃走远的背影,猛然醒过来。好你个老梁啊,可真有你的!老梁渐渐有了名气,在意他的人越来越多,连局机关的干部都对他刮目相看。(人民日报 2017-03-20)(3)白进勤瞪大了眼睛,“好你个丁总哎,有车有房咋敢想哩?”(人民日报 2009-06-13)(4)老头子一听气炸了肺,骂道:“好你个狗
9、日的,连爹都不认啦,我这把老骨头豁给你啦!”(雪克 战斗的青春)(5)一个造反派指着我的鼻子,气急败坏地吼叫:“好你个反革命分子,你竟敢把咱们最最敬爱的伟大旗手气得向你鞠躬作揖”(严寄洲 十年飞灾)从这四类 NP类型可以看出,NP是“你”的复指,NP带有+指别的语义特征,可以分化说话人和“你”的人际距离。同时,构式中的NP也具有+特定属性语义特征,表达说话人对“你”的某种特定属性的主观评价。值得注意的是,NP性质的不同会带来不同的评价倾向,比如一些人名或外号,本身并不带有褒贬倾向,而贬义词或指人的骂詈语自身已经蕴含了负面评价。(三)“好你个NP”的构式多义性“好你个NP”作为一个构式,其构式义
10、到底是表示负面评价还是褒扬赞叹?从语料来看,构式“好你个NP”具有多功能性。请看例子:(6)邓长敏准备和老者讲讲道理。冷不防,老者把帽子往地上一摔,羞红着脸气呼呼地说:“好你个长敏,收税都收到我这来了!”邓长敏一看,是岳父!周围的一些商贩开始起哄。(人民日报2004-09-06)(7)妻子感到非常委屈,说:“好你个鹿道有,怎么一点亲情也没有呢!”(报刊精选 1994年)(8)郑宝兰说:我看你的嘴唇和牙也不黑呀!好你个臭丫头,原来你是笑话你姐呢!(人民日报2015-11-11)(9)老陆诚恳地回谢我道:“知道,知道,你是为我好,拉得少是为了拉得久嘛!”好你个老陆,可真是不简单,你这分明又是一句凡
11、人哲语啊!(人民日报 2016-05-09)例(6)利用“好你个长敏”的负面评价,表达岳父对“长敏”收税行为的不满与斥责。例(7)中“好你个鹿道有”体现了妻子对丈夫埋怨、无奈的情感态度;例(8)中“好你个臭丫头”表达了姐姐对妹妹的嗔怪之情;例(9)说话人通过“好你个老陆”的赞扬感叹,表达了说话人对“老陆”凡人哲语的赞扬。不难看出,“好你个NP”在不同语境中,其功能具有多样性。我们认为,“好你个NP”是一个评价构式,其核心在于说话人对“你”的超预期行为或“你”所具有NP的属性的主观评价。这一构式义来自构式整体和各构件互动整合。“好”作为形容词,有两种义项“赞扬”义和“反语”义,这和构式多义相互契
12、合,在不同语用环境中,会产生不同的构式义解读。“你个NP”是由“你”和NP组合成同位结构,整合成了复合视点,“你”提供了身份的观察视点,NP复指“你”的身份特征及属性,通过“个”的合力作用,激活了相关属性的评价意义,使得构式的评价性效果,有了现场感和评价的理据性。质言之,构式压制的本质是互动,互动的前提是凸显构件与构式之间的关联属性。144第2期石飞:“好你个NP”的构式化语境三、“好你个NP”的构式“使成”语境学界对于“好你个NP”的构式来源已有研究,比如王晓凌主张“好你个”结构的形成和“好”的提前所引起句法形式的倒装有着莫大关系;雷冬平认为“好你个NP”主要是承继构式“好个NP”,且分析了
13、 NP 属性的外显与内隐对构式义带来的影响。时贤的说法都有一定合理之处,但是他们都没有重视“好你个NP”与“好一个NP”“你(这/一)个NP”之间的承继关系。(一)“好一个NP”的构式义演变历程“好一个NP”始于南宋,发展到元代,NP主要表事物名词,可以对物的赞扬褒叹,可以表示对人的正面评价。如:(10)当时随姑姑家去看时,家里没甚么活计,却好一个房舍,也有粉青帐儿,有交椅桌凳之类。(南宋 话本选集)(11)(末云)是好一个和尚呵!迎仙客我则见他头似雪,鬓如霜,面如童,少年得内养;貌堂堂,声朗朗,头直上只少个圆光。(西厢记 第1本)发展到明代,主要还是表正面评价,如例(12)。但也出现了负面评
14、价用例,如例(13):(12)徐能道:“财采到不打紧,还有一事,好一个标致奶奶!你哥正死了嫂嫂,房中没有个得意掌家的,这是天付姻缘,兄弟这番须作成做哥的则个!”(警世通言 卷11)(13)王爵笑道:“晚间宾主相陪,极是便的。”尼姑也笑道:“好一个老脸皮的客人!”(二刻拍案惊奇 卷21)到了清代,通过CCL语料检索,进行仔细筛选排查,共得到有效例句233例,统计发现表示正面评价有68例,而表示负面评价高达165例。例如:(14)马成龙看那和尚甚是雄壮,威风凛凛。看罢那和尚,心中说:“好一个雄壮和尚,真英勇!”(康熙侠义传 第109回)(15)邓芸娘一看,说:“好一个无情无义的冤家,我看你哪里跑?
15、”一推后窗户也追去了。(康熙侠义传 第161回)综上,可以概括出“好一个NP”构式义的演变历程:从只表正面评价,发展到正面和负面评价兼有。其中,清代的时候,负面评价远大于正面评价。但是清代之后,尤其在现代汉语中,表示正面评价义的占大多数。(二)构式“你(这/一)个NP”的功能互动刘丹青、张伯江都倾向把“这个”和“一个”等成分看成是限定词,“这个”主要表有定意义,“一个”主要表无定意义。但是在“你一个NP”和“你这个NP”中由于有了“你”的确指,所以它们的区别主要表现在个体指的性质不同。先看例子:(16)大少寨主说道:“你这个矬老头,何必送死?”(三人剑 第3回)(17)王神姑道:“俺本爪哇国总
16、兵官咬海干长房夫人王神姑是也。连日你南朝大将,饶他有十尺之躯,饶他有千斤之力,尚然输阵而走,何况你一个尖头削顶的道士,有何武艺高强,敢出阵来厮杀!”(三宝太监西洋记 第38回)在“你这个 NP”中,由于“你”的直指入场作用,“这个”明示说话人聚焦于特定的、距离自己近的某个个体并引导受话人聚焦,所以这里的“你”具有明显的特指性,后面的NP限定语一般都是对其指称外延的限定。比如例(16)的“矬老头”指向的是受话者“你”,强调的是“你”作为个体的外延特指性,并没有对“你”的内涵属性进行评价。但“你一个NP”则表现出不同的指称性质,如例(17)中不仅指出了个体指示“道士”,同时还带有内涵定语的描写修饰
17、成分“尖头削顶”。所以在“你一个NP”中对象“你”的作用是激发相关身份属性的评价意义,NP可以有多个内涵定语对其进行修饰,主要是凸显具有类别属性特征的单指。可以这么说,“你一个NP”的主观评价强度比“你这个NP”更高,因为“你一个NP”是主观认定人称代词所指为具有NP属性的典型个体,而“你这个NP 不一定是典型个体”5。再来看“你个NP”的例子,如:(18)我祖代是相国之门,到不如你个白衣、饿夫、穷士!做官的则是做官。(西厢记 第5本)(19)何氏听罢,不由的新火旧恨一齐发作,急急的走到茶房,指着落红骂道:“你个不睁眼的奴才!你伺候了个淫妇,便狂的没样儿了。你仗着谁的势头,敢欺负我?”(绿野仙
18、踪 第85回)参见王晓凌 “好个”结构探析,汉语学习,2008年第2期,第69页。参见雷冬平 “好+(X)个NP”的构成及语法化研究,语言教学与研究,2012年第2期,第77-79页。参见刘丹青 汉语类指成分的语义属性和句法属性,中国语文,2002年第5期,第419页;张伯江 汉语限定成分的语用属性,中国语文,2010年第3期,第196页。1452024年新疆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你个NP”既可以表达“你这个NP”指称外延的单指性,如例(18);又可以表达“你一个NP”的主观认定内涵属性义,如例(19)。我们认为,“你个NP”与“你这个NP”“你一个NP”产生时间差不多,在它们各自意义功
19、能平行发展的同时,其结构和功能也会相互作用,“你个NP”由于有“你”和NP的复指效应,中间的“这”和“一”容易省略,而在形式简省的过程中,“你个NP”也就合取了两者的语义功能,拓宽了NP的指称范围。同时,也正由于“这”的省略带来了现场性减弱,为“你”的不在场提供了基础。(三)“好你个NP”的构式“使成”语境拟测Lehmann认为:“语法化不仅包括词项的变化,而且应该包括该词项所指的整个环境的演变。”6因此,构式的语境变化不仅需要考察句法组合的语境,还需研究构式的“使成”语境(enabling context)。Traugott 和 Trousdale的“使成语境”指能促使构式变化或构式化的语境
20、,“使成语境的承继是指有的构式的句法、语用或语义的某一特征被保留下来,成为促动与此相联的构式变化或创造新构式的因素”3228。如果以构式化视角看“好你个NP”构式的“使成”过程,那么“好你个NP”的产生和同时期的“好一个 NP”和“你个 NP”有着密切联系。“好你个NP”产生于清代,且基本用于陌生人语境,表负面评价义。例如:(20)老道把眼睛一瞪说:“好你个无名小辈,胆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今天你三人休想出我这吕祖祠!”(彭公案 第142回)(21)阿哥弘涛用马鞭子点指:“好你个乡下人,伤了我四家教师!家住哪里,姓甚名谁,通上你的名来!”(雍正剑侠图 第52回)我们拟测,在清代“好你个 NP”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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