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漫谈节目《不要回答》叙述策略探析_张兰月.pdf

34 2023年第4期（总第420期）当代电视2015年，刘慈欣科幻作品三体荣获第73届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奖。这是亚洲作家首次获得这项“科幻文学界的诺贝尔奖”，由此点燃了中国科幻作家的创作热情，也促进了中国科幻文化产业的快速发展。2019年，国产科幻电影流浪地球获得票房和口碑双丰收，天文科幻科普节目 从地球出发 交出“中国科幻元年”的电视答卷，各种媒介上的科幻题材内容如雨后春笋般渐次出现，科幻景观与文化和媒介之间的联系和互动，越来越得到研究者关注。然而近几年来，科幻文化产业并没有像预期的那样高歌猛进地发展，尤其是关于科幻题材的节目，几乎在电视荧屏和网络平台上不见踪影。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对于节目创新的高要求是一个非常突出的原因。在这种背景下，2022年7月，科幻漫谈节目 不要回答 在东南卫视和优酷平台同步播出。这档科幻谈话节目以“三体”宇宙观为原点，邀请各界嘉宾共同探讨未来和现实。作为一档全新类型的谈话节目，它的创新得到了观众的关注与认可。但是，就参与节目话题讨论的人次来看，仅有第一集数据较为突出，后续节目互动频次明显下降。究其原因，除第一集邀请到著名科幻作家刘慈欣以及观众对节目产生新鲜感等因素以外，更重要的是节目内容无法让观众保持持续的热情。“科幻+谈话”节目模式的试水，在迎来一片赞赏的同时也受到了很多批评。主流媒体肯定了这档初创节目的亮点和优势，也同时提出了节目存在的问题与未来发展的期望。这说明该科幻谈话节目是一次极好的尝试，但是需要深入挖掘节目特点，才能探寻到这一节目独有的发展策略。一、话题特殊性与视角创新性不要回答节目相较于其他题材的谈话节目，话题不再拘泥于现实经验，因而节目呈现出来的内容较为特殊。其相较于其他类型的科普节目，视角不再固定于科学普及式的单向知识传播，节目所采用的表现形式较为新颖。以上这些特点决定了该节目必须在新的视野中去被观察，才能明晰其发展所面临的问题。（一）科技与人文碰撞出深度话题我国的谈话节目由来已久。1993年上海东方张兰月科幻漫谈节目 不要回答 叙述策略探析摘要：在中国科幻热潮之下，科幻谈话节目 不要回答 以其话题特殊性与视角创新性彰显出节目特点。其特色元素主要包括经典科幻情节、人工智能叙述者和科幻短片，起到了对部分科幻故事叙述的作用。不要回答 采取跨媒介叙述策略，以科幻短片作为科幻故事的元叙述，以主持人提问联通虚构与真实，以嘉宾观点激发二次叙述的建构，打破小说、电影、电视和网络的媒介限制，以求在全新视野中创造一个令观众期待的“未来”。关键词：不要回答 科幻 谈话节目 跨媒介 叙述DOI:10.16531/ki.1000-8977.2023.04.02135电视台播出的东方直播室被作为中国谈话节目的开端，如今谈话节目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已经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势。这类节目会保留谈话的基本形式，但又会结合其他类型节目的特点去融合各种话题，并呈现出“同中有异的新样态和新特征”。不要回答节目就是在保留了以往谈话形式以外，在话题选取上以科技、科幻内容作为支撑来展现节目的。如节目第二集、第四集、第五集和第七集的主题，分别围绕目前已有的大数据技术、人工智能技术、自动驾驶技术和虚拟现实技术展开联想，是在科学技术的基础上去探究人类生活、情感和思想的变化。与单纯人文内容相比较，科幻内容与谈话的结合，是将理性的科技思考与感性的人文经验放置在一处，这种激烈的思想碰撞往往能催生出跨界的深度话题。所以，针对于人文主题谈话节目的研究成果并不能直接运用到 不要回答节目中来，因而对于此节目的研究必须另辟蹊径。（二）科幻与现实融合出全新视角科幻谈话节目与科普节目密切相关。我国具有代表性的早期科普节目是中央电视台在1998年推出的 走近科学，并持续播出21年，完成了它早期科学普及的历史使命。目前，越来越多的新型科普节目活跃在电视荧屏上，日益呈现出制造视听景观与奇观的趋势。然而，科幻谈话节目与科普节目的特点完全不同。科普节目往往追求科学营造出的现实视觉奇观，有些还通过科幻剧的表达形式来满足观众的这种奇观需求，但是科幻谈话节目不需要去刻意营造这种奇观，节目的视觉效果并不是吸引观众的主要因素。不要回答 节目中的科幻短片仅仅起到引出话题的作用，展现的场景能令观众理解节目主题即可，无须令人震撼的视觉表现形式。与短片相较，谈话内容的深度和广度即科幻部分及其与现实的碰撞才是吸引观众的关键所在。所以，不要回答 节目必须融合科幻与现实，从话题出发形成全新视角，建构节目独有的谈话场。二、节目中特色元素的叙述作用不要回答节目不能作为一般谈话节目或科普节目进行研究，而必须从节目的特色元素入手来进行分析。该节目中的特色元素主要包括经典科幻情节、人工智能叙述者和科幻短片，它们均起到对部分科幻故事叙述的作用。（一）经典科幻情节统领主题不要回答节目是以 三体小说中的经典情节来命名的。这个情节的主要内容是：地球科学家收到了外星文明发来的消息，外星人以三个“不要回答！”来警告地球人不要做出任何回复，然而科学家还是回答了外星来信，由此引发了 三体的全部故事。很显然，一档科幻谈话节目以该情节进行命名，是要把节目的核心内容建立在三体宇宙观之上。这样，节目的整体主题以及每一集的分话题，就不再是由节目组或大数据来决定，而是由 三体 小说文本中值得挖掘的内容和情节来进行取舍。经典科幻情节一方面链接着科幻小说 三体 中最核心的部分，另一方面统领着不要回答节目的主题，使得谈话不再是沟通交流的普通行为，而是变成具有一定故事背景的叙述过程。这也决定了该节目的主题并不能够如其他谈话节目那样实时关注社会热点，而必须在科幻小说文本的基础上去探索那些观照现实的思考。（二）人工智能叙述者塑造场景在不要回答节目第一集中，一位特殊的叙述者用旁白的形式讲述了它的故事：它叫瓦克，是“蓝色空间号”太空飞船上的人工智能系统，终日漂浮在无穷无尽的宇宙之中。偶然的一天，它遇到了未来研究科贾科长，就帮助其收集地球信号并编译成短片供研究员们讨论，最终还将这些讨论发送了出去。可以说，瓦克的作用主要有四个方面：其一是提供了一个“飞船”上的幻想谈话场，供嘉宾们在其中进行讨论；其二是作为整个节目的见证者与叙述者，将节目内容转变为科幻故事情节；其三是体现节目作为三体宇宙中的一部分，为整体谈话内容建立一种宇宙观；其四，是担任主持人的助手以便把控节奏，在适当的时机参与讨论或提出问题。这种设定巧妙地将谈话过程引入科幻故事叙述，成功塑造了一种观众能够理解的科幻场景，为评论纵横36 2023年第4期（总第420期）当代电视节目话题的展开奠定了基础。科幻场景不仅仅是一种形式上的符号表现，而更多的是形式背后所蕴含的对于现实世界的认识。“人工智能系统控制宇宙飞船”的设定源自于科幻作家阿西莫夫的科幻小说作品，其探讨的就是人类与机器发展的关系。将其置于科幻谈话节目之中则与节目类型十分契合，使观众能够透过“人工智能”与“宇宙飞船”这种具体符号，认识到现实世界科技的飞速发展与生活的巨大变革。（三）科幻短片锁定视角不要回答节目的每一集都以科幻短片作为话题抓手，让嘉宾与观众先观看短片，再根据短片内容进行发散性思考和讨论。例如在节目第一集中，科幻短片展示了人类后代已经成功移民火星，那时的年轻人（三代移民）在中国传统节日春节来临之际，面临着“继续探索宇宙”与“陪爷爷（一代移民）回地球过节”这两种选择。这一集的话题便顺利锁定“星际移民”，进而嘉宾才能从“如何实现星际移民”“什么会导致星际移民”“移民成功后怎样生活”等各个层面去探讨与之有关的内容。这些短片为谈话建构了一个故事背景，从而嘉宾和观众才能确定进一步讨论的视角。因为科幻话题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生活经验，人们在现实生活中缺少符码来表达完全不存在的事情。只有将谈话内容置于一定的情节之中，如将“星际移民”这一符码置于科幻短片的情节之中，嘉宾和观众才能准确理解符码所表达的意义，并且借助情节构建相同的符码，进而解码节目中符号文本所传递的完整意义，由此形成一种观察的视角。三、节目的跨媒介叙述策略科幻谈话节目 不要回答中的特色元素都与科幻故事叙述产生联动，这种关联并非偶然现象。主要原因是科幻主题的谈话节目与科幻文学和科幻产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在探讨节目的同时就不可避免地要涉及相关领域的内容，而不能囿于电视或网络媒介节目内容本身。所以，本文提出在符号叙述学即广义叙述学的视域下去探讨科幻谈话节目 不要回答的内容创作，将该节目视作科幻小说与科幻电影在故事叙述层面的延伸或补充，从而实现彻底打破小说、电影、电视和网络媒介限制的跨媒介叙述发展策略。（一）科幻短片作为科幻故事的元叙述本文中的“元叙述”并非泛指小说或电影的元叙述化现象，而是从叙述构造出发去抽象整个过程，把科幻谈话节目中的科幻短片视作一种“寄生”式元叙述。也就是说，节目中科幻短片的故事内容是嵌套在已有科幻小说或电影故事内容之中的，短片创作是在原本完整叙述的基础上去进行的二次创作。短片可以与小说或电影形成“后/先文本”的对照关系，短片作为后文本，其中的情节需要从一个特定小说或电影先文本中化出。通过引用或戏仿等直接表现方式，节目可以让观众明确接受短片“寄生”于其他科幻作品的事实，从而建构起科幻谈话节目中短片与小说或电影的关联。这样，节目中科幻短片的作用不再局限于仅仅引出每一期节目的话题，而是作为调动观众忆起科幻小说或电影情节的特殊手段。这样做能使科幻谈话节目的受众面与科幻小说或电影的受众面高度重合，将情节设置为联动关系可以极大满足受众使用媒介的心理需求，进而最大限度地吸引目标受众观看节目。在不要回答节目的科幻短片中，各集的主题分别是“星际移民”“大数据寻找真爱”“睡眠交易”“智能机器人陪伴”“自动驾驶”“未来饮食”“虚拟演员”和“云端永生”。如果说第一集内容能与 三体 小说中“三体人移民地球”产生情节关联的话，那么其他几集节目的短片则与先文本中的情节缺乏实质性联系。即使引用了 三体小说中的一些文字片段，如谈及大数据计算爱情时引用“罗辑画庄颜”的片段，谈及睡眠交易时引用“飞船上的乘客冬眠”的片段，也无法让观众完全明白其先后文本的对应关系，因为“罗辑画庄颜”这一情节并非是运用大数据来计算推演爱情进程，“飞船上的乘客冬眠”的情节也完全没有涉及通过买卖睡眠时间来进行某种交易。大量无关情节出现在节37目当中，无疑会增加节目观众理解文本的难度，不利于接收后续大量信息。科幻短片必须能够清晰、明确地体现出其“寄生”于科幻小说三体的特点时，节目观众才可以将其作为后文本进行理解，自主建构起其与先文本的关联。那么，科幻短片为体现“寄生”特点而选取的表现方式，并非表面上的简单内容呈现，而必须是与小说情节或事件的深度互融，而且融合度与观众理解度成正比，融合度越高，节目观众越能理解节目主题的引申意义。这是在创作节目中的科幻短片时需要被着重考量的主要问题之一。（二）主持人提问联通虚构与真实虚构与真实并不是完全对立的存在，科幻题材的魅力在于其用虚构的叙述方式去讲一个让受众相信未来可能真实的事情。纪实与虚构是可以互相模仿和互相转换的，在各种媒介上的科幻题材内容往往纪实感越强烈，虚构叙述便越成功。所以，科幻谈话节目中谈话的基点并不是区分虚构与真实，而是恰恰相反，其需要尽可能地联通虚构与真实的界限，直到观众能够理解科幻与现实的联系。这种“联通”的具体做法，可以是从科幻小说或电影的二度区隔还原到一度区隔，再还原到经验世界。根据二度区隔理论，虚构型小说和电影会首先“把符号再现与经验世界区隔开来”形成一度区隔，再“建立一个 内部真实 的叙述世界”形成二度区隔，由此将真实与虚构完全隔离分开，但又能让观众理解这种虚构的“真实”。科幻谈话节目的内容完全可以反其道而行之，主持人能够引领嘉宾从科幻小说或电影的情节入手，回溯到写作、拍摄和研究过程，最后与现实经验世界的经历融为一体。这样就使得节目内容可以实现时空跨越，连接虚构“真实”的未来世界和完全真实的今日世界。在不要回答节目中，贾樟柯导演作为未来研究科科长，承担起谈话过程中的主持人角色，他经常通过向嘉宾发问来把控整体谈话节奏。在谈及星际移民时，贾导向嘉宾艺术家徐冰提出了一个独特的问题：如果艺术家能够进入太空，拥有创造艺术的工具，将会怎样记录自己的心情？这个问题是从二度区隔虚构中的“真实”即艺术家进入太空开始，转换到经验世界即艺术家用艺术记录自己的心情，通过巧妙的方式主动模糊掉虚构与真实的区隔。在嘉宾共同探讨星际移民的具体问题时，人工智能瓦克作为主持人的助手向嘉宾刘慈欣发问：流浪地球小说中写到要为人类建造一个地下城，在火星造地下城会和地球上有什么不一样？这个问题是从二度区隔即小说中建造地下城，转换到一度区隔即作家创作小说的思考，通过嘉宾作品将虚构与真实进行联通。此类问题充满艺术创意，不但能够激发观众与嘉宾一同进行跨界思考，还能将虚构与真实进行灵活切换。那么，节目完全可以以三体 小说中的情节为出发点，探讨创作或艺术再现时的场景，并进一步挖掘这种场景与现实的关联，整个过程从二度区隔中的虚构“真实”领域回到一度区隔中的纪实领域，再回到经验世界中的真实领域，彻底打通虚构与真实的界限并使二者融为一体。由此，话题的冲击感和跳跃性便可以得到进一步体现，内容的艺术性和思想性也可以得到进一步提升。（三）嘉宾观点激发二次叙述的建构叙述过程主要分成两个部分，即一次叙述和二次叙述。一次叙述在构成文本的过程中进行，而二次叙述在接收文本的过程中进行。科幻小说或电影的接收者不一定都会进行二次叙述，他们只有对故事情节进行解释时，这一过程才能够得以体现。但在科幻谈话节目中，这种二次叙述却可以被嘉宾的观点激发出来，并且以网络弹幕的形式呈现出具体表达内容，也就是说，嘉宾引领观众对科幻小说或电影的情节进行解释，可以触发跨越媒介的共鸣。科幻题材作品的二次叙述比较特殊，由于科幻故事情节的不确定性和开放性，科幻小说或电影的受众往往不能完全还原文本中的所有情节，而采用妥协式的二次叙述方式，“即部分应用自然化方式，部分放弃生活经验和文化规约提供的准则”。那么，科幻谈话节目中所呈现出的关于二次叙述的表达内容，其实是科幻小说或电影受众跳出“生活经验”和“文化规约”的个性化思考，在谈话的过程评论纵横38 2023年第4期（总第420期）当代电视中更容易碰撞出奇异的思想火花。在不要回答节目第一集的讨论中，嘉宾科学家张双南讲述在南海科考实验时，他在海洋之中仰望星空，感觉自己手一松就会消失在大海里，那一刻他感受到人类的微不足道。当他谈及“人类对于宇宙来说十分渺小，而人类对于宇宙的探索却十分伟大”时，很多节目观众发来弹幕：“看到三体最后的震撼历历在目”“那一刻能不能悟出 黑暗森林”“一切都会逝去，只有死神永生。”此时在嘉宾的带动下，节目观众能够将三体 小说中的情节与节目话题自动关联，主动建构起二次叙述过程。该节目的观众大多是科幻小说的受众，他们观看节目的过程亦是对科幻文本“重读”的过程，“其欲获得者，非实在的文，乃一复数的文。”他们想要理解的并非一套单一文本内容，而是二次叙述这一文本时所产生的无尽思考。这说明这档节目的很多观众能够积极主动进行互动并且具有较为强烈的自我表达意愿，所以以激发二次叙述为目的互动方式会令节目取得良好的互动效果，并且互动方式应该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而不应该仅仅是随机出现或偶然发生的。不要回答节目的观众若能在观看节目的同时，通过各种媒介渠道和多种互动方式进行对科幻小说 三体的二次叙述表达，整体节目的参与性和互动性便可以获得显著提高。这值得更进一步的跨媒介探索和尝试，或许多元化的媒介渠道可以为观众创造一个值得期待的“未来”。课题项目：吉林省教育科学“十四五”规划2021年度一般课题“高校影视专业理论课程的主流价值观引导方略研究”（课题编号GH21421）阶段性研究成果注释：叶祝弟、杨义成：新媒介语境下的科幻景观与科幻文化主持人，探索与争鸣，2019年第8期，第37页。人民网人民艺起评：“不要回答”给未来多一个“机会”，http:/ 热奈特：虚构性叙事，事实性叙事，今日诗学，1990年冬季第11卷第4期，第768页。赵毅衡：广义叙述学，四川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73-76页，第112页。法罗兰 巴尔特著，屠友祥译：S/Z，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77页。(作者系吉林动画学院电影学院讲师/责编：刘原）