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藏4489号西夏推禄命文书考释.pdf

144144西夏学二二三年第一期总第二十六辑俄藏4489号西夏推禄命文书考释陈希 摘要：俄藏编号.No.4489（2-2）的草书残页为载有推卜图的西夏文占卜文献，本文首次对其进行录文、释读，认为此残页为推禄命文书，内容涉及黄道十二宫、命宫、十一曜等。4489（2-2）号残页是研究西夏占星术的重要材料，反映了西夏文化与中原文化及敦煌文化的亲密关系，展示了西夏多种文化共存、交流和融合的特点。关键词：西夏；黑水城；4489（2-2）黑水城出土俄藏.No.4489号文书，现收藏于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迄今未获录文及释译，文书共两页，第一页.No.4489（2-1）为西夏文写本，残页，麻纸，高17厘米、宽25.7厘米，存西夏文11行，有两处叠写在小字上的加粗楷书，文书下方残缺，左下角存有一小残片，可与上片缀合。4489（2-1）在俄藏黑水城出土文献之续录中定名为文书 ，内容似与祈福有关。第二页.No.4489（2-2）为西夏文草书残页，麻纸，高38.5厘米，宽37厘米，有西夏文12行，如图1所示 ，上下两残片可缀合，衔接部分有缺字，第4行为 一幅文字双层环状排列的缺损推卜图，续录中将其定名为星命书 。经录文、译基金项目：本文系贵州省2019年度哲社规划国学单列课题 出土西夏文整理与研究（项目编号：19GZGX13）阶段性成果。作者简介：陈希（1983），河北大学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西夏历史文化与文献整理研究。俄罗斯科学院东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编：俄藏黑水城文献第 10 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年，第 154 页。俄罗斯科学院东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编：俄藏黑水城文献第 14 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 年，附录第 10 页。俄罗斯科学院东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编：俄藏黑水城文献第 10 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年，第 155 页。俄罗斯科学院东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编：俄藏黑水城文献第 14 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 年，附录第 10 页。145西夏及黑水城文献研究释，认为此残页为西夏文推禄命类文书 残页，主要内容有黄道十二宫、命宫、十一曜等。综合字体特点和纸张形制，推测4489号文书前后两页出自一人之手，但内容并无关联，本文仅对4489（2-2）进行录文、汉译文和释读。图1俄藏.No.4489（2-2）图版一、4489（2-2）号残页录文及释译为了便于研究，今将HB.No.4489（2-2）号残页按照原行款录文、注释及翻译如下：【录文】1.1/2 下缺2./3./3下缺 推禄命为中国传统命理学占卜方法中的一类，按照黄正建先生的定义：“（禄命术）实指对禄命的推算即推禄命术，也可以称为算命术（或推命术占命术）。举凡以人之生年（或月或日）来推算人之富贵贫贱、寿夭病厄的，无论是用五行八卦，还是用七曜九宫，均属此类。”详见黄正建敦煌占卜文书与唐五代占卜研究，学苑出版社，2001 年，第 107 页。有命主（占卜对象）的禄命类文书可称为推禄命文书。146146西夏学二二三年第一期总第二十六辑4.5.6/7/8/9/下缺6.107.1112131415 /下缺8.16 /17竻 下缺9.18 下缺10.下缺11.1920 21 下缺12.下缺【注释】1 ：“”，文海中释为：“：。”“敬：畏左赞右，此者畏也，恭为也，往来恭行，侍奉恭敬之谓也。”可见“”也可译为“恭”。“”，番汉合时掌中珠（后文简称为掌中珠）中有“”译为“心命 ”，故“”译为“命”，“”译为“恭命”。“恭命”后的“”为命主的称谓，“”译为“内”，解释为：“：；。”“内：屋梁内右；国家天子居住处有之谓。”2此处应写命主生辰八字中“年”的天干部分，结合残页第3行所载，命主的年柱为“辛未土”，可知命主生于辛未年，故补为“”。史金波、白滨、黄振华：文海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 年，第 152 页。史金波、白滨、黄振华：文海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 年，第 409 页。西夏骨勒茂才著，黄振华、聂鸿音、史金波整理：番汉合时掌中珠，宁夏人民出版社，1989 年，第 38 页。韩小忙：同音文海宝韵合编整理与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 年，第 101 页。图24489（2-2）推卜图5147西夏及黑水城文献研究3/：译为“年：辛未土，月：戊戌木，日：戊午火”，此为命主的生辰八字，时辰部分四字缺失。以干支加五行表示命主生辰的年、月、日、时，称为“四柱”或“八字”，为推命术的起占形式。4对照西夏占卜文献中推卜图的表述模式 ，图2推卜图中所见小圆圈表示命主的“命宫”位于地支“（丑）”处。“命宫”是最为重要的占卜元素，所谓“神无庙，无所归；人无室，无所栖；命无宫，无所主。”命宫的位置由生辰推算得知，三方主、三元星等星占的基础元素都需要参考命宫来决定。5残存的推卜图内环部分由地支“（丑）”到“（午）”顺时针排列，故补全其余地支如图2所示，此推卜图标注了十二地支、命宫及十一曜所落宫位。6：“”，掌中珠中有“”，译为“四方四隅 ”，故“”可译为“方”。掌中珠中又有“”译为“州主 ”，故“”译为“主”，“”译为“三方主”。生辰的年、月、日、时与三方主各有对应，由此可推算福祸大势。7：文海中“”可译为“圆 ”，“元”为其异体字，“”可译为“三元星”。三元星分为天、地、人三元，星命学家把天元星称为印星，地元星称为禄星，人元星称为寿星。8：“”译为“室宿 ”，星宿名，又名“营室”或简称“室”“定”。二十八宿中北宫玄武七宿第六宿，共两星，黄昏出现于正南方天空。星次属诹訾，分野主卫、主并州，星占家以为天子之宫 。“”译为“室宿月”，此为藏地时轮历纪月法“二十七宿纪月法”中的月份名称之一，室宿月应为夏历七月十六日至八月十五日。9：“”拟音为“sjia”，亦可读为“心”，故“”可译为“心宿”，为二十八宿中东方青龙七宿第五宿。“”可译为“心宿月”，与室宿月同为“二十七宿纪月法”表述的月份名称，为夏历四月十六日至五月十五日。10：“”译为“紫 ”，“”译为“气 ”，故“”可译为“紫炁”，“紫炁”为“四余”之一。关于四余的记载多见于古代历法文献，月离历指中有：“中西两 俄藏 5722 号文书中三幅推卜图均用小圆圈标识命主命宫的位置。明万明英撰，陈明释：三命通会上，中医古籍出版社，2008 年，第 107 页。西夏骨勒茂才著，黄振华、聂鸿音、史金波整理：番汉合时掌中珠，宁夏人民出版社，1989 年，第 23 页。西夏骨勒茂才著，黄振华、聂鸿音、史金波整理：番汉合时掌中珠，宁夏人民出版社，1989 年，第 58 页。史金波、白滨、黄振华：文海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 年，第 511 页。西夏骨勒茂才著，黄振华、聂鸿音、史金波整理：番汉合时掌中珠，宁夏人民出版社，1989 年，第 11 页。陈永正主编：中国方术大辞典，中山大学出版社，1991 年，第 264 页。西夏骨勒茂才著，黄振华、聂鸿音、史金波整理：番汉合时掌中珠，宁夏人民出版社，1989 年，第 17 页。西夏骨勒茂才著，黄振华、聂鸿音、史金波整理：番汉合时掌中珠，宁夏人民出版社，1989 年，第 19 页。148148西夏学二二三年第一期总第二十六辑家，凡为正术者，皆弗录也。盖其法名为西历，而实西国之旁门，如所谓都赖聿斯经及婆罗门李弼乾作十一曜星行历，皆设辞耳！”掌中珠中记载了包括四余在内的所有十一曜星名。西夏文手稿九星供养典中将“四余”与五星合称九曜，其中有礼赞紫炁的诗句：“木之余气福德大，巡行四洲永为福。比见恶星令从顺，为紫炁星重加赞。”星占中，常通过紫炁所落宫位与地支、命宫等占卜元素之间的生克来推卜吉凶休咎。11：“”如上文，译为“命”，“”译为“宫 ”，故“”译为“命宫”。12：“”译为：“宝瓶 ”。“”译为“星宫 ”，故“”应译为“宝瓶星宫”，为黄道十二宫之一。13：此处“（宫）”写在“”前，为倒文，应写为“”，即“紫炁宫”。14：“”译为“自 ”，又根据“自”的意思和星占用语习惯，“”应意译为“本宫”，即指命主自己的命宫。15：译为“对宫”，某一宫的“对宫”，指它在星盘上正对的那一宫，此处的“对宫”指第一宫“命宫”的对宫第七宫“妻妾宫”。16：“”，掌中珠中有“”译为“如此清正”，故“”可译为“正”，“”译为“忠 ”，同音中也有“”，译为：“忠正 ”，故“”译为“忠正”。17：“”译为“所到 ”，“”译为“徙、迁 ”，金光明最胜王经卷五夏藏汉合璧考释中有“（善逝慈光）”，故“”译为“逝”，故“”译为“到九迁逝宫”，“迁逝宫”为命宫第九宫。18：音岁，此处为借音，译为“岁”。陈遵妫：中国天文学史（上），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年，第 270 页。陈炳应：西夏文物研究，宁夏人民出版社，1985 年，第 230 页。西夏骨勒茂才著，黄振华、聂鸿音、史金波整理：番汉合时掌中珠，宁夏人民出版社，1989 年，第 21 页。西夏骨勒茂才著，黄振华、聂鸿音、史金波整理：番汉合时掌中珠，宁夏人民出版社，1989 年，第 15 页。西夏骨勒茂才著，黄振华、聂鸿音、史金波整理：番汉合时掌中珠，宁夏人民出版社，1989 年，第 21 页。西夏骨勒茂才著，黄振华、聂鸿音、史金波整理：番汉合时掌中珠，宁夏人民出版社，1989 年，第 73 页。西夏骨勒茂才著，黄振华、聂鸿音、史金波整理：番汉合时掌中珠，宁夏人民出版社，1989 年，第 65 页。西夏骨勒茂才著，黄振华、聂鸿音、史金波整理：番汉合时掌中珠，宁夏人民出版社，1989 年，第 41 页。李范文：同音研究，宁夏人民出版社，1986 年，第 279 页。韩小忙：同音背隐音义整理与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 年，第 209 页。史金波、白滨、黄振华：文海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 年，第 507 页。王静如：金光明经最胜王经卷五夏藏汉合璧考释，西夏研究第二辑（“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单刊甲种之十一），1933 年，第 210 页。149西夏及黑水城文献研究19：译为“罗睺 ”，梵语音为Rhu，意为“龙首”，“四余”之一，公元8世纪时罗睺作为“九曜”之一传入中国 ，后在西夏星占中也被认为是十一曜之一。20：译为“计都 ”，梵语音为“Ketu”，为“龙尾”或“旗帜”“彗星”的意思，“四余”之一。计都起 源于古印度星学，在公元6世纪意思转变为罗睺的伴星，进入印度的九曜星神崇拜体系及佛经之中 ，后与罗一起传入中国，计都在西夏星占中也为十一曜之一。21：译为“三合星”，此处的“三合”指宫位为三合宫，即寅、午、戌三宫，三合星分别落入寅、戌二宫，如图3星图所示，罗睺落入寅宫，则计都应落入戌宫。根据以上注释，将文献意译如下：1.恭命：内，辛末年九月二十一日 下缺2.卵土命/下缺3.年：辛未土；月：戊戌木；日：戊午火；下缺4.5.三方主：金、火、月；三元星：金、水、木，金，正房宿月，心宿月，星宿金，下缺6.卜福星：紫炁。7.紫炁命宫，宝瓶星宫：紫炁宫，本宫无星，对宫无星，为疲弱（宫），清静守意，心（宿）月下缺8.爱忠正，厌矫谄，心礼敬，信人，流二禄，内生，到九迁逝宫处下缺 西夏骨勒茂才著，黄振华、聂鸿音、史金波整理：番汉合时掌中珠，宁夏人民出版社，1989 年，第 17 页。法伯希和、沙畹：摩尼教流行中国考，收入冯承钧译西域南海史地考证译丛八编，中华书局，1958 年，第 53 页。西夏骨勒茂才著，黄振华、聂鸿音、史金波整理：番汉合时掌中珠，宁夏人民出版社，1989 年，第 17 页。王培培：西夏“计都”星考，西夏学第十九辑，甘肃文化出版社，2019 年第 2 期，第 199 页。朱晓珂：罗睺、计都图像研究：从印度到中国，中国科技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4 年，第 915、4164 页。图34489（2-2）推卜图汉译未丑罗睺寅辰巳午申酉戌亥子卯150150西夏学二二三年第一期总第二十六辑9.见火星，无星，五十二三岁不安稳，上火星处，火者三方主下缺10.无害，虽躲驮骑，心上小，为水，造世，躲下缺11.若本宫为土星处，罗睺、计都，三合星处，六十二三上，身侵疾病，而解脱，下缺12.下缺二、4489（2-2）残页性质4489（2-2）号残页为稀见的配有推卜图的西夏文推禄命文书，其中的占卜流程和星占信息保存得较为完整，所用卜法在其他西夏文献以及敦煌文献中也有发现，现从三个方面对残页性质分析如下。（一）残页占卜对象属性及占卜年代1.占卜对象属性考从4489（2-2）号残页的占卜对象性质上看，第1行句首的“恭命：内”中，“恭命”后跟随的是命主的称谓，说明4489（2-2）号残页占卜对象是真实存在的个体，而非占卜知识书籍中的示例。2.残页年代考由录文可知4489（2-2）残页命主生于辛未年九月二十一日，四柱为：辛未年、戊戌月、戊午日，在西夏文使用的时间内，由三千五百年历日天象 可以推算出，命主的生辰应为公元1151年11月3日，即西夏仁宗天盛三年，宋高宗绍兴二十一年。残页中并无明确的命主年龄，故而无法断定残页书写的确切时间，但可以确定，这件文献应产生在1151年之后。4489（2-2）第5行中有“室宿月”“心宿月”两词，为时轮历的二十七宿纪月法，按照月圆时月亮在哪一宿命名月份，从角宿月（夏历二月十六日至三月十五日）开始，依次为氐、心、箕、牛、室、娄、昂、觜、鬼、星、翼。这种以望后第一日为本月开端的纪月法，在藏历中被称为“下弦居前”，喻示出家人的修行经历，毗奈耶经俱舍论日藏经因缘经释中的年首都是这种“下弦居前”形式的月份 。（二）残页星图、推算方法及步骤1.推卜图包含的星命信息4489（2-2）残页所载推卜图中仅简略地记载了地支、命宫及十一曜，其他占卜元素则没 张培瑜：三千五百年历日天象，大象出版社，1997 年。陈久金：中国少数民族天文学史，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2012 年，第 495 页。151西夏及黑水城文献研究有详述，为了更加直观、深入地揭示推卜图所包含的星命信息，根据已知信息和占星元素间的对应关系将此图扩充至如图4所示，地支、十一曜等的西夏文用词，按照残页原文及其他西夏文文献来表述 。2.占卜方法残页第3行的星命概述中，表述生辰四柱的方法为干支加纳音，从这种四柱的表述方法的流行时间 和书写格式 可知，4489（2-2）使用的是李虚中的四柱推命之法。第5行“三方主”的取法，若按宋时的“竹罗三限 ”之法，以命宫所在推算，则与录文内容不符，又因残页中生辰的时辰部分缺失，故仅能确定取“三方主”所用并非“竹罗三限”之法，但无法确定到底是哪种方法。从占卜结果中保存较为完整的部分，可知残页的主要占卜方法为洞微百六限和洞微飞限，占卜过程中使用的占卜元素有：七政、地支、十二命宫、十一曜和黄道十二宫，所以残页的主要推算方法为中原占星术结合域外星占的复合占卜方法，现具体解析如下：自第8行后半句开始，具体内容为：到九迁逝宫处下缺见火星，星无，五十二三岁不安稳，上，火星处，火者三方主，下缺。十一曜、地支等在推卜图中的排序，参考梁松涛、袁利俄藏黑水城出土西夏文占卜文书 5722 考释第 26 页第一幅星图。王巍认为李虚中之法从唐朝贞观年间便开始使用，而子平术的流行始于公元 1253 年。详见王巍西夏时期四柱预测与星占术合流之考论，西夏研究，2019 年第 4 期，第 1819 页。明万明英撰，陈明释：三命通会上，中医古籍出版社，2008 年，第 2933 页。“竹罗三限”中，若命宫在丑，则“巳酉丑宫，昼生金月火，夜生月金火”。详见 明 万明英 星学大成：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5 年，第 196 页。图44489（2-2）号残页推卜图扩充版152152西夏学二二三年第一期总第二十六辑首先，迁逝宫正是命宫第九宫，洞微百六限起例划定的年龄阶段为：“命宫十五貌宫十，福德妻宫十一详，官禄十五最高位，迁移止有八年粮，疾厄七兮共六六，财帛兄弟五年强，田宅子孙并奴仆，四年之半定毫芒。”可知迁逝宫阶段为五十二至五十九岁，正包含“五十二三”岁。其次，后文的“五十二三”是洞微飞限的年龄尺度，推洞微飞限的方法为：“一二本限里，三四对照冲。三合五六载，其年见吉凶。阳宫逆取顺行去，阴宫顺取逆行同 ”即本宫内两年，对宫两年，三合宫各一年，三合宫顺取或逆取由本宫之阴阳属性决定，如此一轮过后，再由本宫开始，直至此限期满，进入下一个洞微大限中继续循环。故“五十二、三”为迁逝宫的首轮位于本宫的洞微飞限。最后，从星命上解析这一句，“五十二三不安稳”是因为前文还提到迁逝宫中见火星，且火星又为三方主之一，故需要尤其注意，星学大成中记载火星照临迁逝宫时，“居处不定，宜外居更好，不宜在家。”居处不定，自然生活不安稳，正与占卜结果的录文相合。第11行，具体内容为：本宫土星，若罗睺计都，三合星处，六十二三上，身侵疾病，而解脱，下缺“六十二、三”也是典型的洞微飞限年龄尺度，逆推可知此年龄段应处于第八宫病厄宫，且为飞限行至对宫的时期，从星命上来说，病厄宫本宫内有土星，三合宫内有罗睺和计都。由图4可查知，罗睺在寅宫即第十二宫人貌宫，计都落入戌宫即第四宫父母宫。病厄宫中土星照临，则“土德来临疾厄时，凶星焰焰是灾危。”三合宫中又有罗睺、计都二星相照，更为不吉，这正与录文中“身侵疾病，而解脱”之言相合，指命主会在六十二三时因病亡故。3.推卜步骤由录文和图4可知，4489（2-2）残页占卜步骤如下：1.列出命主的生辰信息、四柱推算结果（第13行）。2.确定占卜元素的整体分布，点出命宫所在，绘出推卜图（第4行）。3.由命宫、四柱及十一曜分布推算三方主及三元星（第5行）。4.根据十二命宫、七星、十一曜和黄道十二宫方位及相互间的生克，自命宫开始，先以洞微百六限占卜限内各时间段命主大概的吉凶休咎，再以洞微飞限细细推算（第612行）。明万明英：星学大成：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5 年，第 177 页。明万明英：星学大成：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5 年，第 194 页。明万明英：星学大成：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5 年，第 432 页。明万明英：星学大成：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5 年，第 455 页。153西夏及黑水城文献研究（三）残页的特点及其与西夏、敦煌同类型文书的比较1.俄藏4489（2-2）号残页的特点。其一，完整的占卜文书框架。4489（2-2）虽省略了许多占星术士觉得不重要或是常识的部分，但仍具备完整的星占构架，残页没有将每个百六限里的所有飞限逐个表述，而是仅记录有厄运发生的几年，但其主要占卜框架是完整的，占卜所需最核心的推卜元素也一一齐备。其二，占卜可能并非由命主出生开始。从残页的篇幅来看，从第7行的第一宫命宫到第9行的第九宫迁逝宫，仅间隔一句，按照推卜顺序，从第一宫顺时针推至第九宫，应间隔第十二宫到第十宫，共3个宫位，且从后文看，第九宫推到第八宫（第11行）一共有3行的篇幅，可推知占卜并不是从命主出生开始的。其三，简练的推卜图。残页如图2所示的推卜图，仅标出了地支、命宫及十一曜，从这个简化的程度可以看出，占星术士默认占卜对象可以通过简单的示意图明白图4中所示的所有星命信息，也就是说这些占卜元素的意思和它们之间的对应关系，已经是一种文化常识。2.4489（2-2）与西夏、敦煌同类型文书的比较。在已获释读的黑水城出土西夏文禄命类文书中，应归入推禄命文书的有三件：中藏M21005F220：W20：大轮七年星占书残页，仅记述了八字、胎元、流年、命宫、纳音五行以及黄道十二宫的内容 。俄藏.No.5722：谨算 ，拥有完整的推禄命过程，其中有三幅五层的同心圆形推卜图。俄藏.No.4434：星命书 ，此残卷四柱信息缺损，仅有部分运程推算结果。这三件文书中，与4489（2-2）残页最为近似的是5722号文书，此文书为西夏文长卷，占卜对象是一位官员。敦煌仅存一件使用十一曜的推禄命类文书：P.4071号文 宁夏大学西夏学研究中心、国家图书馆、甘肃省古籍文献整理编译中心编：中国藏西夏文献第 17 册，甘肃人民出版社，敦煌文艺出版社，2006 年，第 154 页。相关研究详见史金波中国藏西夏文文献新探，西夏学第二辑，宁夏人民出版社，2007 年，第 1516 页；杜建录、彭向前：所谓“大轮七年星占书”考释，薪火相传史金波先生 70 寿辰西夏学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 年，第 185196 页；彭向前：党项西夏名物汇考，甘肃文化出版社，2017 年，第 241245 页。俄罗斯科学院东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编：俄藏黑水城文献第 10 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年，第 175188 页。相关研究详见荣智涧西夏文谨算所载图例初探，西夏学第十辑，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 年第 2 期，第 172176 页；聂鸿音西夏文献中的占卜，西夏研究，2015 年第 2 期，第 314 页；梁松涛、袁利俄藏黑水城出土西夏文占卜文书 5722 考释，西夏学第十一辑，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 年，第 2549 页；韦兵、秦光永：俄藏黑水城文献 No.5722谨算星命解读，西夏学第十五辑，甘肃文化出版社，2017 年第 2 期，第 249264 页；赵江红 西夏文 谨算 星禽研究，西夏研究，2019年第1期，第3237页；靳志佳 俄藏黑水城文书5722星命内容探析，宁夏社会科学，2019 年第 2 期，第 168175 页；王巍西夏时期四柱预测与星占术合流之考论，西夏研究2019 年第 4 期，第1720页；靳志佳 俄藏黑水城文书5722中的十一曜位置探析，中国科技史杂志 第42卷，2021年第2期，第215224页。俄罗斯科学院东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编：俄藏黑水城文献第 10 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年，第 152153 页。154154西夏学二二三年第一期总第二十六辑书。P.4071为写本，前缺，星占内容共8页，后接佛经 。为了便于对比，现将这三份文献的占卜信息列表如表1所示。表 14489（2-2）、5722 和P.4701 内容对比文献编号4489（2-2）5722 P.4071 生辰、四柱、积日等数据生辰、四柱生辰、四柱、胎元生辰、积日命主生辰1151年1170年930年批命日期1206年975年星曜行度十一曜分布十一曜行度十一曜行度黄道十二宫黄道十二宫黄道十二宫及分野黄道十二宫及分野星图简练星图详细星图3幅十一曜见生图（声称“有图”，未著录）命宫、身宫命宫命宫、身宫命宫、身宫占卜方法三方主、三元星、洞微百六限、洞微飞限三方主、三元星、洞微百六限、洞微飞限、洞微行年小限、大运、小运、星禽三方主、天运行年（洞微行年小限）、诸运：鞍马、子弟、田宅、大运、小运推卜年龄范围命主年龄至命终，标出有厄运时段出生至命终，逐年占卜一岁至六十周岁，逐年占卜从此三份文献的形制上看，4489（2-2）为西夏文残页，5722为西夏文长卷，P.4701篇幅介于4489（2-2）和5722之间，为汉文写本。从占卜对象来看，4489（2-2）内容简练、书写随意，十分生活化，占卜对象应来自民间；5722的占卜对象是一位西夏官员；P.4701的星占内容后接佛经，其命主应与佛教有关。从书写时间上看，P.4071批命日期为975年，其年代与西夏的两份文书相隔较远。从占卜参考的星命元素上来看，这三份文献都使用十一曜、黄道十二宫，且所用名称基本一致，这是十分值得注意的。从占卜的方法上看，4489（2-2）的卜法在5722中均有使用，P.4071中的卜法仅与5722相近，此三份文献均使用中原卜法与域外占星术相 钮卫星：敦煌遗书开宝七年星命书（P.4071）中的十一曜行度及相关问题研究，自然科学史研究 第34卷，2015年第4期，第 413414 页。5722 内容信息来自梁松涛、袁利俄藏黑水城出土西夏文占卜文书 5722 考释，西夏学第十一辑，2015 年，上海古籍出版社，第 2549 页；靳志佳俄藏黑水城文书 5722 星命内容探析，宁夏社会科学2019 年第 2 期，第 168175 页。P.4071 内容信息来自钮卫星敦煌遗书开宝七年星命书（P.4071）中的十一曜行度及相关问题研究，自然科学史研究第 34 卷，2015 年第 4 期，第 413414 页；陈于柱区域社会史视野下的敦煌命书研究，民族出版社，2012 年，第 4244 页；严敦杰撰“推符天十一曜星命法”词条，季羡林主编敦煌学大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 年，第 624 页。155西夏及黑水城文献研究结合的方式推卜吉凶休咎。三、4489（2-2）反映的西夏占卜文化（一）西夏的占卜体系西夏的占卜体系从已解读的资料来看，应可分为原始占卜和由其他文化习得的占卜两种。西夏原始占卜，从使用工具与卜法来看，大多具有游牧民族自然崇拜的特色，党项人使用这些原始占卜的记录甚至可以追溯到西夏存在之前 。黑水城出土的占卜文献表明西夏存在另一种区别于其原始体系的占卜文化。书写这些文献的有汉、夏两种文字，易占类和禄命类文书较为多见。西夏在历史上曾向宋朝请赐儒家典籍，易经是儒家的核心经典之一，由其衍生的易占体系应完全来自中原。而禄命类文书中，星占类文书兼有基础知识类文书，如俄藏3582号文书，以及记录使用占星术占卜的文书，如4489（2-2）号残页，可见西夏的星占之术已发展到了被普遍使用的阶段，且其卜法不仅仅来源于中原。（二）4489（2-2）反映的西夏占卜文化特点1.对安定生活的渴望和对疾病的恐惧从4489（2-2）残页整体的篇幅来看，推洞微百六限及飞限至命主寿终，仅用了6行，是十分紧凑的运势概述，其中所述星命内容必是占卜对象最希望知道的事情，点出命主“五十二、三”时生活不安稳，反映出对安居的渴望和对家庭的珍视，而“六十二、三”疾病侵身而死，则反映出对于疾病和死亡的恐惧。2.对占星类知识的接受和使用从残页本身的特点可以看出，对于西夏人，至少是西夏的知识阶层来说，星占类知识是一种文化常识，占星之术将西夏的普通社会生活与神秘的星辰图景相联系，是西夏文化中非常具有生活趣味的一部分。3.西夏与中原以及敦煌的紧密文化联系西夏既毗邻中原又处丝绸之路咽喉，文化交流广泛且频繁，善于吸收外来文化，从4489（2-2）残页与西夏、敦煌同类型文献的比较可以看出：首先，占卜对象的身份多样，且分布于社会各个阶层，说明此时的这些地区中，占星术是广为流传和士庶皆用的。其次，敦煌的星占知识来自于域外传入的佛经，消化吸收后又在百年的时间里不断影响同样信仰佛教的西夏，而西夏则将由宋传入的中原卜法与由敦煌传入的域外占星术相结合，从而产生了西夏自身的星 王康：试论羌族的民间占卜，西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0 年第 6 期，第 1116 页。156156西夏学二二三年第一期总第二十六辑占体系，此过程反映了西夏文化与中原文化、敦煌文化的亲密关系。4489（2-2）号残页是西夏占卜文书中少有的具备完整框架和推卜图的推禄命文献，其精炼的结构点出了星占的核心框架，间接证明了西夏人对星占知识的掌握程度，进而反映出西夏的星占水平，是进一步研究西夏占卜文化的重要材料。（责任编辑：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