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资本逻辑批判理论视域下“饭圈”生产乱象的批判_汤俪瑾.pdf

年 月重庆邮电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 卷第 期 （）：引用格式：汤俪瑾，戴妍妮马克思资本逻辑批判理论视域下“饭圈”生产乱象的批判重庆邮电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马克思资本逻辑批判理论视域下“饭圈”生产乱象的批判汤俪瑾，戴妍妮（中国科学技术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合肥）摘 要：随着“饭圈”文化的兴起，“饭圈”暴露出诸多负面问题。“饭圈”生产乱象产生的内在逻辑在于“饭圈”生产受以资本增值为价值导向的资本的生产逻辑控制。资本对“饭圈”生产逻辑的控制具体以两条逻辑主线展开，一是以“饭圈”生产目的唯流量化、生产内容庸俗化、生产方式数字剥削化为主要特征的显性逻辑，二是以“饭圈”数据崇拜和物化关系为主要特征的拜物教隐性逻辑。破解“饭圈”的生产乱象，需打破资本对“饭圈”生产逻辑的控制，消除数据崇拜，构建合理关系，促进“饭圈”的良性发展。关键词：马克思资本逻辑批判；“饭圈”；生产乱象；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饭圈”是对粉丝圈子的简称，是指由崇拜相同偶像的粉丝形成的网络社群，“作为一个具有共同兴趣和利益的组织群体，其氛围具有强大的感染力，其行动和目标的整齐划一使得任何一个身处其中的人都能产生强烈的归属感”。这种基于社交网络形成的新型粉丝社群，最初起源于娱乐圈的粉丝追星文化，而后逐渐延伸至体育界、科学界等更多领域。本文着重讨论的“饭圈”是原生意义上的“饭圈”，从狭义而言，是指崇拜相同影视圈、娱乐圈等消费型偶像为主的粉丝群体集聚形成的圈层化人群，这种圈层化的结构特征从组织架构上反映了一种以认同逻辑为主、权利架构为辅的粉丝组织运行模式；从广义上来看，“饭圈”的经济结构具有明显的产业链特征，形成了一条由粉丝群体、明星艺人、娱乐经纪公司以及网站平台等多主体构成的文娱经济产业链。在资本逻辑主导、技术逻辑赋权的文娱环境下，“饭圈”的生产以资本的增值为价值导向，诸如集体审丑、控评拉踩、数据造假等“饭圈”乱象丛生，使网络环境变得乌烟瘴气，带来了不良的社会影响。收稿日期：修订日期：基金项目：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创兴团队培育项目：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作者简介：汤俪瑾，教授，博士，中国科学技术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院长，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戴妍妮，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正如马克思强调的，他要研究的“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和它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要治理“饭圈”乱象，唯有洞察“饭圈”生产领域的秘密，才能抓住“饭圈”生产失序的症结。因此，基于马克思资本逻辑批判理论的视角，从资本控制下的“饭圈”生产逻辑入手，才能阐明“饭圈”乱象产生的根源，从理论与现实相互交织的视野深入剖析“饭圈”的生产问题，为有效治理“饭圈”的生产乱象提供理论指南。一、“饭圈”的生产逻辑以资本的增值为价值导向“资本逻辑是资本追求剩余价值的逻辑，是资本的欲望逻辑。如果说在自然经济社会，生产是为了消费，或者说生产的目的是为了满足人们的直接需要，那么在资本主义社会，生产的直接目的并不是为了满足人们的需要，而是为了增值，即为了追求更多的剩余价值。”作为资本本性的逻辑展开，资本逻辑决定了资本的生产逻辑以追求增值作为自身的价值导向，从这个意义上来看，资本的生产逻辑本质上是一种从属于资本逻辑的生产逻辑。资本逻辑对生产逻辑的统摄首先要求生产逻辑作为资本逻辑的运行载体存在，“就像使用价值是交换价值的载体一样，将资本逻辑现实化和具体化”。生产是将资本逻辑现实化和具体化的重要环节，资本为实现增值目的，必然将社会生产全过程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当今世界经济的发展离不开资本，这是由资本的一般属性、作用以及社会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决定的。强调资本作为生产要素在经济活动中所发挥的资源配置作用，还是强调资本作为资本主义私有制下私有财产的增值意义，代表着未来截然不同的发展趋势。资本的范畴不同于资本主义的范畴，资本可以以积极形态存在于与资本主义范畴相对的社会主义范畴中。我国尚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物质生产尚不丰富，应对资本的属性、作用及运行规律加以充分而合理的利用，促使资本完成从一般形态到特殊形态的转变，建立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资本以区别于资本主义社会非理性扩张的理性形式，以作为手段而非目的的形式样态，合理存在于市场经济之中。显而易见，我国经济生活中现存的资本与西方资本主义社会中居于主导地位的资本不同，资本作为现阶段我国发展生产力的必要生产要素，在促进资源配置、生产力发展以及参与财富创造等方面发挥着积极作用，即资本逻辑作为手段，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以正向逻辑发挥着积极作用。然而，资本固有的增值本性与意志试图控制并致力于将一切事物纳入自身的增值逻辑中，这就要求我们必须正视资本的负向逻辑，在合理利用资本发展市场经济的同时驾驭和超越资本。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要求资本必须在满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本质要求的前提下，进一步发挥其促进资源配置的优势作用，唯有这样，才能充分发挥和彰显出市场经济与社会主义相结合的双重优势。近年来，“饭圈”经济发展势态突出，这不仅取决于我国在发展文化产业方面的政策引领与支持，也得益于文化娱乐市场中资本所发挥的积极作用。资本入驻“饭圈”，为文娱经济的发展增添了有效的资源配置机制，活跃的市场如同一双“无形的手”推动着文娱相关行业的竞争与发展，加快了数字劳动力、网络媒介、数字信息资源、资金等生产要素的流动，以加大“饭圈”生产的要素数量和质量的投入，完善了“饭圈”生产要素的配置结构，增强了文化作品、相关周边商品、网站平台、媒介等各生产要素之间的黏性，促进了“饭圈”数字经济及其相关产业的发展。然而，资本具有逐利性，若不加以控制，其必然在“饭圈”引发负面效应。随着“饭圈”经济的发展，诸如争夺流量、数据造假、集体审丑等“饭圈”乱象引发了社会各界的关注。这种较为普遍且突出的“饭圈”乱象源于演艺经纪公司、娱乐机构、网站平台等资本方对“饭圈”生产领域的控制，以资本增值为价值导向的资本生产逻辑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饭圈”的生产逻辑，“饭圈”“生产不是在需要的满足要求停顿时停顿，而是在利润的生产和实现要求停顿时停顿”，增值变成“饭圈”生产逻辑的应有之义，“饭圈”生产的目的不再是为了文化作品的使用价值，而是为了实现文化商品的交换价值及其无尽增值。“饭圈”背后庞大的偶像产业和粉丝经济离不开资本的造势。久而久之，“饭圈”生产的目的、内容及方式都难免被资本的生产逻辑所支配，粉丝群体、明星艺人、经纪公司以及网站平台等“饭圈”主体始终都会紧紧围绕着资本，“饭圈”的生产过程以及主体之间的关系皆呈现出异化的状态。值得注意的是，虽然资本逻辑对“饭圈”生产逻辑的支配是“饭圈”乱象生成的根本原因，但是资本在“饭圈”的失序扩张及其带来的负面影响并非源于社会经济制度的不合理，而是在于资本的形态、作用及运行规律所具有的深刻的复杂性。现阶段，我们对“饭圈”资本及其作用的认识不够充分，治理“饭圈”资本的效能不够充足，缺乏科学管理的“饭圈”市场未能有效发挥资本的最大价值，反而给资本留下了滋长罪恶、衍生乱象的空间。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我们要探索如何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发挥资本的积极作用，同时有效控制资本的消极作用。规范资本行为，趋利避害，既不让资本大鳄恣意妄为，又要发挥资本作为生产要素的功能。”因此，针对“饭圈”的生产乱象，必须基于经济现象描述与哲学批判的双重视野，抓住“饭圈”生产所遵循的以资本增值为价值导向的逻辑主线，深化对“饭圈”资本及其作用的认识，引导“饭圈”资本健康发展，扭转“饭圈”生产的错误价值导向，促进“饭圈”生产的有序进行。二、资本生产逻辑控制下“饭圈”的生产乱象及拜物教问题资本逻辑对“饭圈”生产逻辑的控制是“饭圈”生产乱象产生的根本原因，唯流量化的生产目的、趋于庸俗化的生产内容以及数字剥削化的生产方式是“饭圈”的生产逻辑受资本生产逻辑支配的现实表征。这些现实表征潜在地表明：资本利用拜物教意识形态对“饭圈”实施着隐性控制。作为资本控制“饭圈”的隐性逻辑，“饭圈”拜物教问题既隐含在生产乱象之中，又以意识形态操控的方式刺激着乱象的生成，并进一步加强了资本对“饭圈”生产逻辑的支配。（一）“饭圈”的生产乱象生产目的唯流量化从生产目的来看，“饭圈”生产乱象突出表现为“饭圈”整体对流量的无底线追求，呈现出生产目的“唯流量化”的特征。“资本家生产使用价值只是为了获得交换价值。”当流量成为“饭圈”文化商品生产的唯一目的，就意味着“饭圈”的文化产品在生产之前就已经被赋予了交换价值的意义。作为工业生产体系下的大众文化生产，“饭圈”生产的文化商品有丰富粉丝群体精神世界、引导粉丝群体全面发展的作用，也含有文化产品作为商品在交换层面所具有的交换价值意义。“如果大众传播媒介能把艺术同商业和谐地、天衣无缝地混合在一起的话，它们就将使这些文化领域具备一个共同特征 商品形式。”当商品生产形式支配着“饭圈”的文化生产，交换价值的实现就成为了“饭圈”文化生产的应有之义。数字时代背景下，文娱行业的发展紧跟互联网科技的步伐，以“流量”为要点的注意力经济产业链应运而生，流量在无形中成为了一种具有市场通约性含义的交换筹码，流量与利益成功挂钩，成为明星艺人、网站平台乃至粉丝群体趋之若鹜的对象。这一现状暴露出一个本质问题，即“饭圈”的生产逻辑符合资本以增值为价值导向的生产逻辑。“资本具有逐利本性，如不加以规范和约束，就会给经济社会发展带来不可估量的危害。”在资本逐利性的驱使下，“饭圈”为争夺流量，以召集粉丝、雇用水军、以号养号等方式有针对性地违规进行控评、删帖、拉踩和攻击，这些对流量盲目争抢的行为导致了“饭圈”大范围的流量造假和恶性竞争，如明星蔡徐坤曾经因为一条微博转发量过亿而受到官方媒体的点名批评，过于夸张、虚假的转发量意味着平均每三到四个微博用户就有一人参与转发，流量数据严重造假，使得演艺人员丧失了职业底线与道德底线。如此嚣张的流量造假行为是“饭圈”错综复杂的利益共同体合力推动的结果，经纪公司、网站平台、营销机构等资本方图谋明星艺人的社会影响力及其背后的商业价值，在“饭圈”中形成盘根错节的利益共同体，想方设法地制造流量，暗中鼓励粉丝造假应援。粉丝在资本的鼓动下，成为被收割的“韭菜”，他们违背客观事实、不惜一切代价为偶像争取流量，数据造假、互撕控评等非理智行为使得文娱竞争环境日趋恶劣。失序的文娱市场秩序不仅对于潜心文化作品创作的“饭圈”生产者有失公平，而且使真正追求艺术造诣的文艺工作者被流量和市场挤兑，更破坏了和谐有序的市场竞争环境。企业如果不投资娱乐节目、不寻找流量明星代言，那么其产品在市场中就会缺乏竞争力，这不利于社会市场经济的健康发展。资本主导的流量至上、一味逐利的“饭圈”发展态势严重扰乱了市场秩序，带来了不良的社会影响。生产内容庸俗化庸俗化的生产内容既是“饭圈”生产以资本增值为价值导向带来的必然结果，也是资本以文化的俗化趋势进一步加强对“饭圈”生产统治的手段。一方面，资本要求“饭圈”的生产内容应趋于交换价值的目的，这种生产导向必然带来以完整的量化原则为基调的批量生产，进而导致生产内容流向机器复制般的俗化趋势；另一方面，资本通过控制“饭圈”生产的文化俗化趋势进一步削弱粉丝群体的反抗本能，推进“饭圈”作为大众文化生产的工业总体化进程，从而实现对“饭圈”的全面支配。“饭圈”生产主要属于内容生产。其一，从文化商品内容生产本身来看，“对一致性的迫切寻求必然会导致失败拙劣的作品则常常要依赖于与其他作品的相似性，依赖于一种具有替代型特征的一致性”。“饭圈”粗制滥造的文化产品具有一种可被流量替代的一致性，如某一线明星主演的古装电视剧孤芳不自赏享尽流量的福利却因制作粗糙而被网友戏称为“抠图大作”，诸如此类的文化作品的创作目的只为及时兑换成实用价值；在这种创作目的的促使下，一些艺人一门心思追逐流量，成为毫无特长的“花瓶”，他们演技拙劣、爱摆架子、频繁使用替身，丧失了敬业精神。从文化市场的交换标准来看，流量已成为衡量“饭圈”生产内容的价值标准，流量标准反映在市场交换体系中，实质是一种与粉丝群体注意力直接挂钩、并无相关专业性指标导向的标准，这种标准使得“饭圈”在市场经济大潮中迷失了方向，生产内容的庸俗化趋势不可避免。同时，“饭圈”抄袭、模仿的歌曲、影视、综艺节目等大行其道，轮番炮制同一题材、风格的影视作品更是成为挤兑热点的新方式。例如，电竞题材电视剧亲爱的，热爱的大火后，同题材的影视剧你微笑时很美在明知原著小说存在严重抄袭、违规侵权等情况下，仍公然使用此剧本并以“黑红”的手段蹭热度、赚流量。此类低质量的文化作品虽降低了生产成本，却为资本实现价值的增值提供了便利，符合资本增值逻辑下实现价值增值最大化的需求。其二，将马尔库塞所说的“受控制的俗化趋势用以削弱本能对既定现实原则的反抗的途径”见之“饭圈”，可以理解为资本有意控制和引导“饭圈”内容生产的俗化趋势，以此来控制和削弱粉丝群体面对庸俗文化的反抗本能。如果说对流量的追随带来了“饭圈”生产的俗化趋势，那么“饭圈”生产的文化内容“同厨房、办公室、商店的结合以及为生意和娱乐所发挥的广告作用，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俗化”。“饭圈”高雅文化与庸俗文化之间的差异与间隔越来越大，除去与商业广告的结合，资本更擅长反复制造、投放和传播庸俗文化内容进行“引流”，一些明星艺人也紧跟流量带头仿拍、传播，“郭老师语录”“不讲武德”“人类高质量男性”等网络低俗文学风靡网络，引发了“饭圈”的集体审丑，成为了粉丝群体“被引导到生产机构中去寻找其个人的思想和行为能够且必须任之摆布的有效动因”。粉丝群体作为受众的反抗本能，在“饭圈”极具规则和秩序合理性的生产中被控制和弱化，庸俗的文化内容具有了粉丝群体难以反抗的现实合理性。现今，诸如审丑、媚俗、炫富等“饭圈”畸形文化使得“饭圈”追求低级趣味、感官刺激的“泛娱乐化”，“饭圈”文化呈现虚假繁荣的发展态势，冲击着社会主流意识形态。庸俗的文化内容使粉丝沉沦其中且备受物质欲望的困扰，审美观的扭曲与价值观的偏颇使得真、善、美的价值准则被取代，拜金主义、功利主义等扭曲的价值观大行其道，消解着主流文化与优秀传统文化，这不利于对粉丝大众的教育引导，也不利于大众文化及其产业的高质量发展。“饭圈”生产方式的数字剥削化作为网络与新媒体助推的产物，“饭圈”的生产方式逐渐趋于数字化，这不仅激发了大众文化发展的活力，促进了以网站平台为依托、数据商品为核心的“饭圈”经济的增长，而且催生了以隐性数字剥削为症候的资本劳动剥削的新形式，具体表现为“饭圈”资本对粉丝数字劳动力价值的无偿剥削，以及对粉丝数字劳动生产成果的使用价值与价值的无偿占有。在“饭圈”的生产体系中，“不仅仅存在着资本的生产和积累，还包括资本关系的生产”。数字生产方式下，“饭圈”的注意力经济产业链加快了生产中网络数据的商品化进程，资本与粉丝群体之间形成了一种具有隐匿性、非雇佣性的劳资关系。互联网技术的推动使粉丝群体能够“参与到媒介内容的存档、评论、挪用、转换和再传播中来”，粉丝拥有了参与媒介叙事的权利，直接或间接地在网络中生产了大量免费的数据信息。无论是粉丝群体在网络中互动交流中所留下的数据痕迹，还是在互联网中对偶像作品的“二次文本”创造，都饱含着无差别的人类劳动的数字劳动，既产生了一定的数据成果，也耗费了粉丝群体作为劳动主体的脑力和体力。然而，粉丝群体的数字活动在资本的作用下被转化为一种非雇佣型数字剥削劳动。据统计，粉丝曾在桃叭（国内可供追星的主要集资平台之一）上花费大量金钱、时间为创作营 节目决赛圈选手集资金额高达 亿，除去金钱数额庞大以外，集资过程也繁琐冗杂，包括拉人、发帖、制作宣传海报、周边产品等，粉丝在休闲娱乐与快感享受中度过了属于自己的“数字劳工”假期。由于资本对数据生产资料的绝对控制权和现今数据所用权的模糊界限，粉丝被卷入“饭圈”资本造星的生产体系中，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从事非雇佣型数字劳动的劳动者，长期无偿地出卖劳动力，成为被资本剥削的对象。与此同时，对数据本身使用价值的剥削，以及对在数据贩卖过程中数据被赋予的巨大交换价值的剥削，是“饭圈”生产方式数字剥削化的又一表现。粉丝群体生产的数据的使用价值可以被定义为一种预判能力，他们在各大网站平台的点击、阅读、评论、转发等数字劳动生产的大量个人数据成为资本收集、占有、出售的数据信息原材料，这些数据作为受众的注意力表征，包含了“饭圈”粉丝的追星喜好、需求、风格和购买能力等市场信息，各大网站平台凭借技术赋能迅速、充分地加以捕捉并与资本共谋，在“饭圈”生产环节开始前就利用先进的算法进行处理，展开对市场的预判分析。例如，明日之子青春有你等选秀节目就根据粉丝反馈的需求与偏好打造明星人设，并以此决定出道的人选；电视剧陈情令抓住粉丝痴迷“嗑同人”的劲头疯狂进行营销。因掌握“饭圈”粉丝或消费者消费偏好而具有的预判与精准投放的能力，数据成为了最富交换价值的资源。资本对粉丝群体数字劳动的引导、控制和恶意利用，不仅使得粉丝群体沉迷网络、失智追星，使得粉丝的心智、行为低龄化、极端化，而且使得互联网环境日渐乌烟瘴气。部分粉丝沉溺于追星与网络文化中，过度关注和依赖娱乐文化，对德智体美劳等自身成长发展和社会发展的关注较少，形成了浮躁、厌学、急功近利等消极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同时，粉丝还容易受到圈内组织与网络环境的影响，被粉头和营销机构等有意误导后，易产生偏激的心理与想法，追星行为逐渐发展为洗脑式的偶像崇拜，个人明辨是非的能力与道德标准弱化，引发不良网贷、网络暴力等违法失德行为，对粉丝个人成长与人格塑造产生了极大的负面影响。（二）“饭圈”的拜物教问题数据崇拜“饭圈”的拜物教问题，表面上是对数据的追逐与崇拜，本质上却是对资本主导的“饭圈”市场规则的崇拜，这种崇拜机制的形成是因为资本为控制“饭圈”采用了一种隐性手段。“饭圈”对数据的盲目崇拜，在于“数据”作为物被资本赋予了虚假的价值内涵，即在交换价值意义上被“人为制造”出的附加价值。数据成为“饭圈”的崇拜物，“它一开始就需要从价值交换的意义上才是可以理解的，并且，在这种价值的交换中蕴涵着某种所谓的虚假价值与真实价值之间的差异”。“饭圈”数据本身价值的“真”在于其互联网中的数字信息身份，然而资本为其创造了价值“伪”的部分，即数据信息所代表的、能够成功预判大众注意力的交换价值内涵。数据原本不过是“饭圈”中物的价值存在形态的另一种表达，资本后天制造了数据作为“饭圈”生产的绝对性价值评判标准的身份，数据价值开始表现为一种在物与物的交换中形成的对象性关系；这种对于数据自身价值而言的“伪”的部分，被“饭圈”数字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技术合理性进一步遮蔽，数据在“饭圈”市场经济规则中被设定具有一种“合理”的交换价值。“饭圈”对数据的崇拜，正是资本控制“饭圈”生产并进一步制定符合自身增值逻辑秩序的体现。在数据拜物意识形态的冲击下，数据与流量热衷的内容成为了明星艺人文化创作的风向标，文化商品及自身形象宣传、曝光的必要性与可行性远远超过了对文化作品本身质量的要求，一些明星艺人不惜以曝光私生活、绯闻、丑闻等“黑红”的方式博取流量，有的甚至公然触犯国家法律，践踏道德与法律的底线，如范冰冰、邓伦、袁冰妍等多位艺人偷税漏税，郑爽违法代孕，张哲瀚“打卡”靖国神社，吴亦凡性侵未成年人等。对粉丝群体而言，刷数据、打榜、参与贡献热度已然成为追星的规则，被神化的数据成为了“饭圈”生存无法抗拒的“自然理性”，对数据的崇拜不过是在“为爱发电”的名义下对资本秩序的遵守与默许，当“饭圈”整体都在做数据时，不做数据就意味着掉队与失败。如张颜齐的粉丝曾强行要求偶像参与微博明星势力榜的竞争，赵小棠、谢可寅等明星在微博平台与粉丝一起“做数据”“冲流量”。网站平台、经纪公司、广告商、职业粉丝等与资本合谋，深耕内部流量，他们受制于资本的流量铁律，更是秩序制定的参与者与执行者。“饭圈”的数据拜物教意识形态，不仅神化了数据，更神化了数据背后“饭圈”市场的“理性秩序”，即将“饭圈”数据至上、流量为王的市场秩序逐渐应然化，进而将这种应然化的“饭圈”状态变成一种普遍存在的事实。于是，数据既具有了崇拜物所具备的虚假价值性，又在交换意义的掩盖下“遮蔽”着“饭圈”的生产乱象。资本凭借“饭圈”痴迷数据的拜物表象，长久地遮蔽着数据本身的真实意蕴以及真实的“饭圈”关系。在数据的刺激、推动和掩盖下，追星这件原本美好而具有正能量的事情乱象滋生，给社会带来了负面影响。物化的“饭圈”关系“资本统治人的现实和怪圈之所以可能，不在于资本作为物质资料的实体内容，而在于资本作为社会关系的形式规定。”“饭圈”的生产关系与受这些关系支配的“饭圈”商品等物所获得的规定性都被看作商品的天然属性，主体交换行为中物与物之间的交换关系遮蔽了作为“饭圈”商品、资本等价值之本质的人与人之间的生产关系，交换行为的物质化的表面现象扎根在“饭圈”主体的精神领域，形成了固定在主体心理结构中的一种物化意识，物化的“饭圈”关系逐渐变成了一种被接受的、普遍而合理的存在，资本统治怪圈成为可能。互联网技术的变革为粉丝群体与明星艺人之间的双向互动提供了条件，粉丝常常以购买商品、花费金钱等物质内容为中介与偶像发生交换关系。除购买文化商品外，圈层化的粉丝群体还有组织有计划地发动圈内粉丝“掏腰包”集资应援，竞争微博、站等平台榜单中偶像的数据流量排名，粉丝群体对偶像的支持，由最初的商品购买逐渐发展为更为直接的金钱打投、集资等物质交易。“双向奔赴”的物质化追星方式不仅影响了粉丝的心智行为，而且潜在地将偶像物化为能够属于粉丝的某种商品，导致粉丝对偶像私人生活的过度关注甚至是干扰侵犯，杨坤的粉丝曾在半夜按其门铃、撬锁闯入其家中；王一博曾在车内发现定位追踪器，受到大量粉丝的电话骚扰；易烊千玺、景甜、许凯等众多明星曾遭受“私生饭”的跟拍、跟车；粉丝“越矩”追星的事例数不胜数。在愈发绝对的“饭圈”交换关系中，文化商品、作为货币的金钱甚至偶像本身被拜物教化，粉丝的追星意识与行为方式愈发物化，与明星艺人之间的交易关系被完全合理化。粉丝曾包下美国纽约时代广场的 大屏幕为偶像王源庆生，为易烊千玺定制终生有效的环球旅行机票等，但问题是，“商品形式和它借以得到表现的劳动产品的价值关系，是同劳动产品的物理性质以及由此产生的物的关系完全无关的”。作为受众的粉丝群体，对“饭圈”文化商品使用价值的享受与这些文化商品的价值无关，但“生产者只有通过交换他们的劳动产品才发生社会接触”，“饭圈”文化商品的使用价值在市场交换中转换了价值形式，成为价值的承担者，粉丝群体只有通过购买、打投等交换手段才能与偶像发生关系，文化商品中私人劳动独特的社会性质在交换中通过价值形式表现为“饭圈”主体之间物的关系和物与物之间的社会关系。正如马克思所说：“商品形式在人们面前把人们本身劳动的社会性质反映成劳动产品本身的物的性质，反映成这些物的天然的社会属性，从而把生产者同总劳动的社会关系反映成存在于生产者之外的物与物之间的社会关系。”物质化的追星方式导致了粉丝群体与明星艺人之间关系的物化。粉丝与偶像之间复杂化的交往关系湮灭了追星的价值与意义，带来了物质化、功利化的不良社会风气，不利于构建合理健康的社会交往关系。三、对“饭圈”生产乱象的批判反思要破除资本对“饭圈”的控制，就必须扭转“饭圈”生产逻辑所遵循的资本增值的价值导向，引导“饭圈”坚持生产创作服务人民的价值导向，打破“饭圈”的拜物教意识形态控制，从根本上解蔽数据的崇拜光环，揭开“饭圈”物化的关系本质，从而消解“饭圈”的生产乱象，构建健康有序的“饭圈”关系。（一）扭转“饭圈”以资本增值为中心的价值导向资本逻辑控制下的“饭圈”生产乱象凸显了“饭圈”生产以为资本服务为首要目的这一核心问题。“为什么人的问题，是一个根本的问题，原则的问题。”市场经济下，“饭圈”的文化创作是为人民服务还是为资本服务代表着不同的文化发展方向，也必然导致截然不同的结果。破除“饭圈”生产乱象，必须扭转“饭圈”的资本增值价值导向，坚持创作服务人民大众。第一，破除“饭圈”生产目的唯流量化的行业痼疾。生产的根本目的需从交换价值目的回归到粉丝大众的真实需要。为打破流量对“饭圈”的桎梏，避免流量成为唯一的交换标准，引导“饭圈”生产回归粉丝大众的真实需要，政府“应该合理设置反映市场接受程度的发行量、收视率、点击率、票房收入等量化指标”，并对“饭圈”市场实行严格有效的监管制度，拒绝流量成为“饭圈”中绝对化的市场衡量标准。应取消各网站平台涉及明星艺人个人及组合的排行榜单，禁止各网站平台新增或变相上线个人榜单及相关产品；优化调整“饭圈”作品的排行规则，应降低签到、点赞、评论、转发等流量数据量化的指标权重，增加作品导向及专业性评价等指标权重，修改非合理性的流量规则指标，降低粉丝追星的流量化热度。第二，改变“饭圈”生产内容庸俗化的行业现象。应充分焕发“饭圈”文化的创作活力，打破其俗化趋势。必须坚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严格监管“饭圈”生产的文化内容，健全“饭圈”节目、影视作品的审批机制，提升明星综艺节目的文化内涵，积极引导“饭圈”创作方向；应扎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土壤，将我国丰富的历史文化积淀作为创作的滋养源泉，不断提高“饭圈”生产内容的质量水准。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指出：“文艺工作者应该牢记，创造是自己的中心任务，作品是自己的立身之本，要静下心来、精益求精搞创作，把最好的精神食粮奉献给人民。”必须引导“饭圈”树立正确的审美观，以“美的规律”来建造“饭圈”文化的发展样态，加强对其生产的审美导向把关，坚持以提升粉丝大众的公共幸福感、促进“饭圈”和谐关系为目的，加强“饭圈”生产的人文关怀指导，阻止矫揉造作、无底线审丑等畸形文化的蔓延。第三，消除“饭圈”生产方式数字剥削的行业行为。要合理规范和引导数字平台、数字资本良性发展，坚持将“饭圈”生产的社会效益放在首位。“饭圈”生产的数字剥削是数据资本主义运用导致的必然结果，应构建以政府监督管理为主、平台有效落实为辅的治理机制。政府须设置“红绿灯”规范，引导“饭圈”数字平台、数字资本有序发展，加强对数字权利的管控，有效遏制社交媒体、网站平台等资本对“饭圈”公共资源、产品、利益的侵蚀和吞并，鼓励在“饭圈”建立以公有制为基础的用户资源共享型网络，“以非商业、非盈利和公有的互联网取代商业性、盈利性和私有的资本主义互联网”。坚持发挥公共权力对社会数据信息资源的主导作用，加大对平台、企业的线上线下监管力度，努力缩小市场竞争中各方之间存在的数字鸿沟，积极引导“饭圈”资本与产业之间的良性互动，强调市场经济中平台、企业的社会责任，遏制资本的不良牟利。此外，平台需在政府的监管与引导下明确自身的法律责任，落实违规处罚条例，积极保障参与数字劳动、生产数据信息的粉丝群体的合法权益。同时，要加强对明星粉丝团、后援会、粉丝 群、微信群等账号的管理，落实相关责任主体的职责；积极制定网络文化治理的相关法律法规，清理并解散有打榜、应援、刷数据等非法违规行为的粉丝组群、论坛和版块等。“只有牢固树立马克思主义文艺观，真正做到了以人民为中心”，才能从根源上廓清“饭圈”乱象的问题本质。必须扭转“饭圈”生产的错误价值导向，明确“饭圈”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根本方向，消解其生产乱象，发挥“饭圈”文化在社会建设中的作用。（二）打破“饭圈”生产的数据崇拜，构建合理的“饭圈”关系“马克思的拜物教批判的最终旨归是双重的：解蔽与呈现。”针对资本控制“饭圈”的隐性逻辑，解蔽与呈现作为打破资本控制“饭圈”的两个方面是相辅相成的。解蔽在于必须以剖析“饭圈”数据崇拜本质的方式来重塑数据的真正内涵，打破数据的崇拜光环；呈现在于必须以揭开“饭圈”物化关系本质的方式来展现真实的“饭圈”生产、交往关系，从而真正构建合理的“饭圈”关系，消解“饭圈”生产乱象。第一，以解蔽数据附加价值带来的光环效应为切入点，剥落“饭圈”中数据的社会属性外衣，强调回归数据的原有价值。马克思常常使用“价值对象性”来谈论价值，解蔽“饭圈”的数据拜物教本质，就是解蔽“饭圈”数据“价值”的虚假性。必须坚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积极发挥和利用“饭圈”数据作为社会信息资源的社会效益价值，引导粉丝大众充分认识数据本身的真实内涵，杜绝对“饭圈”数据的崇拜。同时，破除资本以数据为中介实施的“一切皆可量化”的规则，重新构建健康、合理、有序的文娱市场规则体系，引导粉丝大众理性追星，客观评判并积极利用“饭圈”数据的社会价值，改变资本赋予数据的交换价值意义，消解人们心中已然形成的数据交换意识。第二，应改变“饭圈”现存的物化关系，帮助“饭圈”构建合理的生产关系和交往关系。在市场经济体制中，物质化的追星方式促使“饭圈”中人与人之间形成了计算和交换的关系，对此，亟需将正常的生产关系、交往关系从交换逻辑泥潭中抽离出来。“饭圈”乱象关涉的多方主体应该协同打造治理共同体，政府应利用“饭圈”的凝聚力，增强对主流意识形态的情感认同、话语认同及价值认同，推动“饭圈”和谐关系的建构；文娱行业应注重培养偶像的整体素养，不断提升明星艺人的专业素养，提高其品德修养；偶像应严于律己，以足够的专业水准和踏实的行为肩负起榜样模范的责任；粉丝应该与优秀偶像同频共振，不断提升自身的媒介素养与法律意识，理性追星；网站平台、经纪公司等资本方应该承担起相应的社会责任，合力为偶像和粉丝双方搭建起学习交流、共同进步的桥梁。“饭圈”多方主体需坚守自身职责，友好互动，营造积极向上的“饭圈”环境氛围，发挥追星文化的最大社会价值，为社会贡献正能量。“饭圈”蔓延的拜物教意识形态问题需引起高度重视，而从意识形态层面破解“饭圈”生产领域的数据崇拜和物化的关系则是有效改变“饭圈”生产乱象的重要举措。必须厘清资本实施隐性控制的逻辑理路，解蔽“饭圈”数据崇拜的本质，看透“饭圈”主体认知层面的拜物教的本质，从而引导人们构建合理的“饭圈”关系。四、结 语综上所述，“饭圈”的生产乱象是“饭圈”以资本的增值逻辑为价值导向带来的必然结果，惟有扭转“饭圈”生产逻辑所遵循的资本逻辑，才能真正解除资本对“饭圈”的控制，这对于规范和引导资本在文娱市场有序发展、推进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与实践意义。必须在坚持马克思主义文艺观基本方针的前提下，贯彻落实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坚持“饭圈”生产目的回归粉丝大众的文娱需求、生产内容积极响应社会文明建设的需要、生产方式趋于健康有序的基本原则。应明确多方主体责任、完善相关制度保障、加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引领，改变“饭圈”生产服务资本的价值导向，破除数据流量的虚假价值意义与崇拜光环，构建合理有序的“饭圈”生产关系，进而消解“饭圈”的生产乱象。参考文献：赵畅当代青少年偶像崇拜研究中国青年社会科学，（）：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仰海峰异化逻辑生产逻辑资本逻辑 马克思哲学发展中的三次重要转换江汉论坛，（）：马克思资本论：第 卷（节选）北京：人民出版社，：习近平正确认识和把握我国发展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求是，（）：大卫哈维跟大卫哈维读资本论刘英，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刘继，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习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八次集体学习时强调 依法规范和引导我国资本健康发展 发挥资本作为重要生产要素的积极作用 （）：马克斯霍克海默，西奥多阿多诺启蒙辩证法渠敬东，曹卫东，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张艳萍资本主义趋向问题及相关论争的思想史考察 重庆邮电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陶东风粉丝文化读本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夏莹拜物教的幽灵：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社会批判的隐性逻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白刚回到资本论：世纪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北京：人民出版社，：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习近平 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周延云社交媒体数字劳动批判视域中福克斯的马克思主义传媒观 国外社会科学前沿，（）：刘陈网络空间意识形态：生成路径、治理困境与对策探析南京邮电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编辑：段明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