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生产”与“场所建构”——基于社会学理论的风景园林专业社会实践路径探究.pdf

148 1/2024 新建筑|建筑教育作者单位东南大学建筑学院（南京，210096）*通讯作者（E-mail:）“空间生产”与“场所建构”基于社会学理论的风景园林专业社会实践路径探究Space Production and Place Construction:Research on the Social Practice Method of Landscape Architecture Based on Sociological Theory摘要在风景园林由一级学科变更为专业学位的背景下，新时代风景园林专业面临社会学理论需求，以及探索多元化“实践育人”体系的现实任务。借鉴景观人类学方法，综合“空间生产论”的外部景观视角与“场所建构论”的内部景观视角，对风景园林专业社会实践的理论方法与实施途径展开研究。通过设置4个实践模块，即景观社会观察、社区场所营造、城市治理转型、乡村振兴研究，探寻一种能够在实践环节有效联结宏观与微观两种视角的专业实践方式。提出：打破“空间生产”与“场所建构”之间的内外壁垒与上下隔阂，创造一种“多相律”景观平衡、共融发展的模式，不仅是风景园林专业社会实践方法探究的重要内容，也是新时代风景园林专业教育中拓展社会学理论研究的重点方向。关键词社会学理论专业实践方法论空间生产场所建构ABSTRACTUnder the background of landscape architecture changing from a first-level discipline to a professional degree,based on the realistic background that the subject of landscape architecture is facing with the imperative introduction of sociological theories,and exploring the diversified“practice education”system,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methods and paths of landscape architecture social practice.Drawing on the study of landscape anthropology,and integrating the“external landscape perspective”of“spatial production theory”and the“internal landscape perspective”of“place construction theory”,this paper studies the theoretical methods and implementation paths of landscape architecture social practice under the concept of“educating people with three aspects”.By setting up four practice modules,namely,landscape sociology observation,community place construction,urban governance transformation,and rural revitalization research,this paper tries to find an effective method that can effectively connect macro and micro research perspectives in practice.This paper points out that it is not only an important content of exploring the social practice methods of landscape architecture,but also a key direction of expanding sociological theory research in landscape architecture in the new era,by breaking the internal and external barriers and the upper and lower barriers between“space production”and“place construction”and create a balanced and integrated“multi-phase”landscape development mode.KEY WORDSsociological theory;professional practice;methodology;space production;place constructionDOI10.12069/j.na.202401148中图分类号TU986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0-3959（2024）01-0148-07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52008085）；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52278051）；中国高等教育学会2023年度高等教育科学研究规划课题（23MY0403）本文引用格式周详，李哲.“空间生产”与“场所建构”：基于社会学理论的风景园林专业社会实践路径探究J.新建筑，2024（1）：148-154.ZHOU X,LI Z.Space production and place construction:Research on the social practice method of landscape architecture based on sociological theoryJ.New Architecture,2024(1):148-154.周详李哲*ZHOU XiangLI Zhe1当代风景园林教育的社会学属性作为兼具艺术与科学双重属性的现代学科，风景园林在经历了以功能、艺术、生态和技术为主题的若干时期以后，在新时代背景下面临着新型社会学理论的需求式介入。早在20世纪80年代，欧美院校便已将社会学理论导入到现代风景园林专业的教育与实践体系当中。其后，大量学者意识到：风景园林对于物质空间的改造，必然会影响使用者的情感、认知、行为与交往方式。于是，有研究者提议将风景园林作为一种意识形态，通过规划设计的方式对社会问题和文化现象进行批判性思考1。至此，风景园林与社会学融合开始成为学科发展的一个全新方向2。然而，当下一部分风景园林建设由于受到技术决定论的影响，其对于物质空间的规划设计，依旧体现出一种蓝图式的终极目标3。2022年9月，国务院学建筑教育|新建筑 1/2024 149位委员会与教育部联合印发研究生教育学科专业目录，明确提出将风景园林由一级学科变更为专业学位。在这种背景下，如何在风景园林专业的社会实践中，进一步凸显规划设计对于人文社会的关怀，已成为本专业社会学理论研究的一个重要方向。目前，国内众多院校均将社会实践作为高素质人才培养的第三课堂，坚持理论教育与社会实践相结合已成为“实践育人”的共识，基于社会问题与发展前沿的学科交叉成为学界最具价值潜力的研究课题之一。因此，在“三全育人”综合改革的目标导向下，有效推进课堂教学与实践教学的深度融合，打通理论学习与实践育人的边界，使风景园林专业教育同社会现实紧密相连，是实现知识传授、价值塑造和能力提升有机统一的必要条件。同时，结合当代大学生学习兴趣与发展诉求，在社会实践环节通过社会学相关知识传授，探讨当代中国风景园林建设中的突出矛盾；并以“实践育人”为抓手，将本专业社会实践的目标导向与国家发展需求进行有效契合，是新时代风景园林专业教育中拓展社会学理论的重点内容。人们观察城市的视角在不断变化：从最初将城市视为一个主要由物质要素组成的空间，到将其看作一个经济与社会高度复合的系统，风景园林被视为“社会的、经济的、财政的关系在空间上的综合映射”3。随着景观公正与环境正义等议题的提出，当代风景园林不仅成为一种融合技术与艺术的实践活动，同时也演化为一种可以有效调蓄社会利益的工具2。从这种意义上讲，风景园林建设可以视为社会转型过程中环境资源的再分配。因此，在风景园林专业实践环节引入社会学理论和方法，使风景园林师在保持原本擅长的对土地、环境和空间处理的技术与经验的基础上，拥有社会科学洞察力、具备更多人文关怀，成为本专业建设多元化“实践育人”体系的重要内容。然而，风景园林与社会学的关联，必须置于一个更加宏观的综合视角中加以审视。这便要求风景园林实践，除了遵守科学、艺术、技术和生态原则外,还应遵循一些建立在社会学维度上的、以维护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为导向的准则与方法。基于此，本文关于新时代背景下风景园林社会实践方法路径的研究，将通过借用社会学与人类学的理论与方法，来观察和理解风景园林专业实践的社会学含义。2当代风景园林研究的社会学转向2.1社会学转向风景园林的社会学思想肇始于18世纪欧洲启蒙主义运动，这一思想解放运动呼吁用理性的阳光驱散现实的黑暗，从而追求政治民主、权利平等以及个人自由。受此影响，19世纪初罗伯特欧文（Robert Owen）与查尔斯傅立叶（Charles Fourier）等人提出改良社会和创造美好人类环境的倡议。于是，由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传承而来的现代人文思想开始深入人心。风景园林不再是贵族隐居消遣或寻欢作乐的游憩场所，其在理性主义与功能主义的影响下，开始成为民主社会的公共基础设施4。1843年建造的英国伯肯海德公园（Birkenhead Park），是第一个为改善公众生活环境而设计、并向公众开放的公园。随后，1858年美国纽约中央公园（Central Park）的设立，更是拉开现代风景园林建设的序幕。二战以后，在社会学者的积极倡导下，城市建设开始将解决社会矛盾问题作为出发点，居民的生产、生活及就业等需求不断纳入规划范畴。随后，为解决工业发展带来的后遗症，风景园林开始成为振兴区域经济、恢复社会活力的先导因素5。1960年以后，受到人权运动与自由主义思潮影响，公众自我意识开始觉醒，社会政治与思想开始朝着多元化方向发展。同时，伴随着行业内部对于自上而下的精英式规划设计的反思，风景园林规划设计开始走向社会大众，其社会过程得以凸显6。在结合中国国情对当代风景园林社会学属性展开的研究中，沈实现4、林菁2等人的研究表明：当代风景园林研究倾向于揭示风景园林的社会性与地方性特征，尤其是风景园林规划设计在地域社会和经济发展中的作用。基于此，当代风景园林专业教育不仅需要将物象、功能、技术、科学、社会、人文与经济等诸多要素加以交叉贯通，同时还需要在社会实践环节中，使学生明确当前社会转型背景下，本专业的社会职能与价值担当，从而增进学生对于风景园林背后社会问题的研究兴趣与分析能力。2.2全球本土化视角当代风景园林研究需要探讨的另一现实背景是全球化语境。随着全球网络与本土社会冲突与联结的双向加剧，全球本土化（glocalization）开始成为全球景观跨越到本土社会时调适转换及整合创新的重要表现7。全球本土化作为一个能够从多元视角对全球化现实及本土社会进行剖析的复合概念，包括两个相互演进的方向与两方面对立统一的内容：其既可指外部力量凭借自上而下的政治机制使本土社会接受全球化洗礼的过程，亦可指本土社会通过由下及上的制衡举措使全球网络与本土社会有机交融的过程8。因此，当全球城市朝着均质化方向发展之际，各地不同的管理体制与发展战略反而有可能创造出多样化的景观9。为了解释这种“均质”与“异化”在同一景观中同时呈现的状态，景观人类学者河合洋尚提出“多相律”（multi-phase）概念，特指“两种以上的景观在特定条件下，保持平衡并融合成一种景观的动力机制”10。具体而言，一个景观既包含在全球化进程中由具有决策权的权力机构等外部力量在宏观层面塑造的“外部景观”，同时也蕴含在本土化过程中由当地居民等内部力量基于生活实践在微观层面创造的“内部景观”11。外部景观与内部景观之间，因对立、争夺乃至融合而引发的各种矛盾是景观人类学关注的焦点，其基本可以归结为两类问题12：一是他者如何记述和塑造异文化现象，即全球化进程中的“外部景观理论视角”；二是这种文化现象在本土实践时如何影响实际的景观生产，即本土化影响下的“内部景观理论视角”。徐桐在对全球范围内景观研究的文化转向进行系统分析后发现13：景观人类学重视异文化与本文化的比较，而对于上述两类问题的研究，则可借用“空间”（space）与“场所”（place）的概念对其加以辨析。其目标是从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来解读“空间”与“场所”之间的力学结构特征，从而在此基础上探讨外部景观与内部景观之间实现“景观共生”的可能条件14。借鉴景观人类学对于全球本土化进程中的景观研究，本文认为：新时代风景园林专业实践中的社会学理论研究，可从“空间”与“场所”两个层面有效联结宏观与微观两种风景园林研究视角，从而明晰风景园林在社会学理论框架下的研究转向与方法创新（图1）。1景观人类学的内外景观研究视角空间生产Space Production景观表象Landscape Representation全球化进程外部力量联合塑造的景观自上而下的技术路线自下而上的技术路线外部景观理论视角内部景观理论视角多相律平衡下景观呈现的状态宏观角度微观角度居民生活实践创造的景观本土化实践场所建构Place Construction150 1/2024 新建筑|建筑教育2.3研究范畴：“空间”与“场所”法 国 思 想 家 亨 利 列 斐 伏 尔（H e n r i Lefebvre）曾指出，“空间”作为商品，是经由意识形态被刻意制造出来的15。相较于哲学层面对于“空间”的抽象定义，英国人类学家克里斯托弗蒂利（Christopher Tilley）则提出，“空间”是为了达成某种目标而特意划定的资源领域。在他看来，既定的土地会因为政治经济利益的需要，被划分出明显的边界；于是，包含了地理范畴与文化意象的“空间”常作为嵌入了意识形态的领土概念得以把握16。在现实社会的景观生产中，这种在固定场地中被创造出来的空间意象，通常会经由城市景观建设与旅游景观开发而被刻意放大。因此，“外部景观理论视角”以“空间”为基础，常与权力决策联结在一起；检视权力在这一过程中的运行机制，是风景园林社会学研究中“空间”分析的基本问题。与“空间”相对应，“场所”常被理解为“是被当地人嵌入了历史记忆、社交网络和情感归属的社会空间”17。日本景观哲学家角田辛彦18认为，在语感上，“场所”是比“空间”更为细小的地点，“空间”则是更加广阔的平面；相较而言，“场所”是被日常行为所充斥的不具备权力的“点”，“空间”则是由于意识形态渗入而生成的具有权威性的“面”。因此，“场所”是与“空间”保持相对距离的生活舞台；“内部景观理论视角”以“场所”为基础，常与社会大众联系在一起；重新认识现实社会中本地居民的主体性，是风景园林社会学研究中“场所”分析的基本问题。新时代风景园林专业社会实践与相关理论研究，不仅需要将源自文化表象和意识形态的“空间”纳入风景园林研究的范畴，同时还需要将被城市开发浪潮席卷却依旧承载着普罗大众日常生活的“场所”纳入风景园林研究的目标19；并在此基础上，探索“空间”和“场所”相互竞争、相互转换乃至相互融合的场景与条件13。这既是实现景观公正与环境正义的要义，也是回应不同利益群体诉求，构建多方参与、多元共建对话机制的重要路径。2.4“空间生产论”与“场所建构论”“空间生产论”关注景观如何基于政治经济需求而被创造出来。该过程将外部景观固有的意识形态与权力运作机制选作研究对象，属于宏观层面“自上而下”的研究视角；其对于正确理解现代景观的生成机制及其背后权益运作逻辑具有重要作用。相较而言，“场所建构论”关注现实生活舞台中地方居民的主体性。具体而言，其重视在地实践如何在全球化进程中展开？本土意识觉醒最终又缔结了一个怎样的社会？该过程将内部景观所蕴含的社区问题选作研究对象，属于微观层面“自下而上”的研究视角。在风景园林建设方面，自下而上的方式常被描述为一种由基层社会自主衍生的景观营造模式20。例如，当下国内火热推进的城市微更新与社区营造项目，这些由精英阶层与基层社会联合发起的城市建设运动，在一定程度上同时满足了上层建筑构建和谐社会的愿望与基层民众塑造美好生活的目标。因此，如何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生动实践作为鲜活素材，将全球视野与中国方案引入育人实践，是本文讨论“空间生产论”与“场所建构论”两种视角的基点。3风景园林专业社会实践路径当前，城市发展的技术要点已不再局限于“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两种技术路线。在这种情形下，如何有效联结上下两个方向的意志，打破上下之间的壁垒与隔阂，从而推进风景园林语境下城市景观建设朝着上下结合的方向发展，是新时代风景园林专业实践中社会学理论研究的重要方向。基于此，尝试借用内外两种不同景观视角，以及“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两种技术路线，从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对风景园林专业社会实践路径进行设计，并采用“空间生产”与“场所建构”两个基准轴将实践内容设置为4个模块（图2）。其中，每个模块分别由“中国情境、国外参照、空间生产、场所建构”4个象限构成。而4个模块之间则遵循一种“从入门到进阶、从身边环境向宏观课题转化”的研究逻辑，即：基于认知规律出发的从观察到分析、从理解再到应用的时间过程，以及基于城乡二元融合背景的从社区到城市再到乡村的研究进路。3.1模块1：基于方法论引介的风景园林社会观察该模块设置的目标是从方法论层面，训练学生的社会观察能力与逻辑思辨能力，从而帮助学生了解社会与国情，在实践过程中培养其社会责任意识。首先，从列斐伏尔的“空间生产论”入手，引导学生采用“自上而下”的研究视角分析全球化及旅游开发等宏观政治经济结构对“空间”的塑造及其对“场所”的影响。然后，通过引入“路上观察2专业实践与理论研究模块设置模块1：风景园林社会观察大数据多源数据知识图谱扩张型增量开发具象审美与严肃审美城市夜景亮化工程公园城市特色小镇改善型存量提升城市弹幕与店招设计城市微更新城市艺术季河南姜庄乡村营造甘肃渭源乡村扶贫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濑户内海国际艺术节国际艺术节设计双年展晏阳初：公民社会乡治卢作孚：实业乡建梁漱溟：儒学思想乡建欧宁：碧山计划左靖：茅贡乡镇建设旧城改造城市更新德国城乡等值化社区建设发展历程社会民主公众参与社区建设发展历程阿恩斯坦：参与阶梯列斐伏尔：空间生产三浦展：第四消费时代消费空间与空间消费藤森照信：路上观察学今和次郎：考现学扬盖尔：公共生活研究数字足迹驻点观察参与式绘图中国社区营造现状社区花园建设场景营城日本社区营造运动芝加哥学派：场景理论中国 情境理论法规理论法规理论法规理论法规空间生产论空间行为学环境行为学临时都市主义日常都市主义城市夜游经济地摊经济乡村振兴促进法一村一品计划乡村振兴战略规划圣地巡游文化二次元文化与乡村振兴景观法东京文化资源区建设社区营造法空间 生产场所 建构场所 建构场所 建构空间 生产空间 生产空间 生产场所 建构国外 参照国外 参照国外 参照国外 参照中国 情境中国 情境中国 情境方法论层面掌握景观观察与社会观测的基本工具技术层面理解城市问题及景观审美问题产生的机制与原因实践层面了解不同乡建模式及其社会影响效应理论层面了解社区支持方式与社区发展路径模块3：城市治理转型模块2：社区场所营造模块4：乡村振兴研究建筑教育|新建筑 1/2024 151学”，引导学生运用“自下而上”的“考现学”方法进行社会化思考：对于选定的观察对象，其空间特征与场所特质是怎样的？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空间？空间中的活动又是怎样的？是否形成具有特定意义的场所？“路上观察学”的优势在于入门简单，路上行人的穿着、路旁的废弃物、铁皮屋、窨井盖、民宅前的植物等，皆可成为研究题材。其借由素人眼光观察城市，从日常对象梳理出城市景观的社会脉络，这是风景园林社会观察可以效法之处。而为了引导学生从定性观察转换到定量分析，丹麦建筑师扬盖尔（Jan Gehl）在公共生活研究方法（How to Study Public Life）一书中提出的，包含现场计数法、地图标记法、轨迹记录法、跟踪记录法、探寻痕迹法、影像记录法、日志记录法、步行测试法、以及数字技术在内的公共空间观测工具箱，可以成为指导学生进行风景园林社会定量观察的有效方法。此外，空间行为学领域的前沿研究，如知识图谱和数字足迹等，也可帮助学生快速理解“空间”与“场所”之间的关系。对于这部分内容，笔者将其在上海里弄街区21-22与南京历史城区23中开展的实证研究作为分析案例；其目标是引导学生正确理解：如何将定性研究中起决定性的观点，更加直接地以定量的方式被研究；从而将风景园林社会观察的焦点，从对物质空间的关注转移到对社会实体的重视。为进一步阐明风景园林语境下专业实践的具体内容，本文以风景园林社会观察的8种方法为例，展示如何通过引入定量研究与定性分析的方法，帮助学生理解风景园林社会观察的不同方式及其适用范围（图3）。总体而言，该模块的训练目标是希望学生从一开始便用社会现实来冲击既有观念与传统框架，通过社会调查的方式，引导学生走出校园、走向社会，去寻找可以印证所学理论的社会事实。这或将成为指引风景园林专业学生了解其工作社会价值的最佳方法之一。3.2模块2：基于社会学理论分析的社区场所营造该模块设置的目标是从理论层面，引导学生因循“自下而上”的思维逻辑来理解社区支持方式与社区发展路径。首先，从国内外社区营造的发展过程及差异性谈起，进而引导学生正确理解不同社会条件下社区营造运动如何产生？而社区营造又将怎样推动景观立法与风景园林建设？社区营造的积极意义在于，它能够在多重利益群体间建立起多方面的横向联系。当代城市建设需要的不仅是宏大的权力与资本，还要有可以协作和商讨的行事方式。社区力量往往能以更加敏锐的微观视角来捕捉地方社会的特殊需求，同时也能更加灵活地调动地区资源，这些微观行动往往拥有“自上而下”的城市治理模式所不具备的优势。当前，社区花园建造与城市微更新的推进，正是这一方式积极意义的体现。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国内外的社区营造运动大多并非因循“自下而上”这一单一路径发展壮大的；以东京文化资源区的构建为例，其成功便是耦合“自下而上”与“自上而下”两种路径才成为可能6。因此，如何引导学生正确理解：社区营造的实施条件与成败原因，及其背后蕴含的宏观权力结构与微观行动机制，成为该部分内容的关键。在我国现行权力结构下，基层组织与社会活动需要依靠同政府合作或者寻求政府庇护才能使自己得到生存。因此，中国社区营造的上下联结应该如何实现？“自下而上”的基层实践是否能够推动“自上而下”的管理转变？这些均是该模块需要探讨和尝试解决的问题。对于这部分内容，笔者将其在日本参与的及在中国主持的社区营造项目，作为横向对比案例进行分析；通过具体实践案例让学生近距离洞察社会、观照时代。为进一步阐明风景园林框架下专业实践的具体内容，本文以社区营造的发展历程及公众参与分析为例，展示如何通过国内外案例对比及中国国情分析，帮助学生理解：不同社会制度下社区建设活动如何产生？不同语境下社区参与又存在哪些不同表现形式？并在此基础上，理解社区场所营造需要同时打开与重新定义封闭或意义模糊的空间，从而让更多弱势群体获得空间使用权利，进而增加城市空间的公平性（图4）。总体而言，该模块的训练目标是希望通过具体个案分析，帮助学生理清现实社会中存在的大量约束条件。由于具体案例中蕴含的社会学信息远比抽象概念更为丰富3，因此深入研究一个实际存在的案例，相较似是而非地学习一些概念观点，更有助于从实际操作层面提升学生解决问题的能力。3.3模块3：基于技术对照理解的城市治理转型该模块设置的目标是从技术层面，引导学生因循“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两种思维逻辑来审视“城市病”产生的根本原因，以及诱导风景园林审美问题发生的动力机制。首先，从学生耳熟能详的国内外城市景观问题入手，从宏观层面引导学生运用辩证思维去理解：这些景观现象与审美问题产生的根源在于管理。随着当前城市治理模式的转3“模块1：风景园林社会观察”8种社会观察方法分析计数法图绘法寻迹法追踪法影像法日记法步测法大数据CountingMappingTracingTrackingPhotographingKeeping DiaryTest WalkingBig Data通 过 数 据 观测 公 共 空 间活 动：人 群数量、性别差异、行 为 方式、设 施 数量等均可被计数，适用于前后对比分析以及不同空间对比分析通过图绘观测公共空间活动：不同 时 间 段、不同人群、不同行为方式等在地理空间上的驻留情况，通过层叠分析可获取特定区域特定时间活动信息通过图绘观测人群移动方式：流动 特 征、前 进方向、出入口选择、驻点偏好等场地痕迹特征，简易观测方式，目前精细化特征已被大数据取代通过体验观测特定人群行为方式：移动速率、购物习惯、生活轨迹、社交内容等日常生活方式均可记录，具有强烈社会学特征，但需保护对方隐私通过摄影摄像记录场地瞬间即逝的场景特征，兼具静态特征与动态特征，能够直观表现场所条件和情况，与大数据结合可拓展观测的深度与宽度通过定性记录补充、解释定量分析中缺失的细节信息，社会学与人类学领域常用研究方法，可结合深度访谈以及半结构访谈拓宽研究内容通过路上观察发现身边环境信息以及易被忽视的景观特征，特定的路线、固定的通勤路径、典型的生活轨迹皆可作 为 步 测 法 定量、定性分析的对象通过新型数据和多源数据研究复杂社会现象背后机制与规 律 问 题，社 群行为、空间移动、公共舆论、人群喜好、景观感知等城市动态特征等皆可分析大数据遥感数据寻迹法计数法追踪法影像法步测法图绘法日记法152 1/2024 新建筑|建筑教育型，城市建设逻辑发生变化，并逐步由规模扩张型的增量开发转向品质改善型的存量提升。作为两种不同的空间治理模式，增量开发遵循自上而下的线性空间生产逻辑，以寻求城市空间资本化的持续；存量提升则希冀对城市物理空间和社会空间建立一套全新的价值认知体系，以探索城市经济增长与社会发展的新模式。在这一背景下，临时都市主义（temporary urbanism）与日常都市主义（everyday urbanism）或将成为两种应对变化与未知的重要策略。这两种策略的核心思想在于临时利用及对于“生活景”的保育，即对目前废弃或闲置的场地和建筑进行临时性的、有别于其最初计划（通常是大型房地产开发项目）的利用，以保存依据地方风土和传统生活体验而形成的日常景观。之所以将临时利用视为一种特殊策略，在于其并非原开发计划的替代品；“临时”暗示着一个终点的存在，正因为这或长或短的时间限制存在，一些原本不适合长期存在于这个空间的功能变得可行。由此，临时作为一种意图，成为空间使用者借助城市发展过程中的矛盾与断裂，为自身特定的需求获取4“模块2：社区场所营造”中外理论与实践案例对比分析5“模块3：城市治理转型”临时都市主义不同实践方式分析流动摊贩、跳蚤市场、英语角、快闪活动周末集市、城市设计周、庙会、秦淮灯会室内菜场夜市、火车道市场屋顶花园、广场舞空屋活化、田子坊、战后重建大型赛事展馆、博览会、文玩商城、农家乐户外音乐节、双年展原始形式实践方式技术图解操作方式定义具体实践案例介入推动固化共存寄生颠覆开创置换时间时间临时利用不会在基地上留下持久的影响，只在限定的时间内利用空间通过创造一些新的功能，为场地未来的发展提供推动力，但临时功能本身仍在规定期限之后停止临时利用逐渐在场地固化下来，最终成为永久的功能即使在永久功能已经形成之后，临时功能仍然在空间中与其共存，但规模尺度可能缩小临时利用的存在依赖于永久功能，并且从其发展中获益临时使用并不是发生在完全空置的土地上，它的出现干扰现存的某种永久功能，虽然干扰的时间可能很短，但改变了原有的功能在有限的一段时间内，原有的永久功能被一些临时的功能所置换与替代，临时利用终止之后原有的功能继续临时利用并不是某种城市功能的替代，而是某个场地（例如之前未被开发的自然场地）发生的第一种“城市化”的功能，并可能持续地进行下去时间时间时间时间时间时间时间45建筑教育|新建筑 1/2024 153空间效益的一种行动策略。由于该模块强调引导学生正确理解城市治理从增量开发到存量提升，再到临时利用的转型逻辑，因此有利于让学生综合“自上而下”的宏观视角与“自下而上”的微观视角去思考：“空间生产”与“场所建构”视野下的公共空间，真正需要被关注的问题在于如何经营一个场所，而非简单制造一个空间。为进一步阐明风景园林视野下专业实践的具体内容，本文以临时都市主义的技术路线为例，展示如何通过案例对比分析，帮助学生理解临时都市主义不同的实践方式（图5）。总体而言，该模块的训练目标是希望通过挖掘当代中国城市建设中涌现出的突出矛盾，同时将当下城市治理转型中的成功案例与现实成就转化为优质实践教学资源，引导学生运用社会学、经济学，以及法学中的一些重要概念，来掌握分析问题的能力。3.4模块4：基于实践辩证应用的乡村振兴研究该模块设置的目标是从实践层面，引导学生理解不同时期、不同地域的乡建模式及其给乡村建设带来的影响。首先，从晏阳初、卢作孚、梁漱溟等人早期的乡村实践谈起，引导学生正确认识中国乡村问题的发展过程，以及当下乡村振兴的不同路径。日本乡村振兴因其散发着典型的东方农耕文明气息，成为中国文化人迫切想要取经的对象。然而，日本的乡村振兴经历了怎样的过程？其遇到的困难及解决途径又是怎样的？成功经验是否可以被复制，又该如何复制？这些都是该模块需要探讨和解决的问题。目前，中国知识分子和艺术家尝试从不同角度切入乡建：有从创造优美宜居乡村环境的角度入手，有从保护老建筑和恢复手工民艺的角度入手，也有从重建乡村信仰的角度入手。但是，这些乡建者的文化理想大多都是主观预设的；知识分子对于乡村想到的是乡愁，但对乡民来讲则是城愁，两者知识结构的巨大差异使其眼中的乡村与文化存在难以逾越的鸿沟。而乡建实验背后存在的伦理议题则值得深思：乡村是谁的乡村？谁来决定乡村的发展走向？目前对于乡村建设伦理的警惕性思考，以及对于乡村振兴的主客体论证，在很多讨论中都是缺位的。对于这部分内容，笔者选取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和濑户内海国际艺术节，以及中国的碧山计划和茅贡乡镇建设4个案例进行对比分析，其目标是帮助学生理解：乡村不是也不应成为艺术家和设计师的游乐场或布道场，乡建背后关于权力、社会结构与各种资本（文化资本、社会资本、经济资本）的故事，才是乡村振兴需要切实思考的问题。该模块强调从理论学习到实践应用的转化。近年来，国内大力推动校内外育人体系的融会贯通，有效促进社会各领域各资源的共建共享，形成协同育人合力。因此，该模块的实践内容主要利用暑期课程指导学生完成实地乡建的考察调研。为进一步阐述风景园林学科概念下专业实践的具体内容，本文以乡村振兴研究中的理论与案例对照分析为例，展示如何通过中外案例对比以及中国国情分析（图6），帮助学生理解不同社会背景下产生的多元乡建模式及其各自产生的社会效应。4结语：面向未来的风景园林专业社会实践上述4个实践模块，每个模块均从“中国情境”与“国外参照”“空间生产”与“场所建构”“社会认知”与“设计实践”的视角出发，对风景园林建造“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两种技6“模块4：乡村振兴研究”中外理论与实践案例对比分析场地范围太大，作品不够集中他山之石：日本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发展历程本土经验：中国乡土社会发展历程及乡建历程建设154 1/2024 新建筑|建筑教育术路线加以审视；其目标是寻求一种能够弥合上下两种路径的方法，进而创造一种能够使“外部景观”与“内部景观”保持“多相律”平衡的途径，从而实现景观的共融发展（图7）。需要说明的是，不同授课教师因学术背景与教育经历不同，专业实践的教学内容也不尽相同。本文的研究目的并非限定教学内容，而是旨在搭建一个可供沟通交流的平台，进而探索本专业多元化“实践育人”体系的具体内容。有学者认为，研究城市的主导学科在昨天是建筑学，在今天是经济学，而在明天一定是社会学3。未来风景园林将趋向于一项基于专业技术的社会活动1，其教育理念与培养目标也必然需要逐步更新，风景园林从设计学思维向社会学思维延伸具有积极的意义。加之，迅猛的城市化进程迫切需要风景园林师了解其专业的社会价值。基于此，本文建议在风景园林专业实践中，从以下3个方面引入更多社会学内容：社会性的操作目标，引导学生透析城市问题的社会学本质，促使其将景观现象视为在特定的社会组织方式及政策运作机制影响下的空间资源分配与利用方式加以理解，从而正确把握风景园林专业对于社会发展的长期责任；社会化的思考方式，启发学生以全方位视角，从全球化进程中的“空间生产”与本土化实践中的“场所建构”两个基轴出发，辩证理解景观问题的共性与个性；社会型的工作方法，指导学生以动态化视角，考察城市发展、文化建构、社会组织与公共管理的动力机制，并以此为依据理解风景园林规划设计的公平性与正义性。本文的研究意义在于，通过系统化与多元化的专业实践环节，通过系统化与多元化的专业实践环节，引导风景园林专业的学生以社会学的视野和方法，去观察和理解真实的人地关系，以及由此衍生的各种社会问题，进而理解：他们画出的每一条曲线都需要承担相应的社会结果，他们作出的每一种构图都存在一定的变现成本。图片来源：图3中图片引自Jan Gehl,Birgitte Svarre,How to Study Public Life,Island Press,2013；图5中图片引自Peter Bishop,Lesley Williams,The Temporary City,Routledge,2012；其余图片均由作者绘制。注释“生活景”的概念由日本建筑学会于2009年提出，并于同年出版名为生活景：身边景观价值的发掘与社区营造（学芸出版社）一书。“生活景”特指日常活动丰富、生活气息浓厚的本土化景观，与“日常都市主义”的倡导存在相通之处。参考文献1 单卓然.寻求对话：风景园林学科的社会化趋势及任务C/中国风景园林学会，2021年风景园林教育大会论文集.南京：东南大学，2012：149-152.2 林箐，吴菲.风景园林实践的社会原理J.中国园林，2014，30（1）：34-41.3 李津逵.景观社会学是怎样开设的J.城市环境设计，2007，2：7-9.4 沈实现.风景园林设计的社会学属性：兼论Union Point公园的设计J.中国园林，2008（3）：25-28.5 法布里斯，李梦一欣.历史性视角下后工业区景观认知及实践变革研究J.风景园林，2020，27（7）：8-17.6 周详，成玉宁.从社区营造到四域联合：以东京奥运会为背景探讨日本社区营造的发展趋势J.新建筑，2020，192（5）：7-11.7 孙有中，吴东英.全球本土化视角下的跨文化研究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7.8 周详，成玉宁，窪田亚矢.微观情境视角下日本社区营造运动的全球本土化分析J.景观设计学，2020，47（5）：33-46.9 HARVEY D.The Condition of Postmodernity:An Enquiry into the Origins of Cultural ChangeM.Oxford:Blackwell,1991.10 河合洋尚.景観人類学課題：中国広州都市環境表象再生M.東京：風響社，2013.11 河合洋尚.作为“调解人”的景观设计师：文化人类学视角的解读J.景观设计学，2017，26（2）：58-63.12 河合洋尚.景観人類学入門M.東京：風響社，2020.13 徐桐.景观研究的文化转向与景观人类学J.风景园林，2021，28（3）：10-15.14 陈昭.场所与空间：景观人类学研究概览J.景观设计学，2017，5（2）：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